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塢

“畫眉深淺入時無?“ 一曲菱歌敵萬金。
正文

古鏡幽譚 作者:蘭樾

(2009-06-05 07:41:06) 下一個
 古鏡幽譚 作者:蘭樾

  楔 子(修改)

  黑鎮。
  天色昏暗,太陽的餘輝慢慢消散,一輪殘月悄悄地爬上了深邃的黑夜。在黑鎮郊外的一處廢棄宅院中,滿地的枯黃荒草在殘月的映照中顯得灰暗雜亂。牆上橫七豎八地攀爬了一些枯死的藤蔓,陰暗晦澀的氣息充斥著整個院落。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飄蕩在這個鬼屋般的院落之中,仿佛入夜之後出現的一個鬼魅。
  宅院旁邊忽然走來了幾個結伴而來趕回家吃晚飯的村民。當這幾個村民一見到那幢如巨獸般的宅院時,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聲音頓時靜若寒蟬,片刻沒有了一絲聲響。
  幾個村民個個神色凝重,路過宅院時,頭也不敢抬一下,屏住呼吸,急於離開這個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宅院。
  村民中落在最後的一個男孩,在經過大宅院時,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忍不住抬了抬頭,朝宅院望了過去。
  黑暗得如地獄般的宅院中,忽然閃過一絲黑影,男孩驚恐萬分地倒了下去,當臉部重重地倒在地上的時候,他那逐漸放大的瞳孔中映射出一抹血紅……

  第一章 古 鏡(修改)

  七月的夏天,氣侯本該是朗朗晴空,陽光明媚的,而此時的黑鎮天色卻如其名,天色烏沉,淫雨不斷。
  黑鎮是西南邊陲一個古老的小鎮,南詔建立,明代最為繁盛,是當時著名的鹽產地。由於地處偏遠,黑鎮上的建築物幾乎保留在明清時期的風格,整個小鎮唯一繁華的,就隻有一條稍微寬敞的青石板路。在青石板路的兩旁,參差不齊地座落著一座座“一顆印”式四合院建築。這些四合院大多是明朝所建,年代頗為久遠,從斑駁的牆體還可以看出當時灰瓦白牆的江南庭院風格。
  一個美麗青春的身影在古老的城牆之間來回穿梭,宛若飛舞其間的一隻美麗斑斕的蝴蝶,為古老凝重的黑鎮劃上了一道色彩絢爛的彩虹,也吸引了不少男士愛慕的眼光。
  洋溢著朝氣的寧夏走在黑鎮最古老的石板路上,愜意十足,仿佛沒有察覺自己的出現給黑鎮帶來了一絲波動,也絲毫沒有感覺到陰雨天氣帶來的不適。她是在不久前從報上看到這個幾乎被人遺忘的古老小鎮,頓時大感興趣,一等到周末放假,就迫不及待地一人跳上火車,來到了黑鎮。
  霏霏雨絲中的黑鎮就像是一幅剛剛完成的水墨中國畫卷,古老的城郭、精致的小樓、參天的古木,無一不透出一種難得的舊式情懷。整個黑鎮色彩雖然黯淡,但卻透出一股潤澤,仿佛畫家那筆墨仍未幹透,畫卷中還濃濃地滲出一股亦猶未盡的墨香。
  寧夏用了半天時間就把整個黑鎮轉了個遍,興趣依然不減,頂著霏霏淫雨在黑鎮上唯一的青石板路上一間間地逛著那些保持著古老風格的店鋪。
  黑鎮上大多數的店鋪是九十年代後才陸續開起來的,店鋪主人把四合院的一樓廳堂改成了對外經營的店鋪,二樓和內院分成幾戶人家居住。在經濟開放的時代,店鋪主人摒棄了以往的古老行業,在店鋪中擺設出時下流行的各種現代日用品、電器和五顏六色衣物、雜誌,與雕花窗欞的古老店鋪非常不和諧地共存著。讓寧夏感興趣的並不是這些流行貨,而是夾雜在其間的少數仍然賣著古老貨品的店鋪。
  寧夏驚奇地發現,銅器、雜貨鋪、銀器、皮貨、布匹……那些遠在大城市早已看不見的東西在此地依然處於不敗之地。寧夏走在其間,宛若穿梭於古代與現代的奇幻時空內。
  青石板路的最頂端,整齊地依次排列著黑鎮上的三個具有代表性的牌坊,是自明代以來為紀念三位貞節烈女,當朝皇帝所賜的貞節牌坊。寧夏一向對於這種古代扼殺人性自由的東西嗤之以鼻,因此腳步一轉,從青石板路旁瓦房之間的一條碎石小巷走了進去。
  來到這條更為偏僻的小巷上,寧夏發現,此路隻是鎮上居民行走回家的捷徑,路旁都是土基圍牆灰瓦的普通民居,基本上不見剛才青石板路旁的較為嚴謹的四合院。寧夏忽然感覺到一種淡淡的古怪氣息悄無聲息地由小巷深處湧來,越往裏走,這種感覺越強烈。
  小巷的盡頭是一片荒蕪的雜草地,再過去,就是一大片濃綠的樹林,就像是一道墨綠色的厚重圍牆,將塵世間的喧囂阻隔在了這一方盡頭。寧夏不由而來一陣顫傈,打了個噴嚏,身上愈發冷了,便轉身返回。
  而就在寧夏欲折頭返回的時候,適才還微微的細雨越下越大,泥濘的路麵越來越難走。
  一間小小的四合院出現在寧夏的眼簾,那是一間極為不起眼的小院,已經灰黑發舊的牆體上露出斑駁的水漬,在那片荒草地中更顯荒涼。但此刻唯一能夠讓寧夏避開這陣大雨的,隻有這方院落前的小小屋簷。
  寧夏心雖猶豫,但越來越大的雨滴讓她不得不朝那屋簷跑去。
  才到屋簷下,傾盆大雨轟然而至,寧夏有些懊惱隻戴了一頂旅遊帽。寧夏把淋濕了的旅遊帽取下,用力甩了甩水珠,忽然間右手碰到一個柔軟的物體,猛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
  寧夏看見身後的那個人,差點失聲驚叫。她剛才向這裏跑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看見眼前的這個人,此人仿佛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憑空冒了出來。
  待寧夏靜下神來,才看出眼前站立的是個耄耋之人,具體有多大年紀,已經看不出來,頭發已經全白,全身穿著一套黑色舊式長袍,右手杵著一柄泛著紫色光芒的檀木手杖。這個麵部布滿深深皺紋的老人正用一雙冷冰冰的眼神定定地望著寧夏,眼睛中幾乎看不見瞳孔的眼白像針一樣刺入寧夏的身體內,令她猛地一震。
  寧夏在這個全身黝黑的老人注視之下,喉嚨不覺咽了咽,全身忽然打了個冷顫,聲音沙啞,結結巴巴地開口了:“老……老伯!”
  老人用那雙陰沉冰冷的眼睛注視寧夏片刻之後,忽然開口了:“你要買什麽?”
  寧夏怔了一怔,又看了看老人的身後,恍然,原來這裏居然是間小小的古老店鋪。
  這個小小的店鋪與黑鎮上青石路兩旁的店鋪沒有什麽多大的區別,隻是身處在荒草地如此偏僻的地方,實在有些讓人費解。當寧夏再次打量著店鋪之中的物品時,她忽然感覺一陣寒氣撲麵而來。
  眼前的這個店鋪也是一幢兩層的“一顆印”,比起青石板路兩旁的那些四合院來看,要更為古老,更為陳舊。本應是朱紅的大門已經被油煙熏得黑得幾乎認不出原色。雕刻著龍鳳圖案的窗欞上也厚厚地敷著一層油汙,依稀可以看出原本鍍金的底色。從高高的大門可以看出這幢樓房在多年前的輝煌。
  令寧夏驚詫的不是這幢樓的古色,而是店鋪廳廳堂內擺放的貨品!
  在麵積不大的店鋪內,擺放著色彩不一、數目眾多的花圈和各式各樣的冥衣和冥間使用的各種色彩不一的冥具,角落的一旁還有兩具黝黑發亮的棺材!
  最讓寧夏震撼的還不止這些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冥器,而是正前方的一個人像!
  整個房間內光線昏暗,隻有廳堂後方的一道小門透出一些光亮。盡管那些冥器用具多數都是用五顏六色的彩紙做成的,但整個廳堂內依然充斥著一種帶有死亡味道的黯然色調,令人心中一陣陣發怵。
  廳堂正中央的八仙案桌上,一個極為精致的青銅香爐中,三支檀香正散發出嫋嫋的青煙,透過後麵小門的光線,形成了一種奇特怪異的景象。整個廳堂內散發出但腐朽黴味與檀香味混合而成,形成一道極為怪異的氣味。
  所有房間的一切,在寧夏看來,似乎都是一種底色,而這些底色所襯托的,則是牆壁上那最令人注目的一幅畫卷——
  一個體態修長,麵部姣好的古裝女子迎麵站立於一幅畫麵紙張已經灰黃發黴的畫像上!
  整個畫軸已經呈現一種灰暗的色調,看上去年代頗為久遠,但畫中的這名女子,卻讓寧夏心中湧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
  畫中女子頭上如雲的發髻上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上身是一種縷金百鳥穿花大紅洋緞上衣,大紅的綢緞底色上用金線繡著五彩斑斕的花鳥圖案;外罩一件紅底紋錦銀鼠毛滾邊的背心;下身同樣也是一條紅色的百褶裙,裙上飛舞著許多金銀雙線繡著的蝴蝶;從腰間係著一條長長的洋紅色宮絛,宮絛旁邊,還垂著一隻紅色的小巧香囊,香囊上,同樣也飛舞著一隻極為精巧的蝴蝶。
  看她的打扮,像是一個待出嫁的女子,但畫麵中卻少了她頭上的紅頂帕,而且雖然她的麵容非常美麗,但是神情之中卻帶著一種極為憂鬱和傷感的寒冷。
  由於年代久遠,那原本大紅的色彩變成了一種發暗的血紅之色,而女子全身的肌膚也變成了一種暗黃,雖然體態、麵部都屬上乘,但色彩的陰鬱卻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寒意。而讓寧夏最為驚懼的,是那女子栩栩如生的憂鬱神態和冰冷眼神,仿佛這女子就像是生存在畫中一樣,讓人感到無比地真實。
  寧夏打心底佩服為這女子畫像的畫師,居然可以將此畫中人,描繪得如此真實!
  寧夏從正麵望過去,全身不寒而栗,畫像中那個女子的眼睛正用一種冰冷的眼神定定地望著自己,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寧夏忽然被她左手腕間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那是露在長袖之外,緊貼手腕皮膚上的一個形狀像蝴蝶的圖案。那隻蝴蝶整體的色彩是那種暗黃色,看上去就像是戴在手腕上的一隻手鐲,但質地卻又像是畫上去的,非常令人怪異但又十分美麗,和它的主人一樣,讓人感到沒有一絲活氣。
  望著這個美麗而冰冷的年輕女人和她手腕上那隻古怪的蝴蝶,整個廳堂內時間仿佛停滯在了幾百年前,寧夏頓時感到一陣莫名的冷氣迎麵而來,不僅僅是下雨帶來的寒意,更多的是眼前這幅畫像中的女子渾身散發出來的肅瑟冰冷之氣。
  寧夏幾乎不敢正眼觀看畫像中的那個女子,她又看了看旁邊那個與冥器鋪融為一體,全身幾乎沒有一絲活氣的古怪老人,全身又打了個冷顫,忙擠出一絲微笑:“我……不買東西!”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古董要不要?”古怪老人又發出一聲沙啞的聲音。
  寧夏猛地停住腳步,她之所以喜歡逛這些老店,也正是因為對古物的愛好。
  寧夏轉過身來,心中有些發怵,她覺得眼前這個古怪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聲音有些發抖:“什……麽古董?”
  老人臉上的皺紋動了動,看不出是笑還是哭,表情極為難看。他從旁邊擺放冥衣的櫃子裏慢慢地掏出一個方形的布包來,放在了案台之上。
  不知為什麽,寧夏一見到這個布包,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頓時好奇心超過了最初的恐懼心,慢慢朝布包走去。
  布包是西南地區常見的藍色紮染土布,顏色已經變得灰白,看樣子也是年代頗為久遠。布包被氤氳而起的青煙籠罩著,一股詭異的氛圍四麵散開。
  當寧夏慢慢朝案桌靠近的時候,她總覺得頭頂上方那畫像之中的女子一直在盯著自己。
  她咽咽口水,低頭盡量不去看頭皮上方那畫像中女子的眼神,慢慢伸手打開了布包上的那個結。灰藍色的土布散開來,裏麵出現的是一個長方形,體積與辭海字典相近的紫褐色木盒。木盒的厚度與它的寬度類似,四麵雕刻是一幅王母壽筵圖,眾神仙都捧著不同的寶貝進獻給高高在上的王母,除了流雲、古樹、各種神獸之外,通體還奇特地雕刻著一種古老通透的花紋,手工非常精致。
  “這個是什麽?”寧夏低頭觀察著眼前這個類似檀木盒上麵雕刻精致的花紋,她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紋飾,也沒見過這樣類似的東西。
  “這是奩!”古怪老人開口了。
  “奩?”寧夏恍然,實物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她從書籍中了解過這種東西,這是古代女子用來裝化妝品的盒子。一想到這裏,寧夏不自覺抬頭望了望畫像中的那個女子,那女子的眼睛也正靜靜地居高臨下俯視著寧夏。
  “這個東西,就是她的!”古怪老人似乎看穿了寧夏的心思。
  “是……嗎!”寧夏有些結結巴巴的,背部傳來一陣陣寒意,本來是要盡快離開此地的,但眼前這個紫檀木方奩卻深深把她吸引住,手指不自覺地朝方奩伸去,一種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覺忽然如觸電一般由方奩從寧夏的指尖竄入,通過骨髓,直達大腦皮層。
  寧夏在恍惚間忽然看到了一隻圖案古樸的蝴蝶撲麵而來,當她試圖伸手去抓它的時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寧夏愣了一愣,雙手打開了奩蓋,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經驚詫不已的臉龐。寧夏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張看似熟悉的臉居然是自己的,方奩中居然出現了一麵古銅鏡!
  鏡麵不是那種普通的圓形或橢圓形,而是一種近似圓形的葵花形狀,總共有八個花瓣,花瓣的邊緣形成了一道凸起,上麵細細地雕刻著一些S形的條紋。寧夏被這麵銅鏡驚住了,她伸手觸摸著鏡麵上出現的銅斑,一種奇異又古怪的感覺頓時升起。她把銅鏡轉過來,後麵的豐富裝飾更是令人瞠目結舌。在葵花形的鏡背上,散布著用金、銀片鐫刻的花鳥、彩蝶、和飛天等精製的圖案。袒胸長裙輕盈飄逸的飛天,在花鳥彩蝶的襯托之下,臨空飛舞。畫麵上銀光閃閃的飛天、與金色熠熠的花鳥交相輝映,富麗堂皇。
  古銅鏡的背部有兩根軸連接著方奩,當奩蓋打開的時候,鏡麵會立起來,鏡麵的下方就是放置化妝品和首飾的幾個方格。
  當寧夏的手指觸碰到那黃綠色葵花銅鏡麵的時候,她忽然感受到了的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那就是—這麵古鏡在召喚她!

