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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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魂、鄧龍光投陳倒陳的經過 / 淩仲冕

(2009-09-04 21:42:07) 下一個

李漢魂、鄧龍光投陳倒陳的經過

淩仲冕


  李漢魂、鄧龍光同是高州人,又是世交。同是黃埔陸軍小學的第六期生,又同是保定係出身。開始進身軍旅,也同是在魏邦平所領粵軍第3師,到國民革命軍成立時,又同投入第四軍張發奎所領的第12師。直至投陳(濟棠)倒陳,也是一致的。因此,說李鄧是一體,並不為過。

  在1928年,張發奎軍(原第四軍編整為第四師張任師長時,李任副師長,鄧與吳奇偉、黃劍靈即黃鎮球分任旅長)於枝江起義討蔣,南下奪取粵政權,以為基礎。誤於桂係白崇禧屯兵西江不下,欲坐收漁人之利。使陳濟棠得以合蔣(光鼐)、蔡(廷鍇)的全力而應付,演成張軍及郊(廣州市郊)而退的一幕。西入桂省後,張軍已成剩水殘山的局麵了。薛嶽別有用心,拿著殘存資本,寫萬言的悔過書,再度投蔣。得吳奇偉、黃劍靈等同是客語係的人物支持。李、鄧便隨張之後離開了。李去日本,鄧在香港,雖然是各處一方,但感髀肉之瘦,則仍是一致的。

  ·一八事變爆發,日寇以武力侵略我國,人天共憤。而蔣介石卻實行不抵抗主義,並說出什麽非統一無以抗日,什麽先安內而後攘外的胡言。陳濟棠憑借當時的西南政權,玩弄兩麵手法,形式上承認蔣的軍權統一,成立了第一集團軍,把原有的西南政權取消。原屬西南政權的海、空軍,都要統一在他領導的第一集團軍之下。又向蔣取軍事補助費,配合蔣的剿共屠殺政策,派餘漢謀的第一軍侵入贛南紅區。一方麵在省內實行分區綏靖。以香翰屏任中區綏靖委員,以李揚敬任東區綏靖委員,以陳章甫任南區綏靖委員,以餘漢謀任西江區綏靖委員。目的是壓迫人民武力,擴展自己實力,企圖在獨霸南天的基礎上問鼎中原。而人民抗日的怒火是燃熾著的,陳正好利用之,於是唱出抗日的調子,搞出什麽延攬人材,整頓武力,準備抵抗等等一大套來。

  李漢魂在·一八後,由日回來。在港與鄧會商了今後出處的決策。我是和李、鄧搞得爛熟的朋友,曾問李:投靠陳濟棠能有真正的前途嗎?李的回答是:這是手段。從這一句話,就可知李、鄧投陳的內心是怎樣的了。

  事先繆培南在李、鄧未回之前,已接受了陳的第一集團軍總司令的總參議之職,後兼任參謀長和教導師長。對李、鄧之投入陳幕,是引線之一。陳的嫡係,除餘漢謀、香翰屏、李揚敬的三個軍之外,還有另樹一幟的林時清。是高州人,任憲兵司令。是直接薦舉李鄧於陳的。還有陳奉為木神主牌的林雲陔,當時是省主席。也是高州人。他是極之希望高州人能夠更多地把握兵權,以待利用。對李、鄧投陳,更是符合他願望。所以李、鄧一到穗,他就設宴歡迎。李、鄧到穗的第二天,陳的總部,除了他的大老總之外,繼繆培南的總參議之後,又產生了兩個老總,就是李漢魂的總參事,鄧龍光的總谘議。這就是陳濟棠以抗日延攬人材為名的特設的名義。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雖然是不合李、鄧的口胃,但也明知這是過渡的。我也由繆、李、鄧的提名,當了第一集團軍總部的秘書,派總政治部工作。在陳披上了空口喊抗日的外衣之上,添了一些色彩。

