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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出賣朝鮮半島北部國土,導致女真難民潮

(2007-05-12 12:18:46) 下一個

明朝出賣朝鮮半島北部國土,導致女真難民潮  


 
  作者:王冬芳
  
  中國與朝鮮以鴨綠江和圖們江為國界形成於何時?不是當代,也不是近代,而是在公元15~16世紀的古代社會。

  兩漢至元末曆15個世紀,共計1500餘年,中國對朝鮮半島北部一直領有主權。雖然疆界線呈出從南向北退縮的趨勢,但在遼金元400餘年間,基本穩定在今朝鮮江原道的永興地區。

  至元十九年(1282年),日本侵擾高麗沿海,在高麗國王請求下,元軍駐防金州。第二年,元朝正式在高麗設置征東行中書省,以高麗王與元軍將領阿塔海共領行省事(《元史》卷208《高麗傳》)。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忽必烈將耽羅劃歸高麗。
  
  大德三年(1299年),元成宗鐵穆耳大帝命闊裏吉思為高麗征東行省平章事,因闊裏吉思對高麗內政橫加幹預,引起高麗人民的極大憤慨。1301年,成宗被迫撤銷行省建置。然而,直至元末,高麗的內政與外交均受到元朝的控製。

  明代中朝疆界發生了重大變化,南界線從永興一線撤至今天的鴨綠江、圖們江,兩江以南的女真人也撤到江北地區,除少數與當地人即朝鮮李朝治下的臣民融合為一體者外。如此重大變化是怎樣發生的,原因和條件是什麽?下麵將逐一探討。

   一

  1638年朱明王朝建立,在東北地區一麵派遣大軍征討蒙元殘餘勢力,一麵派遣官員深入各民族地區,宣諭明朝政策,對各族首領進行招撫。地處朝鮮半島南部的高麗王朝已進入末世階段,還念念不忘向北擴張。高麗原為元朝藩屬,見元室垮台明室初立,企圖趁機擴大北疆。於是遣官向明朝請求土地,要求鐵嶺以北歸其版圖。明朝則認為故元土地、人民、藩屬都應該歸屬於明,高麗朝按道理按勢力大小來說,都應該遞表稱藩屬,所以朱元璋對禮部尚書李原名說:“數州之地,如高麗所言似合隸之。以理勢言之,舊既為元所統,今當屬於遼,況今鐵嶺已置衛,自屯兵為守,其民各有統屬。高麗之言,未足為信,且高麗地壤舊以鴨綠江為界,從古自為聲教,然數被中國累朝征伐者,為其自生釁端也。今複以鐵嶺為辭是欲生釁矣。遠邦小夷,固宜不與之較,但其詐偽之情不可不察。禮部宜以朕所言,谘其國王,俾各安分毋生釁端”1。朱元璋斥責了高麗王的貪求,同時表明不在乎數州之地、不與小邦計較的容讓風格,並且按照高麗所要求的那樣以鴨綠江為界。自此劃定鴨綠江以南歸高麗,以滿足其擴疆之請。李成桂為高麗朝臣,發動政變推翻高麗朝建立李朝,其為太祖。成桂領略過明軍的威力,又為穩定國內反對派的攻擊,沒有向明朝提出進一步的疆域要求。

  明成祖朱棣繼位以後,繼承其父的遺誌繼續在東北各民族地區招撫,設立衛所。與朱棣相繼繼位的是李朝太宗,新君上任宿念複發。永樂二年(1403年)五月間明朝欽差東寧衛千戶王修招諭三散、禿魯兀等11處女真人,以授官設衛。李朝立即向明廷提出請求,要將三散、禿魯兀等11處地域劃歸自己版圖,使女真人附籍當差成為其子民。為討明廷喜歡特加一句,“十處地麵皆在聖朝同仁之內,伏望聖慈許令上項人等仍舊安業,永沾聖澤”2。朱棣學其父大度為懷,在千恩萬謝聲中,允許11處之請。李朝太宗於五年五月即明永樂三年(1404年)接到了“欽蒙敕旨”,立刻表示“臣與一國臣民感激不已”3。與此同時,李朝又提出進一步要求,即將11處之北的“猛哥貼木兒、答失等並管下一百八十餘戶見居公貝僉鎮迤南境城地麵,把兒遜、著和等並管下五十餘戶見居公貝僉鎮迤南慶源地麵”,也歸其所屬“附籍當差”4明廷沒有允準,於是李朝阻止欽差王教化的對猛哥貼木兒的招撫。此舉激了朱棣,他叱責說“東北麵十一處人民二千餘口,已皆準請,何惜猛哥貼木兒乎?猛哥貼木兒,皇後之親也。遣人招來者,皇後之願欲也。骨肉相見人之大倫也。朕奪汝土地,則請之可也,皇親猛哥貼木兒,何關於汝乎?”李朝太宗聞訓立即表示歉意:“今聞皇帝之諭,不勝惶愧,往者不可追,來者猶可圖。貼木兒理宜督送,不可緩也;遣陪臣陳情,亦不可緩也”5。其實貪而無厭者並非太宗一人,以高麗朝為例,從其朝臣泣淚懇請出兵拓展此疆的狀況看,在統治集團中一直有股勢力意在於此。李朝也是這樣,有時李王是被迫做出擴張領土決策的。在李朝太宗聽到明廷訓斥之前即其使臣回來之前,李王已經後悔此舉:“予初不欲使李行計稟,帝已許東北麵十一處人民矣。何顏更請此事”6?

