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長長閱讀史,難免踩狗屎。
別的不說,和安妮寶貝有過一腿的前科足以讓我羞憤難當,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一個男的喜歡看安妮寶貝和他喜歡穿連褲絲襪有什麽區別?醒悟到“安妮寶貝寫的是三流言情小說”後,我可把腸子都悔青了,仿佛玉樹臨風流倜儻的唐伯虎被人扒開衣服,“我左青龍,右白虎,中間一條Hello Kitty粉紅小內褲”,真是情何以堪,找麵承重牆一頭撞死算了。男看武俠女看言情,這是常態,反過來,女看武俠,牛逼;男看言情,傻逼。好比女生穿上男生的襯衣是拉風,男生穿上女生的裙子是羊癲風。安妮寶貝的讀者裏居然有四成男性,想到當年我也像他們一樣看這些扭扭捏捏娘裏娘氣的東西,脊背不由得一陣陣發涼。
話說回來,安妮寶貝不算什麽,咱還看過著名原創作家郭敬明老師好幾本書呢。那時我念高中,也經常掰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造型,當然不是因為他媽的那些曾經以為念念不忘的事情就在我們念念不忘的過程裏他媽的被我們遺忘了,而是我在流鼻血——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量大、鮮紅。多年以後,我早已告別老帶給我麻煩的“老朋友”,郭老師卻變本加厲,這個27歲老男人喜歡起床後用十道比燒青花瓷還複雜的工序洗好臉弄好頭發上好妝重新躺回床上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從各個角度仰拍照片貼到博客上。作為安妮寶貝的得意門生,郭老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精靈,把師傅的“賤”和“假”發揚光大。郭老師會買下“一盒來自日本的二百九十九塊的木糖醇口香糖”,“拿起一盒十二隻裝的小番茄,看看上麵四十塊五的價格,輕輕地丟進購物籃裏”。Shopping完兩手提滿錦衣玉食的郭老師通常會感到“像個孩子般的無助”和孤單,“孤單是久光百貨空曠的一樓大廳。孤單是刷卡時簽掉的銀行賬單。”注意看好,是久光百貨一樓哦,打個九五折能打掉幾百塊錢的一樓哦,不是天天搞兩折特賣會的七樓哦。在郭老師筆下,“南京西路像是一條發光的河,無數擁有閃光鱗片的遊魚,遊動在深深的河水之下。這條光河橫貫整個上海最頂級的靜安區域,把一切衝刷出金粉味道的奢靡。”“來往的女士們穿著Marc Jacobs的新款羊絨大衣、Gucci小靴子”,眉毛下麵長的不是眼睛,是遊標卡尺,“目光精確清晰”,實際上滿大街都是像我這種一身班尼路的土鱉和無處不在的汽車噪音汽車尾氣。郭老師的悲傷“大片大片”的,香樟“大片大片”的,高草“大片大片”的,不知道他來大姨媽的時候是不是也“大片大片”的。
平心而論,我完全理解和支持喜歡郭敬明、安妮寶貝等女性作家的男青年,個人喜好問題,沒必要上綱上線嘛,和諧社會不都提倡性取向自由了嗎。怕就怕這些玩意看多了,變得和掉進“娘溺泉”的日本漫畫人物亂馬一樣,一盆言情小說的冷水潑上去,立馬變身女人,說話寫文章和安妮寶貝一個調調,憂傷成S型,安靜成B樣,自己卻渾然不覺。暢銷小說這碗飯不好吃,要練此功必先自宮,走安妮寶貝路線的,得把自己整成特濃鐵觀音,一天到晚清醒啊清醒,要麽把自己整成北方強冷空氣,一天到晚凜冽啊凜冽;走郭老師路線的,得把自己整成金屬切割機,一天到晚疼痛啊疼痛,要麽把自己整成廢棄停車場,一天到晚荒蕪啊荒蕪。再說了,就算自宮未必成功啊,您有把握超越四姑娘嗎?
