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的剿匪鬥爭 / 莫文驊

廣西的剿匪鬥爭

莫文驊

        五星紅旗插上鎮南關，標誌廣西全境的解放，但槍聲並沒有停息。一場保衛新生革命政權的剿匪鬥爭，在八桂大地上展開了。廣西是一個山多、民窮、槍多、匪多的地區。

        當地有“無山不有洞，無洞不有匪”之說。國民黨潰退前，布置所謂“總體戰”，將全省劃為5個“軍政遊擊區”，有計劃地留下一批正規武裝和特務分子。他們與反動地主惡霸武裝、慣匪相勾結，匯成一支龐大的政治土匪。他們殺人放火，製造暴亂，對我人民政權構成嚴重威脅。據不完全統計，當時公開活動的土匪武裝有200多股，約9萬人（內有正規軍3萬多人），為中南6省之最。我率部到南寧不久，便時常收到一些地方匪特襲擊我小股部隊，製造暴亂，騷擾百姓的報告。據了解，這些土匪不僅受滯留香港的一些桂係軍閥頭目所遙控，而且得到台灣國民黨“小朝廷”的支持。台灣的飛機常常飛到土匪盤踞之地，投下槍支彈藥和銀元黃金，期望他們有朝一日作“反攻大陸”的內應。鎮壓暴亂，肅清匪患，是廣西解放初期的頭等大事。剿匪工作由省委領導。對土匪的政策是執行中央的“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方針。剿匪的軍事行動主要由軍區負責；反霸和發動群眾工作由省委、省政府負責。剿匪必須反霸，反霸才能發動群眾，促進剿匪。這兩方麵的工作互相交叉，彼此聯係，因而常常是黨政軍三方配合行動。最初，省委書記兼省人民政府主席、廣西軍區司令員兼政委張雲逸同誌和省委副書記兼省政府副主席陳漫遠及廣西軍區副司令員李天佑等同誌尚未到職，由我組織和臨時主持省委工作。不久，他們到達南寧後，我仍負責省委和廣西軍區的日常工作。我們根據中央、中南軍區的指示精神和廣西的實際情況，決定省委、軍區的工作重點是：發動群眾，清剿匪特，鞏固社會治安。剿匪是壓倒一切的任務。

        1950年1月10日和1月24日，省委和軍區連續兩次聯合發出《關於剿匪工作指示》，指出發動群眾、武裝群眾、清剿匪特是全省軍民的頭等任務，是當前的中心工作，並提出在6個月內肅清股匪。廣西軍區發布關於剿匪的“軍字第一號布告”，申明我們剿匪的決心和政策，號召“全省人民動員起來，配合人民政府、人民解放軍，以期最短時間內肅清殘匪、慣匪，鞏固和平秩序，開始和平建設”。

        全省的剿匪工作於1950年1月15日全麵展開。中南軍區要求我們1950年上半年肅清股匪，下半年肅清散匪，並根據廣西的複雜情況，要求我們在剿匪中“政策要穩妥”。

        廣西軍區共抽出10個師另1個團，連同地方武裝共14萬兵力投入這場戰鬥。具體部署是：以45軍全部和38軍的151師、39軍的152師等部隊擔負對賓陽、武鳴、梧州、龍州、玉林5個地區和柳州地區的來賓、武宣、象縣（今象州縣）的剿匪任務，並負責鎮南關（今友誼關）至嶽圩之線的邊防守備任務；以38軍的113師335團擔負宜山地區的剿匪任務；以39軍的115師擔負桂林與柳州兩地區之間的護路和剿匪任務。在我軍事打擊下，匪情開始減輕，大部分股匪潰散到遠離城市的深山岩洞潛伏起來，社會秩序轉趨安定。這時，我們的剿匪方針臨時改變為駐剿為主，軍事追擊與政治攻勢相結合，並結合籌糧發動群眾。我剿匪大軍狠狠打擊仍在頑抗之國民黨殘餘正規武裝，取得全殲敵17兵團司令劉嘉樹以下7000餘人的勝利。部分殘敵見勢來降。1月23日，敵桂西軍政司令官莫樹傑率其所部官兵1300多人到金城江接受我人民解放軍的和平改編。到1月底，全省收降改編殘敵正規武裝20股，計1.4萬多人。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土匪暴亂的逆流卻在暗中湧動。

