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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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西和平起義始末(3) /賴慧鵬

(2008-12-16 06:53:40) 下一個


靖西和平起義始末(續)

賴慧鵬


三、審時度勢準備起義

        19494月下旬,解放大軍打過了長江,解放廣西已為期不遠。我長期盼望的起義亦在應變之中提到了日程上來。8月,我以搞好地方治安為名,報準省府成立了“廣西第六區保安協進委員會”,參加成員,專署有專員、副司令、專職軍官、行政人員;各縣有縣長、縣黨部書記長、參議長、自衛副總隊長、下雷警備區署署長;社會人士有地方士紳、各界代表共30餘人。主任委員由我兼任,副主任委員是社會賢達卓錦湖和曾其相。下設總務、秘書、情報三個處。“協進會”表麵上看是為了鞏固舊政權,實際上是準備起義的機構,有些事情專署不便辦理,都由協進會出麵。

        為了實現和平起義,我設法同遊擊隊取得聯係。當時滇桂黔邊縱隊的領導機關已移駐雲南,靖西地區有一個右江上遊指揮部,指揮員是劉包同誌,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和平意圖,各縣還經常發生敵對行動。為了表示善意,910月間,我向7個縣和下雷警備區發了密電,說明現在形勢緊張,強調各縣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縣城(因國民黨規定丟失縣城者嚴辦),愛護士兵生命,不要主動出擊。同時派出潘錫啟、童傑飛兩位大學生做代表,分別進入遊擊區同遊擊隊秘密接觸,將我方采用“收兵守城”的意圖,即希望雙方緩和對立狀態,暫時保守邊界,為將來和解創造條件等盡快告知遊擊隊。除此之外,我們還盡量利用一切媒介向遊擊隊捎去和解信息。據報原靖西縣民團副司令張焯然在1947年冬被遊擊隊俘虜,經教育後做了共產黨的情報員。他自己說是逃回來的,裝作不問世事,整天釣魚。我找他秘密談話,暗示知道了他的身份,並表示絕對保護他的安全。他看清楚我們是真的搞起義,才承認是劉包部隊派回來的情報員。後來通過他與遊擊隊聯係過幾次。

        在起義準備過程中,由於消息閉塞又缺乏宣傳工具,對工作的開展極為不利。19498月我去桂林,了解到省府在南寧有個印刷廠停辦,機器、字粒齊全,我喜出望外,當即給省府寫報告,以動員民眾“戡亂”和提高邊境文化為由,準備創辦《靖西日報》,請求撥給靖西一套印刷機器和鉛字。當時解放軍打到湖南,桂林形勢緊張,黃旭初順水推舟,立即批準。我又在桂林買了一台收發報機,配給報社使用。隨即指定新派主任秘書李如傑負責把機器運回靖西,爭取在1010日出版。因準備不及,《靖西日報》推退到11月才出版,總算趕在起義前與讀者見麵了。它及時報道了解放軍的神速進軍消息,和本專區的交通、治安、民情動向等。對促進71署的統一行動,起了很好的宣傳和組織作用。同時《靖西日報》的電台大量接收新華社的電訊,以及香港等地的報道,使我們對時局有較全麵的了解,有助於選擇起義的時機。當時遊擊隊也分析了我們辦報的意圖;眼看國民黨就要全麵崩潰,還花費這麽大的精力來辦報紙,估計靖西當局會有不同尋常的行動。

        19499月,衡寶戰役打響,白崇禧為了固守廣西,於10月成立桂林綏靖公署,居於廣西省府之上,綏靖主任李品仙手握重權,11月中旬,黃旭初連空名省主席都挨白崇禧免掉,由李品仙兼任。有一天,李品仙來電給我和保三團,要保三團立即開往寧明,這明顯是為了保護邕龍公路,為逃跑越南作準備。保三團接到命令後全團震動,團長譚萍求我給李品仙去電,說明靖西兵力薄弱,遊擊隊活動厲害,請求免調。對於保三團,我長期來感到是個棘手問題,它不是我的部隊,兵力比我們大兩倍,如果它反對起義,我們是會吃虧的,現在上頭把它調走,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全部調走嘛,我又怕靖西兵力薄弱,發生變亂。我利用保三團官兵怕戰、思家的心理,建議把全團眷屬留在靖西,由我負責照顧,但要留下曾肇年一個營保護,歸我指揮。譚萍仍不願走,推說沒有行軍費,我向靖西禁煙督察處借得二千銀元給他做路費,譚萍乃帶著兩個營和一個機槍連快快地開拔了。