大學時曾有女生向我殷勤推薦張愛玲,當著她熱情的麵孔,“我不喜歡張愛玲”這句話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隻好假惺惺地裝沒看過。男青年應當對女性作家的書保持充分警惕,仔細想想,大多數女作家寫的都是言情小說,張愛玲大約是底線,再差的,就別看了。
對女青年們來說,喜歡言情小說天經地義無可厚非,關鍵在“看什麽”和“怎麽看”。
“看什麽”很簡單:年代越早的越好。以前我頗看不起瓊瑤奶奶的言情小說,現在才知道,瓊瑤比安妮寶貝好百倍啊。瓊瑤奶奶心直口快,提起普通話都說不準的丈夫,一臉幸福地這樣描述自己的性高潮:“天崩地裂”、“萬物俱無”、“像是天空幾萬枚煙花同時爆發,像是全世界的交響樂隊合奏著《歡樂頌》”,多誠懇多直白!雖說瓊瑤奶奶的女主角們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是風兒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你是牙膏我是刷,你不愛我我自殺,可是人家有了需求我就要,有了快感我就叫,多簡單多可愛!羅永浩老師就因為年輕時看過《瓊瑤全集》,後來才一步步成長為敢愛敢恨人格彪悍的老羅,最終變成我們軼可的鐵杆可愛多。反觀腦容量小得存不下一個長句的安妮寶貝,女主角的鎖骨永遠“突兀”,穿上衣架整個人可以掛到牆上,長發永遠像“濃密的海藻”,也不怕纏住男主角的螺旋槳發生事故,小說寫得凹來凸去左扭右拐前塌後陷,她何嚐不想拗出個華麗的瑜伽造型,無奈那些空洞詞藻怎麽擺看上去都是一副粉碎性骨折的樣子。最近兩年出的書更糟,可以直接扔垃圾桶。我本以為隻會使用一個標點符號的安妮寶貝和熟練掌握十個形容詞的郭敬明都能紅已經是極限,沒想到女作家們的水平每況愈下,人家安妮寶貝再不濟也會搞兩句宗教哲學撐撐門麵,郭老師再不行也能說兩個葷段子活活氣氛,現在這些腹中空空的作者靠挖挖祖墳寫點中學生家庭作業的古詩詞賞析也能出書,並登上圖書銷售排行榜第一名,天理何在?人們不看《飲水詞箋校》,倒去買本做廁紙還嫌硬的《人生若隻如初見》,我翻過幾頁,雞皮疙瘩直起,通篇不倫不類的二手安妮寶貝,慘如車禍現場——連安妮寶貝都沒學像,這是怎樣的一出悲劇啊!納蘭性德若泉下有知,不氣得從墓裏跳出來才怪。什麽“才女”安意如,看照片就知道是個草包,不懂古典的人最喜歡打扮成溫婉動人的古典樣子啦。
“怎麽看”是個大問題。女青年們總天真地以為,種棵美人蕉就是美人了,養盆君子蘭就是君子了,讀兩本亦舒張小嫻李碧華就滾遍紅塵曆盡千情了,隨口說出一句話都閃耀著深刻得嚇人的愛情哲理,仿佛談過百場戀愛,渾身上下都是丘比特老哥紮出的窟窿,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實則眼高手低,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庫存滯銷閨中待嫁好姑娘,完全沒學到偶像們的核心競爭力。須知寫言情小說的女人都不是一般的戰士,理想和現實的界線她們比誰都分得更清楚。安妮寶貝和她男人從認識到懷孕隻用了半個月時間,總共見過三次麵,勾搭、擺平、套牢一氣嗬成,快、狠、準。亦舒大姐結過三次婚,池莉大姐離過三次婚,還有名言曰:“能離婚的女人是幸運的”,這種“狗熊掰棒子”的良好心態一般人哪能學得來。寫小說嗲死人不償命的瓊瑤奶奶生活中簡直是小三中的戰鬥機挖牆腳中的推土機,不出麵不開口不強迫,兵不血刃讓老公蹬掉前妻。張愛玲更不用說,個人魅力無可匹敵,胡蘭成直接跑過來求她:“我願意和你發生一切可能發生的關係。”牛逼到爆炸。可惜,女青年們沒學到張奶奶的才氣,她的自戀和愛情虛無主義倒學了一大堆,結果連個“我願意和你分擔一切可能發生的賬單”的男人都找不著。人生觀這玩意就像牙刷和老婆,不能共用,你沒有每年幾百萬版稅,也學人家安妮寶貝“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你靜好個屁,沒有獨立的人格,天天讀爛書,遲早變成豬。
