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戊金近來有些疑神疑鬼,總感覺耳邊有個小人兒在嘀嘀咕咕,像個如影隨形的幽靈一般,它一會兒發出尖銳的哨聲,過一會兒又變成了尋偶的蛙、叫春的貓,單調刺耳的叫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它時而鬼哭狼嚎,時而又嚶嚶咽咽,而蚩戊金最怕的還是那種竊竊私語聲,說的什麽他聽不清,越努力越聽不清,特別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這聲音擾得他心煩意亂,常常夜不能寐,他的脾氣變得愈發焦躁易怒,一時間,被枉殺的太監、宮女,甚至朝臣不計其數,弄得人心惶惶。
眼看著就要進入六八之年,蚩戊金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樁陳年往事。其時,天生異象,五星聯珠,蚩戊金令大司巫作法,祈得一乩書,其上寥寥十數字,他早已牢記於心:金煞北來,如不消滅,薨於其手,得年六八。
一想到命定的大限之日逼近,自己或許命不久矣,蚩戊金寢食難安,唯恐當年那金煞未能除去,到時會出來作祟,他趕緊讓星象官達誦去請大司巫,讓大司巫為自己再次扶乩祈書。
大司巫選了個黃道吉日築壇作法,他順利祈得乩書,書曰:北方凶煞,興妖作祟,裏應外合,銷魂散魄,六八之年,薨於其手。
大司巫跟以往一樣,隻作法,不解惑。蚩戊金拿著那乩書,翻來覆去地閱讀背誦,他暗自揣摩了好幾日,思來想去,他覺得,既然凶煞在北方,那該煞除了北鄢的拓跋康弘還能有誰?此心腹大患若不除去,何異於姑息養奸?恐早晚養癰成患。更何況,自上次穗城之戰後,拓跋康弘一直勵精圖治,以圖東山再起……不得不防啊。
一想到這裏,蚩戊金坐臥不寧,趕緊召達誦議事,他問:“大司巫為孤剛剛祈得的乩書,較之二十年前的那個,雖字麵上有些許差異,實則幾無分別,孤心下狐疑,百思不得其解,想聽聽先生的看法。”
達誦思考良久,道:“大王,微臣以為,二十年前天生異象,五星聯珠,金煞背負使命,趁天象紊亂之際降臨人世,圖謀禍亂人間,危害大王。當初大王英明果決,聞訊後,立即下令將那金煞滅於搖籃之中。如今二十載已過,從目前這份乩書來看,臣判斷,那金煞並未被除去,亦未歸隱,尚行走於人世。如今,金煞與北煞合二為一,二煞欲裏應外合,圖謀大王,臣懇請大王盡早做好萬全準備,以防不測。”
蚩戊金心下大驚,他故作鎮靜,道:“哎——,愛卿多慮了,那金煞出生之時,孤已將之活活掩埋,如今她早已化為骷髏,那金煞縱有三頭六臂、萬般能耐,如何尚存人間?”
達誦小心翼翼,問:“敢問大王,此事,是大王親力親為,還是親眼所見?”
“噢,未曾……是孤,事後見到了一副嬰兒骸骨,想必……”
“敢問大王,何以見得,那副骸骨就是金煞的真身,而不是替身?”
蚩戊金被達誦問得心慌意亂,他張口結舌:“這,這這……”
達誦建議:“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大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除掉金煞,如此,大王才能安然渡劫。”
蚩戊金平複了一下心情,道:“愛卿之見解,甚合孤意。孤正有意出兵征討北鄢,此番出不周山,孤定要滅掉拓跋康弘,以絕後患。”
達誦道:“大王,依微臣愚見,那金煞是元凶,北煞乃幫凶,此二煞合二為一乃大王的心腹之患。擒賊先擒王,務請大王先滅金煞……大王切記,斬草不除根,一切皆枉然。”
蚩戊金附和道:“孤,深以為然,隻是,茫茫人海,如何尋獲此二煞?”
達誦支吾:“至於北煞何許人也,臣愚頓,不得而知,但這金煞麽……”
蚩戊金見他欲言又止,忙問:“怎樣?但說無妨。”
達誦小心翼翼,道:“稟大王,微臣武斷,金煞定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
蚩戊金恍然大悟,他一拍大腿,道:“對呀,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愛卿高見,隻是,我戎勒國少說也有十萬與之年齡相若的女子,情況緊急,時不我待,孤該如何排查?”
達誦施了一禮,道:“此乃大王家事,微臣安敢置喙?”
蚩戊金急不可待,道:“如此緊急關頭,先生還咬咬文嚼字,快說,孤赦你無罪。”
達誦戰戰兢兢,道:“微臣鬥膽……大王,此事可問王後。”
一句話提醒了蚩戊金,他不禁勃然大怒,伸手將龍案一下子掀翻,案上的東西“嘩啦啦”,一下子悉數散落在地,他咬牙切齒,氣咻咻道:“大膽賤人,竟敢欺瞞於我。”
達誦見狀,誠惶誠恐,恭恭敬敬施禮,道:“此乃微臣一孔之見,隻窺一斑,未見全貌,大王英明,還請大王慎思明辨,以斷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