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貓了兩天的瀟瀟終於來上班了,她因為最近連連受到挫折和打擊,一時難以從低沉、沮喪的情緒中走出,感到身心俱疲,也由於缺乏精氣神兒,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柳絮兒見瀟瀟來了,便歡喜地招呼她:“瀟瀟,身體好點兒了嗎?”
瀟瀟勉強咧了一下嘴,道:“哎呀,還行吧,大前天夜裏我突然發高燒,這兩天渾身酸痛,內部零件兒哪個都不舒服,要不是架子給撐著,人就散了。”
她倆的談話不是很響亮,不遠處坐著的夏禾斷斷續續地聽了個大概,他忽然想起了蔚然囑咐過他的話,還以為她這是妊娠反應呢,便好心湊過來,插嘴道:“噢,瀟瀟啊,我跟小柳說過了,再有配試劑什麽的活,你分配她幫你幹好了,你身子不合適,要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
瀟瀟心裏正納悶兒,一向跟自己關係一般的夏禾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會體貼人了,猛然想起那晚與蔚然說的悄悄話,她立刻臊成了個大紅臉,心裏卻在連連叫苦:這個蔚然,可真是個長舌婦,我還特意囑咐她要保密,她腸子居然這麽短,連這點秘密也存不住,這下好了,連柳絮兒都知道了,真丟臉。
柳絮兒卻並不知道她假孕的事,還以為是因為瀟瀟生病了,夏禾才這麽安排的,她便二話沒說就滿口應承了下來,這會兒見瀟瀟“喔,哦”地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還以為她這是不過意呢,就說:“就是,不舒服就別硬撐著,不就配點試劑,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順手就幹了”,這話讓瀟瀟更加懊惱,後悔真不該嘴快跟蔚然提那事兒,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瀟瀟想起,那天本來是要幫他們倆移植細胞的,也不知道那事後來進展得怎麽樣了,她既怕柳絮兒幹出什麽名堂來顯得她自己無能,也不願意見到柳絮兒的實驗徹底砸鍋,心裏七上八下地不是滋味,可不打聽明白她又放不下,就試探著問:“哎,老夏,那組小鼠移植了神經幹細胞後怎樣了?有好消息吧?”
“我們正想找你說說呢”,夏禾興奮地說:“那組小鼠的活動能力有了明顯的改進,就等過些日子,宰掉後觀察一下被損害的腦組織有無修複就行了。”
柳絮兒也眉飛色舞地,道:“瀟瀟,這次要是能成,咱合夥狠命敲老夏一筆,讓他高級館子請咱倆搓一頓哦。”
瀟瀟嘴上說著,“那是自然跑不了的了,咱不宰他宰誰去”,可一想起她自己的實驗結果並無突破性進展,心裏便覺得愈加鬱悶。
隨後的這幾天來,柳絮兒一直處在緊張又興奮的狀態中,那些小鼠成了她的生活中心,連做夢都少不了它們,見著那些小鼠自移植了細胞後依然健康地活著,而且活動能力、進食量較之前有了明顯地改善,她自然是樂不可支,可是,因這組小鼠尚未度過移植後的排異期,她也隻是謹慎地樂觀著,並不敢有絲毫大意。
然而,一想起實驗進展就要有質的飛躍來,夏禾就抑製不住地興奮,身子就跟心情一樣輕快,有種想要飛的感覺。
他走到柳絮兒的身邊,很隨意地靠在她的辦公桌邊,跟她天南地北地聊起天兒來:“絮兒,你看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拿到美國碩士學位了,你聰明能幹,性格又好,以後一定前途無量啊”,夏禾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他也曾經是個目中無人的驕子,象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讓他如此心服口服地誇讚什麽人也難。
柳絮兒假裝四下裏看了看,笑言:“嗬,你這是在誇我嗎?好象這裏也沒旁人哦……那就謝你的讚美嘍,隻怕我抗不住,今兒個晚上得在床上‘烙餅’了”,怕夏禾不明白,她伸出手,來回翻了幾下,又做了個鬼臉,悄聲說:“你誇到我胃裏去了,美言被直接吸收了哦。”
夏禾被她的嬌俏模樣逗引得心旌搖動,笑道:“小丫頭,誇你兩句那是鞭策你呢,你可別把尾巴翹天上去。”
望著柳絮兒那青春的麵龐和純真的眼神,他突然心生惆悵:歲月不饒人啊。他悵然感歎道:“絮兒,年輕就是本錢呐,我可是曆盡滄桑的嘍,嗐,歲月蹉跎、人生苦短,轉眼間人就老去了,還有那麽多的事情,想做也做不過來。年輕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什麽都懂、什麽都能幹,怎麽老來老去的,反而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懂、什麽都不是了呢?”一想到再過兩、三年自己就40歲了,然而至今卻還一事無成,空有滿懷雄心壯誌、橫溢才華卻無法施展拳腳、實現抱負,他心生無限感慨,那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壓得他心情沉重。
柳絮兒抬眼望著夏禾,見他那棱角分明、陽剛氣十足的臉已經布上了不少的皺紋,鬢角處,幾撮灰白色的頭發露出來,顯得紮眼,但他的神情裏,分明還透著些許孩子般的玩氣和男人的柔情,那是女人眼裏再美好不過的兩樣東西。
她望著他,“哧”地莞爾一笑,然後低垂下眼簾,道:“夏老哥噯,你也就比人家多吃了幾碗幹飯唄,有啥好托老充大的呢?放心,你有現在這個心態,說明你還沒老、還沒死心呢,你看看,多少名人大家有幾個40歲前功成名就的?你還大有希望的咧。”
柳絮兒的這一番鼓勵,在夏禾聽來句句好似一把小錘,敲在了他的心坎兒上,讓他的心在隨之“咚咚”跳著、激動著,他笑得象花兒開放一般迷人,幽幽地說道:“你也說到我胃裏去了哦,呃,對了,你欠我的那頓飯啥時還呢?”
柳絮兒想起那日跟他打賭,他那副滑稽可樂的樣子來,心裏就想笑,卻沒忘記擠兌他:“還沒忘呢,我本想等到實驗結果出來再還債的,看你這饞相,我看還是別讓你惦記太久的好……那,就明兒吧,你想去哪家館子吃?”
夏禾笑眯眯地說:“你請客,當然你說了算哦,我客隨主便。”
柳絮兒想了想,說:“去‘四季春’怎樣?我的室友在那兒打工,她帶我去過兩回,那裏的環境很優雅,菜的花色多,味道也很地道。”
“那好,一言為定,明兒中午,‘四季春’了。”
真的見多了,我個人就親曆好幾個,但凡這種中年男人找女人訴苦的,全都是自己動了心思了。所謂的中年危機,甭聽他們講什麽事業、父母,根本原因就是一個——自己動了花心,想捉住青春的尾巴再浪一回。
男人這種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