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轟隆隆”地在遠處響著,閃電也不時劃過天空,雨越下越大,打得屋頂劈啪作響,風也刮得越來越猛烈,屋外的棕櫚樹被搖得點頭哈腰的,仿佛要被攔腰折斷一般。雖說在佛州,每年夏秋季節登陸的颶風已司空見慣,可每次風暴經過的時候,總還是要讓人膽戰心驚一番的。
蔚然耽心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畢竟,沒有男主人的家裏讓她感到格外害怕,她將門鎖好了,又把門銷插好,因擔心停電、停水,她便將家裏的鍋碗瓢盆兒都接滿了水,下午回家時,她順路在超市買了些麵包、礦泉水等應急的食物以防萬一。
從前有夏禾在家時,她並不耽心這些,因他便是她的主心骨,而眼下,在這糟糕的天氣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她隻有暗自祈禱了。
蔚然摟著傑森坐在沙發上,娘兒倆互相壯膽兒,她給他念書、講故事,故意大聲地講著,懷裏的兒子讓她有了一點點踏實的感覺。
一個炸雷突然響起,仿佛是在屋頂上空炸開來的,傑森嚇得一激淩,趕緊縮在蔚然的懷裏,問:“媽媽,爸爸怎麽還不回來啊?明天學校停課,爸爸要是今天能回來就好了,咱們三個人就全都在家裏了。”
蔚然安慰他道:“爸爸是個科學家,他很忙的,傑森有媽媽陪著就行了,噢,過些日子啊媽媽再給你領個妹妹或者弟弟回家來跟你做伴兒,你要不要啊?”
“真的嗎,媽媽?太好了,我太想有個弟弟了,媽媽,你一定要給我生個弟弟啊。”
蔚然在心裏感慨:孩子真是大了,有些事情瞞是沒法兒,她輕輕地問:“傑森,如果你隻能選擇跟著爸爸或者媽媽一起生活,你要跟誰啊?”
傑森瞪著眼睛問:“你們是要離婚嗎?我們班的Kevin,Libby還有Emily的爸爸媽媽都離婚了,他們平時跟媽媽住在一起,周末的時候去爸爸家,我可不想這樣子啊,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想爸爸,跟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我又會想你。”
蔚然歎了口氣,說:“傑森,爸爸媽媽都很愛你,即使我們選擇了分開,咱們還會常見麵的,對不對?”
正說著,有人“啪啪”地拍門,聲音很急促,蔚然嚇了一跳,暗忖:沒有火燒眉毛的事情,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串門兒呢?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門外那人喊道:“開門,快開門,是我!”
傑森興奮地從沙發上蹦起來,跟蔚然說:“媽媽你看,我說爸爸會回來吧,耶——”,他興奮地大聲喊著“爸爸,爸爸”,一溜小跑過去給夏禾開門,夏禾聽到了裏麵開鎖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擰了一下把手,自己推門進屋來了。
傑森見了夏禾,拉著他的手,問:“爸爸,你怎麽才回來啊,這次不用再走了吧?”
夏禾沉著個臉,“喔”了一聲,見傑森擋著他的路,便一把把他撥拉開,他快步走到驚愕不已的蔚然麵前,劈頭就問:“你什麽意思?!”
蔚然感到莫名其妙,便反問:“你這話是個什麽意思?”
他扯著嗓子高聲說:“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明白?!少跟我這兒裝癡賣傻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卻安了一肚子的黑腸子。”
見他怒不可遏的樣子,蔚然想了想,覺著他大概是衝著今中午她跟柳絮兒見麵的事情而來的,心裏歎了一下,淡淡地說:“是我約她出去喝咖啡了,怎麽,你心虛了?心疼你那小情人兒了?我也沒必要啥事都跟你匯報吧。”
夏禾指著她的鼻子,叫道:“你瞧你這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樣兒,你不知道她是個孕婦,啊?你要是把她氣出個好歹來這輩子我跟你沒完!”
“請把你的手拿開,你還不配這麽跟我說話!”蔚然厭惡地冷笑了一下,嘲諷他道:“嗬,就為了這事兒啊,值得你冒著大雨跑一趟來麽?”她擔心傑森看到父母吵架,便走過去跟他說:“傑森,今天不用洗澡了,趕緊上床睡去吧,啊?”
