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1716-1798),字子才,號簡齋,晚年自號倉山居士、隨園主人、隨園老人。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浙江慈溪。清朝乾嘉時期代表詩人、散文家、文學批評家和美食家。
袁枚倡導“性靈說”,主張詩文審美創作應該抒寫性靈,要寫出詩人的個性,表現其個人生活遭際中的真情實感。散文代表作《祭妹文》,哀婉真摯,流傳久遠,古文論者將其與唐代韓愈的《祭十二郎文》並提。
袁枚的妹妹,名袁機,字素文,1720年(清康熙五十九年)生。她容貌出眾,是袁家姐妹中長得最漂亮端莊的。袁素文又“幼好讀書”,針線旁邊常放著書卷,因此很會作詩。
在袁機未滿一周歲時,其父曾仗義救助亡友衡陽縣令高清的妻兒,為高清平反了其生前一起因庫虧而入獄的冤案。高清的胞弟高八為此感激涕零,表示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若係男兒,就與袁機婚配,以示報答袁家大恩。
不久高八生了個兒子,於是送來金鎖作為聘禮,這場指腹婚事就這樣正式確定下來。
可是當雙方成年後,男方卻隻字不提嫁娶之事,直到1742年(乾隆七年)袁素文23歲時,高八突然捎來書信說,因為兒子有病不宜結婚,希望解除婚約。
由於袁素文自幼深受封建禮教毒害,“一聞婚早定,萬死誓相隨”,所以聽到男方要解除婚約,就手持金鎖哭泣不止,終日絕食。
不久高八病死,高清的兒子高繼祖特來說明真相,原來高八之子高繹祖並非有病,而是“有禽獸行”,並且屢教不改,其父怕以怨報德,才托言兒子有病解約。可是袁素文為了固守舊禮教的“一念之貞”,竟不顧日後痛苦,仍堅持嫁給高八之子,一時被譽為所謂“貞婦”。
25歲時,才貌雙全的袁機嫁到了如皋高家。婚後,袁機孝敬婆母,深得婆母喜愛。
高繹祖,個頭矮小,駝背斜眼,長相十分醜陋,而且品行極為惡劣。他性情暴戾,行為輕佻,整天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他看到書卷就發怒,把 袁機的詩稿燒毀,不準妻子讀書和做針線,袁機從此不再敢作詩,也不敢縫紉。他為了外出嫖妓,賣盡家產後又向袁機逼索嫁妝,不答應就拳打腳踢,有時還用火燒灼袁機,婆婆前來救護,他連母親一起毆打,甚至把他母親的牙齒都打下來了。就這樣的虐待,袁機還是一一忍受下來,在高家委曲求全,恪守婦道。後來,高繹祖聚賭輸了很多錢,竟要賣掉袁機抵債。她被逼無奈,逃到尼姑庵,看到無路可走了,才請人通知了娘家。袁父接到書信,心痛欲裂,當即趕到如皋告到官府,判決離婚後,他把袁機和她的女兒阿印領回了杭州老家。那年袁機29歲,結婚才不過四年。
袁機回到娘家以後,一方麵悉心侍奉父母兄長,另一方麵還惦念著婆母,經常寄贈衣食問安。三年後袁枚定居南京隨園,袁機也隨著全家一起遷徙。由於婚姻極不美滿,心靈上受到的創傷,她除了讀書作詩自我安慰外,終日都悶悶不樂,生了病也不願求醫,終於在1759年(乾隆二十四年)病死,年僅39歲。
乾隆丁亥冬,葬三妹素文於上元之羊山,而奠以文曰:
嗚呼!汝生於浙,而葬於斯,離吾鄉七百裏矣;當時雖觭qí夢幻想,寧知此為歸骨所耶?
