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鑾始末/卷2
目錄
1 毓賢戕教記已革
2 遼陽拳匪滋事記
3 肇禍諸王大臣記
4 東撫袁慰帥剿匪記
5 拳匪毀京津鐵路記
6 匪黨蔓延京師記
7 兵匪焚掠京師記
8 王公大臣袒匪記
9 拳匪侮辱大員記
10 日使署書記生杉山彬遇害記
11 聯兵攻陷大沽炮台記
12 德公使克林德被戕記
13 津城失陷記
14 直隸提督聶軍門死事記
15 英使署禦敵記
毓賢戕教記已革
山西巡撫毓賢,奉旨正法,定於正月初,六日行刑。其種種惡跡,罪應當誅,恐吾人猶未周知,爰將太原傳司鐸信函節為抄錄,俾知毓賢罪有應得,並非朝廷法綱過嚴也。來函雲:敝處於光緒二十六年,五月間,謠言四起,六月初乃大亂。
毓賢甫下車,即向屬員大言殺洋滅教之事。屬員中有從之者,有非之者。首府許翰度,首縣白昶,以及學政山長,皆從而和之。先是於四月中,已揭帖偏張,無非發洋財,殺洋人等語。
艾,富,兩主教,及英牧師,再三懇求毓賢彈壓,毓置之不顧。
以致謠言蜂起,日甚一日。
五月二十日左右,疊奉上諭,著令保護教士。毓置若罔聞。
二十四日,大同府匪人毀堂劫物。二十七日,主教修函告急,毓不答。三十日,北方義和拳結隊入城,在撫院前設拳場,傳拳術。六月初一日,毓召令入署。是日午後四下鍾時,富主教親往告急,毓托故不見,隻令材官傳言勿懼。主教回,毓往滿城,飭血硫黃,火把,煤油等引火之物。至晚八下鍾時,英教堂火起。毓袖手不救。有三營官欲設法救滅,毓堅阻之,以致軍民任意殺人劫物。英教士惶急,對眾曰:“光緒初年晉省大祲,我儕集銀五六萬,活人無算,今竟如此待我儕耶?”一英婦抱幼孩出,聲言:“予醫生也,歲活三四百人,今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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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乎!”亂兵用木棒擊之,推入火中;婦出,再推之入,遂被炎椽壓斃,孩亦如之。其餘帶傷而逃者,不知凡幾。
次日六門皆派兵把守,不許教民出入,出即被拿。本日,堂中修道主與傭工十餘人均被拘押,所攜之物,大半由守門兵奪去。午前,匪搶英教堂,幸房主出阻,房屋未焚。午後,兵民數萬,圍裹天主堂,因昨日英教士槍斃數人故也。毓恐堂內亦有整備,未敢下令焚毀,飭白縣主及數員到堂勘驗,虛言撫慰。迨至晚十一點時,又委臬司恩銘來窺主教會否逃出。旋複派兵將堂門守住。育嬰堂中留有女孩二百二十餘口,星夜遷往桑棉局,言二三日後事定即送回。主教勉應之。
初三日,毓諭令教民背教,否則不保身家性命。自是謠言愈熾,堂之前後,日夜有人看守。諸員來堂查驗者,迨無虛日。
初九日,白縣主向主教曰:“兵丁守護,大為不便,不如爾等暫住一處,改日後再回。”主教從之,遂中其計。白縣主隨將堂中各人姓名抄錄一紙,迫令主教,司鐸,修士,貞女等共三十餘人同赴豬頭巷。隨將堂門封鎖,騾馬一律牽去。次日,英教士家屬七口下之於獄。十三日午後,白縣主佯為慰借。去後,毓微服騎馬帶隊而來,將豬頭巷圍住,飭兵拘諸人到轅。
時被拘者約七十餘人。毓問主教曰:“你來中國,害人有幾多了?”答曰:“從不害人,隻知濟世救人。”毓曰:“你們當知,餘今不怕你們了!”隨叱令動刑。拳匪營兵鹹不敢下手,毓怒,親製佩劍飛馬將二主教砍死。兵匪遂揮刀亂砍,當日共斃艾,富二主教,雷,德二司鐸,西修士一,華修士五,西貞女七,英教堂中男女大小三十餘人,傭人二十餘名。隨將西人梟首,剖心,暴屍數日。
繼又令某員率兵數十名,將堂中餘人捆送縣署,逼令背教。
中有李富者,現任平定州守備,告假養屙,在家堅不背教,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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錮獄中至二十九日,被戕。又有韓元泰,趙還生二人,誣以下毒於井,亦受刑而死。王德年,七十九矣,與王小和不背教,餓死扉圜。
閱日,兵民將堂中物件搶盡,放火焚之。致毀大堂一座,小堂二座,連住房共四百二十餘間。銀兩盡數入官。十四日,又將城中及近城教民百餘家搶掠一空。十五日,出示強令教民出教。十八日,命義和拳殺城中男女教民四十四名口。其餘未殺者,逼令出教,不從則驅之城外。並縱令拳匪隨處搜殺,加以土匪相助,謀發洋財。教民藏身無所,東逃西竄者幾千人。
其受害最重之處,莫過於大同,朔州,五台,太原,徐溝,榆次,汾州,平定諸縣,司鐸教民死傷過半。
七月十六日,毓將去任,囑拳匪燒殺教民,勿聽地方官阻止。於是拳匪惡膽愈張,糾約土匪千餘,與教民為仇,任情殺戮,且有圍困一室,用火燔燒者。幸藩司李筱軒方伯出示嚴禁,始得稍安。
[編輯] 遼陽拳匪滋事記
五月十九日,遼陽幼童間有習拳者;二十日,有人發賣灶神者。跡近於匪,州牧陳衍庶飭差拘詢,枷號示眾。比即出示嚴禁造言生事。自是市井稍靜。將軍增祺電詢:“地方安靜否?”陳牧複信:“近日地方稍安,教路照常保護,請舒憲<廠?span lang=EN-US>?。”等語。增將軍亦複雲:“所言甚善。”
二十七八等日,市麵忽喧傳天津拳匪獲勝之事,民間又複洶洶。耶穌教士來署,請派人保護教堂。陳牧立即派捕兵協同差役分往各教堂梭巡,並而諭其實力防護,如見形跡可疑者,即拘署訊辦。並語教士雲:“此係遊民造言惑眾,國家定能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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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無足為患。”教士雲:“中國政府有與各國開戰之意,聞大沽業已失守。”陳牧聞之愕然,曰:“果然,則大局恐將決裂,閣下急宜速圖。設有不測,非一州縣官之力所能保安。力不從心,想閣下亦諒此情。”教士亦以為然。二十九,各耶穌教士均動身赴營口。本日,陳牧接增將軍劄發剿匪之諭,張貼告示,嚴禁謠言。
六月初一日,陳牧接副都統晉昌命,使即速備戰。午間去城十裏之□□□□□教堂,陳牧正往勘視,突來哨弁二員,氣勢洶洶,且聲稱奉副都統麵諭,特來焚毀鐵道教堂,自認尤莊子之事係伊所為。陳牧詰之曰:“此間連奉軍帥電諭,均雲實力保護,今何又相反若此?且中外強弱不敵,人所共知,倘若無端開釁,何所恃而不恐?”該哨弁始猶強辯,終乃爽然若失。
陳牧遂一麵會同城守尉,據情飛急電稟軍帥,速徹來兵以解俄人之疑,一麵親赴城外火車站拜會俄員吉利時滿,力辯尤莊子之事實係亂民所為,決非官軍之事。俄人疑信參半,陳牧並力陳牧任保護之責。俄人頗悅,遂將其劫來尤莊子附近鄉民數十人交陳牧帶回。下午,天主教士致函陳牧,帶回員恩某,家中習練拳術。陳牧當即知會城守尉,約恩到署詰問此事,彼此爭論幾裂,嗣經城守尉大加申斥,恩始無言而去。少間,有晉昌所統育軍營官明來到遼拜見陳牧,細述都統派來之意,並雲隨來兵丁三百餘名。該營官亦不以都統舉動為然,陳牧與之細談不能妄開兵釁之故,並囑其嚴約兵丁,不準出城滋生事端。隻大臣赴反複上遊,亦為拳匪所惑,以為可操必勝之權,趕欲開釁。至晚間,聞都統已遣人前往各處張貼仇教告示。陳牧專人分往各城告知此事,並囑其加意防範。夜五鼓時,州署接增軍帥複電雲“該哨弁恐係冒名,路教仍須切實保護”等語。
陳牧見撤兵無期,恐與匪合,憂憤交迫,初二日,飛電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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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軍,副,學,尹,憲五部首道,詳述始末,力陳“中外不敵,斷難開釁,傳教本無厲禁,尤不可無端殺害,乞飛速調回來兵首事之人,從嚴懲治,則尤莊子之事尚可與俄人從容議了”等語,此稟約有八九百字。本夜有無數幼童,向耶穌教講書堂拋磚擲石,並有官兵從帝慫恿,令將該堂焚毀。陳牧馳至彈壓,匪人四散,得以無事。本日增軍帥接電後,約同五部各官與部統理論,爭鬧半日。夜間,始來電將兵調回。自是遼沈商民歡傳天津拳匪大勝,人心日益洶湧。
初五日,副都統晉昌親率兵拳攻打沈陽各教堂,殺害西士數人,教民數百,搶劫洋貨店十餘家,揮刀切齒,舉國若狂。
以五部之貴,見必脫帽下車;以將軍之權,隻得閉門束手。消息傳至遼陽,人思群起效尤。加之初八日各處喧傳開戰諭旨,匪勢愈張,如河決山崩,莫可抵禦矣。陳牧遂遣人勸法教士速乘俄火車赴營口,以避凶鋒,並由薩通事致意英國礦師莫裏君,連夜逃脫,以防不測。
初九日,省城陸續派來兵拳毀路,仇教。是夜,遼陽各教堂均被焚毀。斯時寡不敵眾,欲救無從。陳牧竟將搶劫教堂衣物之匪,置之刑典。所幸各西士均先期逃去,尚未遇難。
初十日,省城又派來育軍四營,攻打城外白塔寺火車站。
至時匪民助戰者,頗有傷亡。陳牧諭人,指此為邪匪不足避槍炮之證。因此拳匪聞之,蜂擁州署,刀劍橫飛,直逼內堂。陳牧計窮力竭,性命幾危。約在初十日內外,聞城中有教民某姓被害。陳牧馳往救援,已無及矣。於是陳牧稟請增將軍設權宜之計,刊刻出教保護執照,發給教民,因此活命者有千餘人。
故教民感激州官不置。
七月中,新民廳三台子地方,教堂聚集教民數百,省城義和拳大臣派兵往剿,陳牧電阻數次,力持宜撫解不宜攻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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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前敵將士頗與反目,拳匪尤為嘩然。
至七月十九日海城失守,拳匪始稍稍斂跡。至八月初,遼沈相繼失守,拳匪絕跡,而大局亦不救矣。
[編輯] 肇禍諸王大臣記
嗚呼!欽維我皇太後三次垂簾,起於戊戌八月政變,終於庚子七月出奔,凡兩年不足者半月有奇。此兩年中,歲月雖促,局勢甚長,誠不知有多少計謀,構多少奇局,經多少曲折,寓多少變幻!蓋家國興衰之故,當代得失之林,莫過於此,莫過於此!其中助佐朝廷與主持軍事者,舉其要略,凡滿漢內外文武大臣十數人。記者以為當時既若甚烜赫,事後寧清瘦走歎!