傑森見爸爸發怒的樣子有些可怕,便拉著蔚然的胳膊,怯生生地說:“媽媽,你跟我一起睡吧,我害怕。”
蔚然遲疑了一下,想想還是先進屋陪他一會兒吧,便拉著傑森的手往他的臥室走去,夏禾見蔚然不想理他,心裏的悶火發不出,有點抓狂,便過來抓住蔚然的手,硬是把她跟傑森分了開來,他推了一把傑森,衝著他吼:“去,都驢大小了,進屋自己睡去,我有話跟你媽講。”
傑森往後踉蹌了兩步,然後站在了那裏發愣,他望著夏禾,怯怯地問:“爸爸,你們是不是要離婚啊?”
“是,我們就是要離婚!去,你趕緊給我進屋呆著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少摻言。”
蔚然使勁掙著,想甩脫開他的大手,而他反將她的手腕兒捏得更緊了,她大聲衝著夏禾說:“你怎麽能跟孩子開玩笑呢?!”轉頭又跟傑森輕輕地講:“傑森,回屋去,啊?爸爸媽媽要商量點兒事。”
夏禾對著蔚然說:“他已經明白好歹了,早就該讓他知道了,有什麽好瞞的?!”然後又回頭衝著傑森嚷:“我們很快就要離婚了,這是事實,你媽一直在騙你,想拿你來要挾我。”
見他為達目的居然口不擇言了,蔚然氣得一股血往頭上湧,象個發了狂的母獅子一般,她可以忍氣吞聲地活著,但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的孩子,不待夏禾說完,她揚起另一隻手來,照著夏禾的臉狠狠地就是一巴掌。
她吼道:“閉嘴!”因為用力太大,她的胳膊在抖個不停,也因為生氣,她的唇也在哆嗦個不停。
夏禾被打得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發了瘋,在家裏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他萬萬沒想到蔚然竟敢打他,還是打他的臉,這讓他怒不可遏,他抬起雙手來猛地推了一把蔚然,蔚然沒防備,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撞在了牆上,她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往地上坐去,同時,她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肚子。
傑森見爸爸欺負媽媽,便一個箭步衝上來,摟著夏禾的胳膊就下嘴,滿滿地咬了一大口,夏禾沒防備,痛得他齜牙咧嘴地“絲絲”直出氣,喊道:“他媽了個巴子的,你個小兔崽子反了天了,竟敢撒野咬你老子,我今兒非劈死你不可!”他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想給傑森幾巴掌。
蔚然坐在地上,感到頭暈目眩,她見夏禾要打兒子,便使出全身的力氣,衝著夏禾大吼了一聲:“滾!你再不走我喊警察了。”
蔚然的這一聲高呼,嚇得夏禾腦子清醒了許多,他鬆開傑森,扭頭看了一眼蔚然,見她沒什麽大礙,便憤憤地出門去了,臨走罵了蔚然一句:“靠!什麽玩意兒,咱走著瞧。”
夏禾怒氣衝衝地摔門走了,蔚然又氣又傷心,一個勁兒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傑森過來,想拉她起來:“媽媽,起來嘛,爸爸走了,他下回再敢打你我不光咬他,還踢他。”
蔚然感到身子有千斤重,坐在地上不願意起來……好象過了很久,她感到雙手在顫抖、渾身無力,她試圖扶著牆站起來,卻感到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她的肚子一陣痙攣般地抽搐,她痛得竟喊不出聲來,豆大的汗滴從前額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蔚然忽然害怕得要死,感到不知啥時候下身好象已經泡在水裏了,她下意識地伸手往身下摸了一下,待她看了一眼那沾著鮮血的手,嚇得“啊——”地大叫了一聲,差點兒暈了過去。
傑森見了,嚇得直哭,他顫顫地問:“媽媽,你是不是快死了?我打911吧。”
蔚然靜了靜心,想想叫個救護車來還不知要花幾千呢,她心裏酸酸的:唉,人窮萬事衰。
蔚然有氣無力地說:“傑森,幫媽媽把電話拿過來,你今晚去瀟瀟阿姨家睡,啊?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