        1月25日，恭城縣上空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以原國民黨退役中將軍長鍾祖培（北伐時的師長）為首的“恭城人民反共救國軍”，脅迫群眾4000多人舉行暴亂，將我駐各鄉小部隊及政府工作人員全部殺害，次日上午，匪徒包圍了縣城，並一度攻入縣城。我守城部隊隻有一個排，加上縣大隊地方武裝共150人。他們英勇地連續打退敵人多次進攻，堅守4晝夜，至30日，我援兵趕到，殲匪一部，其餘潰退。

        這次離廣西解放僅45天的恭城暴亂，其規模之大、人數之多、手段之殘忍，震動了省內外。接著，玉林、梧州、平樂等地也發生了嚴重的土匪暴亂，被殺害的幹部群眾達3000多人，損失公糧約40萬公斤。

        麵對武裝匪徒的猖狂暴亂，我們迅速派出部隊鎮壓匪亂，殺了鍾祖培等一批匪首骨幹。同時，召開省委會議，重新認識匪情，調整剿匪部署和對策。

        3月23日，軍區發出“軍字第二號布告”，堅決嚴懲暴亂首要分子，重申“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號召各界群眾合力清剿匪特。省委還於3月23日至31日召開了剿匪中的第一次高幹會議，省委、軍區、各地委、各軍分區主要負責人出席了會議。會議的中心議題是：總結兩個多月剿匪工作，研究當前和今後的剿匪方針。會上，大家分析了目前的剿匪情況和土匪暴亂原因，有的說，過去對土匪的破壞性估計不足；有的說，分散駐剿，容易受土匪的牽製和襲擊，不能形成有力的拳頭出擊；有的說，這次土匪暴亂，是敵人利用我們征糧工作上出現的偏差和春荒之際，以“反北佬”、“反征糧”等反動口號，煽動群眾鬧事，這也提醒我們在籌糧時必須注意政策，做好群眾發動工作，以孤立匪特。

        大家各抒己見，共商對策，最後大家的意見集中到兩點：一是剿匪工作必須與建立改造鄉村政權以及解除地主富農的武裝結合起來，這樣才能挖掉土匪的根基，發動群眾，形成軍民聯合剿匪局麵；二是改變分散駐剿的方針，集中兵力重點進剿。按照會議新的部署，集中優勢兵力，迅速平息了各地土匪暴亂。5至7月間，調派8個團的兵力，重點進剿桂東地區的十萬大山、六萬大山、大容山、聖堂山等地的股匪，為加強剿匪和發動群眾工作，省委和軍區決定以45軍為主，成立“廣西桂東南黨政軍委員會”。經過3個月的重點進剿，先後殲滅了匪“廣西左右江反共別動軍”第5師800多人，賓陽地區“反共救國軍十二縱隊”司令陳洪豪所率700多人，大容山區“桂南反共救國軍”所屬暫1軍軍長龐積善以下2400多人，“桂南反共救國軍獨立兵團”第2軍軍長朱光奎、副總指揮李揚威等股匪，基本上摧毀了大容山區、六萬大山區、聖堂山區等地股匪，取得了殲匪3萬餘人的勝利。

        4月20日，我寫了《廣西四個月剿匪初步總結》，肯定各剿匪部隊的功績、經驗，指出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和教訓，號召“全體黨、政、軍、民，更大的提高剿匪積極性，通力合作，為完成剿匪任務，安定社會而鬥爭”。後發表於5月5日的《廣西日報》上。

        在此期間，我陪張雲逸同誌到武漢出席中南軍政委員會會議時，曾兩次向中南局匯報剿匪情況，中南局同意廣西剿匪的部署和安排。中南局領導人林彪、鄧子恢還囑咐我們：廣西情況複雜，政策要穩一點。

        1950年6月，美帝發動侵朝戰爭，並侵占台灣。廣西土匪又猖狂起來，他們與台灣國民黨遙相呼應，謠言惑眾，蠢蠢欲動。麵對國際上大氣候的變化和匪患抬頭的情況，省委、軍區的主要負責人都很著急，大家常聚在一起，分析各種原因，總結經驗教訓，以便把下半年的剿匪工作搞上去。