謹裒而論之。略論如左:端邸以近支王公,謀竊神器,其驕暴,口頸,歪麵,性使然。其生也,聞與劉宋元凶劭同,文宗顯皇帝甚惡之,故賜中堂,本從犬,蓋絕之也。或傳其父惇親王有隱德於太後,故太後親之。戊戌之變,漪與其兄載濂,其弟輔國公載瀾,告密於太後,故太後尤德之,使掌虎神營。而禍自此始。大阿哥既立,欲速正大位,其謀甚神營。而禍自此始。大阿哥既立,欲速正大位,其謀甚亟。而外人再三尼之。故說者謂端邸之排斥外人,非公憤,蓋私仇。誠篤論也。
慶邸之進也,由桂祥者,太後胞弟也。慶邸本罪人子,凡再入繼而後為慶王嗣。初為貝勒,與桂祥結姻,後始襲封慶王。
其子載震,亦頗有非分望,以屬疏而止。本與端同為太後私人,及立大阿哥後,慶始怨望,此次殺德使者,慶所統之營兵也。
日本人得凶手,堅言係慶邸主使。日人婉詞言是時慶不敢與端抗,故勉強從之,非其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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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祿,剛毅,並以夤緣貴顯,得至大官榮給事內廷,恭親王尤狎之,任步軍統領多年。剛浮沉部署,遠不能及,及得政後,立意反抗皇上,故太後因而用之,寵任遂亦與勞相埒。大抵榮險而巧,剛悍而愎。每欲舉大事,榮陰謀於室,剛公言於朝。榮起於但貪富貴,剛出於有所憾恨,此其顯殊。至其同為國賊,同釀國禍,則二人之所共謀,雖及末世不能別也。而近日議者,見剛已死,則從而下石,聞榮猶貴,則為之遊說,欲以按之入地,舉之升天,難哉!難哉!
徐桐以漢軍,起家翰林,平流進取,得至公卿,平日以講章為學問,以製藝為詞章,晚年學道,惟日手“太上感應篇”
以此坐煽庸人,順致時譽。然經詩禮發家,道德欺世,晚節不慎,至親預廢禪,年已八十,乃隨人作賊,名德不昌,遂無期頤之壽。惜哉!
啟秀,趙舒翹,同以政變後入軍機。啟建自徐桐,趙引自剛毅,凶德交會,至斯可知。趙起自寒賤,既貴,乃背其師。
任蘇撫時,夙好清刻;及入政府,亦多預陰謀。啟之進,雖由徐桐,然剛毅方貴,啟尤附之。其弟彥秀,任蘇州知府時,欲必死翁同龢,因興東南大獄。今歲殺袁許上諭,即出自啟手,啟所最得意者。及袁許既死,啟尤自負手筆,自舉以告外人雲。
以此觀之,罪浮於趙遠矣!
崇禮任步軍統領,實典禁軍。自歸政後,此任惟授太後親人,榮祿始任而福錕繼之,福錕歿而榮祿又繼之,自榮祿外任,乃以屬崇。年前訓政命下,逮捕朝士,緹騎四出,崇之力居多,自是寵任彌益加甚。預密謀,關大計,漢段穎,唐周興,瓜牙之任也。
裕祿以葭莩之親,久封圻之重任,當戊戌之夏,曾一入軍機,尋以榮祿內用,而北門鎖鑰不能不另置腹心,乃以裕祿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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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然袁,聶,宋,馬諸軍,向皆隸直隸總督,自改隸武威軍後,北洋一任權勢,蓋大不如前矣。今夏義和團之起,始自京津,其時榮剛二相心醉於朝,而裕祿與其弟河南巡撫裕長附和於外,至虛報戰勝,取悅奸黨,以誤朝局,殺身亡宗,非不幸也。然此比廷雍,猶差強哉!
李秉衡起自小吏,本無大才,徒以清廉忮刻取時名,求捷徑。膠州之役。李以教案罷職,歸家教授,自謂不救複進。乃政變後,無端而東山再起,渭城重唱,至入彼黨,甘為效力。
北倉既敗,楊村繼之,生平以滅洋仇教自任,及率北戎行,身臨前敵,竟不堪一戰。兵潰之日,無顏複入京師,至仰藥以殉。
哀哉!
毓賢以外任知府起家,其在曹州時,多所誅鋤,以豪強自負。張曜之撫山東也,固嚐用毓六品,甚縱之。及李秉衡繼任,毓在屬官,始得大誌。初義和團之萌孽於山東,軍機李秉衡實使之。及毓代李為巡撫,以舊德布新恩,而匪勢乃盛。其開缺入京也,力陳薦於政府諸公前,言可用。適榮剛方以廢禪事被阻,謀所以去西人,聞毓言,則大喜。故義和團之亂,起於李秉衡,而成於政府,而為之媒者,毓也。倘所謂亂人者非歟?
董福詳本甘涼積賊,其所居近金積堡,以劫掠居民回戶為生。左文襄愛其勇,以計誘收其家屬,招之降,董情急自歸。
數立功,躋貴顯,任喀什噶爾提督多年,後改任甘肅提督。榮祿與董有舊,結為兄弟,窺太後意欲有所舉動,乃進言恭親王,急召董入京師。戊戌九月,董部兵毆辱鐵路工師,榮力袒之。
自是董益驕橫,事事圖與西人為難。今歲日本書記生之死,董以實奉命殺外人為詞,故有恃無恐。然則董武人,又劫賊,誠不足責,以其為政府所信任,西人所指名,故附記之,俾論世變者,有所觀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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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曰:當戊戌之秋,八月間訓政令下,而諸公拔茅貞吉,以其屬並登於朝,故嚐矯首頓足於廟堂之上,曰:“今而後吾輩得政,庶幾可致三十年太平!”天下亦翕然稱之。嗚呼!何其盛也!以數欲舉大事而未得當,既不遂陰謀,而排外之議以起。一朝用亂民,率死黨,與八強國之兵戰於京津間。不幸而京師破,兩宮走,宗廟汙瀦,山陵震驚,百官徒跣,生民塗炭。
而此十數公者,傾側攘擾之間,或殺,或因,或死。所存者,蓋無幾焉。又何劣耶!以其為政權所出入,存亡所關係,故並論之,用垂鑒戒。此外乘時幹進,逐膻附焰,以求富貴者,更仆數之,其人尚多,然大抵鷹犬之用,狐鼠之輩,鬥筲之才,何足選也!何足選也!擯而不得列於此。
[編輯] 東撫袁慰帥剿匪記
拳匪起於山東,而大禍之發乃在直隸。東省得安閑無事,則東撫袁中丞剿匪之功,不可沒也。爰輯東撫剿匪記,以資考證。
東省義和拳,自直隸故城,清河,威縣,曲周等處,流入東昌之冠縣,自冠流入東昌之各屬,再自東昌,曹州,濟寧,兗州,沂州,濟南等處潛滋暗長,至己亥夏秋間,其勢始熾。
然仍出同黃河以西,而以直境為逋逃藪。十有一月,袁中丞世凱到任,即毅然以調和民教,輯辦拳匪為務。出示剴切曉諭,先後至十八次之多。匪等抗不遵諭,始源道府大員督同營隊往捕,並令各屬懸賞購緝。先後拘獲匪首王立言等多名,均置之法。不及兩月,匪勢日衰,地方已一律安靖。當複派員分赴各屬,確查被擾村莊戶口,不分民教,概予撫恤。是為中丞剿匪之功。論者謂今日維持大局,奠安東境,其設施蓋已基於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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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始矣。
臨清州屬之武城縣,距直隸故城,清河最近,故拳匪闌入亦最先。有拳匪頭目王玉振者,因與清和某村有仇,特借此糾集其黨和尚徐福,及朱西公,朱士和,陳光訓,邢殿五等各率黨數百人,於庚子二月初九日竄入茌平,博平,司家營一帶,擾犯清平縣境之許莊,擄人勒贖。清平令梅汝鼎率勇役等追捕,而匪已竄入高唐之袁王莊。十一日旁晚,又竄入夏津之師提莊,肆行搶掠。夏津令屠乃勳亦率隊捕之。匪又回竄清平之鬆林莊,旋又旁竄武城之楊莊。武城令襲敦仁電稟中丞,中丞以境內已平靜兩月有餘,豈可再容外匪竄入?遂迅派武衛右軍馬前隊統帶王開福督隊剿捕。未及成行,而其哨長閻鳳鳴適率數十騎至楊莊一帶巡弋,突與匪遇,匪等即列陣以拒。閻以該處村舍太密,非用武之地,佯退以誘之。匪以其卻也,從而迫之。閻見相離較近,突然勒騎麾眾,返身殺回,槍聲陡起。匪不及備,應聲而倒者幾十數輩。適東字前營管帶戴守禮自北來,東字左營哨官李文成亦由西麵來援,前後夾擊,又斃悍匪數十名。匪首王玉振,朱士和,陳光訓,邢殿五,均在其內。並當場生擒匪犯朱西公,範小,陳捲等十一名。範小,陳捲於途因傷身死;朱西公等九人,則由龔令稟明袁中丞發交東昌府洪用舟太守審訊明白,分別正法監禁。是役,閻哨長能少擊眾,論者稱之。
濟屬禹城與臨邑,陵縣,平原,恩縣等處毗連,距直隸邊境頗近,故拳匪亦不時出沒其間。去冬,袁中丞駐重兵於禹城,先後獲辦首要多名,匪黨已漸斂跡。詎意三月十四日,忽有外匪王立東,李傳和糾同王文義,張得勝,閻朝義,宋仁義等,各集徒黨百餘人,竄入臨邑之田家口。即經袁中丞訪悉飛飭各營縣限五日內務必獲案,逾限撤參。十六、十七兩日,匪等又竄入禹城之王彩武莊,及臨邑陵縣交界之百家莊,路家莊,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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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擄搶。禹城令許源清會同濟康營哨官馬占無,武衛右軍馬右隊哨官呂長順,率帶馬步三十餘人,趕往追捕。匪又竄至臨邑之龐河,正在劫搶該處村莊,呂即經眾向前兜捕。匪亦列隊抗拒,並於陣前豎立黃旂一杆,由匪首數名乘馬指揮其間,餘匪則頭裹花布包巾,結發,袒胸,形同癡癲,槍矛兢進,勢極凶猛。維時所帶勇役等五十餘名,眾寡懸殊,許令竭力激勸,眾遂奮勇向前。馬勇穀魁賓,張維,身受重傷,仍不少卻,呂哨官等更身先士卒,馬步環攻。先擊倒匪首王文義,貫其胸。又一騎馬悍匪王某,亦連馬一並擊斃。張得勝見勢不支,即伏地叩頭,口誦真言,狀將作法,以傷官軍,偶一抬頭,竟為流彈所中,馬隊遂乘勢趕上,奪取宋朝義所執大旗,手刃之。宋仁義亦中槍而斃。並生擒李九芝等四匪。餘匪四散。當奪獲長槍三十餘支,刀叉五杆,大旂一麵,神像一軸,符咒多件,紅布花名冊一本,內載有統領前敵,總辦糧台,及某哨,某隊等名目。僭封偽職,形同叛逆,而當軸猶以義民目之,不亦傎乎!
