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夏禾的見麵很不愉快,誌強難掩心中的鬱悶,在外麵閑逛了一陣子,待心情平靜了一些後他才回到實驗室,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柳絮兒見他一臉嚴肅,就放下手裏的實驗,趕緊過來,關切地問道:“見麵兒了?怎麽去了這麽久?”
“喔,吃飯的人多,多等了會兒”,誌強勉強應了一聲,心裏被夏禾給弄得不敞亮,十分不情願再提那個人,便故意岔開話頭:“Johnny約我今兒下午過去碰個頭,我先去趟圖書館查點資料,回頭就去找他,噢,呆會兒我訂的細胞若來了的話,麻煩你幫我放到那個低溫冰櫃裏,先謝了。”
誌強心煩意亂地在桌子上、抽屜裏翻拉著找東西,他拿起了筆記本,想想又放下,才將熒光筆放入了口袋,卻忘記了,又到處翻,嘴裏還嘟囔著:“剛剛還見著了呢,怎麽一下子就沒影了呢?”
絮兒在一旁瞧著,見他這副慌亂的樣子,心裏也跟著忐忑不安,她早估計到了,誌強與夏禾的會麵不會愉快。盡管她十分了解夏禾,知道他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的,從前她會認為,那是因為他深愛自己不能自拔,可眼下,她真耽心他在情急之下會把他倆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也拿到太陽底下來曬,畢竟,誰都不願意被人揭短,更何況,男女苟且之事自古以來都是旁人津津樂道的不衰話題。
不過,耽心歸耽心,她內心深處始終不願相信,自己曾經深愛過的那個男人會是這麽一個卑鄙小人,盡管他曾經撕碎過自己的心,也曾傷害過自己的肉體,但她就是不願意相信,世上還會有如此齷齪之人。
絮兒拉著誌強的胳膊,惴惴地問:“誌強,說實話,你是不是生氣了?他是不是說了我什麽?你一定要告訴我!”
誌強停下手來,轉過身來,深情地望著她,笑道:“寶貝兒,你想多了,我這不是著急找材料去應付老板麽?他真地什麽也沒說,呃,就是有點不放心你,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噢,我還告訴他,我們已經訂婚了,秋風涼了的時候再選個日子完婚。”
“那,他說什麽了嗎?”絮兒心裏慌得象是揣著個不安的小鹿,緊追著又問。
“他啊——,祝賀我們了,還說要來吃喜酒呢”,誌強輕輕拍了拍絮兒的臉頰,道:“別胡思亂想啦,那樣人會老得快。”
絮兒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看來,真是我多心了,他再怎麽著也還不至於那樣啊。
“算了,喜筵上我可不想見到他”,絮兒微微低垂下頭,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想起那個人來,心頭卻不能平靜,畢竟,與他曾經一起走過的那段路,盡管沒有鮮花,多的也是荊棘,但終究那不能算是一個空白,更何況,她人生最關鍵、最美好的一步,是與他在那段路上邁出的。
見誌強收拾好了東西要出去,絮兒又問:“誌強,我想下班早點兒回家,你要不要過來一起吃晚飯?”
誌強回頭笑了笑,問:“噢?你開飯局啊?我當然要去捧場了,整啥好吃的?”
“唔——,還沒想好呢,冬瓜排骨湯,外加一個木樨肉,行嗎?不過,木樨肉我得回去現看菜譜。”
“哇,隻要有肉吃,無論你怎樣燒我都能給包圓兒啦,哎我說,別小氣,備大份兒哦,對了,我去時會帶瓶紅酒,美肴、美人有了,自然少不了美酒,對吧?”
絮兒見他一副饞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嗲道:“去,先把哈喇子給我收回去,留著呆會兒好舔盤子底兒的。”
夏禾慵懶地歪在沙發上,目光散亂,腦子裏胡亂地想著心事,手邊的一大杯紅酒已經見了底兒。中午那頓飯他本來就沒指望著能咀嚼出什麽味道來,可萬沒想到的是,這飯吃得讓他倒了胃口,連晚飯他都不想吃了。
他的思緒在飛,然而,心理上卻總也越不過那個坎兒。想起那對狗男女,再想象一下他們在床上赤身裸體抱著翻滾的樣子來,他真受不了了,他本就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尤其還是那個讓他憎惡的人。
他的腦子亂糟糟的,鼓鼓地脹痛,裏麵不斷重複著中午與誌強的對話。一想到心目中完美無瑕的絮兒已被那個混賬王八蛋給玷汙,心中除了痛悔外,竟還悄悄地滋生了一份厭惡的情感。此時,絮兒在他心目裏的形象大打折扣,她不再是那個天使般純潔的姑娘,那個站在高高雲端上讓他不得不仰視的可人兒,而是,一個婦人,一個俗不可耐的娘們兒。
奇怪!中午之前,想起絮兒來他還是個痛不欲生的人,怎麽才過了幾個鍾頭,他竟然有了一種放下心頭重負的釋然。到底是不死心,還是心不死?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猶如一個盲眼人突然被一塊飛來的石頭砸中了腦袋,雖然已頭破血流,可是眼睛卻複明了。他也不知道,他是該慶祝重見光明呢,還是該痛悔破了相,黑黑的世界裏,他還可以虛幻一下美好的未來,而當他睜眼四望時,殘酷的現實麵前他不得不清醒。
他恍然大悟,而悟過之後便是痛悔!自己其實一直愛著的隻不過是虛幻中的那個絮兒,而他不舍的也隻是他在行而之上為自己創造出來的那一個愛的天使。他便不停地嘲笑著自己的癡,還有自己的傻——竟然為那麽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耗費了那麽多的精力,還毀了好端端的一個家,真他媽的不值!
他想休息一下,感覺心太累,裏麵裝得滿滿的,全都是一個絮兒,而這個女人,卻背棄了諾言離他而去。此刻,他的精神世界猶如一座蓄滿了水的防洪大壩,竟被小小的螞蟻給啃噬得一潰千裏,留給他的隻是腦海裏一片茫然的空白,還有滿目狼藉。
他悔,他恨,他悶悶地喝著酒。
俗話說,“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賭錢”,手裏這杯老也斟不滿的酒,和著他的傷心淚,不斷地衝刷著他對往事的記憶。他想醉一次,就這麽痛痛快快地醉一次,哪怕明天不再醒來,哪怕再也見不到太陽東升,他隻想忘掉這一切,忘掉那個帶給自己無盡煩惱和惆悵的人。
他感激這酒,帶給了他微微的醉意,他希望能夠在這樣一個美麗的月夜裏,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