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第二天陸翔剛下課,接到小茹打來的電話:“你是不是星期五沒課?我前幾天做了婦科體檢,今天結果出來了,說我乳房長了東西,要去醫院做取樣分析,因為要麻醉,做完就開不了車了,你能陪我去嗎?”
陸翔吃了一驚:“長了什麽東西?怎麽會?要緊嗎?”
小茹安慰他:“我想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以前體檢都正常,我這麽年輕,能有什麽事?醫生都說不用擔心。”
“好,我星期五沒課,其它時間我也可以安排,你去預約吧,別耽誤了啊。”
陸翔後來才知道,小茹例行體檢時被醫生摸到一個小腫塊,又去拍了片子證實,小茹不想麻煩他,連提都沒和他提。這次去醫院取樣,預約時醫院建議她事後不要開車,她不得已才告訴陸翔。檢查結果出來時,醫生把小茹和陸翔一起請到診所,向他們報告了最壞的消息:小茹得了乳腺癌。
“不可能!”陸翔驚得跳了起來:“她這麽年輕,又沒生育過,怎麽會得這樣的病?一定是弄錯了。”
看著小茹驚恐的目光,陸翔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裏:“別怕,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我去幫你查。”
陸翔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打,一步一步地追:醫院手術室,化驗室,病理醫生的辦公室 … 這麽年輕這麽健康的小茹,怎麽會和癌症聯係在一起呢,他希望有誰告訴他,對不起,是我們弄錯了。可每一步都沒錯,他讓人家再查一遍,結果還是沒錯。
這幾天小茹話很少,陸翔看得出她心情沉重,夜裏顯然沒睡好,每天早晨眼圈黑黑的去上班。陸翔心疼她,卻不知怎麽勸她,每天下班回家麵對小茹期望的目光,他隻能幹巴巴地告訴她,又給誰誰誰打了電話,人家答應再去查查。他一再安慰小茹,這是不可能的,不要怕,實際上他這話也是在安慰自己。
直到一個星期以後的一天,他看到學校醫學院的一個講座通知,講座的題目是 Denial in Cancer Patients ,他的神經被觸動了。平時學校裏各種講座很多,他除了和自己專業有關的,一般從不關心。這次因為小茹的診斷,他神差鬼使般地坐進了醫學院會議廳最後麵的角落裏。主講是位戴眼鏡的中年人,自我介紹說是醫學院的副教授,同時也在校醫院任職。他先舉了個例子,一個病人被診斷出早期鼻咽癌,他拒絕接受這個診斷,自然也沒有治療,兩年後入院時,肺癌肝癌均到了晚期,已無法醫治。然後他開始分析病人的心理過程,對許多早期癌症病人來說,因為他們沒有什麽明顯症狀,便很自然地否定診斷拒絕治療,卻延誤了治療的良好時機。陸翔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悄悄離開會議廳,匆匆回到家。
小茹還沒回來,陸翔找出上回醫生給的一大堆資料,最上麵的那張預約備忘又讓他一驚:明天他們該去看醫生了。他記得醫生囑咐他們讀懂那份資料,以便一起討論治療方案。他定了定心,認真地讀起來。
小茹下班回家時,陸翔已經做好了晚飯,讓她小小地驚喜了一下。吃完晚飯,陸翔拿出那疊資料:“明天要去看醫生了,今天我回來得早,把這些資料讀了一遍,來,聽我給你講講。”
小茹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是說我沒事嗎,讀它幹嗎?”
“所有環節我都打電話問了,檢查結果沒有錯 …”
“你是說那是 … 真的?”小茹臉色變了,“怎麽可能,我不疼又不癢,什麽感覺都沒有。”
“別急,從資料上看,這個病許多人早期沒有感覺,所以不太容易發現。咱們算幸運,體檢查出來了,就趕快治,治起來應該不難。”
“怎麽治?”小茹很緊張。
“好像得做手術。你看,這裏列了好幾種手術方案,有切一邊乳房的,也有兩邊都切的,以防後患,更徹底的方案連婦科器官都切掉 … ”
“我不切 … ”,小茹兩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胸,搖著頭,眼淚撲簌簌流下來,“我什麽都不切 … ”
陸翔心裏一陣痛,他後悔自己說得太直接,隻好緊緊摟住她:“明天我們去和醫生討論一下,看看有什麽辦法,能不切盡量不切,好嗎?”
在醫生診所裏,小茹的醫生顯然很理解她,向她建議了保乳的方案:因為腫塊並不大,他會盡量少切,這樣可以保住大部份乳房,手術後再做預防性化療。醫生告訴他們,很多年輕的病人都選擇這個方案,療效很好。
小茹明白她別無選擇,隻好默默地接受了這個方案,陸翔看得出她眼神裏流露出的悲哀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