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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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述陳濟棠 / 淩仲冕 (3)

(2009-09-04 08:58:21) 下一個


再述陳濟棠 (續3)

淩仲冕

四、親胡開府

  胡漢民與汪精衛,都是孫中山先生的親信,孫先生北上,汪是隨行,胡是代行大元帥職務。孫先生死了,胡有代帥的資格,便以繼承人自居。當孫先生實行三大政策之初,汪原是個非擁護者,因為借此正好與胡對峙,才改變過來,拿起左派的幌子,從事招搖,騙了不少人。當國民政府成立,選舉主席時,大家因為對胡當政曾領略過教訓了,汪是怎樣的還未能從現實中取得結論,便都抱著看看汪又如何的心理而投汪票。汪是自己選自己的,胡漢民默察形勢,知道不可與爭,也投選汪之票,於是汪以一致的通過而當選。從此,胡漢民是明顯地落後於汪了。

  因為北伐的成功,蔣介石吃了革命的果實,而叛變革命,形成了法西斯政權。胡、汪都成為國民黨的政客,在蔣的統治下,分肥得滿意時,就隨著蔣走,分肥失望時,便搞反蔣的一套。名次級軍閥,也各懷著進級大軍閥的企圖,不論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白崇禧、李濟深以至張發奎,都是一樣利用汪、胡來作政治掩護。汪、胡也分別利用他們的武力來撐腰,以壯聲勢。於是國民黨內部戰爭,就此起彼伏,延綿不斷了。

  1930年初冬,蔣介石得到張學良率東北軍入關的聲援,打敗閻、馮,結束中原大混戰的局麵。蔣介石便要進一步利用國民黨的招牌進行欺騙,來加強他的法西斯權力。說也可憐,蔣卻想不出什麽新花樣,隻能襲用汪精衛搞護大會議時的一套,提出了定期召開國民會議,頒布訓政時期約法的主張。胡漢民不能忍了,認為這樣來玩把戲,無異是把汪已倒下的招搖旗扶起來,為之呐喊,這一口氣,是無論如何吞不下肚的。於是就發出他的所謂訓政保姆論的議論,在閑讀也好,在演講也好,甚至見諸於文字,不斷地向蔣加以非難疵議,蔣已大為不滿。至19312月間,國民黨中央召開了全體中委會議,討論訓政時期約法問題。胡漢民在會上針對了蔣介石的發言,加以批駁,形成了麵對麵的衝突,會場的空氣緊張起來,使會議得不到結果。至此,蔣介石的猙獰麵目也不再隱蔽了,那晚便把胡漢民押上湯山軟禁,使與李濟深過著共同的命運。

  胡漢民的嘍囉是不少的,但胡被禁後,沒有一個敢於首先發難,向蔣罵一聲,替胡吐吐氣。經過足足兩個月的時間,陳濟棠的算盤打好了,認定了這是實現與蔣分庭抗禮的良好機會,並可以為將來取蔣而代,完成帝夢,打下基礎。便采取與李濟深被扣時相反的手段,不再擁蔣,而是反蔣。於4月底首先通電指責蔣介石,放出反蔣介石第一炮。過了好幾天,所謂胡係要人林森、鄧澤如、蕭佛成和古應芬,才敢以監委資格發去責蔣的通電。陳濟棠這一次的舉動是出蔣意料之外,怎樣應付?驟然定不出辦法來。蔣肯定陳是沒有力量提兵出省的,又覺得中原息兵不久,不好在南方遽起烽煙,而且看清楚了自己的首要敵人是共產黨,便把陳濟棠的異動放在次要之列。當時國民黨的失意人物,如孫科、王寵惠等,見蔣不以強硬手段對陳,便都南來了,連汪精衛也在窮極無聊之際,來了廣州,桂係李宗仁等蟄伏了一個時期了,更要及時討好廣東而重上西南的政治舞台。於是,在陳濟棠保鏢之下,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於5月底左右,在廣州召開了所謂非常會議。由擴大而非常,名目層出不窮,在北方的國民政府垮台之後,非常會議又產生個西南政府了。這個西南政府,是由非常會議選出十六人組成的,汪、胡、孫和桂係都包含在內,而胡的手下最多,四監委當然在其列。在表麵上看,雖不是以陳濟棠為首,但實際上陳濟棠是後台老板,所以西南政府的一切發號施令,都是要仰承陳濟棠的鼻息的。這是陳濟棠以軍控,以軍統政的初步具體化。 