  繼太宗之後是世宗,李朝世宗並沒有接受教訓,在“開拓東北疆土”即驅趕女真人方麵照前朝大有突破,將東北邊界推到圖們江,完成了空前絕後的“大業”。然而,祖輩生活在廣大疆土上的女真人既不願意離故土,又不願意服役當差。“朝鮮將移我等於內地,占為百姓,服役如李豆蘭管下,則我等子孫永不免服役之勞”7。但是自身生產力落後,社會組織結構仍以部落形式,經濟上的依賴性和組織上的分散,使之不能與李朝匹敵。明朝滿足於李朝的“侍大至誠”,忙於內爭、忙於安撫周邊,又地域廣大不在乎數百裏或千裏的疆土,隻求管住女真人,使邊地相安無事,根本不能考慮其利益。所以,女真人抵製驅趕的鬥爭是孤立無援的。李朝世宗以後開拓北疆主要與女真人爭奪,這一點朝鮮學者明確表示共識。

  朝鮮科學院曆史研究所著《朝鮮通史》中說:“在十五世紀我國對外關係上,女真問題頗為重要,因為這時我國大力開拓北方,它與女真有密切聯係”8。

  讀《李朝實錄》從邊鎮名稱上看不出其開疆拓土的痕跡,其常常出現的北部邊境城鎮如慶源、慶興、茂山、慈城、閭廷等等,於500年間一直不變地使用著,這些城鎮就在今天的兩江沿岸。但細讀之則疑點逐漸增多。例如:出現某城遷移的記載,卻未指出從哪裏遷到何地;再如女真首領與部眾反抗占其疆土的鬥爭,從抗爭的堅決與付出的慘烈代價看,他們是受委屈的,但事實真相又如何?還有女真人的“擄掠犯邊”,是出於貧困掠擄財富還是如許多記載所指是出於報複?李朝派軍征剿和誘殺女真首領,都極殘酷,其理由又記載得很牽強,為什麽呢?將諸多疑點進行綜合分析研究,即可明顯看到李朝是如何侵奪女真人生息之疆的。首先從建州左衛始設地開始研究這個問題。