        當時，我也提出了幾點看法。我認為1950年上半年的剿匪鬥爭取得了一定成績，但剿匪進展不快，這裏麵有主觀和客觀兩個方麵的原因，而主觀原因是主要方麵，這就是我們有一些問題還沒有很好地解決。

        關於部隊地方化問題，早在1949年12月10 日，省委、軍區已聯合下達《關於主力部隊地方化初步指示》，並以一部分主力地方化，建立了10個軍分區。問題是部隊的思想沒有打通，存在“廣西苦不願幹”、“不願下鄉”等情緒，加上部隊多是北方戰士，不習慣廣西氣候炎熱的環境，願打大仗，不願剿匪打小仗，對剿匪鬥爭亦缺乏經驗。在剿匪政策上，主要方麵是好的，執行政策比較穩妥。我們貫徹落實毛主席關於“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鎮壓與寬大相結合的政策，鎮壓了一批罪大惡極的匪首和頑固的反革命分子，也適時地爭取了一批股匪來降。但一些地方和部隊在掌握政策上有寬嚴失當的現象，有的土匪抓了因不知是土匪又放了，有時因抓得大多沒地方關押，經初步教育，也放了；另一種是亂打、亂捕的現象，因為廣西槍多匪多，“匪民難分”，在行動上就出現了亂抓亂捕，匪民不分的情況。當然，有一個客觀原因，那就是土匪暴亂時往往裹脅群眾參加，例如在二三月間土匪暴亂中，參加者中有六七十歲的老大婆，也有十四五歲的孩子。主觀原因是由於我們看不到這種現象正是土匪的罪惡造成的。帳，該算在土匪身上。還有的部隊籌糧給老百姓打白條，有的不給就抓，老百姓有槍就打，這樣抓住就定為土匪。對籌糧工作中出現的問題，我們要求部隊用現錢購買，不打白條。那時，陳賡兵團路經廣西去雲南，也曾發生一些購糧打白條的現象，我與陳賡同誌商量，部隊購糧時一定要給現錢。為了解決他們的困難，我從兵團的家底中撥出約合兩萬元大洋的金子支援他們，解決了他們籌糧用款問題，也緩和了在籌糧中與人民群眾的矛盾，打破了敵人“反籌糧”的陰謀，使陳賡兵團順利地通過廣西。我在3月高幹會議上講了這些問題，要部隊引起注意，在《廣西四個月剿匪初步總結》的報告中，我也專門指出了這兩種偏向的危害和糾正的辦法，希望能糾正這些錯誤。如何處理民槍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和幾位領導專門討論過，記得中南局領導曾叮囑我們：廣西情況複雜，政策要穩妥謹慎。考慮到廣西曆來匪多，匪多槍就多，老百姓有槍是保家護院用來自衛，當然也有用來械鬥、搶劫的，各種情況都有。而槍多，匪也多，民槍可以轉為匪槍，兩者有時互為因果。因此，剿匪必須收槍。廣西百姓差不多家家有槍，愛槍如命。收槍在當時農村基層政權尚未建立起來的情況下，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需要有一定的條件，就是我軍到達之處，新生政權才有權威，才能收到成效。軍隊未到，出了布告，也很難收到效果。因此，我們采取區別對待的辦法，凡我軍到達之地，則由當地政府出麵用“槍換肩”的形式收繳；我軍未到達之地暫不宣布收繳。這樣做收到了一定效果，特別是大中城市和我軍到達之處，收繳民槍比較順利，但軍隊未到的地方，槍還收不上來。出布告反而打草驚蛇。剿匪必須發動群眾，否則難以取得預期的勝利。省委、軍區對這個問題一向比較重視，先後發布過《關於在駐剿中大力發動群眾的指示》、《關於保護夏收夏種的指示》等，從多方麵入手調動群眾的剿匪積極性。我對廣西的情況比較熟悉，經常要求部隊采取一些措施，加強同地方黨政部門和當地群眾的聯係，如召開座談會，和地方同誌研究匪情；深入鄉村群眾家中宣傳剿匪政策，幫助群眾解決生產和生活上的實際困難，消除群眾的顧慮，發動群眾起來抓匪。但由於語言不通，情況不熟悉，加之尚未進行土改，群眾還沒有完全發動起來。客觀上也存在一些原因，主要是匪患重，兵力不足。開始，部隊隻能占領大中城市和城鎮，山區都控製不了。那時，還要抽一個師護送500輛大汽車，從來賓縣至鎮南關（今友誼關）向越南運送戰備物資，支援胡誌明。 1950年6月以後，由於抗美援朝戰爭的爆發， 38軍要調離廣西，兵力更加單薄。我幾次向省委建議，請中南局、中南軍區考慮給廣西增派部隊。張雲逸和我到中南局開會時也提出了這個要求，後來便有21兵團（3個師）由湘入桂參戰一事。根據匪患和兵力情況，開始剿匪時，隻能在大中城市和重點縣城，並照顧到重要公路和水上交通線及重要橋梁、渡口的安全。當城市周圍地區的匪患肅清之後，才能向山區進剿。後來，我們集中兵力，形成重點，一塊一塊地搞。在剿匪的戰略方針上，大家的思想認識是一致的。