  蔣介石既然決定了以全力應付共產黨,隨著就去南昌親自策劃指揮剿共,聲言保證對廣東不以武力解決,極度地運用懷柔政策。因此,陳濟堂就能在太平的空氣下登上南天王的寶座上,安穩地坐下去。當時是有不少的買空賣空的政客渴望陳濟棠進一步反蔣打開局麵,尋找生意,陳都虛與應付,不管誰來推他,他是動也不動的。蔣介石看清了陳濟棠當時的心事,同時也看透了李濟深和胡漢民在廣東方麵的影響不大,搞不出進一步的風浪來,便解除了李、胡的軟禁。又通過禦用的國民黨五中全會決議,仍以胡為國府委員,恢複李濟深的國民黨籍,並任為國府委員。於是空氣便緩和下來,戰火沒有燃燒的可能了。胡漢民下山回粵,表麵上陳濟棠是歡迎的,但內心就反而忐忑不安,以胡敢於與蔣作正麵的衝突,對已就不一定能為古應芬等唯命是從,控統政,將不如以往的順利。在蔣方麵當然也不願胡、陳的乳水交融,也不斷地玩弄著挑撥離間的手法。香港報紙不時散播出,胡漢民要報湯山之仇,要陳濟棠作出進一步的反蔣行動,甚至說到胡進行唆使陳部內變,又屢傳胡被陳軟禁的消息。香港的小報更是依靠那聳人聽聞的消息,渲染得有聲有色。據說陳濟棠競然向胡麵說,請他作出事實的證明,以釋謠言。所以胡在湯山,固然憂憤填胸,在羊城,也覺得不會怎樣暢快,於是毅然地為陳避嫌,辟謠,作出了事實的證明,乘桴浮於海了。這是胡漢民出國遊歐的忍痛,說明了陳濟棠親胡是什麽的一回事了。

  是年·一八事變爆發了。外侮日亟,對國民黨內部的息爭,是有相當的影響的。經過滬、粵的雙方會議,蔣介石也下過一次野,以表示對黨內團結的促成,盡其最大的努力。這正是蔣介石以退為進,弄慣了的手法。至1932年元旦,國民黨的統一政府成立了,過幾天西南政府才正式通電撤銷。但並不是無條件的,除了軍隊改易了番號,八路軍改為第一集團軍,恢複軍級建製轄三個軍,另有獨立師獨立旅等等之外,就是所謂均權分治。陳濟棠借此繼續與蔣均其挖之權,分出廣東來,由陳以軍統而治之。所謂西南政府就這樣換湯不換藥的變為國民黨中央委員會西南執行部國民政府西南政務委員會與及西南軍事分會三個機構。這個局麵,一直維持到陳濟棠倒台才結束。 