  第二章 怪 夢(修改)

  寧夏回到家後,一直在打量著眼前這個讓她感覺古怪的方奩。那種強烈的感覺在她回到市區之後又漸漸減弱了,她此刻甚至懷疑那老人故弄玄虛,讓她心甘情願地買下這個越看越像假貨的古董。
  寧夏是銀行的一個普通職員,獨自居住在父母留下的一套三居室內。自父母在一次空難中去世之後,寧夏拒絕了哥哥在上海的邀請,獨自一人留在了這個城市之中。
  寧夏一直盯著這個方奩,直到夜色降臨,窗外的路燈幽幽地地從窗簾的縫隙中穿入,給昏暗的房間帶來一種奇妙又古怪的亮色。
  寧夏沒有開燈,關上奩蓋,把它放在了臥室內的梳妝台上,隨手打開了床頭的電腦。
  她在網上找到她一個博客,把得到方奩的奇異經曆寫了上去。不一會,一些熟悉的網友開始發表意見,大多都是插科打諢的。寧夏笑笑,又隨便瀏覽了幾個網頁,再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她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寧夏關上電腦,躺下,右手一伸,準備關燈。平時她一般睡前隻開一盞床頭燈,便於隨手關燈,隨時入睡。
  可是,就在寧夏關燈的那一霎那,正對她床麵的梳妝台傳來了“哢嚓”一聲響!
  寧夏一驚,旋即打開床頭燈。
  當眼光掃到傳來聲響的梳妝台時,她渾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皮!
  寧夏明明記得剛才把方奩中的鏡麵放了下去,並小心地關上了奩蓋,但此時,那紫褐色的方奩上,黃綠色的葵花鏡麵正對著寧夏泛著詭異的光芒!
  寧夏大腦忽然恍惚了片刻,但立刻鎮定下來,她迅速地衝到梳妝台前,把葵花鏡放回方奩中,蓋上盒蓋,拿到了外麵客廳的茶幾上,又快速關上臥室房門,再次關上燈,蒙頭躺下。
  等寧夏把自己捂在被子裏幾乎憋不過氣來的時候,她發現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連枕頭都幾乎濕了大半。
  父母的三居室位於市郊的一處較偏僻的淩雲路,沿路是幾家科研單位及住所,周圍則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所以一入夜,淩雲路幾乎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寧夏居住的三居室是她父母單位的宿舍樓,地處一個環境非常幽靜的院落之中,平時白天就已經很安靜,到了夜晚,更是悄無聲息,唯一能夠聽見的,隻有院子裏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音。
  此刻,寧夏多希望自己身處一個鬧市之中,能夠聽見人聲鼎沸的聲響。但是,已經午夜的院落中,就連風也居然停止了,沒有了以往樹葉沙沙的聲響,周圍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
  寧夏一動也不敢動,但長時間的憋氣使她不得不把頭從被子裏露了出來。
  整個房間依然靜悄悄的,寧夏終於沒有聽見那令人驚懼的聲音,在數到兩千五百三十一隻羊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寧夏感覺到有股冷風向自己襲來,她恍惚中偏頭看了看冷風吹來的方向,猛然發現,臥室的門正大大地朝自己開著。
  寧夏像裝了彈簧般直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屏住呼吸,全身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雖然是夏季,但整個房間像是墜入了冰窟。她僵坐在床上大約十幾分鍾之後,漸漸緩過勁來,戰戰兢兢地打開床頭燈,下床慢慢朝客廳走去。
  寧夏走到門口,一望茶幾,驚懼得幾乎要昏厥!
  客廳的茶幾上,方奩中的那麵詭異葵花銅鏡又端端正正地立了起來!那泛著黃綠色光芒的葵花鏡就像一隻有生命詭異的眼睛,正幽幽地望著寧夏。
  寧夏雙腿忽然之間沒有了知覺,隻定定地僵在了原地,絲毫不能動彈,全身冷汗如流水般,睡衣全部濕透,手臂上的寒毛已經根根豎起,鼻中呼出的氣體在空氣裏形成了一道道白霧。
  就在寧夏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忽然從正對著自己的鏡麵中看到了一道一晃而過的人影。雖然整個房間裏視線非常昏暗,寧夏也清楚地感覺到那道血紅色的身影從鏡麵映射到她那逐漸擴大了的瞳孔之中,她的底線終於崩潰,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嘀嘀嘀……”一陣電子鍾的聲音把睡熟中的寧夏叫醒。她迷迷糊糊醒來後,發現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一抬頭,正對麵梳妝台上的方奩也安靜地合著奩蓋按昨晚她入睡前的位置擺放著。
  臥室的房門也是關著的,寧夏感到一陣頭痛,昨晚見到的情形莫非是夢境?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了進來,正照射在梳妝台上的方奩上,原本色澤暗沉的方奩泛起一道微紅的光芒來。
  寧夏看了看電子鍾,已經七點半了,再不洗臉上班就來不及了。她沒有時間思索昨晚發生的怪異之事,匆忙梳洗之後,騎著一輛電動車,朝銀行奔去。
  當天下午下班之後,寧夏約了兩個大學時的密友回家。她心中對昨晚發生地事情還心有餘悸,約陳瑛和蘇雲的時候,她隱瞞了方奩的事情。
  “寧夏現在可好了,可以有自己的一個私人空間了!”一頭短發,臉蛋圓圓的陳瑛坐在沙發上嚼著薯片羨慕地說。
  “你還不是可以自己買一套房子出來住,幹嘛和父母住在一起?”戴著一幅眼鏡,膚色白皙,秀麗清瘦的蘇雲說道。她是一個房產經濟,早在兩年前就為自己貸款買了一套兩居室,獨自一人居住。
  陳瑛翻了翻眼睛:“你不懂!我和父母住在一起是為了延續親情,誰像你啊!”
  “是啊!是啊!延續親情,到現在連雙襪子都不會洗,以後可怎麽嫁人?”蘇雲揶揄笑到。
  陳瑛笑笑,繼續吃著薯片:“那又怎樣,以後大不了就不嫁人了唄!”
  “哼!你這話要是被你媽聽見了,怕是又要拿掃帚轟你……”蘇雲的話忽然猛地停住了,眼神怔怔地望向前方,臉上浮現出一股怪異的表情。
  “怎麽了?”陳瑛不解,順著蘇雲的眼光望去,寧夏捧著一個古怪的東西正站在臥式房門前。
  “哇!好精致啊!”陳瑛首先跳了起來,表情大為驚奇。
  蘇雲看著方奩,神情變得極為古怪和詫異,望著寧夏:“你……你……這東西……哪兒來的……咳咳……”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你怎麽了?病了?”陳瑛忙遞給她一杯水。
  蘇雲的表情像是見到了鬼魅般,臉上的肌肉幾乎開始抽搐,眼神定定地死盯著寧夏手中的方奩。
  寧夏詫異蘇雲的反應,有些不安:“蘇……雲,你……見過……這個東西?”
  “啊~~那個!不是……是以前在某個地方……見過……好像是什麽古董店裏……”蘇雲臉上強行擠出的笑容讓寧夏心底湧出一陣疑惑。
  “咦!挺漂亮的嘛!”正想說什麽,卻被一旁毫不知情的陳瑛打斷,寧夏看看神色古怪的蘇雲,也就停止了追問。
  寧夏把方奩放在茶幾上,打開了裏麵的葵花古銅鏡。當葵花鏡那絢爛的鏡麵立起來的時候,陳瑛和蘇雲一時幾乎已經停止了呼吸,呆呆地看著這夢幻似的鏡子。
  寧夏把二人喚醒,然後對二人述說起得到這個方奩的經過,但她沒有提及昨晚發生的詭異事。
  陳瑛聽完,第一個反應便是:“你會不會上當了,兩千多塊呢!”
  蘇雲則沒有說話,隻極為古怪地看著寧夏,眼神中閃過一道奇怪的目光。寧夏用一種詢問的眼光望向她時,她卻避開了眼神。
  “怎麽了?你們!”陳瑛似乎也感覺出了氛圍有些怪異。
  寧夏笑了笑:“沒有啊!”
  “這個……真的是你……買下來的?”蘇雲望向寧夏,似乎對她的說詞有些不相信。
  寧夏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怎麽?這個你都不相信?寧夏沒必要騙我們吧!”陳瑛在一旁打圓場了。
  蘇雲忽然抬起眼神望向那方奩道:“到底你……看到了什麽?”
  寧夏心中一跳,她怎麽知道?
  “什麽看到什麽?你說什麽呢?”陳瑛望著二人臉色,忽然覺得有點怪異,“你們……不會想說,這個……這個裏麵……”說著說著,陳瑛的臉色都變了。
  寧夏低下頭,沒有說話。
  “哎!你們兩個,不要嚇我!”陳瑛看著兩人的表情,急忙朝後靠去。
  蘇雲又看了看讓她渾身不自在的葵花古銅鏡,忽然伸手“啪”地一聲把銅鏡關上,說道:“你到底怎麽了?”
  寧夏抬頭看了看眼神犀利的蘇雲,低聲道:“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情很難讓你們相信!”
  陳瑛驚叫:“不要講鬼故事啊!”
  寧夏頓了頓,抑製住情緒,緩緩地把昨晚的事情說了出來。等她說完,蘇雲和陳瑛對望了一下,好半天沒有說話,似乎她們二人都覺得寧夏所說讓人匪夷所思。
  陳瑛幾乎要哭了起來,雙手環抱這一隻抱枕:“是不是真的?我被你嚇死了!”說著用眼神瞟了瞟茶幾上的方奩,又急忙將視線轉移,她現在連再次看那麵銅鏡的勇氣都沒有了。
  蘇雲思忖片刻,眼睛再度盯著寧夏:“你……確定昨晚不是你的幻覺?”
  寧夏被蘇雲看著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搖搖頭:“我不敢確定,但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我確實在這麵鏡子裏看見了畫像上的那個女人!”
  蘇雲吸一口氣,準備伸手打開方奩。
  陳瑛在一旁叫了起來:“不要吧!”
  蘇雲瞪了她一眼,繼續把方奩打開了,把葵花銅鏡從盒底抬了上來。
  黃綠色葵花銅鏡在客廳的燈光下幽幽地閃爍著莫名詭異的光芒,一股冷風忽然從窗口吹了進來,房間裏不知怎的,忽然間溫度驟降。
  “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陳瑛越看越覺得眼前這麵銅鏡恐怖,她忽然聯想到了《聊齋》裏的各種東西。
  蘇雲撥弄了幾下方奩,什麽也沒有看出來,說道:“是不是要午夜的時候才可以見到啊?”
  “你說什麽?午夜?太恐怖了!”陳瑛尖叫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麵無任何表情的蘇雲。
  “我倒想看看你所說的那個人影!”蘇雲冷冷一笑。寧夏怔怔地看著蘇雲,疑惑不解。
  “不要吧!我……我媽會擔心,我……我先回去了!”陳瑛跳了起來,準備離開。
  “現在可沒有車了,這裏可是郊區噢!咳!咳!……”蘇雲冷冷地說了一句,最近她的咳嗽越來越頻繁了。
  寧夏的住宅是離市區大約有半小時車程的近郊,除了宿舍所在的這個單位外,周圍全是農田,最晚的公交車也在八點半就沒有了。
  陳瑛看了看已經九點地時鍾,懊惱地坐下:“寧夏啊!你知道我的膽子小嘛,為什麽要我陪你,蘇雲陪你不就行了!”
  “對不起啊!我……”寧夏有些抱歉。
  蘇雲冷冷道:“你這樣還算什麽朋友?”
  陳瑛嘟起一張嘴,不再說話。
  “我們就這樣等著?”寧夏看了看葵花銅鏡,問蘇雲。
  “沒錯!”蘇雲雙臂相交,冷眼望著茶幾上那麵閃爍著幽冷光芒的銅鏡。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三人心不在焉地玩玩紙牌,看看電視,直到客廳裏的時鍾敲了十二下清脆的聲響。
  “十二點了?”陳瑛尖尖的嗓門響起,聲音有些發抖。
  寧夏望向那麵葵花古銅鏡,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四處蔓延,心中開始發怵。
  蘇雲低頭仔細看了看銅鏡,忽然吩咐寧夏:“把燈關了!”
  “什麽?”陳瑛的聲音都已經變調,她知道蘇雲的個性,馬上緊緊地抱著一個靠枕,大氣也不敢出貼著蘇雲。
  寧夏慢慢走到牆角,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回頭看了看一臉執著的蘇雲和滿臉恐懼的陳瑛,伸出手,朝牆壁上的開關按了下去。
  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寧夏轉身準備朝沙發走去。她一轉身,眼光直擊茶幾上的方奩,鏡麵不知何時被蘇雲轉了個方向,正正地麵對著寧夏此刻站立的方向。
  沙發上的蘇雲和陳瑛靜靜地坐著,透過窗外隱約的光線,形成了兩個形狀奇怪的黑影。
  寧夏正欲說話,忽然感覺就像昨晚一樣,全身像被灌了鉛一般,絲毫不能動彈,連唇舌都不能移動分毫。
  一股寒氣從茶幾上的方奩四周漫延開來,從寧夏全身的毛孔中滲入,直到她的心底最深處。寧夏呼吸緊迫起來,一股股白色氣體從鼻息間清晰地冒出,全身的冰涼的冷汗濕透了身上的襯衣。
  在黑暗中發出幽幽暗黃光芒的鏡麵中,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寧夏的視線之中,盡管光線昏暗無比,但寧夏仍是清晰辨認出那道人影身上血紅色的裙裾。
  寧夏此次沒有昏厥,隻定定地看著正前方的鏡麵,腦子裏不斷地“轟轟”作響。
  鏡麵中那女子漸漸地清晰起來,寧夏此刻的感覺,就像是在看曾經轟動一時的恐怖電影,那部電影的最後,便是一個從電視機裏爬出來的亡魂索命的情形。
  一臉慘白的女子慢慢靠近鏡麵,她的相貌與黑鎮老店中的畫像一模一樣,臉上也同樣出現那憂鬱的神態和冰冷的眼神。寧夏幾乎要驚厥了,汗水如雨下,汗毛一根根豎起,心髒接近停滯,渾身被那股濃濃的恐怖感籠罩著。
  女子定定地望著鏡麵外的寧夏,忽然抬起手臂,朝鏡麵伸了過來,手腕間那隻黃色的蝴蝶就像是鬼魅般忽然飛舞起來。寧夏渾身一震,猛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整個鏡麵忽然一片黑暗,景象全然消失。
  房間裏忽然大亮,蘇雲猛力搖晃著仍然尖叫著的寧夏,大聲阻止道:“怎麽了?怎麽了?快醒醒!”
  寧夏回過神來,大力地喘氣,一旁開燈的陳瑛忙跑過來,抱怨道:“我就說嘛,不要關燈!嚇死人了!”
  蘇雲忙扶寧夏坐下:“你怎麽了?怎麽才把燈關了,你就開始大叫?”
  寧夏已經說不出話來,嘴唇不斷地哆嗦著,指向茶幾上那麵銅鏡,但她立刻發現,鏡麵是朝沙發蘇雲的方向立著的,而非剛才對著她站立關燈的左則!
  蘇雲頓了頓,麵帶猶豫地說:“你是不是……停止吃藥了?”
  寧夏看了看蘇雲,明白她的意思。五年前寧夏在父母去世之後,曾一度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在市立精神病院住過一段時間。
  寧夏的眼中劃過一絲哀傷,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已經沒事了,醫生都說我恢複正常了!”
  蘇雲看著寧夏的樣子,有些歉意,柔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會不會是精神壓力太大了?”
  寧夏不好再說什麽,她看出來,蘇雲和陳瑛並沒有看見她剛才看見的那一幕,說出來反而讓她倆害怕擔心。
  當天夜裏,寧夏再也沒有看見鏡中女子的影像,三人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去上班,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蘇雲和陳瑛陪著寧夏又住了幾天,寧夏倒也沒有見到那個古怪的身影了,直到周五的早晨,寧夏提出第二天再去一趟黑鎮。
  陳瑛立刻臉色變了,忙說:“我……這幾天都住在你這裏,我媽都有意見了,我還是算了吧!”
  寧夏無語,看了看一直眉頭微皺的蘇雲,蘇雲點點頭:“我先回公司一趟,如果沒有什麽要事,明早你等我的電話,我陪你去!”
  寧夏感激地笑笑。
  第二天,寧夏一直在電話旁等待蘇雲的電話,但一直到下午三點,蘇雲還是沒來電話。寧夏沉不住氣了,打了蘇雲的手機,關機,又打到蘇雲家中,也無人接聽,最後,寧夏找到蘇雲公司的電話,撥了過去,結果讓她非常吃驚,蘇雲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上班了,也沒有請假,公司裏的人還在找她!蘇雲是個工作非常嚴謹的人,居然一周沒有上班,實在有些費解。
  算了算時間,蘇雲在一周前寧夏一人到達黑鎮的時候就已經無故曠工了,想到這一點,寧夏又強烈感到那種莫名奇怪的感覺從茶幾上的那個方奩中漫延出來。不假思索,寧夏即刻趕到車站,買了張車票,直奔黑鎮。