   二

  建州左衛第一任指揮使猛哥貼木兒的名字出現在《明實錄》中較晚,是永樂十四年二月壬午條,而且沒有記載左衛始設時間地址。國內學者皆根據朝鮮史料《東南輿地勝覽》,認定建州左衛始設地為今圖們江南岸會寧9。筆者在閱讀《李朝實錄》中發現有關記載與此推斷矛盾很大,李朝太宗五年即明永樂三年五月記載猛哥貼木兒在回答明欽差招撫使時說,其率部居住在“慶源、鏡城地麵”,此地“又濱海,倭寇來往”,因防倭有功李朝就委以鏡城等處萬戶職。猛哥貼木兒在婉詞拒招中還說,一方麵“慮其兀狄哈等乘間擄掠家小,以快其仇,”另一方麵“又濱大海,倭寇來往,以此憂疑未決”10。明使臣欽差為“不辱使命”住於此地數日,直至猛哥貼木兒等隨其起程赴北京受職。建州左衛始設於此時此地無疑。這裏最重要的地理特征是濱海,兩次提到濱海與倭寇,因抗倭有功受職,又恐倭寇再來。查今地圖,圖們江畔會寧不濱海,這是與史實矛盾者一。第二是名稱上的不同,會寧這個名稱在李朝官修史料《李朝實錄》中出現較晚。在猛哥貼木兒接受招撫前後,居地的名稱是“鏡城”,今地圖上有鏡城而且濱海,史料中出現會寧以後仍有鏡城,它們不是先後稱謂的同一個城。濱海鏡城才是建州左衛始設地。鏡城附近還有慶源,再遠點有斡木河。《李朝實錄》中常稱慶源鏡城,兩詞並用。從未出現過慶源會寧兩城並稱的記載。當時會寧還沒有建城,也可以說那個地方叫不叫會寧還無從可考。從李氏兩朝對猛哥貼木兒稱呼的改變看到前後居地的改變,這是第三點矛盾之處。李朝太宗時稱猛哥貼木兒時在前常加慶源鏡城或隻加鏡城。太宗末年猛哥貼木兒率部眾遷離鏡城。又於世宗五年回歸舊地。此次歸來以後再沒有稱慶源鏡城猛哥貼木兒,而是常將阿木河同猛哥貼木兒聯係在一起。“蒙聖旨,許令複還阿木河地麵”。“童猛哥貼木兒到阿木河見慶源千戶金光秀,握後喜曰;不圖今日複相見也,專恃殿下之德,率妻子來耳”11。從他們相見時的一套官話來看,金光秀是李朝派來接待的官員,他被派來,是因慶源作為邊城離阿木河較近。通觀《李朝實錄》,太宗朝稱慶源鏡城(或鏡城)猛哥貼木兒,世宗朝稱阿木河猛哥貼木兒。從稱謂習慣即地名的改變可知建州左衛居地的改變,初濱海,遷徙之後歸來落腳於阿木河。稱其複歸,隻是因慶源、鏡城與阿木河相距不遠,對北京明廷或李朝漢城來說處在一個方位上。但對女真人來說畢竟還是遷移,向北方圖們江靠近。此種遷移是在出走歸來的變化中實現的。第四個矛盾點是將會寧與阿木河不可分割地聯係在一起。阿木河即斡木河是猛哥貼木兒率眾複歸的居地,不是初設建州左衛之址,前已明證。但會寧與阿木河也不能同日而語。世宗於零年(朝鮮李朝的紀年習慣,前朝的末年即繼位新王的零年)猛哥貼木兒出走時就想建一重鎮,未及實現。十五年猛哥貼木兒死後,李朝乘虛設築重鎮於阿木河,稱作“寧北鎮”,而未稱會寧。《李朝實錄》中明文寫著“移寧北鎮於阿木河”12。會寧的出現是在世宗十八年即明正統元年(1436年)。李王說:“去年築會寧鎮,凡察雲:何用石城?為其奸已發端倪,慶源之兀良哈亦如是矣。彼人之心以為四鎮撤去則可以耕牧其間,恣行奸計矣”13。以此可見會寧是圖們江畔新築四城之一,不是阿木河會寧,而是圖們江畔會寧。會寧的設立是驅趕女真人,使之最後退出圖們江南岸的關鍵步驟。

  以上筆者對明朝建立建州衛初址在圖們江畔會寧之說提出的四點質疑:第一初址濱海,而會寧不濱海。第二名稱不符,猛哥貼木兒接受招撫設衛時的居地為鏡城,不是會寧。第三是對猛哥貼木兒的稱謂不同。以設衛之時起,初即太宗時稱鏡城猛哥木兒,後即世宗時稱阿木河猛哥帖木兒,從未稱過會寧猛哥帖木兒。第四是阿木河與會寧不可以並稱互代。李朝於公元1416年在阿木河畔修築的是寧北鎮。而會寧城於公元1418年,築於圖們江畔猛哥帖木兒遇害3年之後。

  從對建州左衛初址質疑中,可以看到其北遷的蹤跡。重要的是女真人經曆了被動的痛苦的過程,原因在於李朝擴疆的野心。

   三

  李朝世宗十五年十月,猛哥帖木兒因保護遼東都指揮裴俊一行,被楊木答兀勾結的七姓野人殺死14。頭領死去、部眾渙散,李朝趁此阿木河空虛之時修築城堡,將其邊界擴到阿木河。