  胡漢民赴歐後,古應芬留在廣州繼續當胡的代表與陳聯係。古是個什麽人呢?他的父親是在小北開設壽板店的,店內地方頗寬闊。辛亥革命前夕,同盟會人曾在這店內商議過進行事情。古是沒有加入的,因為朱執信是當法政學堂的教員,胡毅生、陳淑子等的住地,都離這店不遠,所以便時常到他店中,古便成為辛亥革命的同情者。但到消息緊時,古就害怕了,怕連累到自己身上,要他們不要在店中談革命,並求他們少到些,最好是不來。古的革命性的軟弱與動搖,這一事足以說明,但還沒有幹出那告密的可恥勾當。及廣州光複,胡毅生當海軍司長,古是當他的總務科長,這是古進身的初階。古為人庸懦,故綽號爛大鼓,說他是打不響的,真是形容得恰當,在胡係的提拔下,也爬到了國民黨中央監委的地位。正因為他是個庸懦者,適合了陳濟棠的要求,表麵上對他十分恭敬,稱他為古先生。陳愈恭敬他,他就愈馴服,無論什麽事情都是與陳同一鼻孔出氣,成為陳控統政的一把最好手。胡漢民、胡毅生在廣州,隻有祖居,沒有自己新建的堂皇大屋。而古應芬獨能在原日的壽板店舊址,高價買了四鄰房舍,建成華麗廣闊有花園的新居,即是現在越華路東頭對正的那座紅牆鐵閘的建築。當落成入夥之日,大排筵席,極盡朱門酒肉臭的奢豪,陳濟棠是親到賀喜的。但古應芬安居逸處的享受,為時不久,便患牙痛症,到危急時電報胡漢民,胡即返國,未入國門,古已不治死了。胡抱生離死別之痛,住在妻舅陳融家中,日夜下圍棋過日,陳融家的西賓潘景夷,就是胡的奕伴。大約因此而用腦過度,或奕外另有所深思罷,曾患腦溢血病,在下棋中暈厥過一次,醫好了,還是奕棋如故,最後仍是腦溢血複發而喪命的。蔣介石對胡,生則囚之,死卻哀之,派中央八大員——孫科、居正、王寵惠……等赴粵致祭,隆重其事,但幕後是另有其一套(詳見下文)。古、胡死後,胡係的在粵主要人物,便輪到林雲陔了。林在孫先生大本營時期、是任金庫長之職,在國民黨粵籍人物中,資格還算是老的,時任廣東省政府主席,並兼過建設廳長、在陳以軍統政之下,成了陳的屬員,唯陳之命是聽。陳的南天王權威,至此達到了頂峰,還借建設之命名,尊款別用。西村電廠的籌建,是收電燈費附加稅的,每一度電附加一角,也移用不少;惠州糖廠的產糖是無煙糖,更是眾所周知的事;總之,多一個建設名堂,就多一筆中飽數目。另一麵,陳與蔣在半對立中而互通聲氣,以出兵贛南、助蔣剿共為條件,秘密接受蔣的協餉,聞說每月有數十萬元,絕不公布,全部吞肥。對省內的人民武力,則極其殘暴,實行分區綏靖、包幹屠殺。派陳漢光部圍剿五指山、用飛機投彈轟炸、老少遭殃。以鄧龍光部圍困南山,斷絕糧食,把山中人餓死無數……

五、通日倒台

  九一八事變後,蔣介石實行不抵抗主義,說的是不統一無以禦外侮,所以要先安內。所謂安內,就是對付共產黨,就是剿共的代名,於是剿共就重於一切了。而胡漢民下山後,卻提出個似是而非的並重論”——抗日與剿共並重,以示有別於蔣介石,並以此作為兩廣的政治思想指導。陳濟棠一麵接受了蔣的大筆協餉,揮兵入贛,共同剿共,開辟了財源;一麵大喊抗日,順應人心,的確名利雙收。但實際上隻有剿共是作出行動,抗日不過是紙上談兵,一重一輕、明眼人誰都看得清楚的。蔣介石趁著胡漢民之死,派孫科等八大員南來致祭,肩負了吊客與說客的雙重任務,盡哀盡敬之餘,淚痕涕跡未乾,便要揮舞舌劍唇槍了。什麽舉國團結,係於一身,什麽抗日的實踐,有待於剿共的完成,向陳大灌迷湯;什麽真正統一,必須集中武力,是抗日的前提,什麽破壞真正的統一,要受共產黨同樣的懲處,向陳大加威脅。最後是單刀直入,要陳撤消西南組織,聽命中央。陳突遭壓力,隻好以稍待時日報命,應付過去,從此陳就測知了蔣對自己不懷好意的程度了。事後區芳浦(陳的總政治訓練處處長)要我寫抗日與剿共並重的必要性文章,在《軍聲》月刊(政訓處的刊物)發表,我問他為什麽要這一套?針對什麽來發揮?他就把蔣派人來祭胡的內幕告知於我。

  要陳撤消西南組織,陳就喪失了控統政的工具,無異要他從南天王的寶座上掉下來。蔣之此舉,足以加速陳進一步地向取蔣而代之的道路前進,陳怎能接受呢?於是招攬人才,擴充部隊,先後成立教導師、獨3師,以繆培南、李漢魂分任師長;改編了原廣州軍事分會直屬的空軍和海軍,驅走了梅光梅、陳慶雲、陳策,並以飛機投彈炸毀飛鷹艦於海南;成立第一集團軍空軍司令部和艦隊司令部,分別以黃光銳和鄧龍光任司令。於是陸、海、空的軍權,都集中在陳的手中了。迄日軍冠侵犯熱河,又再擴軍,成立獨四師,調鄧龍光為師長,以援熱為名,領師北上。師次湘邊,蔣介石已與日本簽訂《何梅協定》,何健亦陳兵湘南以待。陳原無抗日之決心,遂停止前進,後來且移作剿共之用。

