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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二世 《讀通鑑論》王夫之

(2007-07-04 15:15:55) 下一個

秦始皇  二世   《讀通鑑論》王夫之

“推本得失之原,立一成之型”

    《讀通鑒論》是明末清初卓越思想家王夫之有關古史評論的代表作之一。

    王夫之,字而農,號薑齋,湖南衡陽人,晚年隱居衡陽石船山,學者尊稱為船山先

生。生於明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崇禎十五年(1642年)壬午科舉人。明亡後參加

南明抗清鬥爭,後來放棄政治活動,退隱鄉閭間,在極艱苦的條件下,以著述終其身,

共計成書數十種,達300餘卷。

    《讀通鑒論》是王夫之閱讀司馬光的曆史巨著《資治通鑒》的筆記,全書30卷,其

中秦1卷,西漢4卷,東漢4卷,三國1卷,晉4卷,宋、齊、梁、陳、隋各1卷,唐8卷,

五代3卷,另附《敘論》4篇為卷末。

    這不是一部單純的曆史著作。首先,它是閱讀另一部曆史巨著的筆記,其中每一節

都是針對《通鑒》所記的某一段史實而發的議論,如果不參照《資治通鑒》而單讀《讀

通鑒論》,就會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次,這部書是一個思想家的曆史沉思

錄。它既折射了明清之際那段血與火的曆史之光,又積澱了一個當時心境極為痛苦與矛

盾的思想家的深邃反思。所以,總體水平遠超出一般史書。

    王夫之是一個忠於明王朝,又具有濃厚漢民族意識的文人。對於明亡於清這一事實,

他從其字裏行間透溢出痛苦和悲憤。但是,他並沒有簡單地借古史來發泄自己的民族義

憤,而是希望“推本得失之原”,“立一成之型”,所以,其史論具有巨大的現實感。

明亡後,若幹史學家探討其滅亡原因,或批評政治混亂,或分析製度弊端,或抨擊君主

專製及其流弊,深度不一。其中,以黃宗羲的《明夷待訪錄》為代表的批判專製君主製

度的思想最為深刻。王夫之與大多數史學家不同,他不僅具有這種現實感,而且能將其

與曆史的沉思融合起來,試圖從中總結出更高層次的曆史哲學來。

    首先,他清醒地反觀自身,認為“夷狄之蹂躪中國,亦非必有固獲之心,中國致之

耳。”於是他在《讀通鑒論》中,批評君主與大臣聚斂財富,批評君主貪巧自矜濫殺忠

良,批評奸臣敗壞綱紀使國家衰微,批評大臣擁兵自重強枝弱幹,批評學風日衰邪說日

盛,批評縱客商賈舍本逐末,批評奸臣引狼入室屈膝投降……批評幾乎涉及到曆代王朝

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在他心目中,前朝舊事隻不過是明朝現實而已。

    其次,在曆史的沉思中,王夫之得到了一個啟示,就是“事隨勢遷而法必變”。他

從遠古人類的“異於禽獸無幾”與今天人類文明中看到了“世益降,物益備”;從三代

的“沈酗”、“淫奔”、“黷貨”與唐代的“天下帖然受治”中看到了今未必不如昔;

從三代的封建諸侯與秦始皇改郡縣製的成功中看到了“勢相激而理隨以易”。曆史的變

化使王夫之得出了一個哲理性的結論:“勢之順者,即理之當然者矣”,也就是說,順

應曆史潮流的就是合理的。

    “理勢合一”、“理因乎勢”是王夫之在曆史沉思中得出的最有光彩的結論。“變”

是這個曆史哲學的核心。正是在此思想指導下,王夫之批判了封建史學中最要害的命題

“正統論”,“統者,合而不離,續而不絕之謂也”,就是說,所謂“統”是統一了國

家並能較長久地持續下去的政權,不論是靠武力統一的,還是靠陰謀“篡弑”而來的,

隻要它順應了大勢,使國家“合而不離,續而不絕”,就是合理的、正統的,並不在乎

它姓李還是姓趙。他說:“論之不及正統者,何也?