  李王言:“斡木河本是我國之鏡鄉也,童猛哥帖木借居其地,見今滅於兀狄哈,其地肅然閑曠,在我不可不作鎮以鎮之”15。斡木河,為女真人稱阿木河16。女真人居地反有李朝堡壘怎能沒有反映。李朝世宗十六年即明宣德九年十月,李朝判書申商啟曰:(建州女真首領凡察遣人)“今來斡朵裏告本曹曰,今作鎮於斡木河,仍率我以居乎?無乃黜我等乎?”女真人質問李朝邊官,在阿木河建城防,仍讓我們住嗎,不是趕我們嗎。李王作了無理的回答:“願為之氓則何逐之,有若欲出去則何拘之”17。李王所言的意思是這塊土地他是占定了。李朝世宗不僅在女真地域建城,而且派軍隊用武力欲驅逐女真人於阿木河之外。這裏有女真人開辟的土地。當時開辟耕田是何等艱難,密如牛毛的參天大樹,鐵製工具又那樣缺乏,所以女真人難以割舍用辛勤汗水開辟的良田和營建的家園。從頭領到部眾都被逼得走投無路。

  世宗十五年即明宣德八年(1433年),李朝軍隊征剿女真,擄其人口、牛馬、財產。女真首領告狀到明廷。“上國令孟指揮及崔真齎敕到國。”令李朝歸還所擄之旨亦非一道,言曰“今聞彼人奏雲,以至誥命、印章亦皆奪去”18。明廷裁決、調解女真與李朝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令李朝歸還所有擄走女真人的財物,包括作為統眾朝貢憑證的誥命印章,而李朝卻分辯說:“初伐野人不為取奪財物也,故將士所取之物即自燒焚或沉水中”19。明廷的賜令與李朝的獨白都證明李朝蓄意使女真人不得安生,有逼其產生搬遷之念的意圖。世宗二十三年,凡察向明廷告狀李朝,扣下其親族部眾170餘家的人口,使這些家人不能團聚。李滿住向明廷控告李朝於正統二年即李朝世宗十五年搶劫11口人未還。李朝回答明廷的查問說“彼皆久居懷安,心不欲回。”但“凡察等固求完聚,屢奏不已,詞亦懇切,乞朝廷為之分割,且欲自往搬取,近又聞其糾合乃胯等欲為非義”。女真人義正嚴辭的強烈態度迫使明廷持以公允。“朕惟王為國東藩,凡察、滿住皆受朝命,於邊居住俱宜保全,俾之安靖。若坐其競爭構怨而不恤,非一視同仁之心”20。明廷對李朝、女真及他們之間的爭端,始終一個態度,一個目標,務求安靖,非求是非,所以女真人從明廷那裏得不到真正的理解和支持。

  阿木河是李朝的境外河,李朝在史料中有明確記載。世宗十五年十月,遼東都指揮裴俊率領軍馬在猛哥帖木兒等保護下,往斡木河,招取楊木答兀管下人口。在斡木河地麵遭楊木答兀等女真人的截殺。苦戰使明軍潰敗,需要休整,而方圓左近沒有城池,為安全休息必尋找能應援或退卻之地。“凡察等八名被傷,天曉領軍回還,惟恐野人複來搶殺,當職將領官軍於朝鮮國路口下營”,希冀隨時可退入朝鮮境內,或得到慶源、鏡城李朝鎮守軍的支援21。古代這裏的道路與今天不同,不是四通八達。茂密的原始森林,加之險山惡水,幾乎無路可走。元朝開辟了一條驛路,這條路在今天朝鮮東北部。從鹹興經洪源、北青、端川、吉州、鏡城到會寧,中原王朝的使者可以通過以上的驛路到達女真各部落,朝鮮與女真人之間還有個界限,就是這個“朝鮮國路口”,不就是國界麽?斡木河不就是境外河麽?十六年八月兵曹曰:“野人寇慶源、鏡城等地,擄去人民為奴使喚。土地隔遠之時則已矣,今設巨鎮逼近野人之境,被擄唐人連續逃來,我國被擄之人無一逃來者,必是安業住居無還心”22。兵曹反映的情況佐證了上述其向北擴張領土的事實。慶源、鏡城原為李朝的兩個邊境城,原來女真人就住在這兩個邊境城之外或稱之下,現在被逼已經遷離這個地方。同時在女真人居住的地方又建築了新的城堡,形成了原來女真與李朝百姓在鏡城和慶源那樣混住的狀況。也就是說隨著女真人向北退卻,李朝的城堡像釘子一樣跟著釘入新的女真邊緣領地。女真雖被驅趕離開世代居住的地方,但出於報複采用出其不意的方法,衝破李朝邊境城的封鎖,到原來住的慶源、鏡城搶掠,成為李朝所稱的“邊患”。擴疆奪地,李朝自以為大喜大功之舉。同年記曰:“昔侍中尹?征討豎碑之後,斡木河之地鞠為茂草,為野人窟穴。今方聖德深重,命將西征全師獻捷。又斡木河置二巨鎮以嚴關防”23。斡木河置鎮始於世宗十六年。於此李朝世宗想說明的是高麗朝同女真人奪疆未成,而在其王臣努力下實現了。當時明廷滿足於李王頻頻往來“侍大至誠”,並不過問此事,李朝一舉將東北邊境推至當時豆滿江(圖們江)。李王有一大段傳旨,清楚地說明了這樣的事實:“傳旨鹹吉道都節製使,新設四邑,我祖宗肇基之地,豆滿江為界歲在庚寅,守將失馭遂為胡兒遊獵之場。其後童猛哥帖木兒適底亡滅,所在一空,機不可失。予以謂祖宗興王之地不可空棄。豆滿江天所以限彼我也,自慶源退寓富居,胡人肆意越江恣行,擄掠或留宿數日及其歸也,亦無誰何如履坦途,可謂歎息。若複豆滿江之界列置守禦之所以鎮北……。且豆滿江之南沃野數百餘裏,耕則禾稼必盛,牧則牛馬必肥,可為生民永建乃家之地。是以癸醜冬移府於蘇多老,移寧北鎮於阿木河。徙南道之民二千二百戶以實之”24。