  第三章 死 亡(修改)

  到達黑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黑鎮上依然是飛著絲絲細雨,天色漸漸昏暗。
  當寧夏直接跑向那間令人毛骨悚然的冥器店時,眼前出現的一幕更是讓她匪夷所思,驚懼莫名——
  原本冥器店的位置此刻居然是一間廢棄了的破屋子,外形在時間的過濾之下變的破爛不堪,原來朱紅的大門此刻隻剩下一扇,還搖搖欲墜,感覺一觸即塌。整個四合院布滿了蜘蛛網,厚厚的灰塵積了一地,包括廳堂內正對著大門的那個古老案桌,所有的擺設,包括那些花圈和冥衣,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之上,隻是——所有的物品上麵都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黑灰!
  而唯一與寧夏最初所見不同的是,案桌上方那幅紅衣女子的畫像不見了!
  此刻的情形就像是已經過了幾百年,寧夏那種從腳底竄起的寒意夾雜著房子裏撲麵而來濃濃的黴味幾乎要讓她暈倒,她再度體驗到了那種徹頭徹尾毛骨聳然的感覺。
  寧夏站在門口大約十分鍾之後,緩過勁來,伸手摸了摸背包中的方奩,那明顯可觸的方奩的四個硬角告訴她,一周前的那一幕並不是幻覺!
  “你在找什麽?”旁邊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寧夏回頭一看,大驚:“蘇雲!”
  此刻的蘇雲眼中充滿了血絲,神情恍惚呆滯,眼鏡也不知去向,雙臂抱胸,渾身在不停的打著冷顫,嘴唇不住地發抖,眼睛死盯著已經荒廢了的冥器店。
  “咳咳咳……”伴隨著猛烈的咳嗽聲,蘇雲臉上驚詫的表情使寧夏感到萬分奇怪。
  “你……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寧夏對蘇雲的忽然到來感到極度詫異,“還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蘇雲沒有回答她,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蘇雲那恐怖的聲音在冥器店四周傳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懼像塊大石,直壓向寧夏的心底。
  晚上已經沒有回市區的火車了,寧夏和蘇雲隻有住在鎮上唯一的小旅店中。晚飯也隻有在路邊的一個小食攤上解決了。小食攤賣的是一些麵條、米粉類的小吃,旁邊還有一個燒烤攤。
  寧夏和蘇雲沉默地吃著碗裏的食物,仿佛如同嚼蠟般不是滋味。一路回來,蘇雲一直不願意回答寧夏的任何問題,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一種讓寧夏極為不安的情緒。
  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忽然傳來,那是旁邊的一個燒烤攤上幾個當地人在聊天。
  “你們知不知道,張方那個小子,昨天夜裏死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表情神秘地對旁邊一個禿頭男人說道。
  “哦!是嗎?這麽快!”禿頭男人有些驚詫。
  “哼!還說那不是鬼屋,張方就是在那裏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胖胖的男人又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他不是摔了一跤才病倒的嗎?”
  “你們不知道!張方那天跟著他老爹他們做完農活回來,就跌倒在了鬼屋的旁邊!據說,他看到了一個女人!”
  “是嗎?”旁邊的禿頭男人發出一陣驚叫。
  “老陳!不要胡說八道的!鎮長要是知道了,有你好看!”說話的是燒烤攤的老板,顯然他有些忌憚寧夏和蘇雲兩個外地人在此。
  “怕個球!他自己都不敢大白天去那個鬼屋!哼!”胖男人有些不屑。
  “快說說,到底怎麽回事?”禿頭男人似乎大有興趣。
  “張方的老爹他們在好半天才發現張方沒有跟著回來,忙跑回去找,就發現張方口吐白沫地倒在了鬼屋的門前,沒有知覺了!”
  “張方原本不就有羊癲風嗎?”
  “可不是!所以,他老爹把他背回去後,就一直聽見張方不停地說起,血!血!”胖男人見寧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得意洋洋地故作恐怖地叫道。
  禿頭男人忙追問:“那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不就是在鬼屋裏見到不幹淨的東西了唄!”胖男人一口喝幹了桌前杯中的白酒,付了飯錢,起身和禿頭男人搖搖晃晃地走了。
  “哼!兩個醉鬼!”燒烤攤老板邊收拾邊嘀咕。
  寧夏聽了他們的對話,隻感到有些古怪離奇,又不便去問那個老板,便回頭看了看蘇雲。
  蘇雲已經吃完了碗中的食物,眼神呆呆地穿過寧夏地肩膀,望向她身後。
  “蘇雲!蘇雲!”寧夏叫了叫她,似乎沒有反應。寧夏轉過頭,沿著蘇雲的目光,穿過黑鎮上一片黑壓壓的磚瓦房頂,一座黑黑的建築物像一隻蟄伏的怪獸匍匐在遠處山頭上。
  “那是什麽地方?”寧夏頓感好奇。
  “那就是剛才那兩個醉鬼所說的鬼屋!”蘇雲的聲音猶如鬼魅般飄了過來。
  “是嗎?”寧夏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那幢建築物對她有種強烈的吸引力,就像是一個深深的黑洞,吸引著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們……我們去看看吧!”寧夏的口中吐出一句話。
  “走吧!我困了!”蘇雲似乎沒有聽見寧夏的提議,幽幽地說了一句。
  寧夏有些訕訕的,付了飯錢與蘇雲一起離開了。
  小旅店三樓的小房間內擺設簡陋,燈光昏暗,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黴味,這與西南地區的幹燥氣候明顯不同。
  寧夏有些局促不安,一路上蘇雲都在沉默。
  蘇雲的樣子讓寧夏極為疑惑,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化著精致的妝,原本就白皙的臉頰此刻更是接近一種慘白,頭發也不像平時那樣一絲不亂,而是胡亂地在腦後紮了一個發髻,身上隨便穿了一件印有紅色圖案的T恤、一條牛仔褲,什麽隨身物品也沒有,整個人與她往日那種商界女精英的形象大相庭徑。她的神態也和昨日大不一樣,眼神不再是往日那充滿自信和智慧,而帶有一種很深的憂傷。
  “你……剛才在那家店門口,為什麽要那樣?”寧夏健蘇雲稍稍安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問。
  蘇雲沒有說話,眼睛茫然地望著正對著床頭的那麵已經被水漬染黃的斑駁牆壁,“咳咳咳……”又是一陣咳嗽。
  “蘇雲!蘇雲!”寧夏看到她的樣子,有些害怕,忙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
  蘇雲的頭忽然轉了過來,雙眼直直地望著寧夏,寧夏忽然被她眼中的一種古怪迷離的眼神鎮住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上天來懲罰我了!”蘇雲的眼神中閃爍出一絲晶瑩的光芒。
  “什麽事情?你怎麽了?”
  “小夏!我做了一件錯事!”
  “人人都會做錯事情啊!你不需那麽自責的!”
  “不!你不知道!我……”蘇雲忽然望了望寧夏,忽然搖頭,不再說下去,眼神中閃爍不定。
  寧夏忽然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懼在緩緩漫延,這讓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拍了拍蘇雲的肩膀:“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蘇雲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小夏!你的那個……咳咳……方奩,真的是在冥器鋪裏向一個老人買下的?”
  寧夏點點頭,忽然疑竇叢生:“是啊!我還想問你,你是什麽時候去過那個地方的?”
  “前些天!”蘇雲眼中忽然又閃現出一股迷離的神態,恍惚片刻,猛地搖搖頭,咬住嘴唇:“不說了!不說了!咳咳咳……”寧夏忙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你公司說你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去上班了?”寧夏看了看眼前這個與平日大相徑庭的蘇雲,小心地問了一句。
  蘇雲臉上掠過一絲無奈的笑容:“嗯!”
  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是不是你那個男朋友讓你生氣了?”
  她和陳英都知道蘇雲有個神秘的男朋友,感情時好時壞,隻是她和陳英從未見過那個男人,一直纏著蘇雲要求見麵,但據蘇雲說,她男朋友不擅於交際,而且在外地的時間比較多,所以陳英和寧夏也就作罷了。
  蘇雲卻出乎意料地渾身猛地一顫,尖叫起來:“不要提那個混蛋!”
  不出所料,蘇雲的這番狀態源自於她那段難纏的感情。
  寧夏不再說話,兩人沉默下來,房間裏頓時一陣尷尬。
  忽然蘇雲站起身來,冷冷道:“我先去洗個澡!”忽而又轉身:“你有沒有衣服,借我一件!”
  寧夏看了看空無一物的蘇雲,忙從包裏掏出一件藍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裙,遞給蘇雲。背包被寧夏翻弄一番,那個紫褐色的方奩露了出來。
  蘇雲接過衣服,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那個方奩,露出一股怪異莫名的神情。寧夏渾身打了個冷顫,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蘇雲洗過澡之後,穿著寧夏的衣服就上床入睡了,把寧夏一人丟在了一旁。
  寧夏心裏歎一口氣,進衛生間洗漱去了。她一進衛生間,便看見了被蘇雲胡亂丟棄在地上的體恤和牛仔褲,衛生間的燈光是那種異常昏暗的暗黃色。不知怎麽,寧夏覺得被丟棄在滿是水漬地板上的那件T恤上的紅色圖案,看上去就象是一團四處濺開的血液,空氣中混合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和血腥味。
  寧夏皺眉,撿起體恤和牛仔褲,才發現牛仔褲上居然沾著一些血漬。寧夏恍然,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來自蘇雲的非常時期,難怪脾氣也稍微有些古怪。
  等寧夏洗漱完之後,蘇雲已經睡著了,發出陣陣均勻的呼吸聲,但不時還夾雜著咳嗽聲。寧夏收拾了一下,把方奩安全地放入背包內,躺下睡覺。
  房間裏靜悄悄地,窗外的細雨已停,一輪明月的出現將烏雲漸漸消散。清輝朗朗,整個黑鎮變得清新無比。從窗口露出一絲月光,斜照在寧夏的床頭。寧夏從窗口正好可以望見懸掛在高空的皎潔明月,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無心睡眠,坐了起來,欣賞起這黑鎮上難得的好景致來。
  整個黑鎮,被一層柔和的光影籠罩著,恬靜安詳,與白日黯淡的黑鎮比起來,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忽然,寧夏的眼光掃到不遠處山頭上的那座建築,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古怪的感覺。
  一絲微弱的亮點忽然閃爍在那座建築之中,但立刻卻又消失不見。
  寧夏心髒“咯噔”一下,激烈地跳動起來,那究竟是甚麽?難道真是剛才那兩個男人口中說的鬼火?
  建築物在黑暗中沉寂了一會兒,忽然,那絲亮點又出現在寧夏的眼簾中,繼而閃爍了幾次之後,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前後不過幾分鍾時間。
  寧夏覺得心髒幾乎要跳出胸口,傳說是真的?那間古老的屋子裏,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
  那絲可疑的光亮終於沒有再繼續糾纏寧夏,寧夏胡思亂想一番之後,進入了夢境……
  一片恍惚間,灰瓦白牆,庭園小樓,回廊水榭,一派幽美的江南園林風格,數不清的廂房在回廊的連接下散落在假山、水塘和花圃之間。
  這是何方?寧夏詫異身處的地方,瞠目結舌地四處張望。
  但是,似乎這個宅院中出了寧夏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而且四周彌漫著一道白色的霧靄,寧夏頓時覺得整個宅院就像是缺少了人氣,盡管環境幽美,但卻顯得死氣沉沉。
  從長廊處,忽然走來一群人,確切地說,是一群身著明代服飾,神情僵硬的女眷。寧夏吃驚地看著這群臉上毫無表情的女眷簇擁著一個渾身大紅裙裾,頭頂一塊紅帕的女子進入到了左邊的一間廂房內。
  寧夏的血液在見到那女子的那一刻時頓時凝固,因為——她的裝扮,與她在畫像上及鏡片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的裝扮一模一樣!
  過了一會兒,廂房內的女眷紛紛退了出來,隻留下那個紅衣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頭上依然頂著一塊紅色的帕巾。
  寧夏從窗口望著那個看不見麵部的女子,喉嚨中一陣幹澀,渾身已經不能動彈。
  房間內的那個女子一動不動,宛如一具雕像,寧夏忽然又湧現出那種莫名的古怪感覺,口鼻中隨著呼吸又冒出陣陣白色氣體。
  紅衣女子終於起身了,慢慢朝案桌走去,寧夏清晰又驚懼地看到了案桌上擺著的,正是她從黑鎮上買回來的那個方奩!
  紅衣女子慢慢揭下紅色帕巾,動作輕盈緩慢,但在寧夏看來,卻是說不出的詭異莫名。
  寧夏所處的位置恰好隻可以看見那女子的後腦,依然看不見女子的臉部,既驚又懼,但卻什麽也做不了。
  那女子似乎在端詳自己在鏡中的容貌,久久沒有任何動作。寧夏有些心急,忽然,她心頭一跳,一陣寒氣極為明顯地從她身體後麵傳來。
  寧夏本能感覺到她身後有什麽東西在慢慢逼近,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滑下,渾身的毛孔猛地急劇收縮,從脊椎延續至頭皮的冷使她全身像是墜入冰窟,巨大的恐懼感包裹了全身。
  慢慢地,寧夏感覺到身後一物已悄然來到了她身旁,並停止不動,緊貼著寧夏的右則,一股奇異的淡淡香味從寧夏右側飄了過來。
  寧夏大口地喘著粗氣,她的脖子已經僵硬不能動彈,她慢慢轉動眼珠,從眼角處用餘光向右邊這一物望去。
  竄入眼簾的是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是絲織品所帶來的特有光芒。
  一雙耀眼的大紅繡鞋突兀地出現在那片雪白柔軟的裙裾下。大紅繡鞋之上,極精致地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隨著寧夏餘光的慢慢上移,一襲長長的濃黑的頭發披在雪白裙裾之上,而再往上,依然是濃黑的頭發。寧夏看不見這個頭發主人的麵容,但能感覺出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凜冽的冰冷之氣。