        送走保三團的主力,去掉了起義的大障礙,自然是件好事。但我考慮光是靖西地區起義,力薄勢單,震動不大,最好能聯絡鄰近地區一致行動,互相支援,聲勢就浩大得多。從平時觀察,百色專員陳漢流、黔桂邊區司令官張光瑋(駐百色)是不會響應的。龍州專員伍宗駿,原是我的副司令,是我通過李新俊推薦他當上龍州專員的,他上任後給我來過很多電報,提出兩個地區要多聯係,互相幫助。我認為聯合伍宗駿起義的希望最大。有一次,省保安司令部發一批槍械給靖西,我派軍需主任胡新鶴率幾個軍械員去龍州軍火庫領取,順便捎了一本與我單獨通訊的電報密碼(叫“養密”)給伍宗駿,請他在必要時直接與我聯係。

        194911月初,解放大軍逼近桂林,廣西省府、桂林綏靖公署、省保安司令部、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統統逃到南寧。11月中旬末,李品仙發來電報召開軍事會議,還說公署存有不少槍支、子彈、被服,各專署需要,由專員親自帶車到南寧領取。當時我們正急需補充裝備。我即於1121日帶幾個人坐一輛大卡車去南寧。當晚到田東住下,街上非常冷清,商店都關了門,偶爾見到幾個行人,也是神色不定。我找縣長梁鏡了解情況,他說:“共軍已打到河池,沿公路直下田陽,所以大家很慌張。”我問:“百色張光瑋司令官和陳漢流專員有沒有指示?你打算怎樣辦?”他回答說:“沒有指示,我也不知怎樣辦。”我見形勢這麽緊急,擔心去得回不得,就給李品仙打了個電報,說情況危急,我不能去南寧了,如有槍彈請留下,將派人去取。我返回靖西時對梁鏡說:“如果共軍打到田東,你願意去靖西的話,我歡迎。”後來,他真的帶了百多武裝到靖西,參加了起義。

        1128日,張光瑋在百色又急電召開應變會議,要專員、縣長都參加。他的參謀長林科連還專門打電話給我,說司令官要我親自出席會議。我感到形勢不妙,而且對梁津督導團(是白崇禧派到靖西的)也不放心。故稱病不去,並通知各縣縣長,軍情萬急,不能離開防地。由專署統一向司令部請假,隻派專署中校參謀主任區樹楹代表出席。會議開到121日匆忙結束,正在會餐,聽說解放軍從河田公路下來了,與會人員倉促星散。張光瑋亦率部於2日淩晨逃往舊州。12月初,南寧、百色兩地相繼解放,這對靖西專區及時宣布起義是非常有利的,但我想,靖西專區隻有一條公路經天保出田東,和邕色公路相接。天保是靖西7縣的門戶,如果天保縣的國民黨軍政勢力反對靖西起義,那解放軍就不能順利進來,我們也出不去,一定要爭取天保和我們一致行動才行。124日下午,我帶領專區保安協進會的幾位成員坐車到天保去。第二天上午召集地方人士和各單位頭頭開會,我不好公開號召起義,隻是介紹當前解放軍的強大攻勢,桂西各縣難以偏安的嚴重形勢,啟發大家討論怎麽辦?發言的人都主張和平解決,不再打仗,並一致表示,隻要不在地方打仗,一切都惟專員之命是從。我最後表示一定尊重大家的意願。

        會還沒有開完,突然有人報告百色專員陳漢流帶一百多人槍,還有電台,已到天保醫院等我見麵。我想,在這兵荒馬亂之時,他自顧不暇,來這裏幹什麽?是不是靖西準備起義的事,有人向上告發,李品仙、張光瑋派陳漢流來抓我?但陳和我還是初次見麵,諒他還不敢貿然在我轄區內動手。於是我下午到醫院會他。陳說,他是從南寧領槍回到田東,聽說田陽有遊擊隊不能通過,就來同我商量。我有意試探其態度。通過試探談話,我發現陳漢流思想比較頑固,引起我對他的提防。我告訴他:“我今晚要趕回靖西。”並問他打算怎麽辦?他請求我明天(126)4部大卡車給他運兵到靖西去休息。我警惕地推說汽車缺油,而且客車進境老百姓更加驚慌。你一個人去靖西休息我歡迎,兵留在天保,如供給有困難,我交待縣裏給予解決。他當時隻吱晤一番,不明確表態。但當晚9時我去搭車時,陳早就站在車邊等候,拉我到黑暗處說什麽兵放在天保他怕軍風紀有間題,不放心,請我同意他把兵帶去靖西。至此,我雖然增加了疑慮,但仍然同他擺事實,說除了怕影響民心外,靖西城外5裏地都駐滿了部隊,再無可以使用的營地,請他諒解。他無別說,我也開車走了。