  經過一個短時間,陳配合蔣的進侵贛南紅區的計劃,餘漢謀出駐三南。而粵之北江,正是餘的大後方。對於西北區綏靖委員的人選問題,曾經過數次的商洽。因為這個職務,是軍事政治配合的。認為李漢魂是文武全材,遂得繼餘之後,任西北區綏靖委員。我的總部秘書名義就改派在西北區服務,同李一同去韶關。李就職時講,不變動原有人員。但提出要求,不得貪汙舞弊,不得違反紀律。如果發現,不是更動問題,而是懲辦問題。其次是克盡職守。不能盡職的,那就欲愛無從了。所以原任的參謀長李鬱昆,及政務處、軍務處、軍法處及總務科都沒有變動人。又致各縣長書,指出兩要點:1、根絕貪汙,收拾人心。2、發展交通,以利運輸。召開了全區的綏靖會議,印行綏靖月刊,組織了視察團,巡迴到各縣視察。自己還親自出巡各縣。出巡至連山縣時,縣長某(忘其姓名)被控貪汙,查明是借架設鄉村電話之名,未經報準征收費用,苛濫至征及過路費。李乃在縣城召開群眾公審大會,判處其死刑。這是當時一件最驚人的事。其他縣長,不免有些因此而自危,因而向民廳省府請求急急自去的。李至此時,才開始薦保縣長。又以各縣長多是文人出身,不習武事,對地方武力組織,未能健全,乃成立各縣編練處。主任由縣長兼,副主任由綏署直接委派。實際上是副主任負其全責。因此,李在全區的綏靖進行,達到了在指揮上的相當如意。但還沒有正式部隊在自己手上。時大、小北江土匪還很猖獗。陳濟棠看到李漢魂的成績不錯,乃以原由範德星所領的獨立旅改編為獨立第三師,以李任師長。團長陳伯英,丘桂馨等都是原來的。隻有陳公俠當第2團長,才是李以第四軍舊人薦舉。其後各團長更換,還是由陳派來。如吳以起、梁國武、何麟遂、林國賡等,都不滿李意,尤其是陳伯英是總部秘書處長陳玉昆之弟,有恃無恐,事事阻撓。連李主張的財政公開,也未能貫徹。部隊的紀律也距理想頗遠。故李對獨三師的駕馭,是煞費腦筋的。李隻好從營長級著手,以原第四軍舊人李貢球,張雲亮、林宴、陳兆輿、黃公憲接掌幾個營,及以譚生林當副團長。在南雄應戰紅軍之役,甚為吃力,才免於敗。李事後,曾對我說:如果沒有李貢球等,有戰場經驗,則此役結果,將不可知了。

  當時陳濟棠以興建建設,在配合軍事的條件下,開築及完成公路和架通鄉村電話,是最急要之務。李是竭力於此。韶雄公路是省道幹線之一,而且是接通三南公路,以利餘軍運輸的。李限期以六個月通車,亦能如限完成。其他如韶樂路、韶仁路等,都有快速的進展與加強,為各區完成公路之冠,而且建築費較之建設廳設計定價大大降低,原因在於沒有中飽。

  在綏靖公署內的紀律,也是嚴謹的,不準抽大煙,不準宿娼,不準賭博,犯了的一經查出,就撤辦。李的嶽丈(吳菊芳之父)是綏署的顧問,帶著他的馬弁去花艇打麻雀牌。李也不得不把他撤差。這一件事的處理,在當時的風習來說,也算是新鮮的。

  連陽的土匪惡霸莫某,遺禍地方已久,李剿平他並擒獲置於法。對英、清、群匪,則以招降手法改編為地方武裝,聚而繳其械,使無漏網,大小北江的治安也搞好了。因而李漢魂當時頗獲時譽。

  至於鄧龍光,當了總諮議後,陳濟棠實行統一陸海空軍權,西南政權遺下來的空軍司令張惠長被撤銷,改為第一集團軍空軍司令。繼而撤換了虎門要塞司令陳慶雲。張、陳與陳策是一致的,陳策認為禍將及已,乃駛飛鷹艦率艦隊赴瓊州,圖與陳濟棠抗。陳以飛機炸飛鷹艦,負此責任的就是丁紀徐。獲得陳給予一筆數目頗大的獎金。陳對收拾海軍,是要費腦筋的。接管海軍的人選問題,在他的嫡係中,找不出妥人。亦有不願幹,怕搞不好,就會葬身魚腹。陳乃思及鄧龍光。鄧經過考慮,認為這正是自己顯本領的機會。因為鄧之弟鄧鄂是黃埔海軍出身,後始轉習陸軍的,對海軍中人,不少素識。還有李慶文是海軍前輩,是高州人,是鄧、李的世好,知道海軍內部派係,有擁陳策的,也有反陳的,利用矛盾,對海軍的收拾與重整,並非難事。鄧乃接受了第一集團軍艦隊司令之職。舉李慶文為副,黎剛眉為參謀長。以戴振魂任秘書處長,關公健任參謀處長。人事分配,是健全的。故鄧敢於向陳保證,此後海不揚波。陳如放下心頭石一樣喜出望外。鄧於此時期更成了兩棲軍人了。