  這一段有意載入史冊的獨白反映了許多情況。一是擴疆到圖們江畔的大舉是趁猛哥帖木兒遇害之時,二是李朝占領豆滿江(圖們江)以南地區是曾同女真人進行了反複鬥爭才得以實現的。

  李朝世宗在位達32年,在開疆拓邊方麵的確超前絕後。所謂超前,超過了王氏高麗開拓北疆的最高點。據李朝記載王氏高麗睿宗朝時曾派遣侍中尹?擊東女真立九城於公貝僉鎮之先春嶺,但第二年被女真複奪地毀城,高麗朝欲拓展北疆的目標沒能實現。言其絕後,是此後李朝統治者們都未能再擴展北疆,而是世守圖們江為界。李朝當時將圖們江稱為豆滿江。其實李王的這段獨白不能全作曆史依據,這是因為:第一“豆滿江為界歲在庚寅”可疑,這一年為明永樂八年即李朝太宗十年。太宗五年時因請將猛哥帖木兒居鏡城之地歸屬李朝,遭到永樂皇帝的訓叱,李朝趕快陪情認錯,怎可能在5年之後將邊界大幅度推向豆滿江呢?如果再前推60年的庚寅,正值元朝至正十年,這更為不可能。尹?開疆築城是在公元1107年,幹支為丁亥。第二,“是以癸醜冬移府於蘇多老,移寧北鎮於阿木河。徒南道之民二千二百戶以實之”為時間提前之記載。癸醜年即李朝世宗十五年,同在《李朝世宗實錄》該年冬十一月記載,猛哥帖木兒父子戰死於家中,未能完成往征斡木河的任務。死後李王抓住機會“其地肅然閑曠在我不可不作鎮以鎮之”,此指斡木河,離豆滿江還有距離。所以此年李朝世宗十五年即明宣德八年(1433年)以豆滿江為李朝東北邊界為誤無疑,其於斡木河建鎮始於世宗十六年,完成徙民設府治在其後,至於真正將不歸服不稱臣民的女真人趕出豆滿江之北更是在以後許多年中完成的。

  李朝擴疆遭到女真人的反對。世宗十六年記載,凡察朝貢北京繼承兄猛哥帖木兒都督僉事職。李朝趁建州左衛首領離開之際修建寧北鎮及會寧城。害怕凡察起事。“帖木兒弟凡察朝京師,繼帖木兒作為都督僉事,新授誥命印信來斡木河時,我國初置鎮,凡察反側未安”25。李朝作了應變的準備。首先偵察建州動靜,“斡木河野人等自相漏言。凡察等謀欲害寧北鎮守將,將移居於婆豬江”26。凡察仇恨之心、報複之切是可想而知的。李朝在凡察沒有動作的時候,先將其買來的奴仆即所謂“貿易使喚人民”,作為楊木答兀所擄明朝的人民“送於上國”27。凡察向李朝索要被掠去的奴仆,李朝回答:掠的是明廷的叛逆楊木答兀的奴仆,並且已送到明廷。明廷對李朝還送被掠人民非常滿意。凡察剛受明廷封職,向明廷要人,既說不清又破壞關係。李朝采用了先發製人和轉移目標的手段,使凡察陷入重迭矛盾之中,不敢所動。

