我們就這樣對待為中華民族抗日捐軀的先烈?
(2008-03-24 16: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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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前的7月7日,日本人密謀尋釁以大舉進攻華北,製造了盧溝橋事變,70年後的今天,此刻,在日本的Chiran城市,在一個祭奠“神風敢死隊”陣亡飛行員的博物館裏,正擠滿了來自各地的日本悼念者。用自己飛機撞沉美國戰艦而亡命的敢死隊員照片掛在博物館牆上。其中有一個18歲的陸軍少尉,叫Chinishi Uchida。他赴死之前,給自己祖父的信中卻信誓旦旦要回來:要拎著美國總統羅斯福的脖子回來。他當然沒有“回來”。
那個博物館號稱“和平”博物館。和平博物館坐落在當年神風敢死隊員起飛的跑道附近。在彈丸之地日本,這個和平博物館每年擁有50多萬參觀者!
同樣是當今日本,一部名為《我為你去死》(I Go to Die For You)的電影,公然把寧願自殺也要進犯他人國土的這些飛行員譽為“英雄”。這部電影是日本政府一位官員寫的。
坐落在“日本神風敢死隊”起飛跑道附近的“和平博物館”內,牆上掛著敢死隊員的照片
7月9號,《華盛頓郵報快訊》以“神風敢死隊飛行員聲望日高(Kanikaze Pilots Gaining New Fame)”為題,刊登美聯社的報道。文章指出,“今天,沒有人公然號召日本年輕人為這個民族自殺,但是複興的神風敢死隊英雄崇拜與日本社會的一種大趨勢相符合,這種趨勢就是認為這個國家的戰爭努力是高尚行為,並且為這種求今日強國而犧牲自我之精神的衰退而悲哀。”文章轉述影片《我為你去死》的導演Taku Shinjo的話說:日本人的靈魂之根,具體體現在神風敢死隊員身上。
這段報道所指出的事實並不新鮮,誰都知道日本保守勢力日強,他們認為日本年輕一代需要更換自己的腸子肚子,武裝起二戰一代武士道屠夫們的五髒六腑。
日本神風敢死隊的敢死戰術,實施於二戰後期太平洋戰爭中日本失利時。這一非常規戰術是,以機頭裝滿數百至一千公斤烈性炸藥的飛機,直接俯衝撞擊美國海軍艦艇,以自戕為代價,消滅美國太平洋區域海軍力量。
日本軍人“提著羅斯福的脖子回日本”的叫囂,不是狂言亂語,是必欲置諸實施的誓言:他們恨透了打亂他們“大東亞共榮”夢想、打破他們侵吞中國野心的美國那個殘疾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翻開英文史料,看看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之前,美國為製止日本對華侵略對日本實行嚴厲經濟製裁措施,可以體會日本對美國的仇恨:
1939年7月,廢止1911年簽署的美日商約;
1940年5月,對日實行禁運所有飛行製造業的原料;
1941年:
7月,凍結日本在美國的全部資產,進一步卡住美國企業與日本商貿關係(這項措施非常必要,美國是自由經濟國家,政府一般情況不得幹預民間的商業權利);
8月,為迫使日本撤出中國,切斷日本石油運輸線,同時說服另外兩個日本石油來源國,英國與荷蘭加盟石油禁運。