  “哼!”一聲令寧夏忽然一震的聲音從“她”頭部傳來,寧夏奮力轉動頸部,但依然看不見“她”的麵部。
  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她”身上的長發被吹起,幾根發絲拂在了寧夏的臉上,那種比冰還讓人透骨的寒氣讓寧夏幾乎癱瘓。
  忽然,前麵廂房內那紅衣女子忽然起身,猛地轉過身來,望向寧夏和“她”的方向。寧夏幾乎昏厥,此女子正是寧夏在畫中見到的那個詭異女子。但此刻紅衣女子卻沒有畫像中那幅冰冷的神情,而是以一種極度驚詫的眼神望向寧夏身旁的那個“她”,眼神不但憤怒,還帶有一絲恐懼。
  寧夏看著紅衣女子恐懼轉向絕望的神態,不由大為詫異,旁邊的這個白衣女人又是誰?
  正想到這裏,寧夏忽然感覺到旁邊那個“她”的慘白手臂慢慢抬了起來,並朝寧夏靠了過來。寧夏大駭,看見紅衣女子驚恐萬分的眼神,頓時全身一軟,失去了知覺……
  一隻慘白的手臂正朝寧夏伸過來,寧夏猛地大力一推,大叫道:“不要過來!”
  “寧夏!你做噩夢了?”蘇雲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寧夏喘著粗氣,渾身濕透地坐了起來,房間仍然是黑鎮上那個小小的旅店房間,窗外的月光仍是靜靜地揮灑著光芒,把房間照得清晰無比。床旁邊坐著神情安然的蘇雲,不知為何,此時的蘇雲看上去美麗無比,臉上閃爍著往日那動人的自信光芒。
  “寧夏!我快要死了!”還未等寧夏鎮定下來,蘇雲眼神忽然一暗,從嘴裏吐出一句讓她驚駭不已的話來。
  “你胡說什麽呢?”寧夏有些生氣,才從噩夢中驚醒,又被蘇雲的話嚇了一跳,她站起身來,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起來。
  才喝了幾口,寧夏的眼神掃過桌角,忽然一口水猛烈地嗆了出來,簡陋的桌上,紫褐色方奩中的葵花古銅鏡,正悄然地正對著寧夏,泛著不可思議的詭異光芒。
  “你怎麽把這個打開了?”寧夏那古怪的感覺忽然又來了,背對著蘇雲不滿地說道,蘇雲靜靜地,沒有說話。她忙走過去,伸手把方奩的鏡麵放了下去。
  就當寧夏把鏡麵放下的那一瞬間,一道藍色的身影忽然從鏡麵中一晃而過,緊接著,從旅館房間的窗外,傳來一聲悶悶的重物墜地的聲響。
  寧夏忙轉身對蘇雲道:“什麽聲音?”但她卻沒有看見蘇雲的身影,整個房間內除了寧夏一人,隻有房間窗口上,兩扇舊式窗戶在“吱呀”搖晃著。
  寧夏忽然手腳冰冷,心髒跳到喉嚨,她衝到窗前往下一看,頓時天旋地轉起來。窗戶正下方,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身藍色衣裙的蘇雲四肢大張地麵朝地下躺著,地上正慢慢地漫延開來一灘濃濃的暗紅色液體。
  “啊……”寧夏幾近崩潰地大叫起來。
  一周後,蘇雲的父母從外地趕來,肝腸寸斷地捧著蘇雲的骨灰,步履蹣跚地上了回家的汽車。
  當望著白發蒼蒼的二老消失在路上的身影,寧夏和陳瑛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起來。
  蘇雲的父母委托寧夏和陳瑛辦理蘇雲在“寧馨園”的房產。由於房款尚未結清,寧夏和陳瑛又委托一家中介幫忙出售蘇雲的那套二居室。
  寧夏和陳瑛要盡快把蘇雲房子裏的東西收拾好,能夠變賣的盡量變賣。所以,當天傍晚,寧夏下班之後,和陳瑛一同來到“寧馨園”蘇雲的二居室內,開始清點收拾東西。
  天色已經進入夜色之中,寧夏歎了口氣,伸手打開了房間內的燈,頓時房間內大亮。米色的燈光下,一個溫馨的客廳頓時呈現在眼前。望著蘇雲房間所有一切有條不紊的布置,二人的心情都不可思議地感到一種沮喪和悲涼,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一條生命,此刻已經灰飛煙滅地變成了一盒骨灰。
  蘇雲客廳中沙發的牆上,掛著蘇雲生前的一張二十五吋大小的照片。照片是在蘇雲所在房產公司在進行一次化妝晚會時所拍攝的。蘇雲全身一套古典的宋代女子的裝樣,據她之前所說,她選擇的是李清照的這個角色,正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了蘇雲那獨立頑強的性格。
  寧夏望著蘇雲那身古裝打扮,渾身一顫,蘇雲的這身裝扮和憂鬱的眼神,居然與那個讓她近日來驚懼莫名的紅衣女子有著一種詭異地神似。
  寧夏隨意瀏覽了客廳、臥室及書房內蘇雲擺放的為數眾多的相框,其中從蘇雲很小時候的黑白照片及上個月最近的和寧夏、陳瑛在度假山莊的照片,忽然叫了起來:“對了!我想起一件事!”
  陳瑛被嚇了一跳:“什麽事?”
  寧夏皺著眉頭指著整個房間:“你看這些照片!”
  陳瑛看了看,搖了搖頭,有些不解。
  “這裏所有的照片,從蘇雲的父母到我們同學、老師,以及她工作地所有的同事,幾乎都在這些相框裏擺放著。她這麽喜歡擺放這些照片,但是有些奇怪……”寧夏搖了搖頭。
  “什麽奇怪的?”
  寧夏順手拿起客廳窗台上放置的一個淡黃色相框說:“你看!這裏的照片少了一個人!”
  陳瑛皺眉,還是不懂寧夏的意思:“我不明白!什麽人?”
  “蘇雲的男朋友!”寧夏又尋找著蘇雲的各種照片,說道,“我在這些照片裏沒有發現蘇雲和任何一個男人的親密照片!”
  陳瑛也看了看四周的相框,果然,如寧夏所說,所有的照片裏,大部分是蘇雲的獨照,其餘的就是三個以上的合照,沒有一張照片是蘇雲和哪個男人單獨的照片。
  “是啊!還真是奇怪!”
  “而且,自從蘇雲出事之後,我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蘇雲口中的那個神秘男友也沒有出現過!”寧夏隱約覺得這裏麵有些古怪。
  “是有些奇怪,蘇雲雖然經常提起她那個男友,但是卻從來不讓我們見他,難道真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恐龍嗎?”陳瑛嘟噥著。
  寧夏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算了吧!我們還是清點蘇雲的遺物吧!”
  頓時,二人又陷入了哀傷的沉默之中,動手清點收拾起蘇雲的遺物來。
  蘇雲是在半年前才搬進這裏來的,購置的家具並不多,她本也是個簡潔之人,衣服穿著極為簡單,所以除開大件的家具和電器之外,並沒有多少東西。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寧夏和陳瑛基本上都清點收拾完了。
  寧夏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已經快十點了,對陳瑛說道:“走吧!我們明天早點過來!”陳瑛點點頭。
  二人鎖好大門,從“寧馨園”慢慢地走了出去,準備去搭乘末班車。天色烏沉沉的,月亮躲進了密布的烏雲中,四周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窒息感。
  “等等!”快走到車站的時候,寧夏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在路旁停住了腳步。
  陳瑛冷不防,詫異道:“又怎麽了?”
  “怎麽房間裏不見蘇雲隨身攜帶的挎包和手機?”寧夏不解地望向陳瑛。
  陳瑛有些奇怪看著寧夏:“你在黑鎮沒見她帶著嗎?”
  “我在黑鎮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除了那身衣服之外,什麽也沒有?”
  陳瑛不語,顯然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正在此時,末班車遠遠地開了過來。
  陳瑛忙快步向車站走去:“別多想了,車來了!”等到她趕到末班車上刷卡的時候,才發現寧夏並沒有緊追上來,而是掉頭往“寧馨園”走去了。
  “寧夏!寧夏!”陳瑛在車中大聲叫喚著,但寧夏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寧夏再次進到了蘇雲的居室內,細細地四處找尋起來。果然,麵積不大的幾間房間內,並沒有看見蘇雲常用的那個咖啡色挎包和她那個紅色的手機。
  整個客廳靜悄悄地,一種莫名的哀傷漫延開來。寧夏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有些沮喪和疲憊。
  忽然,寧夏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她神經猛地一繃,側耳聽了一下,但四周靜靜的,寧夏疑心自己神經有些緊張了,站起身來,準備關燈離開。
  當寧夏正準備打開大門時,剛才那個細微的蜂鳴聲又傳了過來。
  寧夏不禁詫異,仔細聽了一會兒,那聲音仍然繼續著,似乎是從臥室裏傳出來的。
  “嗡嗡嗡……”細微的蜂鳴聲仍然不斷地發出,寧夏打開了蘇雲的臥室,蜂鳴聲明顯增大了。
  寧夏打開頂燈,臥室裏被蘇雲生前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臥室中央的床,床邊的床頭櫃和窗邊一張小圓桌及小靠椅一目了然地呈現在寧夏眼前。
  床上整潔地鋪著雪白色的被套,床頭櫃上除了一盞台燈之外,什麽也沒有;小圓桌上有個精致的玻璃花瓶,本來裏麵還有一束已經枯萎了的香水百合,但剛才寧夏收拾的時候,就扔垃圾桶裏了,現在隻有那花瓶和兩個擺放著蘇雲獨照的相框;靠椅的靠背上,蘇雲的一件奶油色的絲綢睡衣折疊整齊地搭在上麵。
  蜂鳴聲仍在繼續,但寧夏從這件簡單的臥室之中並沒有發現聲音的來源。她打開了床左側牆壁上的衣櫃。
  衣櫃裏為數不多的衣服按照季節分開掛著,大多數的款式是那種簡潔的黑白兩色的職業套裝。幾件毛衣折疊著,齊齊地放在衣櫃的下方,衣櫃中的方格內,幾件精致的內衣被疊成方塊,有條不紊地放置其中。
  寧夏在衣櫃中也沒有發現那奇怪蜂鳴聲的來源,她有些奇怪,關上衣櫃,再次細細地傾聽著那古怪聲音的來源。
  忽然,在響了大約兩分鍾之後,蜂鳴聲忽然停止了,臥室裏頓時安靜下來,一股漸漸擴大的寒意侵入了寧夏的肌膚。
  一陣雞皮疙瘩忽然湧現在寧夏全身,她看了看小圓桌上相框裏的蘇雲,她此刻正用一種憂鬱而帶有一絲怨恨的眼神盯著寧夏。
  寧夏的腦海裏忽然湧現出在黑鎮上見到的畫像中的紅衣女子,她壓住怦怦亂跳的心口,關上房間內的燈,快速朝大門走去。
  “嗡嗡嗡……”剛才還微微作響的蜂鳴聲忽然大作,聲音也增大了數倍,猛烈地刺激著寧夏的耳膜。
  整個居室內忽然之間充斥著巨大的刺耳的蜂鳴聲,寧夏驚恐地捂住耳朵,不知所措地望著這古怪的房間。客廳沙發正上方的那張古裝大照片中,蘇雲那憂鬱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寧夏,似乎在冷眼看著寧夏的一舉一動。
  寧夏不由自主地大叫一聲,忙朝大門跑去,剛一打開大門,忽地從外麵闖進一個人來。寧夏再次大叫,來人也高聲驚叫起來,儼然是被寧夏的叫聲嚇了一跳。
  “你鬼叫什麽?”寧夏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微嗔的聲音。
  “陳瑛!”寧夏一把抓住來人,停止大叫,大口地喘氣,“見到你太高興了!”她從來沒有見到陳瑛會產生如此親切的感覺。
  “什麽聲音?”陳瑛在寧夏停止大叫之後,也聽見了房裏傳來的蜂鳴聲,不由臉色大變。
  寧夏驚懼地搖頭。
  兩個人畢竟要膽大一些,二人再次進入蘇雲的臥室之中,還沒來得及開燈,陳瑛尖叫道:“那是什麽?”
  一道的細微光芒在床腳處一閃一閃地發著詭異的綠色光芒。
  隨著蜂鳴聲的大作和間斷,那綠色光芒也隨之有規律地閃爍著。
  “好像是手機鈴聲!”陳瑛聽了一會兒,皺眉道。
  “手機?”寧夏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太敏感了,連手機的震動蜂鳴聲都沒聽出來。
  “蘇雲的手機?”二人同時說道,打開了臥室的燈。
  蜂鳴聲仍在大作,似乎有不接電話誓不罷休的感覺。
  寧夏撩起床單,一個精致小巧的紅色手機在地上發出那令人極度心煩意亂的聲響。
  寧夏驚詫地看了看陳瑛,有些猶豫,但還是從地上把手機撿了起來,從來電顯示看,那是“5”開頭的陌生座機。
  “誰的電話?這麽討厭!”陳瑛不禁生氣,白白為了這個陌生電話鈴聲被嚇得半死。
  寧夏神態複雜地翻開機蓋,“喂?”接聽了電話,那嗡嗡作響的鈴聲頓時停止了。
  寧夏的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淒厲尖叫聲,寧夏的耳膜都像是被刺穿,頭部感到一陣麻木地疼痛。
  寧夏猛地一下把手機甩開,扔在了床上,手機中的尖叫聲傳了出來,陳瑛瞠目結舌地聽見了手機內的刺耳尖叫,極後悔剛才說出的那番話來。
  二人驚恐地靠在一起,望著那個毛骨悚然的手機,不知所措。
  猛地,手機內刺耳尖叫聲停止了,房間裏安靜了下來。大約過了五分鍾,寧夏才戰戰兢兢地靠近床,伸手去夠被她甩在床頭的紅色手機。
  “小心!”陳瑛在一旁咽著口水,提醒寧夏,她擔心手機不知又會發出什麽樣的古怪聲響來。
  寧夏定定神,又看了看蘇雲那個古怪的手機,猶豫片刻,把手伸了過去。
  拿起手機,手機居然安靜地關機了。
  “沒有電了!”寧夏翻開床頭櫃,拿出蘇雲的充電器,準備充電。
  “你要幹什麽?”陳瑛衝了過來,有些粗暴地一把搶過充電器,“你想嚇死我們?”
  寧夏歎一口氣,解釋道:“我覺得蘇雲的死有些古怪,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陳瑛看了看寧夏,有些生氣,甚至後悔又跟著寧夏回來:“蘇雲已經死了,你不要這麽多事好不好?”
  “我感覺剛才那個電話是她男朋友打來的!”寧夏把她的直覺說了出來。
  “你怎麽那麽肯定?剛才那個鬼叫聲你又不是沒聽見?像男人的聲音嗎?就算是他,幹嘛這麽嚇人地鬼叫鬼叫?”陳瑛看了看手中的詭異手機,忽地把它丟在床上,生怕它又莫名其妙地叫起來。
  “那就打過去問問!”寧夏拿起充電器,把手機接上。
  “等等!”陳瑛捂住耳朵,“我先做個準備!”
  寧夏有點好笑,但又笑不出來,打開了手機,看了看剛才的來電,停頓了一下,鼓了鼓勇氣,重撥了過去。
  聽筒裏傳來一陣普通的撥打聲音,寧夏有點緊張,好一陣之後,一個男人的聲音慵懶地傳來過來。
  “喂?找誰?”
  寧夏手心裏忽然冒出汗來,結結巴巴地說:“請問……剛才……那位打……打過這個手機?”
  聽筒裏又傳來了那個男人不耐煩地聲音:“你搞錯了吧,沒人打過電話!”
  “可……可是,剛才……”寧夏疑惑道,不知該說什麽。
  “小姐!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鍾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那邊傳來了那個男人最後一句話之後,就掛斷了,傳來了一陣“嘟嘟”的聲音。
  “他掛了?”看來陳瑛並不是真的膽小,從床那邊湊過來聽完後不解地問。
  寧夏皺眉,又看了看剛才的未接電話和所撥的號碼,有些不可思議,她再次撥通了那個古怪座機。
  結果,那邊傳來了“嘟嘟”的短促聲音,顯然是那個男人把聽筒拿開了。
  “打不通!”寧夏沮喪道。
  “現在怎麽辦?”陳瑛心有餘悸地四處張望。
  “我先把電話拿回去,看看裏麵有什麽訊息!”寧夏把充電器和手機一齊放進背包裏,“走吧!”

