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347)
2009 (550)
2017 (1)
2018 (5)
2019 (4)
2020 (2)
2022 (60)
2023 (92)
民國粵人留學澳洲檔案(廿四):台山參棚(劉少仙)
與前述中國總領事館的工作人員根據護照申請者提供的名字之發音、自行填上自己認為接近發音之英文詞如出一轍,如果申請者之監護人在澳洲提供的來留學之小留學生的名字是英文拚寫的話,那麽,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職員則可能根據其讀音,自行填上他們認為可行的中文姓名。也許他們自己以為,反正這些都是方塊字,洋人也看不懂。參棚顯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當然,我們也不排除有的總領事館職員以為來申請的華人都是文盲,惡作劇地亂寫上一個中文名字這樣一種可能。
參棚,其英文名字是Thomas Pang,1910年8月7日出生於廣東省台山縣竹岡村。查現在的台山市地圖,難以找到竹岡村這個地名,但水步鎮天獅坡管理區下有一竹崗村。也許,此處說的“竹岡”村,很有可能就是這個“竹崗村”。
1923年8月8日參棚申請護照時提供的個人正麵照片
按照澳人姓名的拚寫習慣,Pang應該是姓。照廣府話的讀法,這Pang顯然應該讀為“彭”。而彭姓在台山也有分布,以從嘉應梅州遷徙到台山之客家人為多,而台山赤溪鎮就是客家人主要的聚集區域。但因參棚並非赤溪鎮人,故難以推斷參棚屬於彭姓人氏。最近在墨爾本的國民黨黨部找到一本一九三十年代初中國領事館所存之在維多利亞州的中國留學生登記表,在留學生名錄中,標明參棚乃護照名,其真名為劉少仙。根據《台山姓氏源流》一書中所列之劉姓分布,水步鎮正是劉姓的一大聚居地。可以確定,劉少仙才是參棚的本名。
1923年8月8日,參棚之父針棚(James Pang),以其在當時維多利亞州之大金山華人聚集地品地高(本迪戈,Bendigo)之“恩記”(Yin Kee)藥材店作鋪保,承諾每年供給膏火伍拾貳澳鎊,向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提出申請其子參棚的中國護照和來澳簽證。當時,參棚13歲,準備前來就讀的學校是位於本迪戈Camp Hill的1976號之本迪戈中央公立學校(Central State School)。總領事館職員代填的參棚擬前往之“壹玖柒陸學校”,實為中央公立學校所在地的門牌號碼。
1923年8月8日參棚申請中國護照時之個人基本情況(中英文)
直到1923年10月26日,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才將參棚的護照辦妥,由總領事魏子京簽發,護照號碼為343/S/23,簽證則在同月30日拿到。隨後,總領事館將護照寄給在中國的參棚。
不過,參棚並沒有像現在的人出國留學一樣,拿到護照和簽證後立馬就走,而是在拿到護照簽證之後又等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這位申請護照和簽證時13歲、現在已滿14歲的中國僑鄉少年(按照現在的說法和標準,那時候顯然也算是個富二代),才從香港乘坐“Arafura”號班輪,於1924年11月1日抵達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的墨爾本。隨後,他在家人的陪同下,乘車前往本迪戈,進入中央公立學校就讀。
1923年10月26日簽發的參棚護照內文
直到1926年中,已在本迪戈上了一年半學的參棚各方麵的表現都還不錯,除了少數幾天病假無法上學之外,其出勤率較高。根據該校校長的報告,參棚的操行尚屬正常,各項表現優良,功課進步明顯,英語提高也很快。看起來,似乎參棚的學習和生活一切都很順利。但從1926年9月份起到次年的5月份,參棚就開始曠課逃學。從9月到11月,他曾經有連續三個月不上課;1927年上半年,也有連續近三個星期的時間,在學校裏見不到他的人影。海關人員調查後發現,此後的這段時間裏,參棚在墨爾本唐人街的一家水果鋪頭住了三個多星期的日子。在此期間,他到處閑逛,好在其言行舉止尚屬正常,未惹麻煩。
到1927年的7月初,返回本迪戈的參棚,不再返回中央公立學校讀書,而是注冊入讀本迪戈商校。這位已經17歲進入中學的小夥子,此時的表現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舉止優雅,尊師重友,學習努力,追求新學,當然,也很少請假曠課了。就這樣,參棚在商校度過了近二個學期。