與此同時,另一項更直接的秘密軍事計劃正在付諸實施:7月4號和11號,兩艘滿載美國誌願飛行員的船艦秘密離開美國海岸,駛往緬甸。他們在那裏的叢林中接受飛行訓練,準備參加中國抗日戰爭。最近有研究顯示,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前,及時洞悉了美國空軍援華參戰的秘密計劃。(上述詳情參見即將發表的拙文《抗戰中的美國》有關章節)
日本雖然被迫回到談判桌上,但對於美國對日提出的日本陸海空三軍,包括警察,全麵撤出中國的十點提案,日本百般狡詐,拖延時間,最終決定不宣而戰,偷襲美國。這下子激怒了本來保守的美國輿論,羅斯福再也不用費盡心機說服他的選民參與歐洲和東亞各國的反侵略戰爭了,從此美國抗日行為不再限於經濟上的援華抵日。太平洋戰區一開,日本再也不能無所顧忌地對付中國了。
在上述意義上,日本對美國的攻擊,也是對中國的攻擊,是對美國維護中國領土完整、民族主權要求的回答,是昭布天下它絕不撤出中國的宣言!作為中國的同盟國,中國抗日的堅決支持者,美國是中國戰壕裏的盟友。在東亞的中緬印戰區,兩國麵對同一個敵人——日本。神風敢死行動,則是日本太平洋戰區失敗之前的拚死掙紮。
據中國重慶民間抗戰史學家們統計,為了抗擊日寇,“中國軍隊與日本虎狼之師展開二十二次會戰,一千一百一十七次戰役,三萬八千九百三十一次戰鬥,整排、整連、整營、整團、整旅、整師成建製地慷慨赴死,三百四十萬熱血男兒血沃沙場,二百一十四名英年將領從容殉國。”(引自王康巨幅史實國畫長卷《浩氣長流》第二卷“血肉長城弁言”)。
宋美齡1943年訪美求援期間,和美國第一夫人埃莉諾•羅斯福(Anna Eleanor Roosevelt)在一起。
中國十四年持久的抗日,最終迎來的不僅是軍事上的勝利。
抗戰中與他國平等相待,不卑不亢的外交方式,滌蕩了清末對外色厲內荏的精神症狀:中國第一夫人宋美齡代表中國政府赴美,雖為求援,但是自信從容,舉止高雅,她一口流利的英語、一襲中國旗袍、所到之處談笑風生,所論之題幽默而真誠,演講抑揚頓挫,內容浩然正氣。她的風采傾倒美國國會全場,掌聲長達四分鍾之久。當年的國會發言人把迎接宋美齡到場的那天譽為“美利堅驕傲的一天”,讚美這位中國第一夫人、這位“全世界出色人物之一(蔣中正——筆者注)的伴侶和助手”是“地球上最傑出的女性之一”。美國人評論說:“蔣夫人4月19日三個小時在華盛頓國會大廈的駐足,是美國曆史不能缺少的一頁。她在那裏的言行相當於世界性的事件。不僅國會議員為之傾倒,那些難於激動的記者也公開承認他們前所未聞。”(引自“China-Burma_India Remembering the Forgotten Theater of World War II”[中-緬-印,銘記二戰被遺忘的戰場])。這些“難於激動”的記者中,有一位“一向不動聲色”的記者叫Frank McNaughton(福蘭克•麥克納頓),他曾經於1943年3月8日(國際婦女勞動節)在自己供職的美國《生活》(Life)雜誌發表題為:“Mme. Chiang in the U.S. Capitol”(“蔣夫人在美國首都”)的文章,報道宋美齡三個小時旋風般的震動美國國會的細節。在文章中,他盛讚宋美齡是“世界最偉大的人物之一”,她的風采“迷倒國會議員”。文章末尾總結說“如果總司令(指蔣中正——筆者注)能夠向蔣夫人征服國會那樣征服小日本(Japs),太平洋戰爭將在眨眼之間結束。