  紅軍長征離贛北上,是真正為抗日而去,前此蔣、陳的贛南剿共合作協議,已失了對象。蔣向廣東進兵,已無顧慮,如陳不就範,可以放手幹下去,無須再客氣了。認為西南的現狀已到徹底改變的時候了,密派親信來粵,要陳撤消西南組織,部隊由中央編遣,海、空軍權歸回中央,外交遵奉中央決策,國稅不得幹預,等等,即外傳的所謂五條件。這是毀滅南天王寶座的一顆炸彈,陳是不能領教的,於是靈機一動,依計就計,派哥哥陳維周為代表,向蔣麵白曲忠。因為陳維周久已企圖親自看蔣的相,而苦無機會。此行深喜得償宿願。哥哥回時,欣然為弟弟賀喜,說蔣氣色晦暗無光,配合八字流年刑尅,定遭大劫。又再向乩壇問休咎,得了機不可失的啟示。既然命裏注定,大有逆天不祥之概,遂下反蔣決心。李宗仁時以西南政務委員會常委名義常駐粵,為的是推動陳的反蔣,有此機會,更加大賣氣力,從旁打氣。白崇禧又兼程由桂速來,向陳分析形勢:說張學良、楊虎城與共產黨合作,已得確實情報,並非空穴來風;蔣有事於西北,無法以全力應付兩廣,而兩廣兵力合計有30餘萬,若稍加擴充,可達40萬之數;估計蔣能用於兩廣之兵力,不能超過20萬;且何健態度已漸明朗,表示如能協助軍餉,定必啣尾追隨;除此有利條件之外,還有一點,是日本尚無南進之意,蔣的處境愈困難,我們就愈順利,日本必然暗中以友視我,我們從此可得外援,這是反蔣隻有勝利而無失敗的關鍵。白諸葛這樣的道出,陳的五窺頓時通了,膽愈壯了。李揚敬更另加補充,認為蔣是慣弄政治手腕,配合軍事進攻的,內部分裂屢屢奏功,猶須嚴妨,免誤大事。還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這支暗箭,是指向李漢魂、鄧龍光而發的。陳亦以所見不差,於是在擴軍的進行中,同時對非嫡係人物加以鏟除,李、鄧遂先後被撤職(經過情形已詳本刊一輯《憶述陳濟棠遺臭數事》一文中)。然陳之內變,卻無從防,終陷於眾叛親離之境,死黨隻有李揚敬一人。 

  日軍侵華,非把整個中國吞下去,《何梅協定》之後,就繼而要求華北特殊化了。向華北不斷增兵,威脅蔣介石簽訂所謂中日《共同防共協定》,蔣受暴日的壓迫,卻拿來壓迫陳濟棠,即上述的向陳提出的五條件。陳經過一切的準備後,就以日本在北增兵為借口,掛起抗日招牌,舉起反蔣的旗幟。 

  1936527日,兩廣當局先來一個通電,反對日本增兵華北,慷慨陳詞,打響了套鼓。隨著接納各方麵的所謂抗日反蔣的無聊政客和社棍,企圖擴大影響。至61日,國民黨西南執行部和西南政務委員會就正式宣言抗日,召開了群眾大會,發動遊行,示威。翌日,即以執行部政務會的聯合名義,致電南京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黨部。在這封通電發出之前,在梅花村的王宮中,開過軍事會議,決定防攻的大計是:對貴州、福建防而不攻;對贛、湘則取攻勢,以粵軍為主力,集結大庾,準備負責攻贛;以一部集結韶、樂,備防湘南;以桂軍為主力,集結全州,準備負責攻湘。冬電發後,除李宗仁仍照舊常在廣州外,白崇禧返桂了。粵軍將領都於2日分別返防,我同李、鄧一起赴港轉輪返潮安。上述情形,都是李、鄧在途中談及,李漢魂還說,他在會議中提出,冬電主張應該恰可而止,再進一步,便不能忍了。到汕後,報紙上已刊登,陳濟棠、李宗仁以率第一、第四兩集團軍將士名義發出的支電。這封電是在許多將領回防後才發出的,李、鄧都是事前不知道,認為冬電是突然而來,是超越了支電籲請中央領導抗戰的範圍,便密電餘漢謀商議,倒陳運動,就在這時開始進行了。西南部會隨著開了一個聯席會議,決議了兩條:(一)明令嘉獎,並飭準備出師抗日;(二)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改為中華民國國民革命抗日救國軍,第一、四兩集團軍,番號照舊。接著又電南京說:兩粵部隊,悉數可以調遣北上,特請指令北上路線及集中地點並源源接濟餉糈械彈。隨著蔣定期召開了二中全會,西南也派了鄧青陽、李綺庵、崔廣秀、黃麟書、李任仁五人前往。針對蔣介石對粵秘密提出的五條件而準備公開提出五大計。就是(1)立即宣布對日斷絕國交;(2)廢除·一八以來一切對日屈辱協定;(3)立即以武力製止日本違反辛醜條約增兵平津;(4)保障愛國言論,恢複民眾愛國運動;(5)由中央領導實行全國總動員對日抗戰。這是明知蔣不能接受的,不過是你以來,我以去作為一個報複而已。