往年直省拳匪,多起於清河,故城一帶,故僅蔓延曹州各屬,而不及武定。本年直境遍地皆匪,而以天津所屬之滄州,靜海,鹽山,慶雲為尤甚。武定所屬之樂陵,海豐,則與鹽山,慶雲壤地相接者也。竄擾既易,煽惑自多。袁中丞訪悉樂陵境內之範家屯,楊安鎮,牛角屯,張義莊,張吉莊,前後董家莊,暨城東之孫家堰莊,均有外來拳匪,派武衛右軍馬隊統帶任永清率隊往查。任統帶遂於五月十六日率帶哨長孟效曾,暨先鋒右路左營哨官郝耀宗,會同樂陵令何業健,馳赴牛角屯,拿獲私開拳廠之宋清雲,又至前董家莊拿獲拳匪董關來,邊法三等,歸案訊辦。其拳師張成芝,係衡水縣人,以知機得脫。任統帶旋奉調他往。袁中丞又派馬右隊統領孟恩遠前往防堵。十九日,據報直隸鹽山拳匪竄擾三間堂,孟統領當即合同何令馳住堵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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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而匪已聞風先逃。是夕,孟統領探悉孫家堰地方有外來拳匪聚集,遂又帶隊往拘。當場擊斃匪首孫洛泉等二十八名,並搜獲神牌一紙,銅佛一尊,義和拳點名單,妖符一張,妖訣多件,軍械五十餘件,始收隊回城。所獲各犯,內有受傷者七名,一並交縣訊明,分別懲辦。旋又探聞鹽山聚匪多至七八千人,時有將犯三間堂,朱家寨之謠,因複稟由袁中丞添派幫帶先鋒右路各營張奉先都司,管帶先鋒後路左營張勳先副將,先後馳往駐紥,以資防堵。武定府屬剿匪凡數十次,是役乃其嚆矢也。
[編輯] 拳匪毀京津鐵路記
山東拳匪,既經中丞嚴加剿辦,勢難立足,因群聚於直隸各處,呼朋引類愈聚愈眾,壇場在在皆有,日惟向教民村莊及教堂等處尋釁為事,殺其人而焚其居,幾視為事所應有,無足重輕。時直隸總督裕祿,係深信拳匪為忠義者,因此更覺明目張膽,肆無忌憚,以鐵路電竿等堅指為洋人之物,屢欲焚毀之。
至四月二十九日夜,而禍乃作。
先是豐台站長等以是日自保定開來之車至晚未到,疑必有變,正惶急間,忽又接到停售保定車票之電,更為駭異,惟不知究因何故。至初一日晨,始探悉蘆溝橋,琉璃河,長辛店等處車路,已被拳民於廿九夜一齊縱火焚燒,電竿半被拔去,各處煙焰迷天,火猶未息。於是西人站長及電報學生等,一律逃避至津,除銀錢要物帶去外,餘皆棄於屋中,反扃其門而去。
其時為初一日之九點鍾,鄉民等見之,深為詫異,即有黠者糾眾破門而入,名為查看,其實乘間搶取物件,繼即付之一炬。
除賣票房,機器房,電報房被焚外,且有龍車一座,蓋即戊戌年預備皇上至津閱兵之用者,其價約值六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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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馬家堡車站火車,本擬於是日午後直放天津,奈豐台等處站長已逃避一空,無從接開。故京津一路,是日僅開早車一次,後即不繼。其由津開往北京之火車,是早行至楊村,見有車頭掛花車一輛飛駛而來,示以口號,明知有變,亦即停車不行,並聞所有各車站西人及華人之穿戴西式衣帽而不及逃避者,均經被害,洋房被焚,更不必言。致一時人心惶惶,謠言四起,其說無非鋪張義和拳之神奇,種種怪誕,不可枚舉。直督裕製軍聞警後,即檄調武衛前軍統領聶功亭軍門,撥調部下二營,於是夜特開兵車駛往豐台,同時並調武衛前軍二營,由蘆台開赴天津以資防禦。
是日惟電氣車始終未停,至初二日晨,方開過兩次,忽有武衛軍多人擁至售票房,機器房滋擾,聲言拿捉洋人,電氣車因是亦停。旋為營官查知,立將一兵插以耳箭示眾,始略安靜。
是日武衛軍,神機營,均有兵數隊駐紥鐵路之旁。督辦許竹筼尚書,亦坐兵車駛抵馬家堡,並帶有站長數人到來,諭令開車直抵天津。沿途蔡村,黃村等處,各派兵一隊駐紥,以防再有不虞。會辦唐觀察,亦自津乘坐火車趕至豐台察驗一切。知除保定鐵路被拆一百五十裏外,餘尚完好未損。並捉獲搶物者八人,帶至馬家堡候究。其豐台站長等,因聞警先逃,致車站被焚,實屬咎有應得,即著天津縣先行收禁,候再嚴辦。此五月初二日之詳細情形也。
闕後,聶功亭軍門以已有保護鐵路之責,豈容拳匪擅毀?
遂於某日率兵沿路巡輯。行至落垡,見有拳匪多人各執軍械阻路,軍門諭令速退。不聽,乃令各兵衝突而前以恐嚇之。並又諭之曰:“鐵路乃國家產業,並非洋人之物,何得任意作踐!”
匪等仍然不聽,反破口大罵,謂必得有洋人賄賂,故此仇視華民雲雲。並將磚石亂擲,複又開放槍彈,竟被擊斃軍士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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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弁一人。軍門及大怒,知非可以理論,立命部下開槍,斃匪十餘人。匪等非但不懼,反分四路來攻,致又被斃兵士六七人。
軍門忿極,乃命開放機器快炮,其後兵士複又被斃數人,於是各兵等忿不可遏,奮力將各匪擊散,斃匪甚多,並又追趕入村,將房屋盡行焚燒。是役,計焚村莊四座,斃匪四百八十餘人。
兵士雖有死者,為數尚微。另有守備一人,因貪功窮追,為匪所戕。自是之後,鐵路始安。乃不數日而即奉申斥之諭,責其不應擅自攻剿,著令退駐蘆台,致拳匪之勢,因以愈益加盛,而此後亦遂無人攻剿矣。
[編輯] 匪黨蔓延京師記
義和拳匪既於四月廿九日將京津鐵路各車站焚毀後,氣焰愈熾,遂乘勢占據涿州。一時黃巾紅帶者流,城廂內外蜂屯蟻聚,其數幾二三萬人。聲言涿州兵備空虛,洋兵將來,願為代守。由是城牆上麵萬頭攢動,刀矛林立,如將有大敵者然。涿州牧知不能敵,遂絕食以待自斃。五月初二日旁晚時,忽有洋裝馬兵二十騎自保定來,由南門入,躍馬北往。拳匪見而大嘩,言有奸細入城,紛紛從城垣而下,呐喊之聲,幾同雷震,向前追逐約一時許而返。四城及市門,皆為關閉。連日又向附近各處搜查教民,見即殺之。房屋之被焚者,亦難枚舉。
事聞,政府諸公,議撫議剿,皆不能決。朝廷乃命趙中堂鄶翹,何府尹乃瑩,於翌日馳赴涿州以解散之。剛相以尚書與己誌趣不同,恐致決裂,言於朝,願自請行。準之,乃於翌日馳往。至則尚書府尹已先至。召匪目入見,諭以朝廷德意,勒令解散歸農。而匪目以聶功亭軍門曾痛剿其黨,銜之刺骨,答言須將軍門斥革,始可從命,否則當與一戰。尚書以軍門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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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且其罪尚不至斥革,況宿將無多,正資倚畀,豈能遽行撤退?何亦以其言為然,不從所請。剛既至,力言拳民可恃,聶不可用,反複辯論,堅持己意。其時何已為剛言所惑,亦力反前議,唯唯從命,尚書以剛相勢出己上,知與辯無益,乃微笑言:“既二公意議相同,諒非無見。仆不才,願先回京複命。
二公請留辦此事,如何?”剛頷之。尚書乃回京含糊複奏。剛則與匪目密商一切,翌日始還。
十三日,董軍入都,先期由其先鋒官將弁數人持令箭入京,於路宣稱已命義和拳作為先鋒,剿滅洋人,我軍為之後應雲雲。
聞者均為駭異。然自是以後,拳匪蹤跡,即已遍布都城,較前愈盛矣。此可見拳匪入京,實由剛相之所召也。謂之罪魁,不亦宜哉?