  當李漢魂綏靖西北,正當開展之時,欲加速進度,尤其是對清匪方麵,需要好的部隊配合。時繆培南任教導師長,但是兼任總部參謀長,隻宜駐防廣州,就近兼顧。鄧認為他可離開海軍,全無問題,隻要李慶文不動,誰來接任司令都拿不走自己的囊中物。協助李的事業進行,也隻有教導師。因此,鄧寧放棄艦隊司令而當繆之副車,領師赴韶。此舉對李爭取綏靖成績,是有幫助的。而且李、鄧得以在韶多見麵、多敘談,共商此後發展計劃,亦是一個好機會。

  教導師經鄧數月的指揮作戰和整理訓練,質量也有所提高。會日寇進侵熱河,得寸進尺,國人更加痛憤,粵人群請北上援熱。陳亦以為是一個機會,乃抽調所部的請纓官兵,編成獨立第四師,號稱抗日軍。這個師的師長人選,就必須有在國內戰場上有過名聲的人。在北伐時期,鄧龍光是在攻下武昌城時,生擒了固守武昌的強悍軍閥劉玉春的。炸飛鷹艦事件,也是全國報紙都有登載,他又是收拾海軍的人。因此,鄧便被任為獨四師師長。師部是完全新組織的,都是鄧的自己人。

  鄧當師長的作風,是與李不盡同。是爭取舊人,而不是排斥舊人。提升的人,都是陳認為是他可信的。因此,陳便認為鄧無野心了。而部下也認為隻要努力,便有前途,不會被排斥。因而全師是團結的。又實行財政公開,由上而下,師部的財政,由團部派人聯合查核。團、營以下都仿效。號召嚴守軍紀,不擾民、不吸大煙、不賭博、不宿娼,有犯的按情節輕重處理,最低的處理是打軍棍,在紀念周當眾舉行,不論官兵都一樣。

  獨四師於193351日成立,在東較場誓師出發,舉行了民眾授旗典禮,到場的學生、工商各界人士數千人,蓋北上抗日援熱,民氣高漲,才有此熱烈場麵。

  當師次韶關,鄧長虹不來了。我才接掌了政治訓練處的。我做的政治工作,是打通全師上下的情感,軍事政治打成一片。我沒講過什麽三民主義,什麽總裁言行,而大力搞文娛體育活動。印發士兵三日刊,進行識字運動,成立民鋒粵劇社,及全師體育會,費用由師部供給。以強健官兵體魂,愉快官兵身心,得到鄧的讚同。 

  當師行至湘南邊境時,何梅協定簽訂了。蔣不許前進,陳也來電就原地候命。所謂抗日,在陳濟棠時代就是這樣而止。以後鄧都是以嚴明的紀律來治軍。及紅軍撤離贛南,陳濟棠為東固邊陲計,派獨四師到安遠防守。與奇襲的紅軍作戰過一次,戰鬥是幾小時便解決的。其後調駐潮汕。

  這時陳濟棠又把所部改編,廢獨立師製。以獨1師改為教導2師。獨2師撥入第1軍編為第3師。獨3師撥入第2軍編為第6師。獨4師撥入第3軍編為第9師。師長都仍舊。但所有政訓處都裁撤了。獨四師的政訓處是在安遠結束的。

  獨四師返抵潮安,即改為第9師。陳濟棠給了它一個任務,圍攻南山紅軍(當時南山紅區的領導人是古大存),限期四個月完成。因為陳當時認為廣東的紅區都肅清了,南山是最後的一處,也是曆史最久的一處。張瑞貴師搞了數年,未達成任務的。鄧因不欲我離開,便以此任務,不可無政治工作,乃成立宣傳大隊,以我當大隊長。這是陳濟棠時期的第一集團軍,全沒有政工組織時,而第九師獨有這個宣傳隊的原因。