  蔣在進行召開二中全會期中,陳誠、衛立煌各部,已開進江西;何健且將粵桂密使往還經過向蔣告密以表忠誠,布置湘邊軍事;蔣鼎文在福建也奉令動員;在貴州的薛嶽部,也向桂邊移動了。陳濟棠於623日就任了所謂中華民國國民革命抗日救國軍第一集團軍總司令之職。擴編所部為五個軍:以餘漢謀為第一軍軍長,轄李振球之第1師,葉肇之第2師,張瑞貴之第3師;張建為第2軍軍長,轄巫劍雄之第4師,張鏡澄之第5師,梁世驥之第6師;李揚敬為第3軍軍長,轄黃延貞之第7師,黃質文之第8師,歐陽新之第9師;以黃任寰任第4軍軍長,轄曾友仁之第10師,嚴應魚之11師,12師缺;以繆培南任第5軍軍長,轄譚遂之13師,陳章之14師,15師缺(各師長姓名或有錯誤待正)。另有陳漢光的警衛旅和稅警團及財政廳的緝私營等。至第1集團軍的部隊政治機構,於1934年間已全部撤消,這時又再恢複,以李鶴齡任總政訓處處長。還有一件妙事,陳競委派哥哥陳維周為廣州警備司令。維周向不知兵,人所共知,負此重任,是否陳濟棠認為他真有法術,可以呼風喚雨,調動神將天兵,乃真是天曉得。

  鄧龍光接了卸職令,就電歐陽新促駕,但遲遲不來。接收宣傳隊、改組政訓處的處長張某也不來。至月底,鄧和我才離開潮安。在離開之前,團長王德全找我到西湖去,問我以後怎樣?我說:你是陳老濟的人,照舊做團長好了。他恨恨地說,我們要同在一起,我們要真抗日。又說:陳維周向他施恩惠,送了3000元給他,並說如果我有什麽事要通知他,他一定幹。我與王就是這樣定下默契的。到汕頭時,李漢魂還在東區綏靖公署,正在開始草擬封金掛印的電稿,準備於二中開會前發出,已由李江在南京與各方聯係。李江同時也與餘漢謀的政訓處長李煦寰聯係,李是餘的拜把兄弟,餘是自己不出麵活動的。鄧到廣州後,見過了繆培南,知道歐陽新接掌九師的事,是李揚敬堅持,陳初時是不願的。鄧便照舊一樣去見陳濟棠,陳反而安慰他,催促他快就副軍長職。時李江已由滬回港,李漢魂於3日秘密離汕前去,6日發出封金掛印的四封通電。一電是致陳濟棠,一電是致國民黨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各院部,一電是致國府主席林森和軍委會蔣介石,一電是致繆培南轉廣東的陸、海、空軍同寅。這是反陳的第一個號角。電中措詞都著重指出陳抗日之假,對陳通日陰謀,是委婉含糊的。如致陳電中所說:道路紛紛,更有以對日諒解之言相疑責者;繼而舉出事實:如汕頭方麵,年來以交涉頻繁,敵艦踞泊,未嚐或離。乃自西南高唱抗日之後,竟悉數他駛,頓成何清海晏之象。而角田一案,更絕口不談。豈懾於聲威,麵望風畏避耶?又何怪相騖伯有,轉為親者所痛也。又致林森、蔣介石電中所說也不過是:海疆之戍卒盡撤,國防之設備毫無,即令抗日出於至誠而舍近圖遠,已屬非計。況道路流言,群疑滿腹,倘不幸而變故橫生,國家前途詎堪設想?等等,都是不夠具體的。唯同日發表的空軍隊長黃誌剛等聲討陳、李、白的電,列舉通日的罪行,就明朗得多了。首先指出西南開府之初,即派陳中孚赴日,暗相勾結,並說:·一八之變,實肇始於此。繼而指出:當胡漢民先生逝世之後,李宗仁秘密赴沙麵與日領密商者六天。如日本資助桂軍士敏土與軍火,聘日本軍官二三百人在軍中指揮。又日本資助粵省平射炮數百門,輕機槍數百挺,皆以兩粵反叛中央及以桂省鎢礦專售與日為條件。上月又派陳中孚、潘宜之赴日,要求日軍進占華北擾亂閩南,以牽製中央。粵最近聘日本軍官,分赴東北視察工事。奸人夏某,率日軍官二百餘人,化裝入桂,擔任炮、空指揮,此皆兩粵勾結日寇之不可掩蔽之實證也。此段所言,對陳濟棠通日鐵證,已作了具體的揭露,對人心軍心都起著相當的影響的。而且黃誌剛不隻通電而已,於該電發出前二日,就率領驅逐機三架,轟炸機四架,戰鬥機二架分別從廣州、從化、韶關起航,飛向南昌投蔣去了。當這批飛機飛過贛南時,餘漢謀正由廣州返大庾不久,李煦寰剛向他陳說反陳,要他即下決心,他還在猶疑中,李跪在餘膝前揮淚相勸之際,忽聞機聲,以為陳派機來炸,飽受虛驚,事後才知是空軍起義。黃治平時當餘之秘查為我道此事,說此批飛機,對餘反陳起了推動作用雲。 