由於祖母年老體弱,思孫心切,根據父母的安排。參棚遂於1928年5月10日在墨爾本乘坐“常德”號班輪,返回中國探親。因在商校的良好表現,校長也具書擔保,故在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魏子京為其申請再返澳大利亞繼續留學的簽證時,沒有遇到任何障礙。但參棚在中國的探親一呆就是一年半,期間曾二次申請延長入境日期,皆獲批準。根據當時參棚的年齡已過18歲的情況來判斷,當時的人們在這個年紀大多已到結婚的時候了。又鑒於參棚的家庭,顯然也並非貧窮人家,有“南風窗”(粵人對家有僑匯收入、有海外親友資助的一種說法)財氣徐徐地吹,家境殷實,加上祖母年老,極有可能會利用他在中國探親的這段日子,為他完婚。直到1929年10月11日,參棚才搭乘“太平”號班輪,返回墨爾本。此時,重返澳大利亞留學的參棚已滿19歲,已從五年前初來時的翩翩少年成長為玉樹臨風的小夥子了。
1928年底參棚的照片
重返本迪戈商校讀書的參棚,其學習和品行仍與以前的那一年相差無幾,校長的學生報告中對此也是讚譽有加,但請病假和曠課的天數卻增加了。曠課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前往墨爾本進行商業實習。
在這段時間裏,參棚皈依了基督教,並在1930年下半年以其父母皆為澳籍並成為大英帝國臣民而他自身又受洗入教為由,向澳洲聯邦政府內政部提出永久定居澳大利亞並歸化澳籍的申請。為此,他以前就讀過的本迪戈中央公立學校校長莫喬治(George Moore),聖保羅教堂(St. Paul’s Church)的牧師葛理斐(Z. Griffith),本迪戈基督教男青年會總幹事戈潤喜(C. J. Greenhill),甚至包括本迪戈市的市長代表,都紛紛致函曾在1918年至1924年間擔任過維多利亞州長、時任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參議院參議員的榮成河(Harry W Lawson),請他作保,協助參棚順利申請歸化入籍。但是,1930年底,內政部經過調查後,以其父針棚有濫用其歸化澳洲證書將其轉借於他人以圖不正當事務之前科,而他們亦非英國臣民而有誇大之詞為由,拒絕了參棚的歸化申請。但內政部還是給了參議員榮成河很大的麵子,即應允給參棚延長在澳居住學習的期限為四年,換言之,即可以延長簽證至1934年,直到他完成所有在商校的學業。
但實際上,到1930年下半年,商校和內政部已經了解到了參棚曠課和老是請病假這個現象,已經責成有關部門知照其監護人亦即其父要對他嚴加管束。但不湊巧的是,此時的針棚已於1930年7月17日從墨爾本乘坐“常德”號班輪,前往中國探親去了。按當時的慣例,居澳華人回國探親,少則幾個月,多則超過一年以上,故相關部門無法通過監護人來約束參棚。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無人監管的緣故,參棚的滑坡就變本加厲,在這條道上愈走愈遠。換言之,請假和曠課時間越來越長。據商校校長報告,1930年的8月底到12月初,應該出勤的日子是65天,他居然有31天缺勤。當然,如前所述,他缺勤的原因還是患病和常去墨爾本過夜等等。
對此,海關人員展開了調查。作為病假,參棚都有醫生的病假證明,這點從理論上是說得過去的。但他到底患什麽病,以致於他不能上學而經常請病假呢?海關方麵對此有所懷疑,動議找個醫生對他予以全麵檢查。
根據參棚自己的描述,他常常渾身乏力,無精打采,廣受便秘困擾,肚子也經常有毛病,還老是失眠,因而搞得他無法去上學,應付學業。但在1930年底,聯邦政府衛生部委托海關檢疫所的皮茲大夫(Dr. Pitts)所提供的檢查結果表明,參棚心髒和肺部都很正常,血壓和脈搏率也無異樣,運動後的脈搏測試也屬良好,對其腹部的觸診也沒有發現任何不適;而對其神經係統的測試中,發現其條件反射方麵略有一點遲鈍,但仍在正常範圍裏。總體而言,就他這個年齡的人來說,他的發育屬於良好。從談吐上觀測,參棚很聰明,操說英語流利,對一些提問,他在態度上顯得閃爍其辭,答非所問。大夫由此判斷,很顯然,他過去是蓄意地誤導他的醫生,讓醫生給他開具病假證明,使之心安理得地逃學曠課達數月之久。盡管如此,根據他麵前的身體狀況,大夫認為他沒有理由曠課逃學。而對於其請病假時對醫生表現出來的萎靡不振之症狀,皮茲大夫認為,這極有可能與其過度沉溺於吸食(鴉片)有關。