汝以一念之貞,遇人仳pǐ離,致孤危托落,雖命之所存,天實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嚐非予之過也。予幼從先生授經,汝差cī肩而坐,愛聽古人節義事;一旦長成,遽jù躬蹈之。嗚呼!使汝不識《詩》、《書》,或未必艱貞若是。
餘捉蟋蟀,汝奮臂出其間;歲寒蟲僵,同臨其穴。今予殮liàn汝葬汝,而當日之情形,憬然赴目。予九歲,憩qì書齋,汝梳雙髻,披單縑jiān來,溫《緇衣》一章;適先生奓zhà戶入,聞兩童子音琅琅然,不覺莞爾,連呼“則則”(嘖嘖zé),此七月望日事也。汝在九原,當分明記之。
予弱冠粵行,汝掎裳悲慟。逾三年,予披宮錦還家,汝從東廂扶案出,一家瞠chēng視而笑,不記語從何起,大概說長安登科、函使報信遲早雲爾。凡此瑣瑣,雖為陳跡,然我一日未死,則一日不能忘。舊事填膺yīng,思之淒梗,如影曆曆,逼取便逝。悔當時不將嫛yī婗ní情狀,羅縷記存;然而汝已不在人間,則雖年光倒流,兒時可再,而亦無與為證印者矣。
汝之義絕高氏而歸也,堂上阿奶,仗汝扶持;家中文墨,眣shùn汝辦治。嚐謂女流中最少明經義、諳雅故者。汝嫂非不婉嫕yì,而於此微缺然。故自汝歸後,雖為汝悲,實為予喜。予又長汝四歲,或人間長者先亡,可將身後托汝;而不謂汝之先予以去也!
前年予病,汝終宵刺探,減一分則喜,增一分則憂。後雖小差(chài,同“瘥”),猶尚殗殜yèdié,無所娛遣;汝來床前,為說稗官野史可喜可愕之事,聊資一歡。嗚呼!今而後,吾將再病,教從何處呼汝耶?
汝之疾也,予信醫言無害,遠吊揚州;汝又慮戚吾心,阻人走報;及至綿惙chuò已極,阿奶問:“望兄歸否?”強qiǎng應曰:“諾。”已予先一日夢汝來訣,心知不祥,飛舟渡江,果予以未時還家,而汝以辰時氣絕;四肢猶溫,一目未瞑míng,蓋猶忍死待予也。
嗚呼痛哉!早知訣汝,則予豈肯遠遊?即遊,亦尚有幾許心中言要汝知聞、共汝籌畫也。而今已矣!除吾死外,當無見期。吾又不知何日死,可以見汝;而死後之有知無知,與得見不得見,又卒難明也。然則抱此無涯之憾,天乎人乎!而竟已乎!
汝之詩,吾已付梓;汝之女,吾已代嫁;汝之生平,吾已作傳;惟汝之窀穸zhūnxī,尚未謀耳。先塋在杭,江廣河深,勢難歸葬,故請母命而寧汝於斯,便祭掃也。其傍,葬汝女阿印;其下兩塚:一為阿爺侍者朱氏,一為阿兄侍者陶氏。羊山曠渺,南望原隰xí,西望棲霞,風雨晨昏,羈魂有伴,當不孤寂。所憐者,吾自戊寅年讀汝哭侄詩後,至今無男;兩女牙牙,生汝死後,才周睟zuì耳。予雖親在未敢言老,而齒危發禿,暗裏自知;知在人間,尚複幾日?阿品遠官河南,亦無子女,九族無可繼者。汝死我葬,我死誰埋?汝倘有靈,可能告我?
嗚呼!生前既不可想,身後又不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乾隆三十二年冬,葬三妹素文在上元的羊山上,並作這篇文章來致祭:
唉!你生在浙江,卻葬在此地,遠離我們的故鄉七百裏了;當時你即使做夢、幻想,也怎會知道這裏竟是你的埋骨所在呢?