  陳得知黃誌剛投蔣,亦於6日召集空軍人員講話,指責黃誌剛通電所說,全是偽造,還說黃誌剛受了蔣賄款數十萬自肥。陳還厚著麵皮要他們盡忠國家,跟他抗日,說到聲淚俱下呢。但飛去的飛機,為數不多,給予軍事上影響還不大。過兩天,餘漢謀已由贛飛京出席二中全會了,於9日發表致粵軍將領電。這封電對陳的通日陰謀也隻籠統地說一句,結外敵以興戎而已。但最後說:秉承蔣委員長麵授方略,不日回軍,望我袍澤,本兄弟鬩牆之誡、為曲突徙薪之謀,一致主張,共濟國難。這就明白說出,自己投蔣去,要打回廣東來倒陳,要廣東的將領跟他一同行動。對餘漢謀部,陳是視作心腹之寄的精銳之師,以大兒子看待的,這一突變,大出陳之意料之外。計算一下自己的三個兒子次子(香翰屏)早與伯爺(陳維周)不睦,消極去了(香因陳維周幹涉到第二軍的人事和經濟問題,大鬧意見,憤而辭去第二軍長及中區綏靖委員),已夠痛心,現在大兒子,竟然忤逆,能不痛切肝腸?立即召開會議,應付大變,在穗的師長以上將領均出席。陳這時還是堅持幹到底的,李揚敬便大拍胸膛,誓死擁護,遂決定縮短防線,認為重演擊敗張、桂軍的內線作戰鬥計劃,是勝算穩操的。即令張建部隊後撤,令李揚敬軍東下增援,並請李宗仁派有力部隊入粵。消息傳出,動蕩的廣州市,又開始籠罩戰雲。有地位的人物家屬,急忙地遷徙港澳去。我就趁此時機,分別通知第九師的團、營長家屬遷港。歐陽新這時已接長了第九師,就職時說出單刀赴會的話,以敵相視,引起官兵的內心激憤。王德全密報我說,掌握全師已有信心,我乃商鄧伯涵扶病帶同我代擬好的討陳電稿去五華,告知王德全,務須在二中全會開會期中發動。至10日,張建、黃濤、李潔之也通電聲稱反對內戰,請陳濟棠息兵。這樣陳的賭本已輸去了五分之二了,又立即開會討論應付危機。白崇禧派黃旭初乘飛機來粵,這時也正抵步參加會議,聲言立可動員3個師來粵。李揚敬又來一次助威,說345軍共有7師人,聯合桂軍,使足10師,以內線作戰應付,可以裕餘。繼著執行部政務會又開聯席會議,決定組織抗日救國軍聯軍總司令部,以陳濟棠任總司令,李宗仁任副總司令,這是死雞撐飯蓋的最後一幕了。這時廣州市的軍警已加緊戒備,陳維周警備司令部的密探四出作惡。鄧龍光、陳文(原獨四師參謀長)和我的住宅,都發現生麵的便衣大漢巡邏。陳文即於12日晨赴港,鄧和我在夜間化裝,搭石歧船赴歧轉澳。在轉赴香港輪中,我代鄧草擬了忠告陳濟棠的信。抵港後到皇後酒店找馮伯婁約會了李江,一同去見李漢魂,信稿經他看過後,馬上由李江帶去中央社發稿,15日香港報便刊登了。鄧龍光這封信,是向陳大擺架子的,開始敘述了與陳的關係,提出了他的假抗日內幕,說自己從未擾及民間一縷一絲以自肥,亦未冒占霸收一稅一捐而自飽,對團體則甘為牛馬,於個人則永矢潔廉。接著說:所以報鈞座者在於公而不在於私,所以愛鈞座者在於正而不在於侫。至此轉了筆鋒暗罵李揚敬等,說:不期公則有礙於私,正則不容於侫,必去我而後快者,大有其人,陷鈞座於不義者,亦即此輩。然後又說自己的處境,兵權既解,馬是騎隨之,扣留之謠,一瞬即成事實,為免眼前之虧,乃謀自存之道。於是就隻有不告而行了。後來懇請陳濟棠洞察國人厥懼戰禍之心,體諒袍澤見義明理之勇,祥和一念,幡然改圖,救舉棋一著之差,回殘局更生之慶。最後還以伍員自比說:剖心挖目,敢進最後之忠言,執筆陳詞,不禁涕淚之交泗。

