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八十年前中國女人的征婚廣告(zt)
(2007-04-16 00: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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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我從一大套《老新聞·民國舊事》(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共十一冊)中找資料,偶然翻到幾則七、八十年前的征婚廣告,玩味一番,覺得其價值遠未磨滅,若與今日各晚報夾縫裏的征婚啟事相互映照著讀,竟能生出許多奇奇怪怪的趣味來。大凡世間美事,獨樂樂,總不如與人樂樂,我就索性做點鉤沉的工作吧。
先是載於1922年2月19日上海《民國日報》上的那則《墮坑妓女登報征夫》攪渾了一潭池水。當時的評論認為,世風日下,才生出如此怪現象。一位二十一歲的香港妓女,姓黃名雪花,真是個人如其名,不僅“雪膚花貌”,還“頗通詞翰”,擺明了,是個不幸墮入紅火坑的“美女”加“才女”,隻因厭棄煙花生涯,她才生出從良的意願。試想,走馬章台尋花問柳的角色,能有幾個憐香惜玉?她向茫茫人海投去籲求,未免太高估了那個社會,以為有救星準備隨時伸出援手,使她獲得新生。“被招者,以二十二至四十三歲為合格,身價(女方的贖身費)二百二十元,條件麵訂。”她的要求又高又不高,說不高,尺度放得寬,大有人盡可夫的意思;說高,在當時,二百二十元是一大筆錢。真正令人拍案叫絕的是,她的廣告語寫得夠水平,要是風流俠客柳永在世,準定會感動得淚濕青衫,把最後一條褲衩都當掉,雷急火急地為這位黃雪花小姐贖身。以下便是絕妙好詞:
“自維陋質,少墮煙花。柳絮萍輕,長途浪逐。茫茫恨海,誰是知音?黯黯情天,未逢俠士。孽緣已滿,夙債堪償。無奈未遇知音,難奏求鳳之曲。每念紅粉飄零之苦,同抱天涯落拓之悲。好景無多,名花易謝。雅不欲托報章而擇配,登告白以求凰。翻覺紅粉顏羞,難免文人譏諷;奈何東皇力薄,可恨護花無方。章台作家,大半征逐風塵;惜玉憐香,總之花叢稀見。歎年華之逝水,付夙恨以何如?若蒙君子如司馬之多情,小妹具文君之慧眼,不棄花叢賤質,請速惠臨。”
黃雪花一點也不藏掖,大大方方地登出了真實的地址,有意者盡可以前往洽談。在70多年前,這勇氣並不算小。時至今日,我們又何嚐見到哪位三陪小姐征婚,肯曝光自己的醜史?她們倒極有可能會偷偷地去醫院做個處女膜修補手術,然後再閃亮登場。讀了黃雪花的那則征夫啟事,老實說吧,誰也沒有資格嘲笑她,作為鏡子,倒是朗照出現實某一麵的陰暗、虛偽和可笑來。
早在70多年前,1931年7月6日的上海《民國日報》就登出了《一般女士征求如意郎君的標準》,如今稍加理會,竟不免有隔世之感。當年的“標準”如下:
一、麵貌俊秀,中段身材,望之若莊嚴,親之甚和藹。
二、學不在博而在有專長。
三、高尚的人格。
四、豐姿瀟灑,身體壯健,精神飽滿,服飾潔樸。
五、對於女子的情愛,專而不濫,誠而不欺。
六、經濟有相當的獨立。
七、沒有煙酒等不良嗜好。
八、有創造的精神,有保守的能力。
換在今日,男人在經濟方麵僅有“相當的獨立”顯然是很難令人滿意的,自視甚高的上海姑娘早就在大眾媒體上公開聲明,非高薪者不嫁,非有車族與有房族不嫁,其它方麵,諸如“學不在博而在有專長”、“高尚的人格”之類,倒是可以盡量“放水”。由此可見,70年前的上海女子對如意郎君的要求太低,也太瑣細,遠不如現如今的上海姑娘目標明確和目光堅定。
再看一則登於1931年9月16日《大公報》上的征婚啟事,其詞有不可思議處:
“餘二十七歲,現在校職,世界主義之泛東方者。欲聘精通英文,具有姿色,富革命思想,長政治、外交,不尚虛榮,年在十七上、二十五下者為內助。有意者請函濟南按察司街馬子貞轉劉海濤。”
那個年代的特色竟從一則征婚廣告中泄露出若幹信息,征婚者劉海濤除了向女方提出能力、容貌和性格的要求外,還十分突兀地責成對方“富革命思想”。時至二十一世紀初,縱然是跌傷了腦袋的男人,也斷然不會征求這樣的女將,以謀強強組合了。正因為時代的隔膜,便顯現出令人發噱的詼諧意味。
當“熱愛文學”這一條早在數年前就從見怪不怪的征婚廣告中蒸發之後,整個的拜金時代就隻剩下一片侃價聲,今日的種種無趣和惡俗,在數十年後的子孫看來,很可能也是不大不小的笑料。今之視昔亦如後之視今,我想,這大致是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