隨著廣西酷暑天氣的到來，部隊不適宜進行大規模的進剿，各部隊於7月轉入夏休整訓，結合進行整風學習。省委和軍區根據中共中央《關於在全黨全軍開展整風運動的指示》精神，於7月13日至8月3日召開了整風會議，亦稱第二次高於會議。會議傳達了中央和中南局關於整黨整風的指示精神，通過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總結廣西解放以來開展減租退租、剿匪、統戰等方麵的經驗教訓。8月14日，我在軍區整風會上作了《八個月剿匪與發動群眾總結報告》，在總結成績和經驗基礎上，著重分析剿匪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和原因。從8月到9月，部隊進行整風學習，從思想政治工作入手，以剿匪為中心，認真檢查了過去剿匪工作中的失誤和不足，統一了思想，提高了認識，增強了信心，為後來的重點進剿取得勝利奠定了基礎。整風結束後，省委、軍區又先後下達了《爭取主動剿匪》和《在重點剿匪區對於鄉村地主宮農槍支處理的暫行辦法》及《剿匪戰術指示》等。為調動剿匪的積極性，軍區黨委頒布了《剿匪立功暫行辦法》，並於9月3日在廣西軍區召開的首屆英模代表大會上頒布。這些措施落實到剿匪工作中，產生了良好的效果，擴大了剿匪成績。從10月開始，轉入冬季重點剿匪階段。9月18日，省委發出了冬季剿匪指示，指出一切工作必須圍繞剿匪這一中心任務進行，必須動員黨、政、軍、民的力量，合力剿匪；各級黨委必須實行黨委一元化領導，統一剿匪的領導與組織等，確立冬季重點進剿的方針。 10月16日，廣西軍區發出了4個月的剿匪計劃，確定了以冬季實行土改的17個縣和主要交通幹線兩側及人多糧豐地區為重點剿匪區。其兵力部署為： 45軍134師以邕寧為中心於左江沿岸之永淳、扶南、綏祿、上思及欽州地區，監視十萬大山之匪，並有支援龍州軍分區，加強邊防之任務；135師置於興業、玉林、博白、北流、容縣等地區； 133師置於貴縣、橫縣、賓陽、來賓、遷江等地區。10月31日，我在廣西人民代表大會上作了《各界人民動員起來，加緊肅清土匪》的報告。指出剿匪是壓倒一切的任務，號召農民、工人、學生、商人及開明人士動員起來，努力投入剿匪反霸工作，造成一個剿匪反特、反謠言的群眾運動。經過整風休整後的部隊廣大指戰員，精神麵貌煥然一新。他們克服種種困難，英勇作戰，人人爭抓匪，多抓匪，形成剿匪立功高潮。各級黨、政部門全力以赴，投入剿匪工作，部隊所到之處，後勤供應及時。群眾廣泛發動起來了，為剿匪部隊帶路、送情報、做飯、送柴、護理傷員等。由於黨政軍民齊心合力， 10月份便取得殲匪1.8萬人的戰績，取得了冬季剿匪第一仗的勝利，受到中南軍區的通報表揚。剿匪工作進展不快的被動局麵正在扭轉。就在這時我們收到了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同誌的來電，要求進一步加快剿匪的步伐。朝鮮戰爭爆發後，美蔣勾結，妄圖“反攻大陸”，出現了覬覦華南，進犯廣東的動向。中央要求，兩廣必須統籌，廣西迅速完成剿匪，以抽出兵力增援廣東，加固海防，以備不測。在這種大的局勢下，廣西剿匪的進度已為中央、毛主席所關注。提前肅清廣西匪患是國內外時局發展的迫切要求。 11月14日，毛主席電示華南分局第一書記葉劍英、第三書記方方並告鄧子恢、譚政及張雲逸、莫文驊、陳漫遠、李天佑，指出“為對付台灣匪幫可能向廣東進犯，有增強廣東兵力之必要。為此必須提前肅清廣西匪患，以便從廣西抽出一個軍增強廣東”，批評廣西剿匪工作落後，要葉劍英前往廣西幫助剿匪工作。 11月16日，毛主席致電華南分局及廣東軍區、廣西省委及廣西軍區，要求檢查剿匪落後的原因。並提議“廣西軍區從12月起仿照西南辦法每月發一次剿匪通報”。當晚9時，我們接到毛主席16日的電報後（14日電報尚沒看到），深感不安，因廣西的剿匪步伐跟不上全國的形勢。同時，我們也清醒地看到廣西剿匪已關係到黨中央、毛主席戰略全局的安排。我即以省委名義草擬了一份電文，經張雲逸、陳漫遠、李無佑同意簽發，報告毛主席，表示接受批評和堅決改正。次日，省委召開常委會議，學習貫徹毛主席指示，研究和製定措施，加快剿匪步伐。11月20日，我們又以張雲逸、陳漫遠、莫文驊、李天佑的名義發電給毛主席，認真檢查在領導剿匪工作中存在的“嚴重缺點”，詳細匯報了冬季進剿情況及下步計劃。當天，毛主席給張雲逸、陳漫遠、我和李天佑回電，表示同意我們“對廣西工作的檢討及方針計劃，望本此做法，取得成績，以利主動地應付時局”。