以她的優雅、她的魅力、她的智慧,宋美齡直接提升了美國國會並使之超越了自身。”四十年前,美國人曾經領教過慈禧的冥頑愚昧和妄自尊大,四十年後,宋美齡帶給他們的驚訝和欽佩,不僅說明兩位官府女性個人品行、風格的炯然相異,而且代表中國國家外交的進步;不僅是外交的進步,也象征著古老國族文明的更新。六十年之後,美國總統布什為宋美齡的辭世致詞說,“蔣夫人終生都是美國最親密的友人,在上個世紀的艱苦歲月中,尤其如此。代代美國人都將長憶並景仰她聰敏智慧與堅強意誌的品格。”
中國戰時以弱對強,苦戰死戰的行為,驚異國際社會,贏得盟友尊重:1940年8月,納粹猛烈轟炸英國,危難之際,英國首相丘吉爾為激勵英國人民抵抗作戰,號召人民以中國為榜樣,“效法中國”(Follow China)!1941年10月,納粹進攻莫斯科,危難之際,斯大林為激勵俄國人民堅決抵抗作戰,與英國首相丘吉爾一樣,號召俄國人以中國為榜樣,“效法中國”!(參見當年兩國報紙——信息源自傅啟學編著《中國外交史》P.625 ,台灣商務印書館,民國六十一年改定第一版)
1943年,中國首腦蔣中正(左)與美國總統羅斯福(中)和英國首相丘吉爾在開羅會議上。
抗戰期間中國人哀兵鐵血、百挫不克、蹈厲風發的精神,消解半個世紀的民族轉型的惶惑、凝鑄新的現代化中國的國格、開創中國政局新天地:1942年10月10日(雙十節),美英兩國政府同時通知中國國民政府,自願放棄在中國的各種特權,依據平等互利原則另行製定雙方經貿條約,並分別與10月24日和30日,遞交新條約草案請中國審閱修正。中國外交部當即提出修正稿,請求對方再度審議。至此,中國終於徹底拋棄近代自侮侮人的外交體製——“朝貢係統”(費正清語)——和義和團蒙昧心態,以現代談判方式,尊嚴而平等地正式走入世界。不久後的1943年1月新條約簽訂,5月20日互換批文,正式生效。——現代中國的外交格局固然是兩個民主國家首先提出的動議,但是這一動議的產生,乃是中國以抗戰國格贏得世界尊重的結果。中國由此被接納、並被國際社會公認為世界“四強”之一。
抗日戰爭是現代中國屹立於世界的標誌,是中國走向世界的裏程碑。
但是49年以後,中國人無從了解這個標誌,更無從認同上述結論。恰恰相反,半個多世紀以來,大陸當局以好戰(韓戰)侵略(越戰)、殘暴(國內曆次整肅異己的政治運動)、共產極權野心(高征購導致的大饑荒)自唾其麵、自取其辱,撤除了那個標誌,拆毀了那個裏程碑。
國於天地,必有與立,即便黨派更替,但江山依舊,人是故人。可是,在這個付出過三百多萬生命的國土上,這個打了十四年抗日戰爭、遷移首都、改變四萬萬人命運的天下,我們的“和平博物館”、我們的“納粹大屠殺紀念館”在哪裏?我們的“阿靈頓陣亡將士公墓”在哪裏?我們前輩用鮮血贏得的尊嚴和光榮在哪裏?
2005年8月抗戰勝利六十周年之際,重慶南山空軍墳所在地的鎮桂花村合作村的謝德華、卓國芳、陳德淑和賀保昌四位農民自發捐款,為當年埋葬這個陣亡空軍將士的墓地刻碑。這塊一米多高的大理石紀念碑坐落在重慶南山盤山公路邊,成為這個中國最大的抗日空軍陣亡將士實葬墓地拒絕消失的標誌。