  鄧接受此任務之後,便在流沙召開會議。宣布貫徹命令,下情上達,不咎既往,歡迎自新的政策。議出了所謂七分政治三分軍事的圍攻方針。分出全麵圍,全麵攻,缺口攻的三個階段。訂出了嚴保田,清戶口,斷交通,絕糧食的實施計劃。環山鄉的居民,均由部隊直接組織起來,隨時按冊點名。有不對的查根究底,必弄至清楚才止。並嚴守紀律,有擾民間一草一木的,必重辦。並不準官佐與當地人士應酬往還,有受民間饋贈的,以貪汙論處。曾有一個排長,接受民間送他的一瓶酒,被查出便拿來遊街,打軍棍,撤職。有過一戶,出嫁女歸寧,未報戶口,點名時,藏身禾草堆內,也被查出,也是拿來遊街。有一個鄉長,是林翼中的得意學生,平日作惡多端,會議後,仍恐嚇鄉民勒索,被告發查明有據,即就地槍決。因此雷厲風行。斷交通,絕糧食,就逐步地徹底做到。山內完全得不到山外的消息和接濟。又實行不咎既往,更加軟化了一部分人。從而得到山內情報,及誘騙山內軍民出山投暗。最後施行缺口攻,隻經過三個多月,就完成了。山中有不少餓死的遺屍,也有一息僅存的。這是一場最殘忍的屠殺。鄧龍光以抗日投陳,而竟以屠殺人民向陳獻功。當時鄧還說:南山結束之日,就快到抗日開始之時了。而事實卻是相反。

  至1936年春夏之間,陳已準備有所動作,對非嫡係人物,加以防備了。李漢魂的西北區委員,改調當東區綏靖委員,軍設副軍長,免去李的第6師長職,升任為第2軍的副軍長。但鄧龍光的第9師長仍不動。李也忍容於心,去汕頭當其東區委員,從事搜集陳的陰謀。李原日用下的營長與及一切下級官佐,連衛士,都被陳伯英換個清光。李已沒有辦法掌握他原領的第六師了。他在汕頭呆了一個短時期,就秘密出走,到了香港。到港後便發表了揭發陳濟棠通日陰謀的通電。並派人持信回汕頭交其參謀長李鬱焜。說明印信存款等等。這是李漢魂倒陳的空頭炮。

  當李免去師長職之後,不久鄧的第九師,陳也派歐陽新去接。我的宣傳隊也撤消了。但鄧是早有準備。認為南山之役,如此賣力,認為隻有陳負鄧,不會鄧負陳。時陳濟棠已秘密監視鄧,我們的住屋,常有生麵的人在巡邏著。在六七月間某夜,鄧去明珠電影院看第二場影戲,汽車停在馬路不動。鄧於第二場電影將開之時,趁觀眾擠擁,出了戲院。我早已預備好往石岐的船票,在船上候他。到了石岐,轉車赴澳門。又由澳轉港。在港輪中擬好了鄧龍光致陳濟棠勸其懸崖勒馬的公開信。到了香港,會見了李漢魂,第二天便把這封信寄到廣州,同時報紙上也發表了。(封金掛印的通電和這封信,當時全國及海外報紙多有登載)。當歐陽新接了師長之後,正在率領第九師回駐惠州。但到了河源的老隆,王德全、李紹嘉等便會同舉起倒陳的旗幟了。歐陽新隻身逃走,在公路橋底隱藏了一夜,俟部隊離開,他才逃返惠州。當時黃世途所領的一團,也一同起義,聲勢更大。這是鄧龍光以實力倒陳的另一幕。

  接著餘漢謀由贛返粵倒陳,張達的第2軍在粵北也電陳說無能為力。繆培南的教導師在廣州按兵不動。海軍實權操在李慶文手中。陳就近已無兵可用,隻有李揚敬的第3軍,但駐防東江,遠水難救近火。而第3軍的黃世途團,亦早已起義,大大影響了軍心。接著飛機也飛贛南了。機不可失,也失了。陳便宣告倒台而去港。

  這就是李鄧投陳又倒陳的經過概況。

《廣州文史資料存稿選編》第四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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