        為認真貫徹落實毛主席的指示，省委於11月底召開第三次高幹會議。

        高幹會議在華南分局第一書記葉劍英指導幫助下，由張雲逸主持召開。會上，葉劍英傳達了毛主席關於廣西剿匪工作的幾次重要指示，並作了重要講話。他說，廣西剿匪已不是廣西一個省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全國的一場政治、軍事鬥爭，因此，我們要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加快剿匪步伐，要“打快板”，不能“悠悠地敲慢板”，才能配上“世界革命與戰爭的交響旋律”。張雲逸在會上作了《為堅決執行毛主席的指示在半年內肅清全省股匪的任務而鬥爭》的報告，要求“全省黨、政、軍、民動員起來，打通思想，首先是打通幹部的思想，貫徹以剿匪為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造成濃厚的剿匪空氣”，“務期達到明年5月以前消滅全省股匪之目的”。張雲逸和我在會上作了對過去剿匪工作的分析，檢查缺點和如何執行毛主席指示的發言。這次會議對全省肅清股匪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是廣西剿匪鬥爭中具有重大曆史意義的會議。會後，省委、軍區、省人民政府根據第三次高幹會議精神，先後發出了《十項剿匪法規》、《為完成1951年4月底肅清全省股匪及迅速廣泛發動群眾的指示》、《關於頒發剿匪立功標準草案的指示》、《關於殺人、收槍、反霸等工作的補充指示》等文件。在毛主席的指示和省委第三次高幹會議精神的鼓舞下，全省軍民滿懷信心，掀起了以桂南和瑤山為重點的轟轟烈烈的剿匪鬥爭高潮。在此之前，38軍因抗美援朝已撤走，39軍亦準備撤走。12月，中南軍區將陳明仁將軍的21兵團從湖南調到廣西參加剿匪鬥爭，從而加強了廣西剿匪的力量。桂南剿匪首先拉開戰幕。橫亙10多個縣的桂南地區，南臨大海，西南與越南毗鄰。其中十萬大山、六萬大山地勢險要，為土匪長期盤踞之地。我軍曾於1950年5月進剿該地區，但尚有一定的股匪未被殲滅，危害我西南部海邊防的安全。台灣國民黨也企圖把這一地區作為“反攻大陸”的落腳點。殲滅這一地區的土匪，有著極重要的意義。