抗戰時期的陪都重慶,有一個埋葬中美空軍陣亡將士的墓地,是迄今為止中國最大的抗日空軍陣亡將士實葬墓地。我對這個墓地的現狀做過調查。它坐落在重慶南山,始建於1938年,是當年國民政府為埋葬、祭奠中美抗日空軍將士而修建的。每年一度在國民革命軍空軍節,為將陣亡空軍將士莊嚴下葬,舉行隆重祭奠儀式。抗戰時期中國最高軍政當局年年到場,蔣中正及美國援華抗戰空軍將領陳納德多次出席。那裏是兩百四十多名中美抗日空軍陣亡將士血灑藍天的安息之地。1949年之後,這個墓地遭到過三次劫難。如今,這裏蓬盛草密,林高蔭濃,但是,這些陣亡空軍將領屍骨無存,遺骸盡焚,碑坊棺木包括墓牆、祭奠堂、石階悉數拆毀,周圍環境徹底荒棄,連當年的路徑也徹底化於荒山蒿草之中。所餘是野嶺樹叢中幾十個被掘開、掏空的大坑(合葬墓穴)。僅僅六十年,這個曾經世界矚目的祭奠聖地,連正式的名稱都丟了,剩下的是當地百姓口口相傳的一個俗稱,“空軍墳”。
中國教科書至今不能公正對待抗戰曆史,不能還原抗戰真相,不能正視中國國民政府抗戰的功績,當然也就不能保存中國抗戰的遺址。美國把飛虎隊飛過的柯特斯各型飛機當作寶貝收藏,中國卻有多少抗戰遺址被就地毀滅?當年在昆明、重慶、成都等地機場起飛迎敵的美國老兵,近年來紛紛故地重遊,到中緬印邊境或中國境內憑吊亡靈,緬懷戰友,回顧往事。然而他們麵對的,除了極少數的碑座,隻能是一個個殘破的幾乎消失的遺跡。座落在重慶南山上的文史檔案館,連當年墓地的死者名單都找不回來。重慶空軍墳不僅遭到徹底破壞,也已經被青年一代遺忘,重慶市政府國土局新聞辦年輕的工作人員,陳小姐聽見“空軍墳”三個字,不明白那是個“啥子東西”,在電話裏小心確證:“空軍墳?那個墳是墳墓的墳嗎?”
除了我親自調查的空軍墳遭到徹底破壞,根據《澳門日報》在抗戰六十周年發表的一篇社論,有關中國抗戰各遺址的情況有如下的紀錄:抗戰陪都重慶:巴南區南泉鎮、劉家灣曾關押數百名日軍戰俘的監獄變成當地村民的豬圈和柴地;當年抗戰政府首都南京:中國戰區侵華日軍簽字受降儀式所在地的南京原中央軍校大禮堂早已風雨飄搖;南京利濟巷的亞洲最大日軍“安慰所”已被拆除;沈陽:九一八”事變發生的北大營遭到拆除;徐州:日軍當年關押中國人的地下水牢被列入拆遷計劃;廣西:昆侖關抗日陣亡將士墓被夷為果園;上海:閘北區,著名凇滬會戰的抗日“八百壯士”堅守的四行倉庫,已經變成了家具展示城;黃埔區西藏南路123號,日軍用來關押各國援華抗日軍隊的“八仙橋基督教青年會”,雖然被列為上海市文物保護重點,但它作為日軍關押虐待盟軍戰俘的曆史見證特色,全然被一筆勾銷……按照當今中國對美國助華抗戰事實羞羞答答的態度,當年援華美軍在中國四川、雲南等地修建的各個機場,不會受到保護。這份中國抗戰遺址被毀滅的紀錄並不完全,內容還可延續下去。
侵略者祭奠他們的“英雄”之際,被侵略者卻七十年如一日地掩蓋抗敵的真相、扭曲抗敵的事實、拆毀抗敵的遺跡或任其風化。抗戰全麵爆發70年了,中國沒能恢複民國時期的民族大義和精神氣節,反而中斷了剛剛開始的現代化進程,踐踏了剛剛建立的現代民主國家的思想標準,丟失了它走向世界的文化憑據。
援華抗戰期間,美國第十四航空隊領航員老菲利普斯(左),駕駛C-46大型運輸機一百多次飛躍駝峰,為中國運送軍事物資,對中國充滿感情。這是2005年9月中緬印老兵協會在華盛頓召開會議期間,他跟一位在美國出生的中國小朋友合影。