你因為堅守從一而終的貞節觀念,嫁了一個品德敗壞的丈夫而被遺棄,以致陷在孤苦落拓的境地,雖然這是命中注定,是上天的安排,然而連累你到這種地步,也未嚐不是我的過錯。我幼年時跟從老師誦讀四書五經,你同我並肩坐在一起,愛聽那些古人的節義故事;一旦長大成人,你立即親身來實踐。唉!要是你不懂得經書,也許未必會像這樣苦守貞節。
我捉蟋蟀,你緊跟我捋袖伸臂,搶著捕捉;寒冬蟋蟀死了,你又同我一起挖穴埋葬它們。今天我收殮你的屍體,給你安葬,而當年的種種情景,卻一一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我九歲時,在書房裏休息,你梳著兩個發髻,披了一件細絹單衣進來,共同溫習《詩經》中的《緇衣》一章;剛好老師開門進來,聽到兩個孩子琅琅的讀書聲,不禁微笑起來,連聲“嘖嘖”稱讚。這是七月十五日的事情。你在九泉之下,一定還清楚地記得。我二十歲去廣西,你牽住我的衣裳,悲傷痛哭。過了三年,我考中進士,衣錦還鄉,你從東廂房扶著長桌出來,一家人瞪著眼相視而笑,記不得當時話是從哪裏說起,大概是說了些在京城考進士的經過情況以及報信人來得早、晚等等吧。所有這些瑣碎的事情,雖然已經成為過去,但隻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也不能忘卻。往事堆積在我的胸中,想起來,心頭悲切得像被堵塞似的。它們像影子一樣似乎非常清晰,但真要靠近它抓住它,卻又不見了。我後悔當時沒有把這些兒時的情狀,一條一條詳細地記錄下來;然而你已不在人間了,那麽即使年光可以倒流回去,兒童時代可以重新來過,也沒有人來為它們對照證實的了。
你與高家斷絕關係後回到娘家,堂上老母,依仗你照料扶持;家中的文書事務,期待你去辦理。我曾經以為婦女中很少明白經書的意義、熟識古代文物典故的人。你嫂嫂並非不夠溫柔和順,但在這方麵稍有不足。所以自從你回家後,雖然我為你而悲傷,對我自己來說卻很高興。我又比你年長四歲,或許像世間通常那樣年長的先死,那就可以將身後之事托付給你;卻沒有想到你比我先離開人世!
前些年我生了病,你整夜都在打聽、探望病情,減輕一分就高興,加重一分就擔憂。後來雖然我的病情稍有好轉,但仍半臥半起,感到沒有什麽好取樂消遣;你來到我的床前,講一些稗官野史中使人好笑和使人驚奇的故事,給我帶來一些歡樂。唉!自今以後,我如果再有病痛,教我從哪裏去呼喚你呢?
你的病,我相信醫師的話以為不要緊,所以才遠遊去揚州。你又怕我心中憂慮,不讓別人來給我報信。直到病已垂危時,母親問你:“盼望哥哥回來嗎?”,你才勉強答應說:“好。”就在你死前一日,我已夢見你來訣別,心知這是不吉祥的,急忙飛舟渡江趕回家。果然,我於未時到家,而你已在辰時停止了呼吸,四肢尚有餘溫,一隻眼睛還未閉緊,大概你還在忍受著臨死的痛苦等待我回來吧。唉!痛心啊!早知要和你訣別,那我怎麽肯離家遠遊呢?即使出外,也還有多少心裏話要讓你知道、同你一起商量安排啊!如今完了,除非我死,否則就沒有相見的日期。可我又不知道哪一天死,才可以見到你;而死後究竟有知覺還是沒有知覺,以及能相見還是不能相見,終究是難以明白的啊!如果如此,那麽我將終身抱著這無窮的遺恨,天啊!人啊!竟然這樣完了嗎!
你的詩,我已經付印了;你的女兒,我已替你嫁了出去;你的生平,我已寫了傳記;隻有你的墓穴,還沒有安排好。我家祖先的墳墓在杭州,但是江廣河深,勢難將你歸葬到祖墳,所以請示母親的意見而把你安葬在這裏,以便於祭奠掃墓。在你的墓傍,葬著你的女兒阿印,在下麵還有兩個墳墓,一個是父親的侍妾朱氏,一個是我的侍妾陶氏。羊山空曠遼闊,朝南是一片寬廣的平地,西望麵向著棲霞山;風風雨雨,清晨黃昏,你這個羈留在異鄉的精魂有了伴侶,當不致於感到孤獨寂寞。可憐的是,我自從戊寅年讀了你寫的哭侄詩後,至今沒有兒子;兩個牙牙學語的女兒,在你死後出生,才隻有一周歲。我雖因母親健全而不敢說自己老,但齒牙搖動,頭發已禿,自己心裏知道,在這人世間尚能活幾天?阿品弟遠在河南為官,也沒有子女,我家九族之內沒有可以傳宗接代的人。你死有我安葬,我死後由誰來埋葬呢?你如果死後有靈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唉!生前的事既不堪想,死後的事又不可知;哭你既聽不到你回話,祭你又看不到你來享食。紙錢的灰燼飛揚著,北風在曠野裏顯得更猛,我回去了,但又連連回過頭來看你。唉,真悲痛啊!唉,真悲痛啊!