        12月初，我軍以45軍全部及21兵團的219師，連同玉林、欽廉、龍州軍分區部隊共17個團兵力，由45軍指揮，對桂南地區股匪實施圍剿。12月19日， 45軍133師對盤踞於靈山西南、永淳以南、欽州東北的煌墩、舊州、陸屋、武利地區股匪發起攻擊。經過兩個多月的圍剿，共殲匪1.6萬餘人，基本肅清該地區股匪。這樣一來，十萬大山、六萬大山的土匪陷於孤立，驚慌失措。十萬大山的股匪為了活命，企圖向越南逃竄。我軍修正原計劃提前進剿。先巧妙迂回，東西南北四麵下網，構成鐵壁合圍之勢，斷絕土匪外逃去路。經過12天的外圍戰鬥，消滅了匪“兩廣反共救國會”及“粵桂邊反共救國軍”大部。12月25日，我軍乘勝向十萬大山區進剿，至1951年2月下旬，共殲匪3萬餘人，基本消滅該地區股匪。“粵桂邊反共救國軍”總指揮女匪首韋秀英被擊斃，副總指揮郭德光、“兩廣反共救國會”主任韋雨莊、原國民黨廣西省政府副主席方一引、原夏威兵團副司令鍾飛等繳械投降。

        與此同時，我45軍135師和玉林軍分區部隊對六萬大山區股匪也發起猛烈攻勢，殲匪1.5萬人，主要匪首楊風池、伍達顧被擊斃，馮宗銘被活捉，陳日東、曾仲英、曾東元等被迫向我投降。至此，桂南地區股匪基本肅清，共殲匪6.4萬餘人，取得了桂南重點進剿的勝利。桂南剿匪戰鬥開始不久，瑤山重點剿匪戰鬥也於1951年、月8日打響了，這是廣西剿匪鬥爭中最為壯觀的一幕。瑤山位於桂林、柳州、平樂、梧州4個地區交界處，山嶽連綿，地形複雜，曆來為土匪聚散之地。在我軍冬季進剿開始後，各路土匪骨幹紛紛上山，企圖負隅頑抗。據偵察，瑤山裏有匪兩大係統、8個軍、13個師、7個旅、19個團、2個縱隊、7個支隊的番號，共3萬多人。瑤山不僅是桂東北地區土匪的指揮中心，也是全省土匪的總指揮部，拔掉這顆“釘子”，將使全省剿匪局麵大為改觀。為打好這關鍵性的一仗，省委、軍區作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1950年12月9日，軍區製訂了《桂北大小瑤山重點進剿計劃》，對兵力部署、作戰方法及其它有關事項作了明確的規定，省委、軍區將此計劃報告中南軍區、中央軍委和毛主席，得到了肯定。由於該地區聚居著瑤族同胞，我們嚴格要求進剿部隊認真執行少數民族政策，為此，頒布了一係列關於發動少數民族同胞參加剿匪和尊重少數民族語言、生活習慣的指示。進山前，先派出40多支偵察隊，一方麵是偵察地形和匪情，另方麵也是了解山區的民情和社情，作好進剿前的準備。為加強對該地區剿匪工作的領導，省委和軍區黨委分工負責軍事剿匪的軍區副司令員李天佑同誌擔任瑤山進剿指揮，省委副書記何偉兼政委，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粟再山兼副政委，領導和指揮剿匪戰鬥。1月8日，大小瑤山會剿拉開戰幕，我軍以14個半團的兵力投入戰鬥。首先，以32個連的主力部隊、7個縣大隊、兩個區中隊及民兵群眾數萬人，以環繞瑤山的桂江、潯江、柳江及柳（州）平（樂）公路突然實施兩線式的嚴密封鎖，構成了500多公裏不可逾越的大包圍圈，切斷了土匪外逃的去路。之後，我52軍214師、215師和5個軍分區的部隊，從不同方向對瑤山外圍土匪長期盤踞之地進行突襲。土匪一觸即潰，四散逃命。我軍改變戰術，就地鋪開兵力，駐剿與搜剿相結合，分片包幹，拉網掃蕩。經過10多天的戰鬥，匪55軍副軍長劉錦堂、參謀長朱滿錫、48軍參謀長薑蔭祥、新1軍軍長餘鑄、政法部主任陸澤東等重要匪首被我生俘；匪14縱隊司令王最被擊斃；匪“廣西遊擊聯軍”總司令黃品瓊、48軍副軍長盧榮被困在山上凍餓而死。共殲匪8000餘人。2月2日，我以30個連的兵力，分路乘勝挺進瑤山腹地，向金秀、老山、聖堂山等縱深地帶奔襲合圍，再殲匪骨幹800多人，其餘殘匪分散隱蔽。我即以分散對分散，組織了飛行隊、飛行組日行百餘裏，窮追猛打，跟蹤搜捕散匪和逃匪。省委及時派出隨軍工作隊4000餘人，分別進駐大小瑤山的78個鄉。他們與主力部隊一起，深入發動群眾，宣傳黨的民族政策與剿匪政策，做到“人人開口，家喻戶曉”、“標語上山，標語入洞”，對土匪開展政治攻勢，使一大批散匪不得不投降自新。至3月中旬，瑤山會剿勝利結束，共殲匪3.8萬餘人，四大匪首林秀山、韓蒙軒、甘竟生、楊創奇及其他重要匪首無一漏網，徹底、幹淨地消滅了盤踞在瑤山地區的股匪。桂南、瑤山剿匪的勝利，是廣西軍民執行毛主席指示、落實省委第三次高幹會議精神而取得的重大勝利。在此期間，其他各地的剿匪工作也取得很大成績，全省共殲匪18萬多人，收繳槍支22萬支。全省除桂西30多個縣外，基本消滅了股匪，從根本上扭轉了剿匪的被動局麵。毛主席於1951年1月2日和1月23日，先後致電廣西省委、軍區領導及中南軍區黨委，表揚廣西“過去幾個月剿匪工作有很大成績”。匪焰大降，民氣大伸。廣西的殘匪已陷入垂死掙紮的境地。瑤山會剿一結束，我們又部署進剿桂西北地區股匪的工作。在這段時間，按照軍委要作好美蔣登陸作戰準備的指示，我到欽州、北海一帶視察海防，布置戰場，籌備糧食。我先到欽州乘機帆船到龍門港，沿日軍進攻南寧時的水路視察，再到北海一帶，對合浦、靈山、欽州、防城4縣的地形、交通運輸及匪情等方麵進行了解，布置糧食籌備和修橋等工作。這時這4縣尚屬廣東管轄，因離廣東較遠，鞭長莫及，尚沒進行土改和鎮反工作，群眾沒有發動起來。

