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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劉醫生的宿舍出來,陸翔和簡小娟信步來到不遠處的海濱公園。海風習習,一輪明月映得海灘格外美麗。這地方太熟悉了,這海風,這沙灘,這月光,還有身邊的小娟,陸翔感到有些暈眩,腳步也變得輕飄飄的,仿佛置身於夢中。
“你有事要和我談?”簡小娟問。
陸翔定了定神:“是,這幾天我一直在忙婷婷的事,她大了,又和她媽媽相處得很不好,我決定帶她去美國。這個年齡的孩子不是很好帶,她個性又很強。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不喜歡小孩,我擔心你和她一起去,對你對她都不好,所以 … ”他的聲音梗住了,一時說不下去。
簡小娟點點頭,平靜地說:“那天見到婷婷,我就想到這個可能了。我沒帶過孩子,沒有經驗,很有可能跟婷婷處不好,我也想好了,不跟你去添亂了。”
陸翔無奈地試圖解釋:“過去的十年裏我一直爭取帶婷婷走,可曲麗死活不同意,我已經不抱希望了。這次見到婷婷很突然,我真的事先一點沒想到會這樣,讓我又一次辜負了你。你看劉醫生腦子糊塗了,還把我看得那麽透,她兩句話就說到了根上,我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運,害了自己,更害了你,讓你白白辭了職,你布置的新房我都沒顧上看一眼,你怪不怪我?”
簡小娟淒然一笑:“是有些遺憾,但是怪你有什麽用?我想你一定是出於無奈,才這麽決定,換了我也會這樣做。這幾天我也為自己考慮了一下,正好和你商量商量。我在重症病房幹了十幾年了,真的幹不動了,辭了職我不後悔。前天來看劉醫生,碰到職工醫院的護理主任,也是我以前的老上司,她想讓我回職工醫院,當傳染病房的護士長。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幹傳染病房不會那麽辛苦,下了班還可以照顧一下劉醫生。以前我媽生病的時候,劉醫生常到我家去給我媽看病,現在她年紀大了,兩個孩子都去了國外,她出去了兩次,過不慣又回來了。她孩子給她在市區買了房子,她也不肯住,為的就是在醫院有個照顧。等我換了工作,正好陪陪她,我也有個伴。”
陸翔擔心地望著她:“你白天上班,下了班又要照顧老人,會不會太辛苦?”
“我這人生來的勞碌命,閑下來會覺得難受,這樣安排,還是比在重症病房又受累又操心好多了。再說劉醫生白天有鍾點工幫忙,粗活不用我。”
陸翔的愧疚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小娟,真對不起。二十年前,我們就是在這裏分手,這二十年,我經曆了許多,想不到能和你相遇,更想不到又回到同一個地方,再次向你告別。好像命運在和我們開玩笑,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這二十年真是白過了。”
簡小娟看出他的傷感,反過來安慰他:“也不能這麽說。二十年前,我在職工醫院傳染病房當護士,二十年後我又要回到同樣的地方,做同樣的工作,好像是回到了原點,可經過這二十年,我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尤其是在重症病房這些年,經曆了不少生離死別的場麵,再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很容易想得開,好象上了一個很高的台階,把身邊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了。”
陸翔回味著她的話:“上了一個台階 … 可不是,表麵上看,我們繞了一圈又回到二十年前的原點,可我們已經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就象是 … 一個螺旋。”
簡小娟笑了:“你可真不愧是學工科的,還象以前一樣,一個比喻就把我說的話變得形象了。要真能像螺旋倒好了,再各自轉一圈,以後我們還能碰上。”
陸翔沒說話,他默默地望著簡小娟,海風吹起了她的頭發,月光下她的麵容從容淡定。他在心裏暗暗地說:小娟,如果我們的生活軌跡真的象螺旋,讓我們再次相遇的話,我絕不會再錯過你。可是,我們能再相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