    曰,正統之說,不知其所自昉也。自漢之亡,曹氏、司馬氏乘之,以竊天下,而為

之名曰禪。於是為之說曰,必有所承以為統,而後可以為天子,義不相授受而強相綴係,

以揜篡奪之跡,抑假鄒衍之邪說,與劉歆曆家之緒論,文其詖辭,要豈事理之實然哉。”

史書從朱熹著成《通鑒綱目》以後,正統的爭論已成為封建史學家所最關心的事,甚至

影響到宋、遼、金三史的修撰,遲遲未能定稿。而王夫之此說完全粉碎了那些一無可取

的謬論。如果說黃宗羲是從明代政治、經濟、文化的現實出發得出了批判明朝君主專製

的理論,那麽,王夫之則是從曆史的不斷變化發展中得到了這一思想。千百年來,天不

變道亦不變,宋元以來,為一家一姓而爭正統的喧吵熱鬧非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成

則為王、為神、為聖,便是得天命、當正統,永遠私有天下,無人敢說不字。而黃宗羲、

王夫之卻否定了這天經地義的結論,從曆史變化上指出了順應“勢”者才合天理,無疑

是一個進步。

    當然,曆史遺留的負擔畢竟太沉重了,傳統文化在他身上積澱的畢竟太深厚了,當

這位思想家在進行曆史沉思時,常常不自覺地沿襲了傳統曆史觀與道德觀,陷入傳統的

保守觀念之中。如他認為封建君主不能變,能變的隻是具體的措施與製度;封建思想觀

念不能變,能變的隻是個別的方法與觀點,這便成了王夫之思想中一個永遠難以擺脫的

矛盾。他理智上承認“勢之所趨”即“理”這一哲學命題,但感情上卻不能接受真正撲

麵而來的“勢”。他罵與正統理學相左的學派,如宋代的蘇學、浙學及明代李贄等人的

異端史學,指斥李贄的《藏書》為害尤烈。當張獻忠請他加入起義隊伍時,他“剺麵傷

腕,誓死不肯”,而清兵南下時,他卻舉兵反抗,將民族大義與忠君思想糅在一起。所

以,在閱讀《讀通鑒論》時,既要注意到他表露的進步史學思想,也不能忽視那些阻礙

這種思想升華的種種保守因素。  
 

 

        
作者簡介

王夫之(1619--1692)字而農,號薑齋,別號一壺道人,是明清之際傑出的哲學家、思想家,與顧炎武,黃宗羲同稱明清三大學者。衡陽(今屬湖南)人。晚年居衡陽之石船山,學者稱“船山先生”。
    明崇禎年間,王夫之求學嶽麓書院,師從吳道行,崇禎十一年(1638)肄業。在校期間,吳道行教以湖湘家學,傳授朱張之道,較早地影響了王夫之的思想,形成了王夫之湖湘學統中的濟世救民的基本脈絡。
    明亡後,清順治五年(1648),王夫之在衡陽舉兵抗清,阻擊清軍南下,戰敗退肇慶,任南明桂王政府行人司行人,以反對王化澄,幾陷大獄。至桂林依瞿式耜,桂林陷沒,式耜殉難,乃決心隱遁。輾轉湘西以及郴、永、漣、邵間,竄身瑤洞,伏處深山,後回到家鄉衡陽潛心治學,在石船山下築草堂而居,人稱“湘西草堂”,在此撰寫了許多重要的學術著作。
    王夫之三十三歲以後就開始“棲伏林穀,隨地托跡”,甚至變姓名為徭人以避世,直到他死去。刻苦研究,勤懇著述,垂四十年,得“完發以終”,始終未薙發。這是一個孤高耿介的人,是中國知識分子中稀有的人物。
    王夫之學問淵博,對天文、曆法、數學、地理學等均有研究,尤精於經學、史學、文學。哲學上總結並發展中國傳統的唯物主義。認為“盡天地之間,無不是氣,即無不是理也”(《讀四書大全說》卷十),以為“氣”是物質實體,而“理”則為客觀規律。又以“絪蘊生化”來說明“氣”變化日新的辯證性質,認為“陰陽各成其象,則相為對,剛柔、寒溫、生殺,必相反而相為仇”。強調“天下惟器而已矣”,“無其器則無其道”(《周易外傳》卷五)。由“道器”關係建立其曆史進化論,反對保守退化思想。又認為“習成而性與成”,人性隨環境習俗而變化,所以“未成可成,已成可革”,而教育要“養其習於蒙童”。在知行關係上,強調行是知的基礎,反對陸王“以知為行”及禪學家“知有是事便休”觀點。政治上反對豪強大地主,認為“大賈富民”是“國之司命”,農工商業都能生產財富。文學方麵,善詩文,工詞曲。所作《詩繹》、《夕堂永日緒論》,論詩多獨到見解。所著經後人編為《船山遺書》。其一生堅持愛國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戰鬥精神,至死不渝。其中在哲學上最重要的有《周易外傳》、《尚書引義》、《讀四大全說》、《張子正蒙注》、《思錄內外篇》、《黃書》、《噩夢》等。墨跡傳世稀少。《大雲山歌》書風神清氣舒,可謂難得珍品(真跡見右圖)。
  清代的思想,是對曆代思想的一次大綜合。清代學者們對以往思想界,指摘弊病,有的很中肯。但他們為時代和知識所限,除掉經籍的考證與訓詁一途外,絕少能把曆代思想發揚光大。在發揚光大方麵,王夫之最為博大精深,但卻及身而絕,沒有傳人。
  王夫之的思想,尤其在曆史觀和政治思想方麵,大都表現在他的《讀通鑒論》和《宋論》兩部書裏。《讀通鑒論》有三十卷,《宋論》有十五卷。據王夫之的兒子王敔在《薑齋公行述》的說法,王夫之-末年作《讀通鑒論》三十卷,《宋論》十五卷,以上下古今興亡得失之故,製作輕重之原。諸種卷帙繁重,皆楷書手錄。貧無書籍紙筆,多假之故人門生,書成因以授之;其藏於家與子孫言者,無幾焉。由此可看出這些書的寫作過程是非常艱苦的。
    王夫之一生著書320卷,錄於《四庫》的有:《周易稗疏》、《考異》、《尚書稗疏》、《詩稗疏》、《春秋稗疏》等。嶽麓書院建船山專祠,以紀念這位不朽的大師。著作編入《清代船山全書》。  
 