        我回南寧後，從戰備工作方麵和長遠考慮，廣西需要一出海口，便提出建議：把這4縣劃為廣西管轄，另把廣西突出廣東的懷集縣給廣東管轄（此事我去北海前曾議論過）。葉劍英、張雲逸等同誌都同意我的意見，即上報中央，中央很快就批下來了。今天，北海已成為廣西對外開放的窗口，在廣西的改革開放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我從北海回來後，即參加研究桂西北的剿匪工作。我與李天佑同誌於3月共同起草了《西北部剿匪部署情況》的報告，呈省委、軍區和華南分局，提出了兵分3路進剿3個重點匪區的具體計劃： 21兵團的215師兩個團及桂林、柳州軍分區各一個團，圍剿地處柳北四十八弄【上麵“山”，下麵“弄”】之匪；宜山軍分區3個團及214師兩個團，進剿羅城、宜山、南丹、天峨地區之匪；21兵團219師及南寧、百色軍分區各一個團會剿桂西北之匪。這個報告經省委、軍區審定後執行。縱橫百餘裏的鹿寨縣四十八弄【上麵“山”，下麵“弄”】，是桂北一個重要的土匪老巢。

        其地形極為複雜，山陡深，山多岩洞，山山相接，洞洞相連，路隘林密，人煙稀少，盤踞在那裏的35股大小土匪1700多人憑借其特殊地形，采取十分毒辣手段，強迫組織全民自衛隊，製造民匪不分，企圖長期與我對抗，把四十八弄【上麵“山”，下麵“弄”】變成小“台灣”。