  第四章 血 字(修改)

  回到家中,已經快一點了,寧夏洗過澡之後,疲憊地躺在床上,眼光又掃到梳妝台前那個泛著紫褐色光芒的檀木方奩,那種莫名的奇異感覺像一條條絲線一般又纏上寧夏心頭。
  寧夏坐起身來,打開了方奩,葵花銅鏡抬了起來,鏡麵泛著青銅特有的黃綠色的斑駁,可能由於年代久遠的關係,鏡麵已經有些凹凸不平。因此從鏡麵照過去,寧夏的臉部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變形模樣。
  寧夏心煩意亂地把方奩合上,重新躺回床上,雖然全身疲憊不堪,但是卻毫無睡意,她把蘇雲手機充了電,翻看著裏麵的電話和各種訊息。
  剛才那個“5”開頭的電話顯然是第一次撥打,手機裏沒有出現過通話的紀錄,很可能是撥錯了。寧夏又打開手機裏的訊息欄。
  但令她失望的是,蘇雲的訊息之中,沒有任何一條是男性姓名所發較為曖昧的訊息,除了一些股票基金的訊息,最多的還是陳瑛和寧夏的調侃訊息。
  而電話顯示之中,撥打最多的是一個名為“張董”的手機電話,這個男人寧夏也認識,是蘇雲所在房產公司的老板。蘇雲本就是個工作狂,常打老板的電話也挺正常的,所以沒有什麽可疑的。
  接下來,蘇雲打的較多的電話,是一個“7”開頭的座機電話,沒有署名,寧夏隱約覺得這個座機電話有些問題,但看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了,她壓上了電話。
  胡思亂想之中,寧夏把蘇雲的手機關了,進入了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寧夏一陣口渴胸悶,醒了過來,待眼睛適應了房間裏的光線之後,她覺得一陣古怪的感覺在周身漫延。
  房間裏光線昏暗,窗簾外隱約地透入梧桐樹梢的影子,印在正對麵梳妝台上方的牆壁上,樹梢黑色的影子隨著風的吹動,不時搖擺著,就像是在牆上演出一出複雜的皮影默劇。
  而在這出皮影默劇的正下方,梳妝台上,那紫褐色的方奩又莫名其妙地被打開了,泛著黃綠色詭異光芒的葵花古銅鏡就像一個有生命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寧夏!
  寧夏口中噴出一口白色霧氣,那股透入骨髓的寒冷把整個房間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寧夏全身冒出一陣冷汗,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動也不敢動,直直地望著正前方的那麵銅鏡。
  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鍾,寧夏手心被汗水沁透,她忽地一下坐了起來,拉開被子,下床朝梳妝台撲去!
  銅鏡隨著寧夏的接近,在鏡麵中映照出寧夏那張變形的麵孔。寧夏憋著一股氣,猛地伸手,“啪”地一下放下銅鏡,關上方奩。
  可就在她把銅鏡放入奩內的那一霎那,寧夏忽然感覺到一道刺眼的紅光從鏡麵上射入她的眼球。當方奩被關上之後,紅色光芒停留在瞳孔處遺留的那個影像,清晰地竄入眼簾,那是大腦在接受訊息後稍作停留的那一瞬間。
  一行血紅色的不知名的豎行文字出現在寧夏的視野之中!
  寧夏怔了片刻,猶豫片刻,再次打開了方奩,銅鏡依然透過它變形了的鏡麵反射出房間內的一切和寧夏的麵容,什麽異狀也沒有。
  但那行血紅色文字仍清晰地印在寧夏的腦海中。寧夏又翻弄了幾下銅鏡及裏麵空空的方格,但似乎沒有什麽結果。她又關上了方奩。
  奇怪的是,那行血紅色的文字再也沒有出現,寧夏迅速把方奩放入梳妝台的抽屜裏,在確保方奩再次出現的可能幾乎為零的時候,寧夏跳上床,一頭蒙住被子,盡快入睡。
  大約過了半小時,越想睡覺的時候,偏偏就越睡不著,寧夏被悶得又掀開了被子。她第一個反應便是看看正前方的梳妝台,還好,方奩沒有自己跑出來。
  寧夏看了看床頭的電子鍾,電子鍾上熒光所製的指針指向四點半,發出一道幽幽的綠色光芒。
  寧夏皺眉,她現在才發現這綠色熒光是極讓人討厭的顏色。她伸手把電子鍾的正麵朝下放了下去,那幽綠色的光芒頓時消失。
  寧夏正準備躺下,一絲微弱的暗紅色忽然從梳妝台方向射了過來!
  她猛地坐了起來,雙眼不可思議地望向正前方。
  梳妝台下,一絲暗紅色的光芒正不時地閃爍著透從梳妝台抽屜的縫隙裏透了出來!
  寧夏喘著大氣,馬上打開床頭台燈,燈光一亮,那紅光即刻消失了,關上台燈,那詭異紅光又閃了起來。
  她再次打開台燈,下床,一把拉開梳妝台的抽屜,方奩正安靜地躺在裏麵,什麽異狀也沒有,奩蓋仍是好好地合著。
  寧夏把方奩捧起,坐在床沿邊,打開了奩蓋,銅鏡被支了起來。她有些疑惑,細細地觀察了銅鏡之後,又一次把台燈關了。
  頓時,在房間裏陷入黑暗之後,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微微地從鏡麵背部散發出來。
  寧夏極為驚懼,她把方奩抬過頭頂,從銅鏡的背麵望了過去,一行豎行的文字在黑暗之中發出一道血紅色的光來。
  那紅光就像是現在科技發明的熒光,隻不過顏色是那種讓人聯想到死亡的暗暗的血紅之色。
  看來這道不知名的古怪文字被以前製作銅鏡的人用某種奇怪的方式刻在了銅鏡的背麵,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
  寧夏頓時大感好奇,那以往的恐懼感立刻減了不少。她馬上找來紙筆,雖然看不懂這幾個古怪文字,但依葫蘆畫瓢,把這幾個文字細細地描了下來。
  描完之後,寧夏打開床頭燈,仔細研究起這幾個文字來。
  文字是豎行排列的,歪歪扭扭地,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地方的文字,看上去有點像印度的梵語。
  寧夏馬上收拾好方奩,拿起紙筆,來到父母生前的書房,開始尋找類似這古怪文字的出處。
  寧夏的父母生前都是大學的曆史教授,書房內收集了不少古文字的研究書籍。寧夏隨意看了看,發現關於古代文字研究的書就有三十幾本,她把這三十幾本書全部翻了出來,放在書房的木地板上,一本一本地翻看起來。
  等三十幾本書全部看完,天色已經大亮了,寧夏也沒找到那行古怪文字的出處,她打了個哈欠,全身疲憊。今天正好是周末,不用趕去上班,寧夏收拾了一下,一頭倒在床上,很快入睡了。
  寧夏一覺醒來,發現天色又暗了下去,她一看時鍾,已經快八點了。她有些奇怪,平時自己都沒有那麽能睡的,今天居然睡了整整一天時間。
  寧夏伸了個懶腰,這一覺似乎把她前幾天的瞌睡都補了回來,精神好了很多。
  寧夏隨便吃了杯泡麵,就馬上打開電腦上網了。
  在QQ群中,寧夏把關於古怪文字的事情發布了出去,希望能得到網友的幫助。
  一會兒,一個名為“千年亡靈”的網友回話道,自己正好是在一個考古研究所裏工作,可以幫忙找一下文字的出處。
  寧夏大喜,忙掃描了那幾個文字,傳到了對方的郵箱裏。
  過了一會兒,“千年亡靈”又回話道,他也沒見過這些古怪文字,需要找找他的老師問問,一有消息,馬上聯係寧夏。並留下了他自己的電話及地址。
  寧夏把手機號碼留給了對方,下網了。
  寧夏給陳瑛打了個電話,但關機了。
  她翻出蘇雲的手機,猶豫片刻之後撥通了那個“7”開頭的座機電話。
  電話通了,裏麵傳來一陣輕柔的音樂聲,一個甜美的女聲響了起來:“古潭會所!蘇小姐!您好!”
  寧夏詫異,對方顯然把自己當成蘇雲了,她頓了頓道:“你好!我想請問一下,你是怎麽知道我是誰?”
  甜美女聲道:“我們這裏有所有會員的來電顯示,您的電話登記的正是蘇雲小姐!”
  寧夏恍然,她想了想,接著說:“小姐!我不是蘇雲,我是她的一個好朋友,蘇雲現在不在本市,我……也想加入貴所,但想……先了解一下……貴所的情況,不知……方便嗎?”她臨時編了一個蹩腳的謊話,緊張得結結巴巴。
  甜美女聲停頓了一下,低聲對旁邊的人把情況說了一下,可能是在請示,接著又對寧夏道:“好的!您可以過來,但要帶上您的身份證!”
  寧夏高興道:“好的!好的!那你們會所的地址在哪裏?”
  甜美女聲告知了會所的地址,寧夏不由驚詫,那是本市富人聚集的一個別墅區,住在那裏的人非富即貴,蘇雲怎麽會成為那裏的會員的?
  寧夏決定明天一早就過去,那會所坐落在市郊一座環境極為優美的區域裏,坐公車的話,也要坐上兩個多小時。
  第二天,寧夏起了個大早,再次聯係陳瑛,還是關機,她便一人坐上公交車,直奔那個“古潭會所”。
  別墅區很明顯地出現在車站的正前方,寧夏下車步行前往。一路上疾馳而過的都是一些國外的著名品牌,價值均在六、七十萬以上的車輛。
  “古潭會所”似乎在此地很出名,寧夏很容易打聽到了具體位置,那是一座仿明的古代建築,恢宏的氣勢絲毫不亞於古代的皇宮。
  寧夏瞠目結舌地站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物麵前,幾乎不敢踏進大門。大門前,四個身著古代宮廷衛士著裝的門童冷眼看著寧夏。寧夏硬著頭皮,走上台階。
  被毫無表情的門童阻攔之後,寧夏說明來意,其中一個門童打了一個電話,一會兒,一個身段窈窕,穿著一身精美旗袍的美貌女子走了過來。
  “您好!我是會所的領班—秋月!”美女禮貌帶有典型的商業微笑報上一個古代女子的名字。
  寧夏同樣禮貌道:“我是蘇雲的朋友!這是我的身份證!”
  秋月看了看寧夏的身份證,點點頭:“寧夏小姐!請隨我來!”
  寧夏尾隨著秋月進入了會所之內,正中央是一個諾大的庭院,庭院中有小橋流水、假山池沼,一叢叢各式各樣珍貴的花卉遍布其中,數條白牆灰瓦的長廊由庭院中央通往不同的方向,一直延續到一座座三層樓建築的各種廂房。每幢三層廂房都有一個獨立的朱紅大門,大門上方都掛著一個牌匾,“清竹林”、“雪梅苑”、“秋菊圃”一些具有詩意的名稱,配合著濃濃的一股江南水鄉風格。
  寧夏像是進入了大觀園的劉姥姥般,有種眩暈的感覺。這裏的各種設施,豪華得令人咂舌。她尾隨著秋月踏著朱漆木製小橋,穿過清澈碧綠的池塘,再進入繪畫著一幅幅山水墨畫的長廊,抬頭觀賞著長廊頂部豐富華麗的藻井,來到了南麵一座廂房的一樓的一間房間內。
  房間內的家具都是紅木所製,所有的擺設也都是一些古代仿製品,隻有紅木方桌上擺放的數台電腦,才顯示出此地的現代感。
  秋月吩咐一個身著丫鬟打扮的女孩給寧夏倒了一杯綠茶,坐了下來。
  “寧小姐想加入我們會所,是嗎?”秋月笑盈盈地看著寧夏。
  盡管秋月給人的感覺非常有禮貌,但寧夏總覺得她內心裏在打量自己的衣著,並在暗地裏掂量自己的身價。
  秋月見寧夏有些緊張,繼續笑著說道:“加入古潭會所的會員價是人民幣三萬五千元,不知蘇雲小姐告訴過您沒有?”
  “什麽?”寧夏驚叫了起來,三萬五千元!
  顯然秋月已經意料到寧夏的反應,但仍然微笑著說道:“不加入會員也不要緊,我們這裏也可以接待散客,不過散客一次消費最低也要三千元!”
  寧夏有些氣短,看著秋月麵帶嘲弄的表情,沉下臉來:“我來這裏是想詢問蘇雲的一些情況的!”
  “蘇雲小姐不是你朋友嗎?”秋月漫不經心道。
  “她已經過世了!”寧夏眼簾低垂,吐出一句令秋月驚詫萬分的話語來。
  寧夏繼續道:“我想看看有什麽東西她遺留在這裏,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看看!還有,我想了解一下是誰幫蘇雲登記辦理成為這裏的會員的,你能告訴我嗎?”
  “對不起!沒有客人的交待,我們不能隨便將會員的私人物品交給他人!而且,更不能隨意泄露客人的資料!”秋月冷冷地回答道,開始翻看桌上的資料,不再理會寧夏。
  寧夏被斷然拒絕,不免憋氣,但她依然保持冷靜,轉身便走。
  殊不知,寧夏一到門口,猛地撞在一個人的身上,寧夏心中憋著的那股無名火頓時竄了起來,大聲叫道:“幹什麽!幹什麽!”
  來人是個三十左右的衣冠楚楚的英俊男子,他忙向寧夏道歉:“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寧夏氣呼呼地看著這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見他態度極好,便不再理會,瞪了他一眼,準備離開。
  “林總!”秋月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總經理?”寧夏一怔,轉念一想,立刻轉身對那個林總道:“林總!我能和您商量一件事嗎?”
  “林總!這位小姐想了解蘇雲小姐的私人資料!我剛才已經向她解釋過了!”秋月急忙打斷了寧夏的話。
  寧夏冷冷地看著秋月,對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說道:“難道這就是貴所的待客之道?雖然我沒有能力成為貴所的客人,也不至於這樣急於趕我走吧?”
  林總的麵色有些尷尬,抱歉地對寧夏一笑,對秋月道:“秋月,我來處理好了!”
  秋月臉色訕訕地,沒有說話,從辦公室裏出去了。
  林總彬彬有禮:“小姐!您好!我是古譚會所的總經理林偉!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寧夏見這個林偉似乎要有頭腦得多,便把蘇雲的情況說了出來。