確實,警察在1930年底提供的調查報告顯示,參棚常常進出鴉片煙館。根據線報,位於本迪戈橋街一座旅館旁的鴉片煙館,幾乎成了參棚的精神寄托所在:他晚上流連於鴉片煙床上,白天就睡大覺,整個晝夜顛倒。當時,他自己有一輛摩托車,最近一段時間,他至少有三次從本迪戈騎著摩托去墨爾本,馱回所需鴉片。如果誰要見他,淩晨一點到四點或者下午一點到這個煙館裏去找,準能找到他。當然。除此之外,他還在父親經營的“恩記”藥材店裏幫工,人也算豪爽,總能給顧客一個好的折扣價,做成生意。他父親的恩記鋪頭,是本地較大的一間藥材和雜貨進出口商行,規模較大,也很有擴張潛力。
根據上述健康檢查和警察報告,內政部於1931年初對參棚發出警告,如果他不改正曠課逃學這一錯誤,返回學校繼續學業,將會被取消其留學簽證,並將此知照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和本迪戈商校。然而,情況似乎沒有多大改變,參棚依然我行我素。根據商校校長的報告,1930年12月3日到次年4月15日,總共應該出勤69天的學習,參棚卻有35天是缺勤。這期間,他去墨爾本度假達三周之久;之後從墨爾本返回本迪戈的路上,又因騎摩托出事故,請病假達四個星期之久。而從上次報告後到5月25日,本應有25天的在校時間,可是他隻在學校裏露了半天臉,就再也見不到他的人影了。當然,根據參棚自己的說法,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在這間商校讀完了所有的課程,因而就沒有必要再去上學了。但對於他的這一說法,學校和內政部都不接受。
為此,內政部到了采取行動的時候了。1931年5月27日,內政部作出決定,取消參棚的留學簽證,責令其立即離境。6月26日,內政部正式知照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望其協調參棚的監護人,責成其在7月31日之前離境。到了這個地步,參棚想抗爭,但已無法改變現實。比如說,他在7月15日寫了一封信給內政部長,對於因曠課等造成現在的狀況表達他的歉意,並希望能給他一個補過的機會。當然,這不過是在事後盡一下人事,並希望留下一個知書識禮的印象而已,實際上於事無補。7月22日,他在悉尼乘坐“常德”號班輪,不得不離開這個讓他從一個少年成長為青年的國家,返回中國。
但在參棚離境後,還有後續故事。當然,這是一件於他不利的事情,顛覆了他離開澳大利亞之前所極力想留下來的印象。1931年8月4日,維多利亞州海關與消費稅局人事總監在其辦公室裏接待了一位名叫雷福(Louey Foo)的華人,是本迪戈橋街的居民,跟他一起來的,是一名中澳混血的男子,充當他的翻譯,他們來此詢問參棚是否仍在澳大利亞尚未離境。雷福說,如果他的同鄉參棚仍在澳的話,他將代表本迪戈的一批被參棚詐騙了大量錢財的華人同鄉,對此人采取法律行動。他表示,參棚對這些人詐騙了超過100澳鎊的金錢,每人數額不等,其中他本人就被詐騙達40澳鎊之巨,損失極其慘重。
雖然最終因參棚離境,此事不了了之,但參棚還是給人留下了極壞的印象:他不是那個他本來應該成長為的那種人!
1931年7月15日,參棚寫給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內政部長的信。字寫得很漂亮。
當時四邑僑鄉的金山伯掙錢辛苦,但回家鄉總要炫耀一番,實是形勢使然,他們當然無法與現在的富人相比。這點你說的挺對。
現在的富二代自然也比以前的犀利,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我想說的是現在一些富二代出來留學,就是混日子,且惡習較多,這一點與他們的前輩,如上述的參棚,實有相通之處,故我說在這方麵,是有傳承的。
我就是不懂得怎麽樣把廣州話的那些字給碼上來。嘿嘿,還是駛聽唔駛講啊。汗。
當時嗰啲嚟咗澳洲嘅四邑人,要靠做嘢賺錢幫補家,條件當然比唔上而家啲。遠在中國嘅僑鄉啲人,會覺得好有麵子,而冇一種係外國做嘢嘅艱辛感覺。有人係外國賺錢,且寄錢返去養家,返鄉下時,又把所有嘅積蓄用嚟炫耀,讓佢哋隻係睇到其表麵風光。
仲有珠三角嘅文化教育,總體上落後於長三角,所以出咗國啲人,係人文素質上就冇乜嘢可點之處,反而醜陋之處特顯。
謝謝。
實際上,從民國初年來澳洲的小留學生身上,我們看到了今天的富二代留學生所出現的問題,一直都有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