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過後,緊跟著就是驟降的氣溫。盡管50華氏度的氣溫在別的地方可算是溫暖如春了,但在這陽光之州的佛羅裏達,人仿佛是在溫室裏長著的花骨朵,見不得風吹雨打,這個氣溫就能算上是遭遇一次寒流了。
瀟瀟睡了一夜起來,感到頭痛欲裂,喉嚨也被痰堵得象是塞了塊棉花,讓她喘不動氣,她趴在洗手池邊拚命地咳,咳得山搖地動,好不容易咳出一口濃痰來,尚未體會一下自由的呼吸,卻感到嗓子跟胸口好象又被堵上了,連說話的聲音也象是在悶罐子裏發出的回聲。
已經三天了,她的咳喘變得越來越重,晚上,她不能安穩地睡個好覺,她甚至不願躺下,那會讓她感到愈發地氣短、心慌;白天,她不敢放肆地一下咳個夠,那樣會讓她咳得胸痛,她隻能一下一下地強忍著慢慢咳。然而,更讓她感到焦躁不安的是,這個月的“大姨媽”沒象往常那樣按時造訪,算來已經拖了兩天了。
兩天來,瀟瀟的心裏一直在敲小鼓,她盼望能懷上個寶寶也不是三天兩日的事兒了,她急切地想證明給別人看、也給自己看,她不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可一想到真有可能懷上了,這讓她既興奮得輾轉反側,更加難以入眠,又心裏焦慮得忐忑不安,她耽心病毒性的傷風會對胎兒有影響,生出個癡呆兒來。她反複思忖,心道:如果是那樣,還真不如沒有呢,被個癡呆兒給套上,這輩子不就全完了麽。
瀟瀟越想越覺得盼望結果的日子難熬。她坐臥不寧,原想跟潁川聊聊,見他又跟電視黏糊上了,想想他個大男人能懂個啥,猶豫了一下,便抓起電話來撥了蔚然家。
電話接通後,蔚然應道:“Hello”,背景傳來傑森練琴的聲音。
“蔚然啊,我是瀟瀟,有空聊一會兒嗎?”她抬高了一點嗓音,為此而感到更加氣短、難受,但卻難掩興奮與緊張交織的心情。
“噢,是瀟瀟啊,有空有空,我剛好做完了晚飯,老夏還沒回來呢,啥事兒?”蔚然聽說是瀟瀟,便捂著話筒,跟傑森小聲說:“傑森,不用練了,看會兒電視去吧。”
傑森趕緊把琴一扔,“耶,耶”地歡呼著跑去開電視去了,蔚然囑咐他道:“小點兒聲音啊,媽媽在打電話。”
瀟瀟感到了一絲絲的緊張,竟不知該從何開始聊起:“蔚然,我是有點事兒想問問你。那個什麽,我這月應該前天‘倒黴’的,可今天到這會了還沒來,我的例假平時可是準得跟鍾擺一樣,半天都不會拖的,我想,是不是,呃,有沒可能懷上了啊?這可真是個意外啊,我還沒準備好呢”,她耽心空歡喜一場,特意不將話說滿,好給自己留點退路。
蔚然聽了,真心替她高興,一下子就大呼小叫起來:“哎呀,好事兒啊,管它意外不意外的,有了就留著。”
瀟瀟支吾道:“可是,我感冒已經好幾天了,咳咳……這不,還咳著呢,我擔心,這樣子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啊?”
蔚然安慰她說:“應該不會的,孩子比你想象得要結實得多。你要是不放心的話,趕緊約個產科醫生給看看,懷孕這九個月好多檢查呢,到最後煩都能煩死你,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心沒大錯,美國的儀器先進,有毛病的話,一查就能給查出來。”
瀟瀟怯怯地問:“蔚然,你剛懷上的時候,是不是也吃什麽惡心什麽啊?可是,我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那是還不到日子。人和人真不一樣,我從40天開始一直吐到生,那個罪遭得,簡直跟死過一回一樣,可人家我婆婆,生了仨孩兒,有兒有女的,幾乎一口都沒吐過,我懷傑森的時候,都吐成那樣了,老夏還說我嬌氣呢,哎,這可真不是裝的,想裝也裝不出來哦,是吧?”