人們對燦若群星才華橫溢的先賢們視而不見,反而把病態醜陋、狡猾鑽營的嘩眾者供奉為自己的人生導師,可悲。說到底,一個作者最重要的東西是真誠,作品好不好是不是言情小說倒沒什麽大關係,見仁見智無關痛癢。人生導師們可恨和該遭唾棄之處,正在於他們的“假”——附庸權勢、矯情偽善。初中時我買過一本含淚大王餘秋雨的《行者無疆》,至今想起仍覺顏麵無光。蓮花教護法郭敬明信口開河的實力名滿天下,教主安妮寶貝睜眼說瞎話的深厚內功也不遑多讓,明明是跟著一堆人一起去越南旅遊,第一次出國又不會講英文,需要別人幫忙搞定酒店、搞定簽證、搞定要小費的海關、搞定賣鬥笠的小販,可寫到《薔薇島嶼》裏隻剩下她獨自一人穿著棉布裙子冷眼看人情單騎走天涯;明明是自己性格抑鬱怪僻沒人要,硬要裝成。那樣的。女子。冷暖自知。純粹。潔淨。激烈。昌盛。全世界的愛都是她做,全世界的胎都是她墮,隻有她才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隻有她最堅強最淡定最脫俗;明明是嫁了個鑽石王老五未婚先孕,還滿世界顯擺“得夫如此萬事足”:我老公是“溫厚純良”的男子,除了會種孩子還會種瓜種菜種葡萄喲;明明是第三者把別人的男人搶了,卻寡廉鮮恥腆著臉說:“所以,孤僻的,沉悶的,生硬的,發暗的,感情,才是真正奢侈品。它隻能針對某一類具體的對象,它需要很多條件才能生發,它是單純而專注的,它有堅定的剛硬的屬性。它試圖利人,並且感恩。它因為稀少而昂貴。它比大部分相同功能的同類更具備超越性。它可以在時間裏存在很久,並且發出光。”還奢侈品還感恩還發光咧,媽了個逼的。
曾有個女孩寫信給《讀者》主編彭長城,問為何我按照《讀者》裏說的去做,在生活中處處碰壁呢?這位姑娘真糊塗,“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人生導師們敬業得很,出來行走江湖怎麽也得化個一臉慈悲循循善誘的彩妝吧,頭上再別個兩百瓦燈泡,一上台直接把全場觀眾晃瞎。往往越是滿口仁愛的人越是麵目可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朱熹大人有兩個尼姑小妾,兒子死後兒媳婦懷孕。前段時間去逛書店,隨手拿起一本劉墉老師的書翻開,正文兩倍行距印刷,行間空白夠抄下一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劉老師不愧為大家,騙起錢來有型有款落落大方。書架上堆著滿滿一排劉老師的大作:《愛何必百分百》《愛的密碼》《一生能有多少愛》《生死愛恨一念間》《愛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對錯都是為了愛》《愛又何必矜持》《在生命中追尋的愛》,這茫茫多的“愛”,一個老婆是肯定裝不下的,怪不得劉老師會在大陸養個小二奶了,劉墉的書扉頁都會配上一張和家人的親密合影照,做賊心虛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另一位在《讀者》裏頻頻出鏡的台灣作家林清玄,長發須眉如得道高僧,說佛論禪,文章寫得一副菩提模樣。殊不知林大法師私底下是個兼職愛好者,白天做拈花微笑的如來佛祖,晚上是彈無虛發的送子觀音,搞大女讀者肚子後拋棄發妻再婚,還可憐楚楚地說:“在痛苦的婚姻裏,人猶如行屍走肉。”
人生導師們口吐蓮花空談美好,財源滾滾名利雙收,何樂不為。這是個假話聽起來像真話、真話聽起來像笑話的時代,謊言連篇比直言不諱容易,假裝清高比嬉笑怒罵討喜,一臉清高的衛道士沒準更加齷齪下流,滿口理想的小姑娘沒準更加圓滑世故,看清一個人談何容易?你也許愛看趙忠祥老師解說的《動物世界》,但不一定聽過這位新聞聯播第一主持人給情人打電話時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說出的勁爆字眼;你也許記得語文課本上的《致橡樹》,但不一定知道舒婷大媽酷愛搓麻將,滿嘴有違五講四美的詞語。
生活就是這樣,背麵看是範冰冰,轉過來是白骨精。轉角不會遇到愛,轉角頂多遇到個染發的帥哥,他那憂鬱的眼神稀疏的胡渣子,他那神乎其技的刀法——我靠,搶劫的。人生是一場超級女聲,能走到最後的都是純爺們,陰暗消極、陽氣不足的注定速朽,樂觀勇敢、活蹦亂跳的才能晉級。
人生導師必然倒掉。做人就應該戎馬倥傯血氣方剛,人醜心不醜話糙理不糙。男人要像正午的太陽,撒向人間都是愛撒到世界充滿愛,帶給別人光熱和快樂,照到哪裏哪裏春回大地,勤勞賽過螞蟻能力氣死上帝。和我一起做個純潔的流氓吧,做一個把半邊腎切下來炒盤腰花另半邊腎還可以想姑娘想得鼻血噴湧的中國共青團團員,做一個下課打架上課舉手業餘時間撲滅森林火災的少年先鋒隊隊員,祖國還沒統一,共產主義還沒實現,數以千計表情迷茫的老奶奶還站在馬路邊等著好心人攙扶通過,數以萬計眼神空洞的大齡女青年後半輩子的幸福生活還沒著落,時間緊任務重,就讓我們戴上那用鼻血染紅的三角布條條,不要問我是誰,我的名字叫紅領巾,簡稱我的名字叫紅,嗯哼!
重要:本文所述內容未經考證,缺乏依據,以訛傳訛,嚴重傷害了各位粉絲的感情,對郭敬明、安妮寶貝、劉墉、林清玄、趙忠祥等老師高大光輝的形象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在此我向諸位老師及他們的粉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