○秦始皇
【一】
    兩端爭勝,而徒為無益之論者,辨封建者是也。郡縣之製,垂二千年而弗能
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勢之所趨,豈非理而能然哉?天之使人必有君也,莫
之為而為之。故其始也,各推其德之長人、功之及人者而奉之,因而尤有所推以
為天子。人非不欲自貴,而必有奉以為尊,人之公也。安於其位者習於其道,因
而有世及之理,雖愚且暴,猶賢於草野之罔據者。如是者數千年而安之矣。強弱
相噬而盡失其故,至於戰國,僅存者無幾,豈能役九州而聽命於此數諸侯王哉?
於是分國而為郡縣,擇人以尹之。郡縣之法,已在秦先。秦之所滅者六國耳,非
盡滅三代之所封也。則分之為郡,分之為縣,俾才可長民者皆居民上以盡其才,
而治民之紀,亦何為而非天下之公乎?
    古者諸侯世國,而後大夫緣之以世官,勢所必濫也。士之子恒為士,農之子
恒為農,而天之生才也無擇,則士有頑而農有秀;秀不能終屈於頑,而相乘以興,
又勢所必激也。封建毀而選舉行,守令席諸侯之權,刺史牧督司方伯之任,雖有
元德顯功,而無所庇其不令之子孫。勢相激而理隨以易,意者其天乎!陰陽不能
偏用,而仁義相資以為亨利,雖聖人其能違哉!選舉之不慎而守令殘民,世德之
不終而諸侯亂紀,兩俱有害,而民於守令之貪殘,有所藉於黜陟以蘇其困。故秦、
漢以降,天子孤立無輔,祚不永於商、周;而若東遷以後,交兵毒民,異政殊俗,
橫斂繁刑,艾削其民,迄之數百年而不息者亦革焉,則後世生民之禍亦輕矣。郡
縣者,非天子之利也,國祚所以不長也;而為天下計,則害不如封建之滋也多矣。
嗚呼!秦以私天下之心而罷侯置守,而天假其私以行其大公,存乎神者之不測,
有如是夫!
    世其位者習其道,法所便也;習其道者任其事,理所宜也。法備於三王,道
著於孔子,人得而習之。賢而秀者,皆可以獎之以君子之位而長民。聖人之心,
於今為烈。選舉不慎,而賊民之吏代作,天地不能任咎,而況聖人!未可為郡縣
咎也。若夫國祚之不長,為一姓言也,非公義也。秦之所以獲罪於萬世者,私己
而已矣。斥秦之私,而欲私其子孫以長存,又豈天下之大公哉!
【二】
    孔鮒藏書,陳餘危之。鮒曰:“吾為無用之學,知吾者為友。秦非吾友,吾
何危哉?”嗚呼!能為無用之學,以廣其心而遊於亂世,非聖人之徒而能若是乎?
詩曰:“握粟出卜,自何能?。”穀者,在我而已,何用卜為?屈其道而與
天下靡,利在而害亦伏;以其道而與天下亢,身危而道亦不競。君子之道,儲天
下之用,而不求用於天下。知者知之,不知者以為無用而已矣。故曰“其愚不可
及也”。秉道以自安,慎交以遠物,存黃、農、虞、夏於盜賊禽獸之中,奚不可
?,而安用卜為!莊周懲亂世而欲為散木,言無用矣,而無以儲天下之大用。握
粟憂深而逃羿彀,其有細人之情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易簡以消天下之險
阻,非聖人之徒,其孰與歸?
【三】
    商始興而太甲放,周始興而成王危,秦並天下而扶蘇自殺,漢有天下而惠帝
弗嗣,唐則建成死於刃,宋則德昭不令其終,汔乎建文之變而よ尤烈。天下初定,
人心未靖,則天命以之不康,湯、武且不能弭,後代勿論已。然而胡亥殺兄,旋
以死亡;太甲、成王,終安其位;則伊尹、周公之與趙高,相去不但若霄壤也。
秦始皇之宜短祚也不一,而莫甚於不知人。非其不察也,惟其好諛也。托國於趙
高之手,雖中主不足以存,況胡亥哉!漢高之知周勃也,宋太祖之任趙普也,未
能已亂而足以不亡。建文立而無托孤之舊臣,則兵連禍結而尤為人倫之大變。
    徐達、劉基有一存焉,奚至此哉?雖然,國祚之所以不傾者,無諛臣也。  
 