  二中全會於710日開會,在14日那天,議決撤消西南執行部及西南政務委員會,取消第一、四兩集團軍番號,任餘漢謀為廣東綏靖主任,兼第四路軍總司令,任李宗仁為廣西綏靖主任,白崇禧為副主任,撤消陳濟棠本兼各職,任為國防會議委員。時餘漢謀部已回師至韶關,餘亦於15日就職,以哀的美頓式致陳電說:24小時內離開廣東。張建於14日再電,聲稱服從中央,餘部便順利地推進到英德軍田一帶了。歐陽新這對正率第九師由五華、興寧開動,準備前赴惠州接替進駐東增的七、八師防務。16日到達老隆,團長王德全、李少霞等派兵包圍師部,要歐陽新一同討陳,歐陽新隻身逃脫。第七師的團長黃世途,在河源率部一致行動。王德全領銜討陳的通電內容,是先指責陳以抗日之師移用剿共,並延欠軍餉,吞食補助費;繼即揭露陳通日的一個事實,說:憶西南異動之日(指61日)即杉山(日陸軍部次長)到滬(乘長奇丸來的)之時,聲言來造訪,繼周秘往協商,此中曖昧何以見人?南返之後,出入沙麵日領使館,日夕不停(王德全曾於6月間到穗去見陳維周,候至深夜,與陳家人閑談,得知陳近來時到沙麵。及陳回,也問他為甚深夜始歸?陳順口答說,在日領事館有事。王記之不忘,對我說過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今竟稱兵百粵,反叛中樞,掛抗日之羊頭,賣通日之狗肉。萬難共器,立起揭竿,揮我戈茅,滅此朝食。擁護餘(漢謀)主任,服從指揮歡迎鄧師長回部領導。湯火不辭,忠誠謹白,伏新垂察。因此,李揚敬的第3軍,便失去了一個師和一個團,實力差不多減去了一半了。歐陽逃到惠州,李揚敬才得知噩耗,陳濟棠16日上午舉行就任聯軍總司令職之後,聞變大罵:跛手王(王在歧嶺之役受傷,一手成半殘廢,王是行伍出身,與陳有悠久曆史關係)都反我,不可思議。因而感覺到:3軍是一向相信的,內部也起變化,第四第五兩軍又怎樣?就更難抱樂觀了。接著艦隊也有一部開出黃埔集結了。發動西南組府的四監委林森早當了蔣的主席,古死,鄧去,隻餘蕭佛成,此時也急忙去港了。所謂元老的鄒魯早已看清楚,認為事無可為,請假放洋去了。政治方麵如此零落蕭條,軍事方麵更是驚惶失措,是日,餘漢謀由大庾入駐韶關了。第四師長巫劍雄也發通電勸陳入京,並表示歡迎餘漢謀回粵,這是陳的部屬向陳致送最後的一個禮。眾叛親離的悲哀,鑽進了陳的靈魂深處,隻好又開會議。李揚敬已噤若寒蟬了,陳特別向繆培南說,育群,你有什麽意見?繆便答道:我沒有自己的意見,總座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並說,屬下的師長同我一樣意見,我是可以相信,以下的我也覺得有些難說了。會場空氣沉寂得悶煞人,陳漢光乃起立說,還是請總座細加考慮,定出主意來,給大家遵行,相信在坐的都不會離開職責自由行動。這個會議,就以再考慮而結束。 