《祭妹文》構思精巧,別巨匠心,按照時間的先後順序,從袁機墓地入筆到病根禍源的交代,從野外同捉蟋蟀到書齋共讀詩經,從胞妹送哥眼淚流到把盞喜迎兄長歸,從離家出嫁到中道歸返,從侍奉母親以示其德到關愛長兄以顯其情,從素文之死到後事料理,情節層層推進,感情波起浪湧,敘事曆曆可見,抒情句句見心,文情並茂,渾然一體。
文章起筆交待亡妹所葬之地、祭奠時間,祭者身份等,緊接著“嗚呼”一轉,直呼亡妹,為全文奠定了淒切哀婉的悲愴基調。
接著,簡潔敘述妹妹的死因:“以一念之貞,遇人仳離,致孤危托落。”意為素文早亡其根源是少年時常聽先生授經,“愛聽古人節義事”,說明是封建詩書的腐朽觀念侵害了素文,使她飽受苦難,英年早逝。
接下來,作者追憶與素文共度的難忘時光。童年相伴讀書,“差肩而坐”,溫馨之情溢於言表;同捉蟋蟀,同葬蟋蟀,則體現了妹妹性情溫厚善良。其描述真實生動,一個天真活潑善良的孩童突現於眼前。這原本不為奇,妙就妙在作者把追憶與現實聯係起來,當年兄妹同葬蟋蟀,後來孤兄獨葬亡妹,物換星移,昨是今非,讓作者潸然淚下。年長些時,袁枚遠行廣西,妹妹不忍哥哥分離,掎裳拽衣,放聲大哭。當年有妹送兄行,後來唯獨兄送妹歸,令作者十分傷痛。袁枚考中進士,衣錦還家,妹妹驚喜萬分,扶案而出,家人瞠視而笑。妹妹為哥哥中考得官而欣喜之情,和盤托出,手足之情可見一斑。往日種種瑣事,曆曆如在作者眼前。“然而汝已不在人間,則雖年光倒流,幾時可再,而亦無與為證印者矣。”時光不可倒流,昔日也不再重來了。
隨後,記妹妹歸返母家的種種情形:服侍母親;治辦文墨;袁枚染病在床,妹妹終宵刺探,還想方設法讓哥哥高興,兄妹感情深厚。
而後,記妹妹病危和亡逝的情況。袁機病入膏肓,大限將至,但不讓人給哥哥報信,以寬兄長之心。忍死待兄歸,然而終等不及哥哥歸來含憾而終,死不瞑目。“已予先一日夢汝來訣,心知不祥,飛舟渡江。”袁枚已預感不祥,急趕歸家,在妹妹逝去幾小時後才趕到家中,其時袁機四肢尚溫,卻未能與妹妹說上一句心中話,隻怪自己輕信醫言,遠吊揚州,自責之情溢於言表。一句“嗚呼痛哉”,把對亡妹的思念、同情、內疚、哀痛統統濃縮在傷心欲絕的悲歎中。
最後,簡述妹妹亡後料理事宜。並隨感而發:“汝死我葬,我死誰埋?汝倘有靈,可能告我?”末段,作者把視線拉回到眼前,回到祭奠的暮地。“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逝者已逝,生者十分淒切哀傷。“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對妹妹的懷念和摯愛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袁枚將整篇文章寫得有靈性又不事雕琢。作者在回憶童年與妹妹同度的瑣事時,信手拈來,清靈雋妙;悲悼親人的遽然長逝時,又字字璣珠,句句血淚,真摯動人,感人肺腑。他在敘事中寄寓哀痛,行文中飽含真情,同時還穿插些許景物描繪,從而使痛惜、哀傷、悔恨、無可奈何之情有機地揉和在一起,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袁機墓,位於南京市東郊陽山碑材風景區內。袁機去世後,葬於何處頗讓袁枚費盡思量,按古禮,女子嫁出就不再是娘家人,故不能葬在袁家墓地;可安葬到高家,不但袁枚不同意,可能死去的袁機也不願回去。後來,袁枚想起了自己曾寫過《洪武大石碑歌》的陽山,就把妹妹葬到了陽山(羊山)。