○二世
【一】
    陳嬰之不自立也,周?之不王魏也,其情均也,而周市賢矣。?曰:“天下
昏亂,忠臣乃見。”義之所不敢出,害不敢自之而遠。居尊以為天下不義之魁,
“負且乘,致寇至”,灼然易見,而人不能知。非不知也,無誌義以持其心,流
俗之蠱之者進矣。陳嬰非幸而有其母,亦殆矣哉!市之一言,所謂“大浸稽天而
不溺,疾雷破山而不震”者乎!陳餘自矜儒者,而不能守義以自王。周?雖死而
如生。陳餘碌碌以死,又何稱焉?
【二】
    李斯之對二世曰:“明主滅仁義之途,絕諫爭之辯,犖然行恣睢之心。”盡
古今概賢不肖,無有忍言此者,而昌言之不忌。嗚呼!亦何至此哉!斯亦嚐學於
荀卿氏矣,亦嚐與始皇謀天下而天下並矣。豈其飛廉、惡來之所不忍言者而言之
不忌,斯之心其固以為然乎?苟非二世之愚,即始皇之驕悖,能受此言而不譴乎?
斯抑謂天下後世之不以己為戎首而無所恤乎?無他,畏死患失之心迫而有所不避
耳。
    夫死亦何不可畏也。失不可患,而亦何必於失也。前所以自進者非其道,繼
所以自效者非其功,後所以自保者非其術,退所以自置者無其方,則失果可患而
死果可畏。欲無畏無患、以不言其所不忍言,又奚得乎!天下無必死之塗,而亦
無可幾幸之得。正誌於早而後無所迫,則不忍不敢之心以全。早不能圖度於正,
迨其後失有形、死有機,雖欲不為此言而不得。不待上蔡東門之歡,肺肝先已自
裂。斯豈果無人之心哉?易曰:“履霜堅冰至。”辨人於早,不若自辨於早也。
【三】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眾怒之不可犯,眾怨之不可任,亦易喻矣。申、商之
言,何為至今而不絕邪?誌正義明如諸葛孔明而效其法,學博誌廣如王介甫而師
其意,無他,申、商者,乍勞長逸之術也。無其心而用其術者,孔明也;用其實
而諱其名者,介甫也;乃若其不容掩之藏,則李斯發之矣。李斯曰:“行督責之
術,然後絕諫爭之路。”申不害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
諫爭絕,桎梏脫,則雖目勞於刑名文籍之中,而耽酒嗜色、佚遊驕樂,可晏享而
不輟。苟未忘逸豫之情者,惡能不以此為兩得之術哉!
    任法,則人主安而天下困;任道,則天下逸而人主勞。無一切之術以自恣睢,
雖非求治之主,不能高居?氵養於萬民之上,固矣。以孔明之淡泊而盡瘁也,以
介甫之土木其形而好學深思也,然且樂奉名法者,何也?儉以耳目,勤以耳目,
而心思從其康逸也。賢者且然,況令狐糸?、張居正之挾權勢者哉!使讀李斯之
言,知其為導諛勸淫之術也,能勿?然而汗下與?
【四】
    懷王之立,非項氏之意也,範增之說,以為從民望而已。臣主之名立,而其
心不相釋,項氏成而懷王固不能有楚。懷王念此至悉,故一乘項梁之敗而奪上將
軍之權以授宋義;義適遇其際而獲懷王之心,故與計事而大悅。非悅其滅秦之計,
悅其奪項之計也。宋義壁於安陽而項羽斬之,非憤其救趙之遲,憤其奪己之速也。