  “蘇雲小姐墜樓身亡了?”林偉聽了之後,呈現出一種難以想象的訝異表情來。寧夏的神色黯然,點點頭。
  寧夏接著把之前對秋月所提的兩個要求再次重複。
  林偉皺眉,思忖片刻,對寧夏道:“對不起!寧小姐,我們確實不能向您透露幫蘇雲小姐辦理會員卡的客人信息,”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繼續道,“但是蘇雲小姐的私人物品,我們倒是可以轉交給您!至於蘇雲小姐在我會所支付的未消費完的預付款,我想請蘇雲小姐的父母親自來一趟,我們會全額退還!”
  寧夏有些失望不能得到蘇雲那個神秘男友的資料,但慶幸的是,可以得到蘇雲的遺物,也隻能同意了。
  林偉為表歉意,親自帶著寧夏來到北麵一幢名為“幽蘭齋”的三樓小別墅內,穿過中間的庭院,直上到三樓,在三樓正中央的門前,打開了房門。
  寧夏驚詫地打量著“幽蘭齋”裏的一切,這裏所有的布置及擺設,無不是透出濃濃的明式風格,若不是看見前麵帶路的身著現代西服的林偉,寧夏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古代。從院落中種植的以蘭花為主的各種名貴花卉,到房間裏牆壁上掛著的古代名畫,這裏的每一件物品,至少有一半是真正的古董,還有一半是名家的仿製品,難怪入會費都要那麽昂貴。
  林偉對寧夏的這種都反應習以為常了,所有第一次踏入“古潭會所”的人,都是這種表情。他微微一笑,耐心地等待著寧夏的觀賞。寧夏有些不好意思,忙追上前去,進入了三樓的那間最大的房間。
  房間裏布置得幹淨整潔,古代的內室想必也就是如此豪華了。房間總共有三間連在一起,正中央的是間會客廳,左邊被雕花木屏隔開的一間是間書齋,右邊用一塊軟玉屏風隔開的,是臥室。
  客廳裏按照舊時的布置,簡單明了,一張供桌緊靠正對門的那麵牆壁,兩邊各是一張檀木靠椅,兩邊各擺放著兩張檀木靠椅,靠椅中間是一張同樣木製的茶幾。書房內更簡單,隻有一個古書架,一張案幾和一把靠椅,書架上擺放著一些線裝古籍書,案幾上還有文房四寶整齊地擺列著。
  透過那張價值不菲的軟玉屏風,寧夏望見臥室裏還隔了一間小小的房間來,想必是衛生間,畢竟在這裏也不至於用馬桶的。臥室裏正中央的地方擺放著一張帶有蓋頂的黑色大木床,床邊擺放著兩個紅木箱子。床上的各種軟件,都帶有強烈的明式風格,那床大紅絲綢被上還繡著一對色彩斑斕的鴛鴦。盡管整個色調呈現一種暖色調,但那張黑色大床忽然之間讓寧夏一陣不舒服起來。
  林偉用鑰匙打開了床邊的一個箱子,解釋道:“這是客人休息的房間,這個箱子是用來給客人保管他們自己私人重要物品的!”
  箱子裏出現了蘇雲那個經常使用的咖啡色挎包,林偉交給寧夏。
  寧夏低頭在櫃子裏又察看了一下,驚喜道:“這裏還有一個筆記本!”翻了翻,居然是蘇雲的日記,她一陣驚喜,裏麵很有可能會發現什麽。
  林偉看著寧夏手中的筆記本,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神態,但立刻轉眼即逝。
  “櫃子沒有東西了!”林偉看了看極有禮貌說道,“請寧小姐到辦公室登記一下,就可以了!”
  “謝謝!”寧夏慶幸此番總算沒有白跑。
  “嘀零零……”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寧夏正在單位上忙著,不知所措,幾分鍾之後,才發現手機在抽屜裏。
  “喂!”寧夏見來電顯示為“千年亡靈”,一陣熟悉,好半天才想起,是幾天前委托找尋古怪文字的網友。
  “你好!寧夏!”手機另一頭傳來一個歡樂的男聲。寧夏的網名就是她本名,她不喜歡故弄玄虛的東西。
  “你好!‘千年亡靈’!”寧夏被電話那頭的那個男聲的歡樂感染,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嘿嘿……居然還知道我,我在網上已經找了你好幾天了!”“千年亡靈”笑道,聽他的心情,似乎與他的名字格格不入。
  “這幾天工作太忙了!所以抱歉!”寧夏道。
  “別那麽客氣!我想告訴你的是,你那幾個古怪文字,我的老師可能認識,他約我們明天下午去他的住所,他詳細地解釋給我們聽!明天是周末,不知你有沒有時間?”
  寧夏忙回答:“有的!那下午什麽時間,我們在哪裏碰頭?”
  “千年亡靈”停了一會兒,說道:“就在‘山雨花園’大門吧,我老師住在那裏,下午兩點!你帶上你的那麵鏡子,老師想看看!”
  “好的!謝謝!”寧夏掛斷了電話,忙投入到工作中去。
  第二天,寧夏中飯之後好好地洗了個澡,調整了心情,拿出嫂子簡娜從歐洲旅遊回來帶給她的一條藍色燈芯絨背帶連身裙穿在身上,配上一件短袖白色T恤。鏡子裏頓時出現了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寧夏對自己的這身打扮非常滿意,又點了點唇彩,滿心歡喜地帶著那個方奩出門了。
  “山雨花園”是個園林式小區住宅,大門前種植了許多的青翠欲滴的竹子,周圍的環境優雅而寧靜。
  寧夏在“山雨花園”前那排青竹前看到了一個身著黃色T恤的身影。
  “寧夏嗎?”黃色T恤的主人是個陽光燦爛的男孩,年紀大約在二十四五歲左右,目光伶俐,滿臉微笑,非常熱情。
  “千年亡靈?”寧夏笑了起來,“你看上去與‘千年亡靈’一點聯係都沒有!”
  “千年亡靈”露出一口健康的白色牙齒,有點不好意思,笑道:“我原名叫方健,學的就是考古,天天和那些好幾千年的人打交道,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說著就帶著寧夏朝花園裏的住宅走去。
  “這次真要謝謝你了!”寧夏邊走邊欣賞著這園林住宅中的各種植物,數目和種類之多,簡直就是個小型的植物園。
  “餘教授是我大學時考古係的老師,對那些古文字很有研究的!”方健帶著寧夏上了三樓,一個表情和藹的老年婦女把方健和寧夏迎了進去。
  “師母!”寧夏和方健禮貌地問候。
  “你老師在書房裏等著你了!”師母打開了一間房門。映入寧夏眼簾的,是三麵高度至頂的書櫃,書櫃裏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精簡不一的書籍。三麵大書櫃顯然還容納不了這裏數目和種類繁多的書籍,還有部分幅麵較大的書冊隻有擺放在木地板上麵。而在三麵書櫃的正中央,一張長方型的明式案幾幾乎也占據了房間剩餘的地方,一把高背紅木靠椅立在長方型案幾的一側。一位年紀約七旬的老人正坐在紅木靠椅上,手持一支毛筆,在案幾上寫著什麽。
  “餘教授!”方健見老人似乎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叫了一聲。
  老人抬起頭來,雙眼炯炯有神,聲音洪亮道:“啊!方健來了!”
  “這是寧夏!”方健介紹道。
  “您好!餘教授!有事向您請教了!”寧夏禮貌道,她的眼光忽然掃到案幾上餘教授正在書寫的幾個字,不由一愣。那上麵的,正是她在銅鏡背部發現的那行古怪的文字。
  “這幾個到底是什麽文字,我怎麽也找不到出處!”方健也看見了案幾上的那幾個文字,不禁問道。
  餘教授沒有立刻回答方健的問題,而是看了看寧夏,又看了看方健,說道:“能不能先給我看看那麵古鏡?”神情之中略帶焦急。
  方健看看寧夏,寧夏立刻從背包裏拿出那紫褐色的檀木方奩,擺在了案幾之上。餘教授和方健立刻圍了過來,這件古物引發了他們的職業本能。
  “好像是明代的東西!”方健看了看方奩上雕刻的花紋,猜測道。
  餘教授沒有說話,眼光直直地盯著方奩,似乎被這方奩的某種東西吸引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方健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的老師,他從未看見過老師出現如此古怪的表情,以他的工作,什麽樣的古董沒有見過,何至於對眼前這個並不是很起眼的古代化妝箱如此關注。
  “你是在哪裏得到它的?”餘教授忽然問了一句。
  “黑鎮的一間冥器鋪!”寧夏看了看方健,把得到方奩的奇異過程說了出來。
  寧夏看著餘教授眼中冒出的古怪神情,忽然感到一絲不安,但又不好開口。書房裏忽然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三人大約沉寂了五分鍾,餘教授才伸出右手,慢慢地朝方奩伸去。寧夏和方健都注意到,餘教授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餘教授哆嗦著把奩蓋打開,那麵黃綠色的葵花形古銅鏡立在三人麵前。
  方健似乎沒有感覺,但寧夏明顯聽到餘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氣,似乎被這麵銅鏡震驚了。
  看著銅鏡,餘教授喉嚨“咕咚”響了兩聲,聲音沙啞道:“那幾個字就在這後麵?”
  寧夏忙回答:“是的!”
  餘教授抬起方奩,從鏡麵後麵望去,似乎沒有發現什麽,有些疑惑。
  “那幾個字要到晚上黑暗之中才看得到!”寧夏忙解釋道。
  “哦!”餘教授口氣裏明顯地有遺憾的感覺,他看了看寧夏,以一種請求的口吻說:“寧夏小姐!那你能不能把這麵古鏡借給老師幾天?”
  “這個嘛?……”寧夏有些猶豫,她並不是擔心餘教授的人品,而是擔心她前些天夜裏見到的東西會嚇到老人。
  方健忙說服寧夏:“就幾天嘛!過幾天我們再來取好了!”
  寧夏見餘教授渴望的眼神,也不好再推辭,便點頭答應了。不知為何,寧夏是出於對方健的信任,可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才第一次見麵,就會將如此貴重的物品交與對方。
  “教授!那您找到這幾個古文字的出處了嗎?”方健又問了一句。
  “原來我隻是想到夏商以前的金文,與這幾個字相近。但是,今天看見這個方奩的年代,就有些不好說了!”餘教授小心翼翼地把弄著方奩。
  方健道:“我看像是明代的東西!”
  “沒錯!這就是明代常用的一種女性用品!”餘教授眉頭微蹙,用放大鏡細細地觀察著方奩中的一切。
  “那這幾個文字就有古怪了?”
  “是啊!明代時候的書寫字體就已經很完善了,每種字體都已成熟,但這行類似符號似的文字,實在有些奇怪!”餘教授搖頭道。
  方健說:“明代時期的文字已經發展得比較成熟了,我找過幾乎所有的明代慣用的文字字體,與這幾個字並不相似!”
  “象形文字,你對照過沒有?”
  “有,最古老的甲骨文和金文,還有篆書,我都對照過,好像也不大相似!”
  餘教授微笑了一下:“你一定沒有去找民間的文字!”
  “民間的文字,您是說少數民族自己所創的文字?”方健恍然。
  餘教授點點頭:“我看了看這幾個的形狀和筆畫與現存的兩種少數民族的文字相近。一種是水族的水文和納西族的東巴文!這兩種文字是現存世上唯一仍在使用的象形文字係統!”
  方健和寧夏靜靜地聽著,希望盡快能夠得到答案。
  “但是!我比較了一下,這幾個文字雖然與這兩個少數民族文字相近,但卻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說罷眼神中流出一股遺憾來。
  方健和寧夏頓時有些泄氣了。
  從餘教授家中出來,與方健告別之後,在公交站上等車的時候,寧夏忽然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她覺得有雙眼睛在背後的甚麽地方注視著自己!
  方健已經騎著電動摩托離開了,四周隻有幾個看上去普通的候車人,但寧夏的直覺非常強烈,她感覺到的是一種讓她背後發涼的寒冷。
  寧夏的112路車來了,她上車之前,再次看了看四周,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她搖搖頭,坐在了車後部靠窗的位置上。
  寧夏端坐下來,112路車在前麵的一個車站上停了下來,剛才窗外的那輛黑色轎車“忽”地從公交車旁超了過去,還沒等公交車啟動,就消失在前方了。寧夏有點嘲笑自己的神經太過緊張了。
  晚上,寧夏洗過澡,準備上網,接到了陳瑛的電話。
  “小夏!你在家嗎?”
  “在啊!怎麽了?”
  “我想借你一樣東西,不知道方不方便?”電話那頭傳來陳瑛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
  “什麽東西?你說!”寧夏笑了笑。
  “你……你嫂子從歐洲給你帶回來的那條藍色的裙子!”陳瑛猶豫了一下,說了出來。
  “怎麽?要去約會嗎?”寧夏調笑道。
  “不是!……是去參加同事的婚禮!”陳瑛一下大叫申辯起來。
  “欲蓋彌彰!好吧!你來拿吧!”寧夏戳穿她。
  “好!我一會兒過來!”陳瑛滿心歡喜地掛斷了電話。
  陳瑛很快就到了,拿了寧夏那條裙子,就借故匆匆地走了,生怕寧夏追問什麽。
  “哎!我找到了蘇雲的包和日記了,你想過來一起看看嗎?”寧夏在陳瑛臨走前問。
  “你先看看吧!我這段時間沒有空,下周末再聯係吧!”陳瑛掩飾不住臉上的歡樂,腳步輕盈地下樓去了。
  “真是見色忘友!”寧夏斷定陳瑛談戀愛了。