蔚然不放心,又問:“你有沒有其它的症狀啊?比如嗜睡或者睡不著覺,乳頭刺痛不敢碰,呃,小肚子發緊,對了,就象要來例假的感覺。”
瀟瀟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這些反應我好象都有哦。”
“嗨,八成是有了。”蔚然高興地接著給她提建議:“我說,你趕緊去店裏買個驗孕棒,Dollar店裏就有賣的,一支比大店裏賣得能便宜一、兩塊,效果一樣好,趕緊啊,明兒一早就測,我等你好消息哦。”
瀟瀟被蔚然說得心裏癢癢的:“好,我這就讓潁川去買”,她臨掛電話前,又不放心地囑咐蔚然道:“還沒準兒的事兒,你先替我保保密哦。”
瀟瀟一放下電話就興衝衝地過去催促正在看電視的潁川去買驗孕棒:“川,‘大姨媽’這月都晚了兩天了,你去幫我買個驗孕棒回來吧,我明早要測一測,噢,這次要是懷上了,還挺麻煩的呢。”
潁川“嗯,啊”地答應著,就是不抬屁股,瀟瀟見他不動彈,心裏有氣卻壓著火跟他央求:“川,早去早回,回來再接著看嘛。”
見潁川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瀟瀟過去使勁撳了一下電視的開關紐,將電視給關上了,喊道:“潘潁川,給我買個驗孕棒去!”
潁川見母老虎發威了,便抬眼望著她,小聲問:“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就去?”
瀟瀟雙手叉著腰,急切切地吼道:“現在就去!馬上就去!”
潁川不是很情願地站起身來往外走,瀟瀟想了想,追過去,叮囑他道:“去藥店買哈,小店的便宜貨我不放心。”
瀟瀟又是一夜沒睡好。聽說用晨尿測懷孕比較靈敏,她興奮得幾乎是瞪著倆眼熬到快天亮才合眼迷瞪了兩、三個鍾頭。
可是,當她一覺醒來,人還沒從床上爬起來時,她就感到不對勁兒了,內褲有點濕。她立刻嚇得沒了睡意,趕緊從床上蹦起來,快步衝到衛生間,退下內褲一看,果然是“大姨媽”來訪了。那大大的、殷紅的一個斑點,讓她的滿腔熱情頓時化作心死如鐵,她想哭卻沒有了眼淚,就坐在便盆上發愣,腦子裏一片空白。
潁川聽到瀟瀟下床的動靜了,見她在衛生間裏半天沒出來,有點耽心她發生意外,便喊她:“瀟瀟,瀟瀟,你在幹嗎呢?”瀟瀟沒有回答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麵。
潁川趕緊下床,一頭也紮進了衛生間,瀟瀟見了潁川,道:“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就掩麵“嗚嗚”哭著說:“川,你老婆的肚子是塊鹽堿地”,哭著說著,她又大口大口地咳喘起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臉都被憋紅了。
潁川見她這般難受,一下子就明白了,便蹲在她麵前,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膝蓋,安慰她道:“沒出息!多大的人了,還成天哭鼻子、抹淚兒地。這有啥大不了的?!要我說,咱以後幹脆也甭惦記這事兒了,你要往好處想,咱從此辦事不用擔心懷孕了,多爽啊,人家那些容易上身的夫妻,該多羨慕咱哦。”
“去你的,爽有什麽用,我還羨慕他們呢”,瀟瀟擤了一把鼻涕,垂頭喪氣地說:“唉,我連個孩子都懷不上,還不如隻母雞。”
潁川建議道:“要不,咱試試IVF?下個月就試!”
“下月就試?你答應了?”瀟瀟的眼裏又閃起了希望的光。
“嗯——,不過,我有個條件”,潁川故意慢吞吞地說著,成心想惹她著急。
瀟瀟果然急切地問:“什麽條件?”暗想:上月剛給的一萬,不會是這麽快又來要錢了吧?
“噢——,這個月呢,你不能推三阻四地偷懶,得陪我好好玩兒玩兒,我說哪天就哪天,我說在哪裏就在哪裏,我說怎樣就怎樣,我說”,潁川越說越快,越說越嬉皮笑臉。
瀟瀟白了他一眼,“咳咳”地一陣,倒騰利索了氣管兒,白他一眼,道:“討厭,什麽關口了你還耍貧,給你個鼻子你就蹬著上臉了。”
潁川知道瀟瀟一說“討厭”,便說明她已沒了脾氣,就放下心來,他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自顧自地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