義之壁安陽而不進也,非欲乘秦、趙之敝,欲得當以收項羽之兵也;其遣子相齊
而送之無鹽也,非不恤士卒之饑寒以自侈,為懷王樹外援於齊而因以自固也。
    宋義死,諸將忄?然曰:“首立楚者將軍家也。”羽之情見矣,義之情亦見
矣,懷王之不能終安於項氏,情亦見矣。救趙則命宋義,入關則命沛公,梁死羽
孤,為偏裨於宋義旌牙之下,為懷王謀項者之計得矣,而抑無以服楚人之心。幸
而秦之君二世也,其相趙高也,其將章邯、王離也,無有能乘臣主之隙以?楚耳。
不然,雖沛公且無以自持,況義之淺謀、羽之徒勇者乎!
    於是而知君臣之非獨以名為義也,天之所秩,性之所安,情之所順,非是則
不能以終日。範增立楚之說,董公縞素之謀,不足與於興亡久矣。
【五】
    秦之所殄滅而降辱者,六王之後也;戍之徒之而寡其妻孤其子者,郡縣之民
也;而?二世之首,欲滅宗室,約楚降而分王關中者,趙高也。故怨在敵國,而
敵國或有所不能;怨在百姓,而百姓或有所不忍;狎及小人,而禍必發於小人。
故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聖人且難之,況中主以降乎!
    小人之心,智者弗能測也,剛者弗能製也。料其必不能,而或能之矣;料其
必不欲,而或欲之矣。項羽之暴也,沛公之明也,章邯之怨方新也,盡天下欲食
高之肉而寢處其皮也,使高滅嬴氏之宗,開關以講於諸侯,豈能免於刀俎,而況
受納地之封乎?則以智者料高,而固知其與秦相終始;以愚者料高,而亦決其與
秦同齏粉也。然而必弑胡亥以徼幸於一得,豈徒胡亥之愚,矢入幄而不覺哉?明
而熟於計者,未有謂為且然者矣。禍福之外,有無藉之欲焉;死生之外,有無方
之譎焉;俄頃之?,有忽變之情焉。利亦有所不喻,而無所不逞,而後君子莫能
為之防。故聖人且猶難之,誠哉其難之也!“濡有衣衤如,終日戒”。終日者,
無竟之辭也。舍礻是躬慎微而求馭之之術,不墮其阱中者鮮矣。
【六】
    孰謂秦之法密,能勝天下也?項梁有櫟陽逮,蘄獄掾曹咎書抵司馬欣而事得
免。其他請托公行、貨賄相屬、而不見於史者,不知凡幾也。項梁,楚大將軍之
子,秦之所尤忌者,欣一獄掾,馳書而難解。則其他位尊而權重者,抑孰與禦之?
法愈密,吏權愈重;死刑愈繁,賄賂愈章;塗飾以免罪罟,而天子之權,倒持於
掾史。南陽諸劉屢殺人而王莽不能問,皆法密吏重有以蔽之也。
    設大辟於此,設薄刑於彼,細極於牛毛,而東西可以相竄。見知故縱,蔓延
相逮,而上下相倚以匿奸。閏位之主,竊非分而寐寢不安,藉是以箝天下,而為
天下之所箝,固其宜也。受天命,正萬邦,德足以威而無疚?鬼者,勿效爾為也。
寬斯嚴,簡斯定。吞舟漏網而不敢再觸梁笱,何也?法定於一王,而獄吏無能移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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