我的一位忘年交,八十多歲的美國老兵文達爾•菲利普斯(Wendall Phillips),是抗戰時期飛越駝峰、為中國運送軍用物資的美國第十四航空隊的飛行領航員。他為此曾經落入日本人手中,赤身裸體關押在上海黃埔區西藏南路123號,那個坐落在當年上海跑馬場對麵的“八仙橋基督教青年會”大樓裏。他在那裏受盡折磨屈辱,九死一生。戰後很長時間,一段時間裏,他生活在日本人暴行的陰影中,見不得任何殘暴,連她妻子在產房生產時的陣痛,他都“臉色發綠”難以支撐,孩子呱呱墜地之前,他倒成了醫生照顧的對象。他始終避免對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和父母,回憶自己遭日軍虐待的經歷,直到後來得知並加入“中緬印戰場老兵協會”,加入那個有相似個人經曆的集體。但是他對參加中國抗戰無怨無悔,他說,美國幫助中國抗日,也是在捍衛自己國家的自由和獨立。
在采訪調查重慶空軍墳狀況的時候,我多次想拿起電話問他,對重慶空軍墳的現狀有什麽感想。終於沒有問:我不忍把空軍墳的事實告訴他。我不能想象他和他的所剩不多的戰友們,有生之年萬一去到重慶,找見空軍墳之後,站在那些被荒草敗葉和竹子填滿的大坑前,將如何感受。僅僅為了采訪的平衡,為了征尋評論內容,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唯一的“外國人”,美國飛虎隊、空軍和十四航空隊將領陳納德將軍的中國遺孀,陳香梅女士。
重慶南山“空軍墳”有一個聲音持續至今:被焚屍揚灰的陣亡將士中,有一位是黃埔軍校畢業的空軍上尉李景熙。他是在1944年異常殘酷的湘西第四次會戰中犧牲的。“解放後”多年來,李景熙的妻子不敢對人提起她的前夫。等到李景熙的兒子、在重慶工學院教書的李振宇在荒山野嶺中找到空軍墳的時候,他隻能憑借幼年的記憶,在那些掏空的大坑中,試圖確證父親埋葬的位置。雖然屍骨蕩然無存,棺木碑坊毀壞一空,墓地麵目全非,李振宇每年仍舊固執地到那裏的大坑前,為父親焚香燒紙,長跪不起。在電話裏為我描述父親為國捐軀的英勇、被掘墳塚的屈辱、分屍揚灰的慘酷和冤屈,墓地頹敗景象時,這位黃埔軍人之後痛哭失聲,難以止息。
被掘一空的抗日陣亡空軍將士合葬墓。旁邊和遠處可見墓坑裏竄出來的茂密竹叢。
重慶南山“空軍墳”有一個景觀令人奇異難忘:那些被掏空挖淨的墓坑狀如望天長嘯、不能合閉的大口。幾乎每個大口裏,都驚人地冒出雙人合抱不圍的竹叢。冥冥中我覺得,那些悲憤酷烈、不甘合閉的墓坑大口,就是不甘被宰割、被掩蓋、被扭曲的曆史喉嚨;從那裏直衝青霄、粗壯怒挺的竹叢,就是英雄犧牲之後被再度虐殺的悲吼,是那些無形靈魂發出的有形交響,是曆史與文明自我更新之巨大能量的象征。雖然歲月黯然慘悴,人間無道,但蒼天可鑒;雖然風悲日曛,記憶可滅,但青史永存,公義自在。
七七抗戰70周年之前,美國援華抗戰老兵、第十四航空隊的菲利普斯一個月前,通過電子郵件告訴了我一個英文世界廣為人知、前不久去世的抗日時期中國女護士,王歡笑(音譯:Huanxiao Wang,英文名Rita Wang)的故事。這位護士在美國援華運輸駝峰航線附近一個戰地袖珍醫院工作,她是數千男子漢們流血犧牲的艱苦之地唯一的女護士,被他們譽為“駝峰天使”。王歡笑因為這段抗戰曆史,“解放後”經曆坎坷,文革期間再被打成殘廢。長期以來,她對自己的那段經曆閉口不提。直到遲暮之年,2004年,她希望看望重返雲南美國空軍基地憑吊戰友、故地重遊的那些他救護過的美國老兵,不得以對家人訴說了自己的經曆。老人七七事變前一個月,以95高齡離開了人世,留下了自己打包完畢,準備帶走的曆史。