        第二天早上,陳漢流又打來電話,請我派車給他來靖西。我答應隻有一部車和隻能來回一次天保外,又重複一次昨天講的:“隻你一個人來,兵留在天保。”他又吱吱唔晤幾聲,沒明確答複。車開出半夭後,我不放心,就叫副司令王達漢打電話同天保縣府聯係。對方說,“陳專員分兵兩路進入靖西打算是昨晚就決定的。陳專員帶一部分士兵乘車走,大部分士兵天未亮就吃好飯,徒步行走了。估計乘車的和走路的可同時到達靖西。”我聽了很焦急又很反感。心想:陳漢流這樣蠻不講理的帶兵進來,是不是真的接受了李品仙或張光瑋的密令,假借休息而來?要是他同督導團、保三團勾結,就會反客為主,貽誤大事。為了保證起義的成功,我決心對這位不速之客采取行動了。我立即寫了一封信給陳漢流,大意是:“時局緊張,民心浮動,客軍入靖,民眾不安,請把士兵的槍支放在車上,你一個人坐車到專署休息,士兵下車走路。”我將信交給連長覃超廷時說:“你領兩個排跑步到城外34公裏地方,占據兩邊石山,架好機槍,把這封信交給陳專員。要是他按照信裏講的意思辦,就不要傷害他們,要是反抗,你就下令開槍,連車子打碎也沒問題。”陳漢流看了信,又見我們嚴陣以待,便叫士兵卸槍下車走路,他一人乘車到來,我已在專署樓上給他安排好房間,派人守住。隨後我叫主任秘書李如傑把靖西決心起義的事情告訴他,歡迎他參加,如不同意,隻要不搗亂,也保護他的安全。陳漢流說他一再要求來靖西就是為了商量此事,不過不敢明說。我們也不同他計較真假了,總之,他同意收繳武器改編部隊,轉變態度,願意參加靖西起義就行了。

        起義前夜,充滿著驚濤駭浪,陳漢流的問題剛解決,“總體戰督導團”的問題又冒出來了。該督導團是國民黨華中軍政長官公署在194910月派到靖西專區監督貫徹執行白崇禧提出總體戰實施情況的,它的權力很大,如發現有人與共產黨勾結,對縣長以下的可以先斬後奏,對專員以上的可報請撤職查辦。該督導團長梁津(少將銜,靖西人)很反動,他多次督促我派兵“進剿”遊擊隊,我采取應付式地布置一番,沒有“戰績”。他很不高興,除大罵官兵不肯賣力外,還提出要我親自帶兵“進剿”,他也上陣督戰。我借病拖延,按兵不動。他就造謠說我“心懷二誌”。126日他見我繳了陳漢流的槍,就夥同該督導團員,四處煽動本地人來反對我。說什麽“賴慧鵬竟敢扣留百色專員,並繳其部隊的槍,說明賴要一意孤行舉大事了。大家注意,他是廣東人,把靖西交給共產黨,求得自己一家平安回廣東,我們本地人就該死了。”他還恐嚇群眾說:“現在有幾萬國軍駐在越南那邊,一天就能趕到靖西,如果誰跟賴慧鵬造反,國軍一到,祖墳都要挖掉。”卓錦湖等地方長老及時找我反映梁的破壞活動。過二、三天,韋高振等連續來報告:“梁津煽動我們的軍官拉隊伍跟督導團走,由碩龍出越南。說什麽‘己得到電報,國民黨派伍宗駿師已到靖西邊界接應’”。鬥爭白熱化了。我不能再讓梁津一夥動搖軍心民心,破壞起義計劃的實現。乃毅然決定於129日晚派兵包圍督導團駐地,把該團全體人員扣留起來,並收繳其武器和電台,為公開起義掃除了障礙。團長梁津在被關幾天後,代表該團全體成員寫來悔罪書,承認他們很反動,並宣布脫離國民黨,表示護擁共產黨,擁護靖西起義,請求寬大處理。我們把他的悔罪書刊登在靖西的《解放日報》上。起義大會開過後一段時間,經過研究釋放了他們。

(待續)

原載《廣西黨史》,1994年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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