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與北京有兩小時的時差。當北京早上八點陽光初照時,新疆還在淩晨六點睡意朦朧中。部隊還是習慣用北京時間。
星期天,為了給官兵以充分自由,隻有早晚兩頓飯。上午十點,太陽才懶洋洋地升起。不用放軍號,隻放些音樂、歌曲提醒一下進餐時間,吃或不吃,飯都在那裏。
這天早飯後,關了電唱機,擴音機,我和小桑需要去下邊師裏服務社買些東西,也順便拜訪小曲。想聽聽他到底要給我說些什麽。
“陽光燦爛,水壺灌滿,房租付完。隱藏在大地之中的是萬物生長的力量。。”路上想起喜劇大師卓別林在“舞台生涯”中的幾句台詞。與小桑說說笑笑,精神飽滿,步履輕盈,快活得象兩隻剛出飛的小燕子。
小曲住在師部電影隊,因為是特招兵,為方便他畫畫,住單間,幹部待遇。按既定方針,寒喧幾句後小桑借口找老鄉,給了我們個“單獨談談”的機會。隨著小桑的關門聲,從外麵撲進來一股冷氣,把我們也僵在了那裏。相對無言,各懷心事,有些尷尬。。
片刻,他先緩過神兒來。拉開抽屜拿出幾張女兵照片像洗牌一樣在桌上攤開,俺一頭霧水。
“這麽多漂亮姐兒啊,哪兒來的?”我一張一張看,一個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其中一位宣傳隊的我還認識。
“你不會說她們都在追你吧?”我的目光在他臉上搜索。自信心象撒了氣兒的皮球,慢慢癟下去。
“不全是。但都是讓畫像的。”他回答,也在觀察我的反應。
“那就畫呀!天天瞅著美人兒,多賞心悅目啊。”我盡力遮掩我的不自信。
“唉”,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陰差陽錯啊!想畫的不讓畫,讓畫的又不想畫。。”
朦朦懂懂的冰花,話不挑明就很難理解。但從他的說話的語氣和期待的眼睛裏,也似乎悟到了點兒什麽。
“你是說,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我試著捕捉他話裏的含義。
“是啊,那花,冰山雪蓮一樣的冷傲啊!”
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俺,那眸子裏有火,有電,有深情,有愛戀。從沒談過戀愛的冰花那裏敢接那目光?我目光躲閃著,我怕“觸電”。
時間好像停在了那裏,靜得仿佛能聽見對方砰砰的的心跳。我在慌亂中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接。
“哎,說正事。你對我有什麽看法?”半天他打破靜默,擠出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這問得也太落俗套了。我睜大眼睛、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的個頭,有一米八零?五官嘛,還行。兩眉,劍拔,雙目,弩張。。”
“哈哈,成了張飛了!說下去。”打破了僵局,氣氛有些活躍了。
“鼻若懸膽,口若懸河。。”俺瞅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用不倫不類的對話來掩飾七上八下忐忑的內心。
“哈哈哈哈,都懸著?這裏還有一樣也懸著。。”
他邊說邊用右手敲著他的左前胸:“什麽時候能放下,要看你。。“
他沒有說完,突然臉色一變換上一副莊重的神情:
“嚴肅點兒,你說,我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話說的有點吞吞吐吐,靜靜地注視著我的眼睛想在裏邊找出答案。平時的才氣兒、傲氣兒都哪兒去了?看來也是初出茅廬。
“我們現在不就是朋友麽?”我故意裝不懂。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他的目光有點咄咄逼人。
“不知道。。”我繼續裝。心裏像揣著個小兔子,都快跳出來了。
“我想知道你什麽意思?”他窮追不舍。
“你,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當幸福突然降臨時,有點不知所措。
那時的冰花,活潑、開朗、傻兮兮地又善良。但出於女孩子防衛的本能,在沒有徹底了解一個人以前,還不敢拿感情去冒險。人生不是寫文章,沒有機會打草稿。我必須認認真真去應對。對小曲,隻是喜歡,畢竟還不夠了解,我需要時間。
大概過於自負的人容易孤獨吧,那天他向我傾訴了工作上、人際關係上的諸多煩惱。與頂頭上司,他的電影隊長合不來。那個人是我在放映訓練班時的老師,我了解。屬於那種“當兵十來年,帶兵一個連,光長胡子不長錢”,牢騷滿腹的老兵油子,順毛驢。你尊重他,他很夠哥們兒。你嗆著他,誰也別想安生。
臨別時,俺用他的慣用方式,在一張紙上畫了個氣球,那是俺跟他學畫畫的輝煌成就。 上麵寫下:“朋友,切莫過於自負。因為戳穿你的將是一根小刺。”
不知是處長發現了我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還是聽到了什麽閑言碎語,有一天突然下令終止了我們跟小曲學畫畫。
“實在想學,就跟我們處的尤老頭兒學。”處長說。
尤老頭兒,是我們處一個搞美術的老幹事,來自北京。看到他你就自然而然會想起,這世上什麽地方在鬧饑荒。聰明絕頂(沒多少頭發) ,瘦骨嶙嶙,見什麽人都點頭哈腰,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感覺到他內心對誰都封鎖得很嚴,拒人於千裏之外,我們不大喜歡他,更不會愛上他,在處長眼裏,安全係數高些。
跟小曲學畫生涯到此為止。作為朋友還有往來。但什麽都瞞不過我們處長洞察一切的眼睛,不時告誡敲打我:不要跟小曲有什麽瓜葛,這個人太傲,早晚要栽大跟頭!
後來不幸被處長言中。小曲終於與他的電影隊長鬧翻,被下放到雪山腳下一個團裏的電影組。我和小桑去看過他,睡大通鋪,再也沒有畫畫的環境,條件相當艱苦。後來通過幾封信,發現對世界的看法分歧很大。再則離得遠了,交通也不便,感情也慢慢淡了。
女兵們閑時聚在一起,也常常紙上談兵,探討神聖的愛情。有的要追求我愛的,有的要等待愛我的,問起冰花的愛情觀,我說我要的將是一個能夠征服我的:從學識修養,道德人品,性格魅力等方方麵麵。他若是個水杯子,必須比我大一號,能讓我鬆鬆落落放進去而不會磕磕碰碰。
當時正在看英國女作家奧斯丁的小說“傲慢與偏見”,其中這麽一段話對我影響很深:“你除非能真正敬重你的丈夫,認為他高你一等,你便不會覺得幸福。”
(待續)
超喜歡那一段的描寫!冰花就是不一般:)
以前看時區地圖,中國隻有一個顏色。今天細察,才發現維基百科有以下資料:
“1986年2月,中國政府批準在新疆民間采用新疆時間,而在鐵路、航空和郵電等業務上繼續采用北京時間。現時,新疆當地使用的時區基本上是按民族界線劃分,大部分漢族人采用北京時間而大部分維吾爾族等其他民族的人則采用烏魯木齊時間。部分當地政府部門同時使用兩個時間。”
這種兩個時間並存的狀態罕見,也有潛在危險,如火車相撞。幸好到現在還沒發生。
那你看到的政府機關和老百姓家裏的鍾一般都是按哪個時間呢?
全中國不是隻有一個時區嗎?當北京早上八點時,新疆也應該是八點吧?
怎麽回事?
小時候住對門的大姐,因為跟男兵談戀愛,沒搞好上麵的關係,居然受到開除軍籍的嚴厲處分。
軍隊中的愛情不容易,大家都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