  第五章 車 禍(修改)

  接下來的一周,寧夏的工作一直很忙碌,幾天都是在加班,回到家已經快午夜了,加上對蘇雲的隱私有所顧慮,所以也就沒有來得及去看蘇雲的日記。
  周六一整天,寧夏一直在找陳瑛,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寧夏繼續撥打陳瑛的手機,終於開機了。
  “喂!”裏麵傳來陳瑛懶洋洋的聲音,聽上去才睡醒。
  “懶貓!起床了嗎?你趕快過來一趟吧!我們一起看看蘇雲的日記!”寧夏不由佩服陳瑛的睡眠,這家夥一定是玩了整晚的遊戲。
  “好吧!我過來吃晚飯!你要做好吃的啊!”那邊傳來陳瑛的聲音,寧夏掛斷電話,開始在廚房搗騰起來,自父母出事之後,她就學會了做各種飯菜,在同學之中一直被傳為佳話,蘇雲和陳瑛以前都經常過來蹭飯。
  寧夏又出去買了一些小菜回來,一直在廚房裏,不知不覺,一看時間,居然已是七點多了。
  寧夏也不著急,陳瑛是出了名的慢半拍,從她家到寧夏的家,車程也需要四十分鍾,而且又打扮梳洗一番,兩三個小時的磨蹭是常事。
  寧夏把肉湯放在小火上燉著,在客廳裏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裏五花八門地放著電視,寧夏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砰”地一聲巨響,驚醒了熟睡中的寧夏,她被嚇得跳了起來,一陣胡味從廚房湧了出來。
  “不好!”寧夏大驚,忙跑到廚房,廚房內煤氣灶上燉著肉湯的瓦罐已經四分五裂,瓦罐的碎片混合著肉塊四處散落,湯汁也全部灑落。
  寧夏忙把煤氣灶關了,看了看時間,才燉了不到半小時,瓦罐怎麽就炸開了呢?她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肉塊和濃濃的湯汁,動手收拾起廚房裏的一團亂來。
  當寧夏的手收拾瓦罐碎片的時候,右手手指忽地被一塊碎片劃傷,鮮血流了下來。寧夏心中猛然一凜。
  等她收拾完畢,陳瑛還不見到來,寧夏看了看時鍾,都快九點了,不由奇怪,動作再慢也應該到了。她撥打了陳瑛的手機,手機接通之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之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是陳瑛的手機嗎?你是誰?”寧夏皺眉,她懷疑陳瑛的電話被人偷了。
  而那邊卻傳來那個男人急促的聲音:“我是市立醫院急救人員,你是傷者的朋友嗎?你的朋友被車撞成重傷,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中,你最好趕到市立醫院來!”
  “什麽?”寧夏全身一陣發軟,她再次確認詢問道:“傷……傷者是個女孩嗎?”
  “對!短發!圓臉!”那邊傳來一陣亂亂的聲音,“快!快!止血!輸氧!……”便掛斷了電話。
  寧夏一陣昏眩,過了幾分鍾,她鎮定下來,立刻打車趕往市立醫院,在途中,寧夏忐忑不安地給陳瑛家中撥了個電話,卻無人接聽。
  當寧夏趕到市立醫院手術室的時候,陳瑛的父母已經早到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可能是醫護人員撥打過電話了。
  此刻已進入午夜時分,整個市立醫院大部分都靜悄悄的,仿若一隻進入夢鄉的巨獸,而這隻巨獸在夢鄉中,也依然在不停地吞噬著陸續離開這個世間的孤獨靈魂。巨獸唯一燈火輝煌的,是“它”的急症室。
  急症室裏燈光都是那種蒼白得發綠的日光燈,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出那種毫無血色的病態來。過往的醫護人員和就診的病人似乎都被這種與地獄相近的環境影響,毫無任何生氣,整個大廳空蕩蕩的,猶如一個巨大的墳墓。寧夏頓時感到一種淒涼和無奈,一陣寒意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
  順著長長的走廊過去,寧夏一眼就望見了坐在走廊盡頭的陳瑛的父母親。順著甬道般的走廊走過去,陳瑛母親滿臉淚水,虛弱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不住地抽泣,陳瑛的父親眉頭緊蹙,哆哆嗦嗦地抽著香煙,不時地在發抖。
  寧夏一陣心酸,走了過去。
  “阿姨!叔叔!”寧夏的聲音也在發抖。
  陳瑛的母親點點頭,已經沒有任何精神,陳瑛父親忙說道:“坐!”說罷也不再開口。
  寧夏心神不定地坐著,陪著兩個老人一直等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一個中年男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我朋友怎麽樣了?”寧夏哽咽道。
  醫生近似同情地看了看寧夏,搖了搖頭。
  寧夏的頭“轟”地一聲,心中的一絲希望終於崩潰,心頭像被巨石壓住一般,喘不過氣來,眼前頓時一陣昏黑。而旁邊傳來一聲尖叫聲,接著傳來陳瑛父親急促的聲音:“寧夏!快幫忙!你阿姨昏倒了!”
  寧夏幫陳瑛父親扶起全身軟得像條魚的陳母,暫時在凳子上休息。
  手術室又打開了,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被兩個護士推了出來,白色的床單上印染開來的血跡,就像是雪地裏開過的梅花那樣醒目刺眼。陳瑛一動不動的身形躺在床單下麵,隨著病床的推動而微微顫動。
  寧夏猛地站了起來,病床在醫生的示意下停了下來。寧夏微微顫抖的手輕輕地掀開了床單,下麵躺著的正是那個熟悉的陳瑛。此刻的她半邊臉部被血漬染紅了,雙眼緊閉,那平日裏可以滔滔不絕的嘴唇此刻也永遠地閉上了。
  寧夏再也堅持不住,身體軟軟地滑下,手指滑過陳瑛身上那件幾天前自己借給陳瑛的燈芯絨藍色連身裙,跌坐在了地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病床被護士推走了,醫生扶起寧夏,安慰了幾句,也走開了。陳瑛父親再也堅持不住,低聲哭泣起來。白得發藍的冷色燈光下,整個醫院走廊裏滲透出一股極度的悲涼。
  警察進行了車禍的調查,但是據目擊者所說,當時在寧夏住宅外的一條路上,一輛黑色的轎車急速向陳瑛衝去,在陳瑛倒在地上之後,那輛黑色轎車絲毫沒有停留,就急速而去了。所有的線索就隻有這些,由於天色太暗,目擊者連車型都沒看清楚,警察說會立刻著手調查。
  幾天之後,當寧夏陪著陳瑛父親把陳瑛的骨灰捧回陳家時,陳瑛母親已經三天粒米未進了。整個房間內暗沉沉的,東西淩亂地擺放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陳瑛父親來不及招待寧夏,忙去照顧已經神經恍惚的陳瑛母親。寧夏忍住巨大悲哀,幫助他們打掃起房間來。她打開窗戶,一股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
  當寧夏把垃圾收拾在廚房門口的垃圾桶內時,忽然發現一旁的洗衣機上,掛著幾件髒衣服。她又連忙整理這些髒衣物,準備打開洗衣機,卻看到了陳瑛生前所穿的幾件衣服和牛仔褲,其中,有一件正是陳瑛出車禍當天所穿的寧夏借給她的燈芯絨藍色連身裙。
  那是寧夏在前幾天借給陳瑛的,卻沒料到那居然是陳瑛在這世間最後穿過的衣服。寧夏在半個月內接連失去了兩個最好的朋友,不禁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當天晚上,寧夏一直處在極度悲哀之中,她頭疼欲裂,伸手打開床頭的一瓶抗抑鬱藥瓶,就著一杯冷水,吃了下去。她已經五年沒有碰這種藥了,但此刻,她怎麽也抑製不住不去吃這種藥片的感覺。
  寧夏的雙眼已經哭的又紅又腫,喉嚨幹澀,她一回到家中,就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看著天色變黑,又看著天色變亮。
  寧夏向單位請了半個月的假,就一直呆在家中,哪裏也不去,每天就隻吃一點點方便食物,頃刻間,她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天色烏沉沉地,又想下雨了,寧夏剛回到家中,雷雨轟然而至,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客廳的玻璃上。透過紗窗,雨點伴隨著突如其來的狂風,撩起窗簾,撲入客廳。
  寧夏手忙腳亂地忙四處關窗戶,她有些奇怪,下午出門前她是四處檢查了,門窗都關好的,怎麽現在窗戶都四處大開著?幸好自己回來得及時,要不然房間內不堪設想。
  寧夏四處收拾好,已經快七點了,她到廚房炒了個雞蛋炒飯,胡亂地填飽肚子,來到臥室,打開了電腦上網。
  寧夏打開自己的郵箱,看了看郵件,隻有一封信,原文如下:
  你好!在博客上看了你得到古鏡的經曆非常驚訝,那看上去與我以前的一麵古鏡非常相似,但由於某種原因遺失了。請你出讓你的那麵古鏡,立刻把價格報給我!
  複仇者
  這封信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複仇者”是誰,口氣如此蠻橫強製?寧夏啞然失笑,她看了看所發時間,正是下午五點,她立刻回複過去:
  對不起!我對你的收購沒有任何興趣!
  過了一會兒,那“複仇者”的郵件又來了,寧夏打開一看,居然是:
  五萬元,如何?
  寧夏又回複道:
  對不起!不賣!
  “複仇者”:
  七萬?
  寧夏:
  NO!
  “複仇者”:
  你不要太得意!!!
  寧夏:
  請自重!
  寧夏在回複了最後那封信之後,立刻下網關機了。她正在被這個蠻不講理的“複仇者”氣了一頭的火氣時,一旁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寧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沒有任何電話,不禁訝異,再一看,原來是蘇雲那部紅色手機在不斷地發出聲響。