也是因為這位老人終於開口,人們知道她幾乎一生的遺憾得以釋懷:那個戰後由於一個偶然原因與她失去聯係,再無消息的熱戀中的情人,一位美國空軍飛行員,曾經到過她的家鄉澳門尋找她的蹤跡,無果而歸,消逝在太平洋彼岸的茫茫人海。命中情人的書信,57年之前從美國發出,57年之後她才得到。江流橫斷處,滄海桑田!這個有關中國輝煌曆史、黯淡現實、尾聲微曦卻戛然而止的傳奇,傳遍了世界——在截稿這段故事之後,我偶然發現,多家英文媒體在七七事變前後刊登了王歡笑的故事和她的死訊。她的消息更是傳遍美國當年參加中國抗戰的老兵圈子。事實上,大約自從對外發行的英文報紙中國日報刊登了這個故事,英文媒體就開始追蹤她的消息,直至她2007年6月去世。曾經在同一天空裏抗擊同樣敵人,如今一樣的光榮區別開兩個世界。
北京中央民族學院美籍教師盧百可先生(左)和“共享光榮”工作組成員,廣西西寧電視攝影記者黃希翎先生(右),幾年來足跡遍布中美,四處尋訪聯手抗戰的中美老兵。2005年9月,他們再度自費到美國,采訪“中緬印戰場老兵協會”與會老兵。這是他們會議期間與本文作者合影。
70年過去,他們祭奠我們的英靈,標舉我們的光榮;我們淩辱我們的英雄之後毫無反省,卻要掩藏毀滅光榮的卑鄙、封鎖光榮毀滅的悲哀。
日本島國日深日漸的對神風敢死隊的哀悼緬懷和敬祭中,回望故國深處,關於那場與人類自由休戚與共、與中國民族命運生死攸關的曆史事件,兩年來,確有破天驚雷,總無落地回聲:
今日中共首都北京,盧百可(Patrick Lucas)主持的那個傾盡家財、征訪中美聯手抗日、“共享光榮”曆史的浩大工程,曆盡坎坷、艱苦卓絕。不知道這沉屙在身、不懂歇息的漢子是否還能挺住,如何在糧草持續告急的境況下,繼續穿梭於太平洋兩岸、遊弋於兩國各地官僚之間,奮力去拉住所剩不多、成批倒下去的老兵們的手,搶救那些正被帶走的曆史。
王康先生(後排左三)和他的《浩氣長流》畫家們召開第八次工作會議。領銜畫家之一歐治渝先生(後排左四)因視覺勞累過度,失去左眼。圖片背景是正在繪製中的巨幅史詩國畫長卷。攝於2005年夏。
昔日國民政府首都重慶,王康領銜的八百公尺的巨幅長卷史詩國畫《浩氣長流》,正本清源、振弊起廢、究通故統、慎終追遠;圖茂文密、史隆畫雄、卷帙空前。一畫並舉中國近代史和美術史上兩大奇觀。為此畫問世,主持人嘔心瀝血,身染沉屙;畫家畫腫了手臉,畫瞎了眼睛;義工操勞異地時痛失獨生千金……如今這項千秋功德已然確立,傳諸後世隻待時光,卻在“七七”70周年之際出展無門,隻能裝進鐵匣,束之高閣。分明是洛陽紙貴的經卷,偏要埋葬為等待未來發掘的石刻!
——偌大中國,四處飛揚“盛世”的喧囂,卻看立國安民、來路與去向處,如蓬斷草枯、凜若寒霜的古戰場一樣“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與故國遙遠而相近的孤寂中,寫下這些遲到的字,紀念那位去世不久的“駝峰天使”王歡笑和愛戴她的飛虎隊、十四航空隊中美聯手抗日的英雄,紀念所有在抗日衛國戰爭中為自己民族獨立、黎庶幸福而犧牲的中國英烈,祭奠他們鑄造、我們毀滅的沉重的光榮。
2007年7月12日淩晨於美國
題注:抗日“衛國戰爭”的這一概念源引自獨立抗戰史學家辛灝年先生的相關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