  建州左衛女真與李朝百姓混雜居住,免不了你來我往,李朝官府對女真人是嚴酷的。“一有所犯,笞杖之刑固無所赦,至於居民亦有相毆野人者”。在官逼民欺的情況下,女真人不得不將“其部落居江內悄悄移居江外”28。居住在李朝東北地區的女真部落建州左衛、兀良哈等,他們的痛苦、忿滿與仇恨可想而知。對於女真人的憤怒和反抗,李朝早有防備。李王說“去年築會寧鎮,凡察雲,何用石城?為其奸計已發端倪,慶源之兀良哈亦如是矣。彼人之心以為四鎮撤去則可以耕牧於其間,恣行奸計矣”29。這段分析與評說的確稱得上是強盜的邏輯。凡察等無力與李朝爭奪,將仇怨報與明廷,明廷傳旨查問,李朝遣使對凡察訓叱並加威脅,“汝若不改前心,事我不誠,汝無生理矣。汝之七子二女與諸族屬皆在此,汝何不愛惜乎”30。凡察為保護子女族屬的生命屈從壓迫:“告天誓之,仍言曰:予舍此土顧無去處。滿住雖齎聖旨來促,我無移去之意,永世歸順,死於都製使足下矣。歲月久則當知予之誠偽矣”31。凡察表麵必須裝出誠心歸順之意。七月正值炎暑。女真人向來不畏嚴寒卻畏暑熱,因為狩獵為業的女真人吃肉穿皮衣,沒有布、絲衣料。夏日穿皮衣可以躲在蔽日的森林裏,到烈日當空的農耕地區是難以忍受的。所以朝貢均在冬日。此刻凡察卻例外於夏日赴漢城朝見李王。在李王麵前“良久不言”,在李王催促與表示寬赦之意後請求“欲退居會寧三十裏之外”,“凡察對曰,管下愚民無知犯法,抵罪不赦。邊人或輕蔑我民,且牛馬互相放逸、踏害禾穀,故欲退居耳”32。凡察屈身侍大,受到岐視與壓迫日深,終於兩年之後逃往西部與李滿住聚居。建州左衛的此次遷徙,非同猛哥帖木兒當年率眾遷至鏡城和阿木河,無有或少有資產攜帶之憂,此時已有了成熟的農業,舍棄房屋土地實為無奈,實為李朝侵奪的結果。

  李朝為占領建州左衛女真部落居地,抓住了兩次機會。一是猛哥帖木兒被害,二是凡察赴北京。首領不在,部眾渙散,硬將邊城向女真地域推移。李朝還幾次出兵征剿女真地區,逼迫其跪伏或驅逐其北移。在此過程中,朝鮮對女真人是殘酷的。太宗十年三月,李朝邊將趙涓屠殺女真的男女老少,又捕捉了女真首領甫乙吾。殺頭領沒有借口,又不敢放回,因為“若放還,則入其故裏,積屍蔽野、屋廬燒盡,妻子朋友皆已死亡,雖一宿一飯亦無所寄。怨極於天,必告天子,誓死複仇矣”33。女真人遭到了滅頂之災,必然沒齒不忘。三十餘年之後“野人於中原路上見貌類趙涓者欲害之,其誌慘矣。”不僅趙涓一人,後“有洪師錫往征彼土,殺掠甚眾,彼人聞師錫為府使則必注意報複”。“師錫領兵往征結怨於彼者深”,李朝臣民更體會到,女真人“報仇之心傳至後世尚不忘懷34。女真人仇恨至深,實因李朝欺壓太深。其邊官平安節製使馳報,“野人等數數來往,蓋因其妻子被奪,懷憤不解之致然也”35。