        17日這一天,是陳濟棠今後命運如何的決定期了。蔣介石卻在南昌來了一個萬急的電報,催他離粵赴京就國防委員職。經過一段傍徨焦慮的時間,滴下清淚來,看清了環境,認為大勢已去,便決定下野,乃親自寫信給蔣介石,表明自己願意離粵。惟以握奇眾望未孚,收拾粵局,恐不足以服眾,懇請另派大員來粵接收,俾得心安,餘由漢光麵報等語。立喚陳漢光吩咐各事,乘機飛去南昌麵呈,候函複,原機飛返。蔣的複函,卻教訓了他一頓,說:餘漢謀乃中央派委接收人員,由餘接收,即是中央接收。粵中將領效忠中央,自必深明此旨,不必過慮。並說:離粵絕非下野,軍人進退一本服從,環境如何?無須計較。能保存革命光榮,即可上對國家,下盡個人職責矣。雲雲。陳之所求不遂心,中又大感不快,8日清晨,得知全部飛機共40餘架飛去南昌了,又想起機不可失的乩壇啟示,很自然地又感覺到這是命定的了,下野之心,更堅決了。隨即赴燕塘,召開最親信的人會議,參加的有李揚敬、陳維周、林翼中、何犖、林時清、區芳浦、黃麟書、曾如柏、陳玉昆、孫家哲等人。陳宣示本人去留問題及與蔣往返通函的經過,大家一致請陳通電下野,請餘漢謀回粵主持,陳當然表示讚同。會散,陳返總部,又召開會議,除了上述各人參加外,有繆培南、張國元、譚遂、張鏡澄、張之英暨總部務處長等20餘人。陳即向眾宣布,本人準備下野離省,並發通電,讓社會人士明瞭真相,與會者無一人發言。陳即決定各事:(1)廣州市治安由憲兵會同公安局維持;(2)市郊治安,由13師長譚遂負責維持;(3)軍校由林時清負責;(4)總部由繆培南代拆代行;(5)總部各處長不得離職,準備辦理交代;(6)總部人員一律提前清發本月份薪餉。散會時已過中午了,陳回辦公處,一連寫了幾十張條紙,某某給若幹萬元,某某給若幹千元,也有給一千幾百元的,這是陳的最後分肥。停了一停,又寫一張條紙,內容大變了,是槍斃一個人(姓名苦憶不出),是兩三個月前,因稅捐事,部屬對此人大不滿,向陳攻擊他,陳始扣押他的。在這時候,還辦此事,必然是內中有不可告人者,而必須加以滅口的。處理已完,登樓回室,在上樓梯時,想起還沒有送錢給繆培南,便停步問:育群,你也是要錢用的,繆答不須要。陳複說:我叫軍需處送給你。但說過也忘了,在總部高級人員中,得不到陳的最後分肥的,隻有繆培南一個。上麵所說,都是事後繆對鄧龍光說的,鄧在閑談中,不時拿來作話柄。 

  陳離開總部,回去梅花村,大約是要抽夠癮的大煙,至下午5時,發了一個最後的電報給餘漢謀。電文充滿了上司的口吻,是這樣的:握奇兄:棠誠信未孚,現決擺脫仔肩。此後對於救國責任,廣東治安,袍澤維係,偏勞吾兄獨負其責。望善為之,以補吾過。南天王的寶座,至此倒下來了。隨著便偕陳維周、區芳浦、林翼中等離開梅花村的王宮,赴魚珠炮台,落了海虎艦,駛向黃埔去,求乞泊在黃埔的英艦,給他乘坐。經過了多時的哀懇和辦理手續,才得到英海軍部的批準,派淺水艦摩夫號乘載他,陳濟棠於719日晨安全到港了。

《廣州文史資料存稿選編》第四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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