        3月20日，我215師和柳州、桂林、宜山軍分區部隊共6個團的兵力，在當地縣大隊和4萬多民兵的配合下，分兩路對四十八弄【上麵“山”，下麵“弄”】和九萬大山地區的土匪發起進攻。我軍吸取桂南和瑤山會戰的經驗，采取層層包圍、多路奔襲合圍的戰術，由外向內步步緊逼。縮小包圍圈，然後逐一搜剿，共殲匪“桂中軍政區”司令何次山、副司令向天雷以下2500餘人；九萬大山區會剿19天，殲匪4700餘人。接著，對三江和大苗山地區股匪奔襲合圍，全殲兩地區股匪。

        至5月20日，柳北重點剿匪戰鬥以殲匪兩萬人的勝利宣告結束。在進剿柳北的同時，於4月6日以4個團的兵力對天峨、南丹重點區展開進剿，不到一個月，全部肅清該地區土匪9000多人。4月15日，我軍又以6個團兵力，會同雲南、貴州軍區部隊對桂西百色地區進剿，至5月底，殲匪1.5萬餘人，基本清除該地區的大股土匪。曆時兩個半月的桂西北進剿，共殲匪5萬多人。4月25日，省委發出《慶祝全省剿匪勝利的通知》，指出：“廣西剿匪勝利不僅為廣西人民除掉一大禍害，為廣西今後發動群眾進行農村社會改革提供了一個最有利的條件，是斬斷了美帝國主義在大陸上一隻爪牙，是廣西人民對抗美援朝運動的一大貢獻”。

        同月下旬，省委召開高幹會議，我在會上作了剿匪基本結束的報告。此後，我軍轉入捕捉散匪、開展反霸退押和土改的階段，以鞏固剿匪鬥爭的勝利。1950年10月至1951年5月底，8個月共殲匪33萬多人，加上原來的，全省1年多時間，共殲匪40餘萬人，其中師以上匪首537名，軍以上匪首170名，基本肅清了全省股匪，勝利完成了毛主席交給的剿匪任務。

        1951年5月1日，我們以軍區幾位領導人的名義致電毛主席、朱總司令及中南、華南軍區領導，報告廣西已基本完成剿匪任務，說“現在全省已出現為曆史從來沒有過的社會安定、人民情緒高漲、城鄉交流暢旺、工商界繁榮的局麵”。

        同一天，省委、軍區在南寧主持召開有7萬多人參加的隆重慶祝“五一”節大會，結合慶祝全省剿匪鬥爭的勝利。我在大會上作了簡短的講話，並向鄉親們告別。因我已接到調動工作的新任命。5月16日，毛主席懷著喜悅的心情，致電廣西軍區並告中南軍區，對廣西剿匪取得的成績表示“甚慰”，“望鼓勵剿匪部隊繼續進剿，殲滅一切殘匪”。

        廣西剿匪工作於1952年以全勝而宣告結束。曆時一年零四個月的剿匪鬥爭的勝利，為剛剛解放的廣西得以恢複和發展奠定了基礎，成為廣西人民革命鬥爭史冊中的光輝一頁。在這場偉大的剿匪鬥爭中，廣西省委認真貫徹黨中央、中南局的指示精神，結合廣西具體情況所采取的剿匪方針和決策是適時而有成效的，政策是穩妥的，整個剿匪工作成績是主要的。毋庸諱言，由於當時種種原因，在剿匪的開始階段進展不夠快，在一些地方，民槍收繳不夠徹底，群眾沒有完全發動起來。

        省委和軍區在實際工作中也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些缺點和不足，這是剿匪鬥爭中的支流。但是，中南軍區政治部個別領導人來廣西後，對廣西剿匪鬥爭卻一口否定，扣下幾頂大帽子，如說不收民槍、不殺土匪頭，七擒七縱，寬大無邊，右傾等。他不經省委、軍區，亦不找省委同誌談，也不經中南局、中南軍區，把自己的片麵看法直接電告毛主席。他不是善意地幫助省委工作，而是動員別人“揭發”省委主要領導人，不久，省委主要領導即被“靠邊”了。這種不正常的作法，引起了省委同誌的反感，挫傷了幹部的積極性。

選自莫文驊著《莫文驊回憶錄》“第十二章 建設新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