  李朝世宗不僅拓展了東北部廣大疆域,而且形成了一套後世效法的與女真人奪疆的方法。成宗時:“野人要老土舍羅哈到雲寵惠山設柴城處,因留行獵曰:此是我地,今設險何也,我雖死不去”36。李朝想要哪裏的土地,不與女真人打招呼,直接築城,築石城慢,就先築柴城。先築城再趕走女真人。此類情況屢見不鮮。  
 

  那麽女真人何時被徹底趕出兩江以南呢?從《李朝實錄》記載看,李朝中期兩江以南仍是建州、兀良哈、兀狄哈女真人的居住地。世祖元年“賊二十騎入端川境,掠男婦十九名,殺男婦八名,又掠牛畜而去,知郡事李思柔追之不及”37。“野人三十餘騎入去吉州西北口子,殺男子七名,擄婦女七口,牛二十七頭,馬二匹而去”。“入寇吉州者臣今洞知,斜地住兀良哈舍地等”38。以此可見15世紀中期以後,女真人還活躍在端川、吉州地區,還與朝鮮人混處其間。待到15世紀末的成宗二十四年,“高山裏戰亡人之族古羅哈言曰:三衛人雖歸順不許朝京,又無恩賜,不如草竊得利之為愈也”39。“寧作賊於邊民,以複父兄之仇可乎”40。燕山君七年即明弘治十四年五月刑曹參判宋軼啟,“臣為平安道觀察使時,命采碧潼青玉,但產玉處在野人之境,夏月則野人出獵者交錯采玉者,多被搶擄,冬節則冰雪覆地未知產處。先王朝以其難於采取,使絕往求之路,傳曰:勿采”41。高山裏、碧潼均在鴨綠江以南。以上事實證明15世紀末16世紀初,李朝還在與女真你來我往地爭奪著土地、資源。以上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李朝所謂的開疆拓土,是從女真人手中奪其森林、牧場、耕地及地下資源,不僅建州左衛遭此劫難,與李朝接界的各部落女真無不如此。女真人活動地域雖向北移動,但仍在鴨綠江、圖們江以南。女真人為保其生息之疆土,與李朝作著殊死搏鬥。但畢竟實力懸殊,其結果隻能是抱恨含淚步步退卻,讓出了兩江以南大片領土。李朝也在有明一代如此完成了開疆拓土的大業。

  那麽李朝百姓是否在此大業中獲得好處呢?朝鮮南方溫暖地帶的農民不適應北方高寒,農業欠收、牲畜多斃,“疾疫流行,死者甚眾,新徙之民不安其居,思歸故土或臻亡命”。據世宗二十二年記載:李王傳旨鹹吉道,“去已未年十一月十二日所啟事目,隻錄會寧正軍逃亡者一百五十二人,其餘率丁及三鎮軍民不曾並錄,故更下傳旨,並推以聞。今三月十四日馳啟雲,會寧率丁逃亡者六百二十六人,慶源五百八十五人,鍾城二百五十五人,慶興一百八十六人。”其數也極不確切,李王深知“前此沿邊各鎮不用心考察,故會寧一邑逃亡之人數尚未能悉知,所啟者但四分之一,更下傳旨然後乃始覺悟,檢劾不無疑焉”42。本來從南方熱土遷往北方寒地人口就少,再有數不清的逃亡,鞏固邊鎮,鞏固新開之邊疆的確很難。“而造言者以為新邑不可永建,朝夕當罷。至於一二大臣亦言,高麗時尚不能以豆滿江為疆域,今以摩天嶺為界亦可守也”43。那麽逃亡的人民是流回南方嗎?李朝、李王完全明白,流亡的人民非向南而向北。“如此數多流亡,其故何哉,無乃相繼逃往彼土”44。可見,雖北方寒冷給朝鮮百姓帶來了新的困難,但逼迫他們無法生存的還是李朝統治者。“兩界邊民流入彼地必有其由”45。“北邊事情民貧軍弱,其來已久,加以邊將無心撫恤專事貪虐,貧者庸役於虜,以資衣食,黠者略賣幼弱,傳通機事以圖軀命,或躲役投彼以為樂土,相誘以歸”46。特別遇到凶荒之年,“故我國之民因年歉饑寒,率多庸役於胡家,朝夕之供專賴於胡人,雖公小之物必往來買賣,如此不已則不無男婚女嫁之蔽也”47。逐漸下去朝鮮百姓“視胡人與父母無異,有無相資,其心以為與其受吾地之苦,寧作彼地之人,彼地則衣食裕足可以安居,率其族屬而漸次入歸……故尤喜入胡地”48。以此觀之,女真人雖被稱之為不懂教化的野人,但比起教化女真的李氏王朝更能使朝鮮百姓得以生活。

  綜上可見,李朝於其前期使用各種手段,將北部疆界擴展到鴨綠江和圖們江。今之兩江邊界是16世紀基本確定下來的。

  那麽前此即李朝之初,及高麗朝的北部疆界在哪裏呢?