堂弟袁樹作《哭素文三姊(有序)》,詩曰:
“少守三從太認真,讀書誤盡一生春。
無家枉說曾招婿,有影終年隻傍親。
蕩子已亡方掩涕,慈姑猶在更傷神。
靈前剩有癡頑女,也著麻衣學謝人。
高堂垂白淚雙流,弱女伶仃未解憂。
教養竟交孀姊替,晨昏添與阿兄愁。
頻搜奩篋收遺稿,略剩珠璣見遠謀。
更慟生無佳偶配,死猶孤塚各千秋”。
離婚後,袁機作詩三十餘首,死後由袁枚編輯刊刻,題名《素文女子遺稿》,收入《小倉山房全集》中,為“袁家三妹合稿”之一。袁機的詩在意境中蘊含著哲理,表現出她的思維和文字才能。袁機雖然離婚,她身子走出高家,心卻沒有完全離開。她惦記婆母,有時托人給婆婆帶去食品衣物,寫《寄姑》表示感念婆母的心情:
欲寄姑恩曲,盈盈一水長。
江流到門口,中有淚雙行。
對於丈夫多少有一點恨意,如在《感懷》中所說:“回首夕陽芳草路,那堪重憶恨悠悠。”但還是把他當作丈夫看待。
袁機和高繹祖生有兩個女兒,其中啞女阿印早夭,另一個女兒由袁枚撫養,長大後出嫁金陵章氏。
《清史稿》記載:
“高氏子躁戾佻蕩,遊狹邪,傾其奩具;不足,抶之,且灼以火。姑救,則毆母折齒。既,欲鬻機以償博負。”
隨園是袁枚隱居江寧(現在的江蘇南京)時所築的私家園林。康熙年間是江寧織造曹寅家族園林的一部分,也是曹雪芹幼年的故居。雍正五年,曹家被抄,這座園林便轉手成新任江寧織造隋赫德的府邸,更名“隋園”。說來蹊蹺,這隋赫德任職不久也被抄了家。直到乾隆年間,袁枚輾轉購得此園,改“隋”為“隨”,並自號“隨園老人”,著有《隨園詩話》《隨園食單》留名千古。所以“隨園”不僅是袁枚歸隱之處,也是《紅樓夢》中大觀園的原型。
滿懷著希望、信心、才情的袁機,到頭來還是被命運所拋棄,雖然袁機篤守從一而終,在《如皋縣誌》、《杭州府誌》裏被立了傳,連《清史稿》也把她寫入《列女傳》,真是“青史留名”了,而她本人的生活竟是那樣悲慘。血淚換來的節烈之名,實在太殘酷了,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會這樣選擇嗎?後袁機因病亡故,葬於何處頗讓袁枚費盡思量。按古禮女子嫁出就不再是娘家人,故不能葬在袁家墓地,可安葬到高家,不但袁枚不同意,可能死去的袁機也不願回去。後袁枚想起了自己曾寫過《洪武大石碑歌》的陽山,自此一代才女與青山做伴,常使後人多唉歎。
袁機這位賢淑的才女,由於受封建禮教毒害太深,所以導致了這場催人下淚的婚姻悲劇。她從“淑女”到“賢婦”,結果卻差一點成了被賣掉的“棄婦”,並因此過早離開人世。袁枚作為她的兄長,也看出了這一點,他在《祭妹文》中說:“嗚呼!使汝不識詩書,或未必艱貞若是!”這種無可奈何的歎息,正是一種既沉痛又委婉的控訴。 袁機留在人間的,除了一個悲婉的故事,還有就是一本著作《素文女子遺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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