自剛相回都後,未及數日,即有拳民數千人到京。某城門守者堅不肯納,方爭持間,忽有人持輔國公載瀾令箭至,令守者入之,守者不敢違。由是風聲所播,相繼而來者日以千計。
隨處設立拳廠,壇場觸目皆是。蓋向僅一街一壇,或兩三街一壇,既則一街三四壇,或五六壇矣。其設壇者,初惟匪徒為之,既則身家殷實者亦為之矣。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優隸卒,幾乎無人不團,無地不團,並以“幹”坎”兩字為別。“幹”字遍體俱黃,“坎”字則所穿皆紅色布,以尖角紅旗懸於門上,書“奉旨義和團練”或“義和神拳”字樣。其旗之長方者,或書“助清滅洋”,或書“替天行道”。每團多則數百人,少則百餘人。其壇主之富厚者,更為其黨製備衣履刀矛。裝束一如戲中之武生,恒執木棍,招搖過市,美其名曰二郎神棍。
端邸見拳民日眾,遂奏請以莊邸載勳及剛毅統率之,而以英年載瀾為之副,會同辦理,自是兵匪合而為一,而搶掠焚殺之事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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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兵匪焚掠京師記
拳匪既雲集京師,更有董福祥義弟陝人李來中者,從中指揮,由是兵匪遂合而為一,益肆無忌憚,任意焚掠,作為與發匪直無二致。爰輯兵匪焚掠京師記,以為後日之考證焉。
五月十六日,拳匪以外城姚家井一帶教民,已先期避入使館,不得肆其荼毒,遂於是晚將該處所有教民房屋盡付之一炬。
其彰儀門外西人跑馬廳,亦同於是晚一並焚燒,是為拳匪在京縱火之始。翌日,拳匪即撲交民巷,被西人槍斃八人。至晚,忽四處起火,崇文門內所有教堂皆焚。堂中教士,早經避往使署,故未遭害。惟教民及家屬約二三百人,則均被戕殺,情形甚慘。是日又燒燈市口及勾欄胡同等處洋房,火光甚盛,直至天明,猶然煙焰滿天,餘火未息。
十八日,複焚順治門外教堂。其大柵欄等處教民所開之店鋪數家,亦遭焚毀。叫囂之聲,達旦不絕。
十九日晚,拳匪又進攻奧國使館。是日拳匪死傷者甚多,自顧逃遁不暇,故未縱火。而喊殺之聲,則仍至三鼓後始息。
二十日九下鍾時,火光又複大作,煙焰蔽日,作淡黃色。
蓋大柵欄有老德記藥房,為西人所開者,拳匪往焚之矣。已而西南風大作,以致延燒四處:東盡前門大街,西盡煤市街,南河沿,又逾河而至月牆,兩荷包巷,正陽門城樓亦被延及。是日共計被焚店鋪不下四千餘家。至翌日,火尚未息,當火起時匪禁水會救火。老德記間壁廣德樓恐被延及,因特用水潑救。
拳匪等遂揚言本燒老德記一家,因廣德樓以汙水澆救,至幹神怒,是以延燒如此之多,並非法術不精也。自珠寶市爐房被焚後,市麵大震,四門亦即因之關閉。自此以後,無日不火光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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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非焚教堂,即焚教民之居室。
二十五日拳匪協同甘軍攻奧國使署。東遍中國銀行及銀元局火起,火光熊熊,自東而西。蓋奧使署與銀行之間,尚有鐵路學堂一大座也。
以上自十六日起,至二十五日止,皆拳匪縱火焚燒之事。
此後則甘軍從而搶掠矣。
二十六日九點鍾時,各街巷聞槍聲忽作,叫囂哭喊之聲,無異雷震。是為官兵劫掠之始。是日,各京官住宅及殷實富戶無不被掠一空。其先至者,蜂擁入室,以刀破箱,出衣物於庭中,揀佳者取以去。甫去而他兵又至,則取其次者。約七八起而衣物告罄矣。其銀票等物,亦必搜攫淨盡。其或閉門不納者,兵即逾垣而入,放槍無數以恐嚇之,然後飽掠以去。設與爭論,即被擊斃。如所掠尚不滿意,即火其居。一時滿街塞巷,無非搶物之兵丁。而兒啼女哭之聲,尤使人聞而心碎。街市間屍骸橫臥,亦難數計。顧各處雖多被搶,尚不及住居附近東交民巷一帶之甚。蓋與使館為鄰,故受禍尤慘也。孫尚書家鼐住宅被搶更烈,其公子所存僅一短衫,餘物已被括一空。而各兵等猶未滿意,因複以槍擬尚書,勒令將黃白物交出,否則將以槍彈相餉。尚書無奈,遂告其所藏之處,始釋手而去。是時尚書已神魂失措,恐有再至,即乘明轎往徐頌閣中堂處暫避。所謂明轎者,即入朝所乘之轎也。各兵紛亂間,忽喧傳有營官馬隊至,始各返身而去。蓋此時大營始知官兵焚掠,來彈壓也。有頃,忽又喧傳大營令下劫物者斬。即有馬兵將人首來懸於尚書宅外,大事始定。是日命婦之為兵戕害者亦有數人,小民更難數計。
二十七日晨,事為榮相所知,大為駭異。急親赴各處查看,並往尚書處道驚。查點一切,不獨家夥什物蕩焉無存,即牆壁間亦多有損壞之處。是晚,台基廠及交民巷東首火光又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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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延長如龍。
二十八日,槍聲四起,禦河橋一帶尤甚。蓋因翰林院後麵為英國使館,各國洋兵皆聚於此。正攻擊間,忽有教民無數從使館中突出,逢人便殺。各兵放槍逐之,捉獲無算,即置於燈市口縱火燃之,屍臭之氣,隔數十裏猶聞之欲嘔。
越數日,翰林院複被焚燒,所有古書典籍,亦皆片片作蝴蝶飛。堂中男女大小二十六名口,亦被逼至□□□□□自外縣解到英牧師□。誠浩劫也。
[編輯] 王公大臣袒匪記
拳匪之亂,王公大臣,除端,剛外,信之者固亦不少。而尤以某相國信之最篤。嚐聞其贈大師兄一聯雲:“創千古未有奇聞,非左非邪,攻異端而正人心,忠孝節廉,隻此精神未泯。
為斯世少留佳話,一驚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膽,農工商賈,於今怨憤能消。”
袒匪之意,出於至誠,即此數言而已如見其肺腑。其愚誠不可得而及矣。
當五月初,駱殿撰成驤放貴州主考時,往見禮部尚書啟秀,啟謂之曰:“俟爾回京銷差時,北京當無洋人蹤跡矣。”蓋啟真以義和拳為可恃者也。厥後,聯軍進京後,啟竟為日兵所拘,至以繩縛其手,欲求死而不得。卒至明正典刑,夫非自貽伊戚哉!
王培佑以曾奏請發給拳匪口糧,為端,剛所喜,得授順天府府尹。所屬各縣令,以迭奉上諭拿辦拳匪,乃往見王請示機宜,王諭之曰“近日拿匪明文,並非政府之意,爾等隻須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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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便係盡職,否則定遭參辦。”各縣令始恍然而退。
又督辦鐵路大臣許竹筼侍郎,以各處鐵路被焚,奏請撥款修理一折,具奏後,端,剛等以多事斥之。旋即奉上諭著毋庸議。觀此,則拳匪等焚毀鐵路電線,又皆端,剛等指使無疑。
何乃瑩於五月初在順天府府尹任,迎合端,剛之意,上折力言拳民宜撫不宜剿,因是端,剛深喜之,立擢副都禦史。
吳鬱生司業蒙放主考,出京後,家中存儲古玩金石甚多,一日為義和拳掠去,盡送至端王處。端王留下古玩金石,其餘一概散給義和拳。
[編輯] 拳匪侮辱大員記
拳匪之起,本擬毀使館後,即行非常之事。其語雲:“一龍,二虎,三百羊。”龍指皇上,虎指禮慶二王,三百羊則指京官也。並謂京官可勿殺者隻十八人,餘皆不能留。故事急時,太後常令禮慶住宮中,蓋亦有鑒於慶恒之死,恐亦被戕也。
又陳侍郎學芬,於五月二十八日至各部驗看月官,同蒞事者惟司官丁某一人。月官共十三人,正驗看間,拳匪忽然突至,任意羅唕。陳叱之曰:“此何地!爾輩敢無狀乎!”匪怒以刀砍之,丁懼而遁。拳匪追之出署。時董軍在外,阻之曰:“此人不可殺!”丁始得脫。旋即聞槍聲兩排,月官死者三人,陳亦死焉。
自各部衙門被焚後,諸京官紛紛出京。黃慎之學士亦將家中器具遍托諸親友照管,己則出至通州,繼恐所托尚不妥,乃複入,遍托之而出。遇匪詰之,黃曰:“欲出城視親友耳。”
匪曰:“時已晚,豈是探親友者,必是欲遁耳。”將殺之,為人所阻。請命於朝,命勿殺。拳匪不可。剛趙等奏謂:“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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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一人而失眾心,宜思善處之道。”乃命拿交刑部收禁。
廷雍,廷傑二人,平日本有意見,各不相下。廷傑奉召入京時,廷雍即欲乘其交印後,嗾拳匪殺之。其幕友等力勸不可。
乃以六百金雇拳匪六人,佯為保護也者,隨之入京。未幾即借端殺之。
時有姚提督者,以保送入京,十四日,在市上遊行,因拳匪聲言須殺鬼子,姚叱之曰:“升平世界,爾輩弗得妄言!汝輩今欲殺鬼子,行看將為鬼子殺也!”匪聞言,即嘩然曰:“二毛子來矣!宜先殺之!”姚力言非是,匪中規例,凡不肯自承二毛子者,即為焚香,取黃紙燒之,如紙灰不升,即目為真二毛子,必殺無赦。時姚友有李某者,乃京營中之武弁,聞信馳至,力為剖辯。乃言待大師兄至再議。良久,大師兄至,瞪視良久曰:“必殺之!無任再辯!”李曰:“頃已允不殺,何背前言?”匪並欲殺李,李急策馬馳去,始免。姚身攜三百金及金鐲,馬匹等物,鹹入匪手。姚親友等有來撫屍慟哭者,均為匪所殺。拳匪橫行如此,真暗無天日哉!
又新簡貴州巡撫鄧小赤中丞,出都時,遇義和拳,叱問:“何人?”從者對曰:“貴州新撫台鄧大人也。”匪即叱令下轎。鄧不允,即拽之出。令跪,不從,則以數人按之跪。又由二師兄為焚香,見香煙直上,即揮之去。又問:“前後車輛,皆汝一起乎?”曰:“然。”曰:“何用如許!且伊等皆何人?”曰:“是吾子及仆人也。”匪曰:“汝子作何事業?”曰:“在京供職。”匪曰:“然則汝何故攜去?”曰:“以予癃老,欲其侍奉耳。”匪曰:“觀汝精神尚健,何用此!”褫其衣揮之去,鄧乃倉皇出走。行二十餘裏,始遇一仆,攜有包袱,內惟存麻布袍,不得已,取服之,複行四十裏,始遇其至友某,假得三百金,以百五十金雇一車,狼狽而至德州。沿途地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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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不知其為赴任大員。後遇某公,又借得數百金,始得南行。
至前同行之眷屬及家丁等,共十二人,則均不知所往矣。
又西摩爾提督將率師入京時,朝議派員阻之。乃命許竹筼侍郎,袁爽秋京卿二君往。途遇匪,詢其出京何故,答以奉命往阻洋兵。匪雲:“汝二人此去,必引洋兵入京。應就戮!”