  在建州左衛初衛址鏡城之南,尚有11處女真部落於明永樂三年尚未及成為明朝編戶就被特許附李朝為藩,這11處女真人象建州女真人一樣進行著反抗鬥爭。李朝借明廷之威壓服這裏的女真人。所以見於《李朝實錄》,直至世宗中期30餘年間多次重申明廷詔旨,借明廷之威逐漸迫使之成為服役納賦的編戶。這11處在當時哪裏呢?太宗四年四月李王接到明永樂帝的敕書,明文寫到“今召諭參散、禿魯兀等一十一處:溪關萬戶寧馬哈,參散千戶李亦裏不花,禿魯兀千戶佟參哈,佟阿蘆,洪肯千戶王兀難,哈蘭千戶朱蹯失馬,大伸千戶高難都失,失裏千戶金火失貼米,海童千戶董貴洞,阿沙千戶朱引忽,幹合千戶劉薛列阿,都歌千戶崔咬納,崔完者”49。這11處古地名為今何地?朝鮮族學者李淳信作了考證:奚關為今之峴城,大伸為花台,禿魯兀為端川,阿沙為利原,參散為北青,洪睿為洪源,失裏為利原,哈蘭為鹹興50,以此觀之高麗朝北部疆界在今鹹興以南。

  鹹興在兩漢魏晉時期稱為沃沮城,為沃沮縣的中心。該縣於前漢時屬玄菟郡,後漢昭帝始元五年歸屬於樂浪郡51。其後,漢以其土地廣遠,在單單大嶺以東分置樂浪東部都尉,管轄嶺東7縣,沃沮為7縣之一。於唐朝和渤海郡時,分別隸屬安東都護府與海南府。後歸屬遼朝南部重鎮定州,即今朝鮮鹹境南道定平。女真蒲盧毛朵部生活在海蘭河至鹹興之間52。金朝時鹹州為合懶路治所,稱為定州。元朝隸開元路,驛站的站赤表中稱為合剌符站。以此得見鹹興在明代以前一直是歸屬中國的。改歸李朝是其“開拓”北方疆土的起點。

注:

  1.《明太祖實錄》,卷190。

  2.3.4.《李朝太宗實錄》,卷9。

  5.6.同上書,卷10。

  7.同上書,卷86。

  8.漢譯本,吉林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

  9.張錫彤、王鍾翰等著:《中國曆史地圖集釋文匯編·東北卷》(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88年),頁243。

  10.《李朝太宗實錄》,卷9。

  11.《李朝世宗實錄》,卷20。

  12.《李朝世宗實錄》,卷65。

  13.《李朝太宗實錄》,卷77。

  14.《李朝世宗實錄》,卷62。

  15.17.同上書,卷63。

  16.楊■:《中國的東北社會》,頁127。

  18.《李朝世宗實錄》,卷60。

  19.同上書,卷63。

  20.同上書,卷94。

  21.同上書,卷62。

  22.23.同上書,卷65。

  24.《李朝世宗實錄》,卷77。

  25.26.27.同上書,卷65。

  28.《李朝世宗實錄》,卷65。

  29.30.31.同上書,卷77。

  32.同上書,卷78。

  33.同上書,卷19。

  34.同上書,卷60。

  35.同上書,卷104。

  36.《李朝世宗實錄》,卷209。

  37.同上書,卷20。

  38.同上書,卷24。

  39.《李朝成宗實錄》,卷275。

  40.同上書,卷281。

  41.《李朝世宗實錄》,卷40。

  42.44.同上書,卷88。

  43.同上書,卷77。

  45.47.48.《李朝中宗實錄》,卷61。

  46.同上書,卷58。

  49.《李朝太宗實錄》,卷7。

  50.[朝]李淳信撰《十四世紀末至十五世紀初朝鮮與女真關係略述》,載《朝鮮曆史研究論叢(一)》(延邊大學出版社,1987年)。

  51.《中國曆史地圖集釋文匯編·東北卷》,頁16。

  52.同上書、卷,頁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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