許袁怒叱之。即被擁至壇場,謂之曰:“汝二人心不可知,當焚香奉表以別汝真偽。”既奉表,乃曰:“表已上達,雖得赦宥,然汝二人不可往麵,即回朝複命,否則殺無赦!”許袁無奈,隻得退回端邸聞之,以拳匪之忠於國也,傳之至邸而嘉獎之。
[編輯] 日使署書記生杉山彬遇害記
甘肅提督董福祥所部甘軍,五月初旬本在南苑駐紥,端,剛等以京城空虛,非有勁旅不足以資守禦,因特奏請,調之入都。十三日,董軍由南苑陸續拔隊起程。十五日,入永定門。
其時各國使署因見事急,已由天津檄調洋兵進京保護。適是日日使署書記生杉山彬乘車出城迎視,遂與相遇於途。
董軍見之,喝問:“何人?”杉山彬據實以告。各兵嘩然曰:“既係書記生,官階藐小可知,乃敢僭坐紅帷拖車乎?”
即提其耳下車。杉山彬見勢不妙,乃婉言相告曰:“僭越之罪,誠不敢辭,願見大帥以謝。”各兵又大嘩曰:“吾大帥乃天上人,豈汝倭子所能見!”杉山彬曰:“然則當請大帥至敝使署,由敝公使謝罪,如何?”言及此,及營官不待其辭之畢,已抽刀向前,直刺其腹。杉山彬遂死。
事聞,太後召董責之,且欲派員查辦。董力辯其無,並謂:“即果有之,斬奴才無妨,如斬甘軍一人,定然生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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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奏,默然良久。繼以事已做拙,雖盡斬之,亦複何益?乃複以卻敵大任委之。董至端王府,端撫其背,並伸拇指而讚美之曰:“汝真好漢!各大帥能盡如爾膽量,洋人不足平矣!”董大喜,益自誇不已。
日公使聞而大怒,即電告本國,一麵請輿屍入城以殮。初尚不許,繼因爭之力,力準之。
由是董軍益猖獗,更以殺人為兒戲矣。
[編輯] 聯兵攻陷大沽炮台記
大沽炮台在白河口之南,北鹽田之東。其北岸曰北炮台,南岸曰南炮台,聚於南部者曰新炮台,築以泥土,圍以石牆,堅韌處雖金城湯池亦莫以過。距京四百八十餘裏,距天津二百餘裏,為水道入京之咽喉,內港外港,險阻可守。港外有洲,水極淺,故離台尤遠,即潮漲時,水亦不過六七尺,輪船入口頗非易易,兵輪尤不易駛近。洵為天然要隘,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入者。倘布置得宜,防範有法,雖日以大炮環攻,亦無所懼。而乃轉瞬之間,即已失守,則當此任者,不得辭其責矣!
先是各國以得其使臣急電,遂紛調其水師艦隊,陸續前來,以便相機北上。時在五月中旬,大沽口外已泊有兵艦三十餘艘之多,每欲入據炮台,而無其名。遂各互相聚議,於二十日,由各統帶帶同譯人往見炮台守將羅軍門榮光,令於是晚戌刻將炮台讓與各國屯兵,如至十二點鍾不讓,即當於二點鍾時開炮轟擊雲雲。軍門答以此事未便作主,須稟由北洋大臣再為奉複。
各統帶乃仍退回。旋於傍晚六點鍾時,傳令凡在大沽之各西人,
限一點鍾內均赴停泊於鐵路碼頭旁之美兵艦名莫諾開賽者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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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以免為炮火所傷。各兵艦亦各整備一切,以俟屆時開戰。
時美兵艦統帶某君,以一經啟釁,天津租界必有不堪設想之處,雅不願與聞其事,隻以各統帶意見相同,礙難攔阻;遂於先期開出口外,以觀動靜。
屆時,炮聲忽起,無異霹靂震空,滿江煙霧迷漫,對麵幾不相見。故兩麵誰行開炮,均無從察其實在。惟覺滿江炮彈飛舞,半空隆隆之聲,與波濤之滾滾者相鼓蕩而已。英國兵艦名奧爾求林者,所泊處適當炮台之衝,有一炮幾被擊中,以在夜間,炮台上未能瞄準準頭開放,故得幸免。其魚雷船威鼎則所中之彈子墮於鍋爐之內,故亦未曾炸發。惟德兵艦意爾的斯,則受傷稍重,統帶官亦幾不保,幸閃避捷速,始獲無恙。彼此相持之際,各兵艦以由下仰擊,頗形費力,擬派某國兵由間道抄入台後,以為前後夾擊之計。乃天將明時,而炮台旁之火藥庫竟為炮彈所中,致忽炸發一時間,烈焰飛空,濃煙匝地,兵丁之死者至不可以數計。而炮台遂以不守。其極北第一府炮台,為日兵最先占據,方懸掛國旗間,北邊外麵之炮台亦為英軍所得。各兵艦即乘勢駛至港口。未幾,德俄兩國旗號又高懸於南麵炮台。此二十一日晨六點鍾之情形也。
至天明後,中國海容兵艦及魚雷船四艘,亦俱為英船所獲,蓋即未開戰時泊於口內者,以未知開戰,故均未預備,致被唾手而得,亦以英旗懸上,係之於威鼎及斐蒙兩船之尾。時台上逃遁兵丁及華人等,或被槍炮擊墮於河,或自投入水者隨水飄流,幾於觸目皆是,事後聞為美兵船所救是以不死者甚多。至十點左右,各兵艦統帶見事已大定,遂即派弁登岸查看。所有各炮台業已半成焦土,無頭折足之屍更難僂計,所謂積屍如山,流血成渠者,實有此種景象也。各弁乃命兵丁等將屍舁諸一處,以火焚之。其附近炮台各處,所有中國房屋為炮火所傷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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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凡幾。大沽本有中國船塢,其中更有一捉魚雷船,至是亦均懸以俄旂,為俄人所有矣。
是役,華兵傷亡者為數甚眾。洋兵則僅英兵艦奧爾求林死傷武弁各一,兵士死者三人,又芝臘克兵艦亦一武弁受傷,複因船中火藥房爆烈,焚斃七十人。德國意爾的斯統帶官受傷甚重,亦因船上汽鍋爆烈,致斃數人,俄兵艦仆勃爾則一無傷損,惟高麗支兵艦則武弁二人受傷,兵士死八人,傷十二人。法兵艦名雷安者,死傷武弁各一。因是戰後各兵艦上均下半旗,以誌哀悼。
此為中外開戰之始,故求其詳情以記之,俾後人有所考證焉。
[編輯] 德公使克林德被戕記
德使臣克林德之被戕也,為五月二十三日。
先是總理衙門飭人賚照會至各使館,略謂津京業經宣戰,大沽炮台已為各國水師所奪,現因中外戰釁已開,各使臣例應下旂歸國,限於二十四點鍾內一律離京雲雲。各使以駐津各領事無此宣戰之權,何得忽有此舉?深為疑異,特聯名繕就公函,送呈總署,請見王大臣麵議此事。王大臣辭之。各公使無奈,乃複請展限於四十八點鍾內起程,一麵整束行裝,作出京計。
乃德使素性急躁,定欲一見王大臣以辯是非,遂於是日帶同翻譯官某君乘轎前往,複恐途中或有不虞,特置手槍於轎內以圖自保。詎行至東單牌樓時,不知如何,誤將槍上機括觸動,致忽C20訇作聲。該處為比國使署,署中守兵聞有槍聲,疑官兵來攻,即蜂擁趕出,開門放槍。時適有官兵在彼,亦疑其擊己也,頓即還槍轟擊。槍彈橫飛之際,轎中人已中其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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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德使克林德也。其翻譯官某見之,恐甚,急即舍轎而奔,入附近某教堂暫避。所有隨帶護兵,因見華兵及旁觀者愈聚愈多,遂亦不敢前進,退回使館,告之各隨員,分告各國使署。此為決裂之始。
各使臣得信後,疑朝廷有意遣兵戕害,故亦決計預備守禦,不願出京,以免亦遭鋒鏑。時京中上自官吏,下至黎庶,已半成義和拳匪世界。端王剛毅,董福祥等,以釁端已啟,況大沽炮台被奪,戰禍料難幸免,與其束手坐待。何如拘各使臣以為質?縱或洋兵北犯,尚可有恃無恐。因是遂有攻圍使館之事。
而或者謂華官預伏兵於路,俟德使至而殺之,此則猜度之詞,未足為信,且亦必無之理也。
[編輯] 津城失陷記
北直自入庚子以來,即大旱數月,某屠求雨,絕無靈效。
津郡城廂內外,火災又層見疊出,甚至一日夜間鋪戶被毀者幾難枚舉。且火皆起於大街,如伏衣街,鍋店街,單子街,河北大街。此數處為津地最繁盛之區,富商大賈,百貨雲集,店鋪如林,皆付之一炬。計所失不下千有餘萬金。然火旱二災所損傷者,不過銀錢,與民命無與:及端節後,拳匪滋事,與洋教為難,則刀兵起矣。
先是春二月間,天津初聞北直保定,遵化州,綿州一帶,有神師降世,專收幼孩為徒,教以咒語,雲能請先朝名將護身,教以練拳練刀,功候滿足,即能槍炮不入,刀箭不傷。未幾,即日盛一日,強年壯丁亦相率從之,鄉野村莊,十有九信,始取名曰義和拳。嗣後從者益眾,北三省幾於遍地皆是,官府既不嚴禁,因是練者愈眾,複更名曰義和團,以已成未成分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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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兩等:上等胸係八卦兜肚,腰圍黃布,腿紥黃帶;下等則腰圍紅布,腰紥紅帶,日夜操練刀矛拳法。其時雖有舉國若狂之勢,然尚未聞其滋事也。
至三月間,謠傳遵化州有焚毀教堂之說。四月間,保定府則竟實有其事矣。該處教堂,無論天主耶穌,悉付一炬。複與教民為難,見即殺之。初猶未及南人也,繼以南人受役於洋人者多,亦恨之刺骨。並以電報局,鐵路,車站等處,與洋人聲氣相通,故亦欲害之。呼南人曰二毛子,其他三毛、四毛等,則以其人所業者為等差,得脫者寥寥無幾。保定一帶洋教人等既盡,拳匪見無可深鬧,隨大燒鐵路車站,自琉璃河,長辛店,豐台,落垡,而至津。是時正值端節,既至津後,勢焰雖已凶橫,然尚猶未敢公然滋事也。
至五月中旬,北京鐵路又被拳匪焚燒。洋人即發兵至京以保護使署。大沽口外,各國兵船亦陸續而來,並調兵三千餘名至津,以為防守租界之計。時華兵亦陸續告至,初猶不計其有他也。惟洋人恐拳匪乘間混入租界縱火,故防蕩加嚴,每夜十點鍾後,行人必有照會方可來往,餘皆與平時無異。內中間有膽小之人,恐有不虞,早為避地南下計者,十分中約居二,餘皆以拳匪為烏合之眾,必無能為。豈料兵團聯合,弄假成真,竟一發而不可收十哉!
十八日晚十點鍾,津城中忽然紅光滿天,則拳匪焚毀教堂也。津城教堂共有三處,傳教神甫已先期出城,堂則請天津縣發封看守,此夜竟付之一炬。自教堂被焚後,風聲大緊。津城內外拳匪滿街,公然來往,毫無忌憚。官兵遇之,反避道而行。
紳商等欲請其保護,多以糧食等饋之。拳匪等複謠傳十九夜將縱火以焚租界,作法而毀洋樓。於是租界洋人更嚴為之備。至夜二點鍾,拳匪果在陳家溝子,朱傅莊一帶放火。人聲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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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連天,意圖混入租界。洋兵見相離不遠,即開炮以威嚇之,雖斃拳匪百餘名,而居民之慘遭殃及者竟至難以數計,直至天明始定。二十日下午,傳聞塘沽開戰,官兵與義和拳連合專打洋人,人均不信其說,而不知竟有其事也。是日風聲更緊,界內居民不準出界,其在界外者不準入界,因是道乏行人,市皆閉肆。
二十一下午,炮聲忽起,排槍聲如貫珠,炮彈均向租界而落,蓋官兵開炮也。居民等有與洋行相識者,即挈家遷於洋行,入地窖內躲避。是晚槍炮聲愈緊,火光又衝天而起,則為洋兵焚燒先農壇以及蘆保鐵路公司,直至租界牌坊而止。及將天明時,炮聲又連次大震,洋房民房之被毀者不一而足。居民皆扶老攜幼,號泣而奔。男女滿街,甚有身無衣服,足無鞋襪,爭相逃竄者。其時炮彈飛舞半空,槍子急如驟雨,間或墮地炸,中之者又非死即傷。致沿途哭聲震耳,慘狀誠有難以言語形容者。至半途複遇洋兵阻止索取照會,苟無以應,即指為奸細,立時槍斃,惟教中人則可免。因是人民橫遭轟斃者,又不知凡幾。其洋樓中之素稱堅固者,雖可受炮,然窗上玻璃,屋頂磚瓦,已無不隨炮聲而飛。至二十五日黎明時,槍炮之聲始緩,蓋官兵向西而退也。惟自二十一日起,至二十五日天曉止,此五日五夜中槍炮聲無一刻斷絕。洋房洋樓之轟毀者計有數處。
隻以大炮僅能遠攻,不能近擊,故炮彈均從頭上飛過,雖有一二炸彈落下,已散碎無力,不致多傷人命。其海大道一帶,華人被炮轟斃,至不可以屈指計,慘哉!
二十六日,槍炮雖緩,然尚時有所聞。二十七日,槍炮更稀,下午四點鍾,洋人救兵又到,官兵及均向北退走。至晚而炮聲乃絕。當二十四日,租界中有一西國武員,不知若何,為華人以手槍擊斃。因之自此以後,租界內準華人往來,見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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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槍斃。華人有不知此禁令者,轟斃約數十餘名。至二十六日,洋兵欲搜拿藏匿於各洋行之華人,以置之死地,其故,蓋因西國武員被華人擊死所致。後經各洋東竭力保衛,始免於難。而前五晝夜內官兵及義和拳為洋兵擊斃者,竟有數千名之多。
當接戰時,洋人群謂華兵雖從,要皆不足為慮,所可畏者,聶軍門之所部耳。蓋聶軍有進無退,每為各軍之先,雖受槍炮,前者斃而後又進,其猛勇處誠有非他軍所可比擬者。故自聶軍門陣亡後,而洋兵聲勢更為之一振。
至二十八日下午,炮聲又起,蓋洋兵追擊官兵也。二十九日,洋兵以大炮轟中國水師營,華兵並未還炮。至三十日,洋兵複欲向津城開炮,並欲派兵奪據城垣,嗣因探知城內官兵尚多,一時亦未敢進攻。至六月初一日,洋兵破海光寺機器廠,即入據之。
天津又有東局子者,亦係機器廠,向造火藥,炮彈,槍子。
初二日,洋人欲破之而無策。因局中亦有兵千餘名防守,若轟以炮,則局中所存炸彈甚多,一時炸發,恐並租界亦齏粉;若派兵往奪,則局中有炮可放,傷人必多。會議許久,卒無善策。
然洋人鹹謂不得東局,租界不能安枕,乃議派兵前往,遠遠以排槍擊之。不意東局並不開炮,亦僅以槍對敵戰。二日夜,華兵敗走,且死傷甚多,東局遂為洋兵所得。捷音至租界,洋人均歡躍相賀。
初三日,洋人以傳聞北京欽使已被害,又欲搜殺華人,幸各西商以未得確信為言,始得免。至初五日早,槍炮聲又複大作,華兵以槍擊租界而洋兵則以炮轟津城。至晚間而炮始絕聲。
然排槍之聲,則仍永夜不絕。初六日,槍聲亦時作,至下午三點鍾,官兵複攻租界,槍炮之聲又起,至晚方息。兩軍互有損傷。初七日五點鍾時,即聞炮聲,午後繼以排槍聲,兩軍雙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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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三點鍾時天忽大雨,彼此仍冒雨戰,各不休息,直至半夜一點鍾始止。是役,洋樓之毀者甚多。
初八日上午,又各出隊混戰。下午始止。初九日,洋兵以水師營有德國所造之大炮,其利無比,欲得之以為己用,特派兵往奪,是日因複大戰。初十日午後,彼此仍開放大炮,遙為轟擊。至十一日而又肉搏相攻矣。是日,日本兵並派大隊往攻津城,為華兵擊敗而回,傷亡頗眾。
十二日,洋兵以炮擊天津城,放至百餘炮。洋人登了高台,以千裏鏡向城中窺視,但見煙塵大起,火光連天。是日並有英國新運到之大炮八尊,據稱此炮一開,一彈能毀三裏村莊城廂,遇此無有不化為平地者。計算天津闔廂,若連開五十炮,即可片瓦不留。英兵本欲大加施放,當為德俄二國勸陰,故僅放數門,即行停止。其所以勸阻之故,並非有愛於華人也,緣二國之人在津為商者多,倘天津傷損過甚,一則所有賬目悉歸烏有,二則元氣一傷,將來貿易必有大礙,故力阻之。是日,租界中又擊斃無照華人八九名。
十三日,中國水師營以大炮向租界開放,異常猛烈,洋人以另有機謀,並不還炮。至晚,官兵在後,義和團在前,合攻租界,洋人以排槍禦之,天明而止。計斃義和拳二千餘名,官兵則傷者無幾。事緣:官兵以若輩妄言惑眾,先雲能避槍炮,而仍遇槍即斃;自開戰後,官兵傷亡不少,而若輩反避入村莊,不敢出戰,因此恨之刺骨,分往村莊搜捕,責令充當先鋒為前敵,否則殺無赦;若輩無奈,隻得拚命上前,遇洋兵開槍轟擊,即跪地乞天護佑,前者已死,後者畏懼欲逃,官兵見而大怒,遂亦以槍從事。故是夕義和拳死有如許之多,並非皆死於洋兵也。
十四日,各國領事函致裕製台雲:“如再以天炮向租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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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必亦當以大炮轟擊津城。”裕製台複信,詞語甚為決裂。
是日下午,又有新從英國運到之大炮二尊,其名曰列低炮,蓋即綠氣炮也,又曰毒氣炮,其烈無比,開放時,在一百碼地內之人,一聞其氣,無不立斃,為萬國公法所不許,往年弭兵會亦曾首議及此,平時不得輕用,故此炮自製就以來,隻非洲曾用過一次。洋人接裕製台信後,當晚即派日,德,俄三國之兵共八千名,分兩路攻擊津城。日兵以輕進故,遇地雷猝發,傷斃六七百人。次日,即十五日,洋兵乃放列低炮,並以各種大炮佐之,約及四五百門。裕製台以守城華兵力不能支,隻得率眾向北退去。日本兵遂據有津城西門。隨後水師營亦因迭中炮彈,難以支持,亦即拔隊而退。德俄兩國之兵遂進東門。
至十六日,津郡城廂內外,已無華兵蹤跡。城內惟死人滿地,房屋無存。且因洋兵開放列低炮之故,各屍倒地者身無傷痕居多。蓋因列低炮係毒藥攙配而成,炮彈落地,即有綠氣冒出,鑽入鼻竅內者,即不自知其殞命。甚至城破三點鍾後,洋兵猶見有華兵若幹,擎槍倚牆,怒目而立,一若將欲開放者,然及逼近視之,始知已中炮氣而斃,隻以其身倚戤在牆,故未仆地,列低炮之慘毒,有如此者。
攻城各兵,以日兵最為勇敢,故傷亡亦眾。蓋因日兵初至時,某國官兵,以其形類侏儒,且無糾糾氣,頗忽實視之;日兵因欲一雪其恥,以傲各國,然亦賴有列低炮之助,故得專美於前也。
城中自東門直至鼓樓,片瓦未動;南北兩門亦所傷無幾;惟西門則死屍山積,房屋則十存一二。蓋洋兵從西門而入,故受傷獨甚也。城外大街,雖未十分毀壞,然已十去其四。居民及鋪戶門首,如書有“大日本順民”字樣者,即由日兵出為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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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洋兵在津城內外搶掠各大戶以及當典之類,各官署所積現銀亦均為洋兵所得。十八日,洋兵出示安民,城中始稍安靜。
城外自馬家口至法租界,周圍裏許,從前皆華屋高堂,法界中尤覺林立,今則無一存者。從法界至津城,先時亦均有鋪戶導民,自經戰事後,隻見碎磚破瓦,狼借滿地而已。至閘口二裏有餘,亦求一屋而不可得也幸閘口以上海關道,東新街,宮南,宮北,至鍋店街口,均皆無恙。從鍋店街末,估衣街口起,直至針市街口,亦被燒罄盡。估衣街一條,內中均係殷實店鋪,如物華樓,播威洋行,瑞林祥,隆聚,恒利,鴻興樓,慶祥元,義成文,成文義,成合義等,均係著名大肆,其資本多則三四百萬,少則數十萬,或十餘萬不等,均被焚燒淨盡。
蓋以錦繡繁華之地,一旦而變瓦礫縱橫之場,有心人言念及此,能無痛恨於謀國者之不臧哉!
[編輯] 直隸提督聶軍門死事記
自團匪作亂,始發淶水,副將楊福同以總督調赴彈壓被戕,朝廷歸咎官軍,不肯議恤,天下怪之。然是時匪亂方熾,猝無以防製之,則近畿一帶立被糜爛。而任直隸提督者,適為聶公士成,統全軍方駐蘆台。總督裕祿立檄調數營至涿州,複分派多營防守京津一路。五月初八日,匪焚黃村鐵路,聶軍力救之,匪遽仰擊傷數十人,軍中大憤。其後聶軍在沿途巢匪多次,落垡一役,其擊殺尤多。匪大憾,因囑其黨訴於朝。
是時朝廷匪黨已成立,即捏詞入告。降旨痛斥直隸派出各軍騷擾各情,複以聶多年宿將,所統皆久練節製之師,過觸其怒,則其仇團民愈深,恐更因此而齟齬,謀所以和解之,乃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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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武衛全軍滿洲某巨公致書於聶,略謂:“公軍裝式頗類西人,易啟團民疑,故至尋釁。團民誌在報國,具有忠義之忱,似不宜肆行剿戮,惟公慎之!”聶得書,複雲:“團匪病國害民,必誤大局,且士成本任直隸提督,境內有匪,理宜肅清。
事定之後,雖受大創,靡所逃死!”此皆為五月十二三以前事也。
自是聶軍大隊專守楊村,遏匪南侵。至十四日,英提督西摩爾統各國兵入京,過楊村。聶欲陰之,電告裕祿,裕不可,聶大發憤,謂所屬曰:“身既為直隸提督,直隸有匪即不能剿,直隸有敵又不能阻,安用此一軍為耶!”欲拔隊竟歸蘆台而不果,卒在此一路往來牽製西兵,使不得驟入。西人以兵少,又頗憚聶軍大營在後,乃徑議折回。而朝廷以為團匪在功,獎勵之,賞賜巨萬,而聶軍毫無所得。
至二十日後,得大沽炮台被奪之信,朝旨始決意失和。聶即奉命攻擊天津租界。圍攻甚力,惡戰者十數次,相持八日,炮聲不絕。西人謂自與中國交戰以來,從未遇此勇悍之兵。故自大沽失守以後,津京旦夕可危,有能首敵西兵以禦急難,使津郡在外人屈指間得延一月而京師得獲暫安者,則聶軍之為也。
至二十八日,各國兵大隊赴援至津。聶以久戰之兵,又無繼援,勢始不支,然猶退守津城附近,力遏西兵。是時苟無內訌,專禦外侮,則聶之身未必亡,聶之軍未必複,而津城未始不可暫支以待轉機。乃未幾而有聶家為團匪所劫,而練軍助匪槍擊聶軍之事。
方五月下旬,聶軍之急攻租界也。團匪始猶出陣,繼以數受創,乃不敢往,常作壁上觀,反四處焚掠。所當敵者,惟官兵而已。聶頗憤,以為倡滅洋以釀禍開釁者,團匪也,乃臨事見不妙而以大敵諉官軍;官軍再四血戰,斷頭顱折肢體者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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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三,而彼猶內竊忠義之名以誤朝廷,外肆盜賊之行以害閭裏,不重懲之,無以慰軍人,謝百姓。一日者方惡戰,甫歸營,遽下令曰:“今日盡力攻團匪!”於是派軍四出,所擊殺者千餘人。匪愈恨,遂乘其與洋兵苦戰時,以多人擁向其家而去。
是時西師方大隊援津,聶軍退守甫定,聞信,急引兵追之。所謂練軍者,故多直人,與匪通,見聶軍追匪,急欲救之,遽嘩曰:“聶軍反矣!”共開槍橫擊之。聶出不備。遂敗。
斯時聶內外被敵,進退失據,又自憤身為提督,擁兵十餘載,被數十創而內不見諒於朝,外複見侮於匪,則大憤慨。又以近日賊臣匪黨,欲排異己,動以其通外為詞,遂欲亡身殉國,以杜讒口。適六月初四,馬軍至津,聶仍收集數營,日夜助戰,每身輕前敵,欲以求死。至十三日,在八裏台。果以身中數炮,腹裂腸出而死。其死狀最慘,天下聞而悲之。
自聶死後,凡五日,而津城陷。
[編輯] 英使署禦敵記
是記,當北京使館被圍時,為英人某所撰,於當時情景隨筆記載,似非浮光掠影者可比。爰為照譯如下:五月二十四號即華曆四月二十六日。是日為英君主壽誕,竇公使特備盛筵款待。在京英國居民,到者共六十人。宴皆,即在擊球場設跳舞會,大眾盡歡而散。各西人以北戴河氣候已甚宜人,整束行裝,擬於日內前往休息者甚多。而義和拳謠言日甚,但以為時已久,均不在意。
二十七號。長辛店為拳匪所攻。西人之在該車站辦事者,逃往豐台,並幫同該處西人設防以待救。京中某西客棧主人,偕其妻會同多人前往該處,將各西人救護入京。豐台隨為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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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焚。
二十九號。聞豐台鐵路亦為拳匪所據。各使臣均已致電天津,請兵入衛,為總署所擱,遲兩日始發。
三十一號。衛兵於是晚抵京。共計到英水師兵八十人,俄法水師兵各七十五人,美水師兵五十人,意兵三十人,日水師兵三十人。到時,所過街市,觀者為滿。昏夜間,華人不能知其實數,遂以為西兵大至。
六月三號。本日午車又運來德水師兵五十名,奧水師兵三十五人。
四號。早車已由津到京。自此以後,鐵路遂在拳匪之手。
安定車站亦毀,惟通州電線尚屬完全。
五號。自今日始,海關郵政每日遣人至津轉遞信件。
六號。各使臣於本晨往總署請將京津鐵路修理,慶王答此線將於下禮拜六即九號可複通。
七號。本日聶軍與拳匪在楊村一戰,拳匪死者甚多。
八號。聞華政府已令聶軍退去,不使幹預拳匪之事。董軍入南城者日多一日,該軍器械極精,而軍法不嚴。吾等懼董軍有過於拳匪十倍,蓋拳匪僅有一刀而已。
九號。各公使往總署問前言鐵路今日可通,何以仍不開行,總署答謂因意外事多,以致不能踐言。是日,通州教士至京。
該教士在該處起行後,房屋即均被拳匪焚燒。通州電線已斷,天津電報亦停,所可通者,惟俄國北線耳。
十號。電報局知會雲:張家口電線已斷。聞救兵三千人,歸西摩爾提督統帶,已由天津前來。
十一號。聞英使館別墅在西山者被焚。日本書記生杉山彬出視救兵,其車過某門時,為拳匪拖出戕斃。
十二號。各公使往總署,欲言昨日書記生被戕之事,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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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均不在署。署中隻有章京數人。聞慶王已出總署,政歸端王管理。衛兵未至之前,西人未經盡遭屠殺者,皆慶王之力也。
十三號。本晨有拳匪二人,服飾仿佛,在使館前乘車而過,有西人數人追之,即棄車而遁。獲者一人,先送至德使署後,即送至總署。是日有拳匪多人,在使館街東西衝入,意大利兵出禦,連發數槍,拳匪遁去。死者三人。各使始大驚,令各衛兵分地而守,夜間各處火光融融,起於東而止於北。是夜各處教堂被焚者甚多。
十四號。使館鄰近各街景象與前大異:華人無一出入者,衛兵值更者隨處皆有,即使館仆人亦須攜有執照方準出入。昨逃去仆人多名,今日複回,據雲,使館中較他處為安穩也。下午,城牆上值更德兵報稱,拳匪在南城往來甚眾,旁觀者皆有歆羨之意。德公使乃使水師兵前往,在城牆上發槍擊斃數人,以破華人不畏槍炮之說。夜間城外叫囂之聲不絕。
十五號。救兵營一帶,已有華兵據守。據雲乃慶親王督帶之兵,該兵與西兵尚稱輯睦,並無仇視之意。
十六號。英日二國人於本晨往某處小廟獲拳匪五十人。午前十點鍾,外城某藥房發火。風甚烈,前門一帶鋪戶焚毀者甚多。至夜更烈,計二十點鍾始息。
十七號。日間尚平靜。入夜,值更者誤報敵人至,美兵乃突發數槍。
十八號。城西及城外各處常有火起。新派總署堂官,仍至各使署拜謁。
十九號。有華人來言,大沽炮台已為法人所據。而總署亦致哀的美敦書,言因大沽炮台被奪,中國已與各國宣戰,限二十四點鍾內各洋人一律出京。各公使仍在西班牙使館會議此事。
二十號。本晨,德使偕其翻譯官柯德,隨帶水師兵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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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總署。至中國界,有華兵數人前來導引,德使許之。乃將其水師兵遣回。有頃,德使禦人忽趕回,報稱德使被戕。水師兵乃立時複往至中國界,則已不能複進矣。有美國教會在哈達門者,亦遣人報稱德翻譯官受傷甚重,已逃出中國界,現有醫士伺候,隨即送回德使署,旋複遷至英署。自此以後,遂無人作出京想者。各使署物件,亦悉行遷入英署。下午四點鍾,華兵竟向使署開炮。又同時,四麵火起,至夜十點鍾,華兵始退二十一號。昧爽,華兵複來。各衛兵已奉令退守英署。後知退守失計,複欲再占前地,而比署及奧署之一隅已為華人所焚矣。
二十二號。荷國公使館及華俄道勝銀行,悉已焚婚。華兵來攻,至夜間十一點鍾始止。
二十三號。奧署悉已焚毀。意大利使署亦經華人迫攻甚急。
停戰時,人皆搬運各物以為防禦之用,其應辦之事亦均派人分頭辦理。夜間,華兵始退。
二十四號。熟睡中為大炮驚醒。華兵以十五磅大炮安放前門,向英署轟擊。頭一炮,中英國頭參讚住房屋頂,幸在高處發炮,不致傷人。使署後麵城牆分界處,為華人設兵駐守。旋由德水師兵十人趕即登城,將所有華兵軀逐淨盡。美人已取回其使館後餘地,即在該處設兵防守。英館西北兩大火不已。翰林院已為拳匪所焚,蓋冀其延及英署也。俄頃,南首馬號門亦火。華人在外取各種引火之物堆入,立時火勢即大盛。西兵恐華兵因此衝入,乃糾集多兵,出界禦之。火在前而西兵在其後,在場華人諒無一人能脫者。西兵亦傷數人。本日接戰最厲,相攻無已時,至翌晨尚未停止。
二十五號。華人欲西人棄使署而走,乃在四麵縱火。各處因保守嚴密,尚屬完全,獨東麵海關主意大利使署,一概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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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炮自前門及內城牆來者,終日不休,其逾各使館而中於城牆者,難以數計。
二十六號。英署四麵華式房屋悉已焚毀無遺,已可無虞延及。惟槍炮聲尚是不已,各使署麵麵以次受攻。
二十七號。夜間炮火忽停,有木牌掛於內城城牆上,載華文雲:“各公使將歸保護。”此後約兩點鍾時,極其平靜。須臾間炮火又作,徹夜不休。
二十八號。華兵在近牆處某廟設防,英美合兵攻之。管理糧食不足。宰小馬二頭以食兵卒,尚有綿羊數頭,則留以供傷者及婦稚之用。
二十九號。本晨,日兵所守地步受攻。下午五點鍾,有炮聲甚烈,由英使館馬號之東前來。最後有一炮,穿過馬房,斃馬數頭。夜間大炮始息,惟槍聲尚不止。
三十號。晨,越利兵官率兵多名,往奪昨日華人所放之炮,乃已為華人先知,早將該炮移往他處,隻得仍然退回。華兵炮無虛發,雖未受大害,然各處房屋及所設防堵被毀者甚多。
七月一號。華兵以大炮攻取某處,其勢甚凶。下午,西兵衝突而出,不幸失路,為敵人所阻,受傷者甚多。美兵所守地步,亦被敵人急攻,越利兵官亦受傷。薄暮,黑雲密布,旋即大雨,炮聲與雷聲相靈,衛兵軍衣均經濕透。是夜情景可畏已極。天明時,炮火始漸減。
二號。晨,各人相顧均有憂色,人人均與水鴨無異,倦苦自不堪言。未幾,內城大炮複來。英公使住房受傷最甚。夜間見行軍電光照耀城樓,有言係英兵船透力勃爾之電光,經西摩爾提督帶來者,然亦將信將疑之說也。
三號。邁爾兵官率英,美,俄等水師兵多人,往奪前次所失防堵,雖經得手,而是役邁爾兵官傷腿,美兵之善發槍者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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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亦傷有數名。
四號。炮火以是日為最烈,美兵受創尤甚。
王號。華人安放大炮於內城,隻以不善瞄取準頭,故所放之炮三四十子,逾使署而中於城牆者,轉有二十五六子。
六號。華人專意夜戰,故日間較靜。
七號。昨夜敵人複來攻,今日雖無槍聲,而大炮仍轟放不已。
八號。下午,日本陸軍隨員某,督率日兵多名衝出,欲圖奪炮,隻取回防堵一座,即前數日為敵人所奪去者。
九號。敵人攻昨日取回之防堵甚急,複在該處縱火,鄰近房屋被焚者頗多。夜間於使館街某鋪中尋出舊式炮一尊,即經送入英署,適有俄炮炮子大小恰與相合,其炮膛則尚留津,未攜入京,因即安放停妥,俟翌日開用。
十號。近半月內,曾遣信差多人前往天津,絕無消息。惟前遣往城外偵探之人歸來,俱稱內城北麵一帶一切如常,拳匪在街市往來者甚眾。皇太後皇上尚在宮中。
十一號。昨夜敵人複來,其意蓋在使西人終夜不睡也。
十二號。華兵已洞穿法署外牆,下午有二三十人由毀壞處衝入後麵隙地。當經悉行擊斃,有一人傷腿,不能行,大呼不已。
十三號。在法署受傷之人尚未死,日間不時叫囂。洋客棧界於法日二使署之間者,受炮最多,至今日止,計受一百四十七顆。
十四號。法署擒獲華人四名,前之受傷者業已氣絕。下午,地雷炸發兩次:頭次被泥土掩埋多人,奧國代理公使魯斯脫赫翰者被埋及肩;第二次適將頭次所埋者翻出,竟得不死,隻有法國水師兵兩名埋入土中而斃,其屍無從尋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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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號。七日前所遣信差,在外城被華人所獲,於今日釋歸,帶有慶王信函,大概雲西人如能停戰,中國亦即照辦,並請於翌日答複。英署翻譯學生名華倫者,新從英來,今日中飛炮死。
十六號。晨,斯托羅治兵官及太晤士報館訪事人瑪利森,又日本隨員某,三人在空洞處結伴而行,敵人向之連發數槍。
斯君小腹受傷,瑪利森傷腿,日本陸軍隨員幸免。逾兩點鍾,斯君因傷重而死,即於晚間與華倫同葬一處。華人又向送葬人連發四炮,誠足令人駭異。大約教民中必有與敵人通信者。夜間槍炮一律絕聲。
十七號。複總署信業經送去,已許停戰。華兵有以雞蛋來兜售者。其價甚昂。
十八號。自六月二十號起至本日,始獲外間消息。日人所遣於六月三十號入津之信差已回,報稱救兵已於本月二十號由津起程前來。
十九號。日間複有槍聲數響。
二十號。本日下午,有總署章京某懸白旗來見,未經延入,由各公使出外與談。其語不可知,隻聞該章京已許與議在使署鄰近設肆事。
二十一號。華兵複有以雞蛋來售者。城外購得上月京報一份,聞外間拳匪盛極,幾於無處無之。華兵拳匪死者近三四千人。北堂教士教民等雖驚懼不已,尚堅守未降。
二十二號。本日尚有槍聲。下午,有人送西瓜百枚及王瓜等物前來,據雲係皇太後所饋。
二十三號。管理兵糧者提留十四日糧食外,餘均散給大眾分食。
二十四號。管糧食者發出罐頭小豆以供眾食。馬騾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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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非難食之物,因日日食之,轉覺生厭,雖煮法時有變換,終嫌不足適口。即大米一物已屬有三四年之久,糠粃甚多,而又不潔,更覺難以下咽。
二十五號。有瑞典國教士某,於前數日發狂,贈經看管,今晨忽逸出,不知所往。該教士常言華兵待吾當較英人為愈,因共知其往投華兵矣。
二十六號。雖無大炮而槍聲則日盛一日。夜深時,聞向北堂處有大炮聲。彼處所有之兵,隻法水師兵四十名,意大利水師兵十名,以之保衛二千教民,自是不足也。
二十七號。又有送西瓜來者,亦雲皇太後所饋。所遣信差,歸者一人。該差於前八日遣往天津,出署後,即為榮相兵所獲,監禁一禮拜之久,於本日釋歸,並帶回致英公使信一函。該差稱有西人一名,垢膩不履,為華人送往總署,拳匪欲得之,刻仍在總署歸人看管。該差又雲,拳匪與官兵刻已聯合,官兵以拳匪大言而無勇,甚輕之。又雲,皇太後皇上尚在京。
二十八號。有華人一名,於本月五號偽扮乞丐出京,於十十一號至津,將所帶信交呈英領事後,即於二十二號起程而回,於本日到京。據言,紫竹林外並無西兵。帶來之信,乃駐津英領事所複,內雲聯軍不日赴京,格斯利統領本月二十二號可以抵津,刻下俄兵已散布滿各處;又言天津所有婦孺,悉已他往。
二十九號。本晨,華兵為使館細作者來言,西兵已據安平,俄兵亦由張家口南下。瑞典教士業經送回,衣履全無,渾身垢膩不堪,而又苦饑。自言:“華人以各使署情形究詰之,吾以華盛頓生平不作誑語,悉以實在告之。”聞者大怒,欲致之死,刻下仍有人看管。聞皇太後已離京。自今日起,每人每日限馬肉一鎊。
三十號。細作來報,西兵據馬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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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號。細作告日本人雲,張家灣亦為西兵所據。前數日華兵常以雞蛋來售,今晨又來,在防堵前被殺,英水師兵見之,即向凶手開槍,未中。
八月一號。細作來報,聯軍退回馬東。本晨,接駐津日領事七月二十六號來信,言救兵當於本月三十一號拔隊起行。因此知該細作之言,俱不可信,雖然,每日以三十五金雇之,並不可惜,蓋婦女等聞其言,殊足解憂也。聞今晚赫總稅務司由總署得一電,內問華人所傳保護使館,接濟糧食之事,是否可
信……
三號。總署又請各公使赴津,並言由榮相親自保護前往。
各公使未與確實回信。總署不得已,乃許為代傳暗電至歐美各國。
四號。昨夜有俄兵二人受傷。前華兵報信之處。悉經敵人堵截,此後無人可來接濟糧食矣。下午,日本兵以洋兩元購得槍子一百四十枚。
五號。晨,華兵複來攻擊。前每日應得雪茄煙二枝,自今日起減半給發。
六號。占據蒙古市鄰近華式房屋一所。華人知之,夜間攻擊不休。
七號。本日起,每人隻準給馬肉半斤。華教民受苦尤甚,所食者惟麥粉和樹葉,而每日死者七八人。
八號。昨夜,敵人複來,日出,稍退。華人不知此間虛實,以為圍城內至少必有三四千兵,不知實數隻四百人而已。
九號。昨晚,敵人仍複來攻,人均不能安睡。華教民乞西西兵出外將狗擊斃作食。各處騾馬死者穢氣甚烈。
十號。格斯利統領及日兵官所發之信已到,內言至本月十四號救兵足可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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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號。本日,敵人複來攻擊。前所許設市一節,總署複又不允。總署請各公使於翌晨聚議。
十三號。昨夜,華人複來攻擊,炮火之烈為從來所未有。
華兵防堵處與西兵守處相近,華兵官傳令之言,聞之均極詳盡。
本晨,總署來言,西兵昨日擊斃華兵,官一員,兵二十四人,刻下不必與各公使晤會。
十四號。昨夜,華兵複來,大眾無睡已四十八點鍾之久。
夜半兩點鍾,忽聞大炮聲,群知救兵已至。下午三點鍾,印度兵至英署,英兵先至,美兵次之。日俄兩軍在東北兩門攻擊。
是夜炮聲不已。次晨,炮隊已到,悉向內城攻擊。美兵由前門頂上發炮,殺戮甚多。最後北堂亦經獲救,華教民死者已四百人矣。並悉有一日地雷炸發時,計死幼孩七十六人;法水師兵十人,意水師兵五人,亦同時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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