  寧夏更奇怪了,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查到“古潭會所”之後,就把蘇雲的電話關閉了,怎麽此刻又被開機了呢?
  “嘀零零”的聲音不時間斷地響著,窗外的雨還在繼續,窗戶上被雨點敲打出來的聲響與手機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使寧夏的心再度揪了起來。
  寧夏拿過蘇雲的電話,翻開蓋板,一看,原來並非來電,而是一條條仍在繼續不斷發過來的短訊!那“嘀零零”的聲音正是短訊聲!
  寧夏打開短訊欄,發現裏麵正在發過來的或是已經發過來的是一個號碼為“136”開頭的手機電話,打開裏麵的內容一一查看時,寧夏倒吸了一口冷氣,短訊上顯示:
  “下地獄我都要纏著你!”
  “下地獄我都要纏著你!”
  “下地獄我都要纏著你!”
  ……
  所有二十多條短訊全部都是一樣的內容,寧夏的手開始發抖,猛地一把丟開蘇雲的手機,手機短訊的“嘀零零”仍在不斷地響著。
  短訊聲大約又響了十分鍾左右,終於停止了,寧夏心有餘悸地拿過來一看,又沒有電了,她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寧夏想了想,有些猶豫,但還是把蘇雲的充電器接在了手機的接口處,重新打開了手機。
  短訊沒有再發來,寧夏看了看,大約有幾十條,已經把內存都占滿了,寧夏沿著剛才瘋狂發短訊的“136”的號碼撥了過去,可難以置信地是,那居然是個空號!
  寧夏又看了看剛才那些惡毒的短訊,渾身不寒而栗,房間裏一股惱人的壓抑感頓時撲麵而來。她立刻起身,不管窗外的雨點,“忽”地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夾帶著雨絲的空氣湧了進來,寧夏感覺稍稍好過了一些,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忽然,客廳裏傳來一陣陣歡笑聲,寧夏驚醒過來,走下床,打開臥室的門,難以置信—
  客廳裏熱鬧非凡,沙發上親熱地坐在一起的是寧夏的哥哥—寧康和他的上海女友—簡娜;而父親則坐在他的搖椅上,看著手中的報紙;廚房裏也燈火輝煌,母親的身影正在穿梭不停,忙著做飯。
  寧夏看著這所有的一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親把一盤辣子雞端上飯桌的時候,對瞠目結舌的寧夏嗔怪道:“愣什麽,還不來幫我端菜!”
  寧夏匪夷所思,被母親拉近廚房,看著母親高興的神態對她低聲吩咐道:“今天你哥哥第一天帶女朋友回家,你可不要亂說話啊!”
  天啊!此刻的情形不正是六年前元旦的那天嗎?過了不到半年,父母因飛到上海看望兒子與兒媳,而遭遇了空難的。
  看著寧夏滿臉詫異,大張著嘴巴,母親皺眉了:“怎麽了?這幅表情,不喜歡你未來嫂子?”
  寧夏忙搖搖頭。
  母親看了看她,又說:“怎麽你今天看起來有些怪怪的,神色有些不對!”
  寧夏看著眼前這個熟悉慈愛的母親,一下子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一把抱住母親,壓低聲音哭了起來。
  “傻丫頭!莫名其妙哭什麽呀!”母親詫異著拍拍寧夏的背,“我的菜還在灶上呢!快過來幫忙!”
  寧夏站起身來,讓母親過去,抽泣著掐了掐自己的臉頰,立刻疼得鬆開了手,這究竟是夢境還是別的什麽,為何會有疼痛的感覺?
  菜全部都準備好了,包括寧夏在內的五個人都端坐在餐桌前,氣氛融洽地吃著飯。
  寧夏心情複雜地看著桌上的四個人,尤其是母親和父親,此刻就像是在播放六年前錄製的電影一樣,絲毫沒有改動,隻不過寧夏心裏卻知道這隻不過是場夢,夢醒了,就什麽也沒有了。想到這裏,寧夏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還好,父母親和哥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漂亮、時髦的簡娜身上,並沒有看出寧夏的異常。
  寧康忽然開口了:“爸、媽,我們想在今年年底結婚!”
  母親感到有些突然,今天才見第一次麵:“這麽快?”
  簡娜嬌笑道:“阿姨!不算快,阿康都已經三十了!”
  “那你們的住房找到了嗎?這麽急!”父親有些不解。
  簡娜和寧康對望一下,寧康笑道:“我已經想好了,我決定和娜娜回上海開個律師事務所!房子嘛,就在那邊選了!”
  “什麽?”父母大驚,這麽重要的事情,他現在才與父母商量。母親的臉一下就垮了下去,頓時,飯桌上一陣尷尬。
  寧夏忽然有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五年前正是為了看望遠在上海的寧康,父親、母親才不幸遭遇空難的。她頓了頓,向寧康建議道:“哥!你不考慮一下嗎?”
  寧康笑笑,有些訕訕地對父母道:“不好再考慮了,娜娜……已經……懷孕了!”
  頓時,飯桌上又是一陣沉默。
  母親“忽”地站起身來,拉開椅子,鐵青著臉,走進房間內,“砰”地一聲,用力把門關上了。
  父親忙起身,追到房間內,進去之後,也把門關上了。
  飯桌上隻剩下寧夏三人,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麽。
  寧康皺皺眉,起身對寧夏說:“我們先走了,你幫我勸勸父母!”簡娜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畏畏縮縮地跟寧夏告別之後,跟著寧康離開了。
  寧夏忽然想起什麽,忙追到樓道口,對寧康道:“哥!你不能去上海!你要是去了上海,爸媽就會……就會……”她不知道該不該把父母空難的事說出來。
  寧康有些不耐煩:“會怎樣?你說清楚一點!”
  寧夏的淚水“嘩”地流了下來,眼光透出一種哀痛,輕聲道:“你若去了上海,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寧康以為寧夏是說客,瞪了她一眼,拉著簡娜迅速離開了。
  客廳裏頓時安靜下來,寧夏隱約聽見母親哭訴和父親勸說的聲音,歎一口氣,在客廳中的沙發上坐下。
  就在寧夏坐下那一瞬間,整個房間忽然一黑,所有的燈光頓時熄滅,寧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寧夏的口鼻又呼出一道道白色霧氣,四周的溫度像是降到零點,巨大的寒意滲透了寧夏全身每個毛孔。
  剛才還傳來聲響的父母房間此刻也靜謐無聲,隻剩下客廳內的時鍾砸滴滴答答地響著。一種巨大的恐怖感向寧夏周身擠了過來,直擠得她透不過氣來。
  “嘀零零”一陣大作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在寂靜的房間內尤為刺耳。那是從客廳的茶幾上傳來的座機鈴聲。
  寧夏在黑暗之中一把接過電話,慢慢地把聽筒靠近耳邊,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是寧康。
  “小夏!”
  “……”寧夏不知道這是否是剛才夢境的延續或是別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但聽筒內又傳來寧康的呼叫聲:“喂!喂!小夏!小夏!”
  “我在呢!”寧夏忙回答道。
  “嚇死我了!以為你出事了呢?”寧康的口氣比平時有些奇怪,聲調是那種接近高音的部分,聽起來怪異又刺耳。
  “什麽事?哥!”
  “……”那邊好半天沒有說話,一陣抽泣聲傳來,接著寧康帶有哭調的高音傳了過來,“你嫂子她……她……走了!”
  “走了?”寧夏不明白什麽意思。
  “嗚嗚嗚……她……她……她今天……被……一輛……水泥卡車……壓了過去……”寧康的哭聲混合著含糊不清的話語終於說完了。
  寧夏心中一涼,聽筒從手中滑落,癱軟在沙發上。
  寧夏從斷斷續續的寧康的哭訴中得知,簡娜在下午下班回家,路過一處施工工地的時候,忽然,施工工地中一輛瘋也似的水泥攪拌車朝簡娜衝了過去,並一直到撞到對麵樓房的牆壁上才停止下來,對麵樓房的牆壁都被撞了一個大窟窿。簡娜當時的慘狀簡直可以用“被壓成肉醬”來形容,整個身體幾乎已經不可辨認。寧康一聽說,幾乎立刻昏倒,在極度悲傷和恐懼之中,他才給遠在千裏之外的世上唯一的妹妹撥通了電話。
  在接下來的幾天,寧夏幾乎每天都給寧康打上十個以上的電話,為的是不讓寧康崩潰和失去理智。他一度在電話中提到過那個喝醉了的水泥車司機,盡管他已經被警方拘留。但寧夏還是從寧康的口氣中聽出,他準備去向那個司機報複。
  在寧夏擔心了整整半個月之後,寧康從上海回來了。

  第六章 日 記

  最近寧夏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幾乎都與死亡有關,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極度憔悴,單位的領導在得知她的情況之後,便破例放了她一個月的長假,等她恢複過來再上班也不遲。
  這天晚上,和寧康沉默不語地吃過晚飯之後,大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寧夏把臥室的窗戶關得隻剩一條縫,坐在床上,打開台燈,順手拿起床頭櫃的雜誌來看,“啪”地一聲,一本什麽書掉在了地上。
  寧夏起身,伸手在床腳處觸摸到一個硬殼的書本類的東西,揀起來一看,是本白色硬殼的筆記本。
  寧夏看著有些陌生,但馬上想了起來,這是前些天好不容易從古潭會所找到的蘇雲的日記本!
  寧夏低頭想了想,口中自言自語道:“對不起,蘇雲,請你原諒,我想知道你自殺的原因,所以不得不翻看你的隱私了!”
  她歎一口氣,馬上打開日記本,細細地看了起來。
  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出現在眼前,蘇雲以她那慣用的藍色墨水記錄著所發生的一切。寧夏看了看日記的時間,這本日記本較新,時間是從一年半前開始記錄的,到蘇雲自殺那天,大約有五百多篇,寧夏為了找到蘇雲男友的信息,隻得一頁頁地翻看。
  一些無關緊要的篇章寧夏就跳了過去,首先讓她注意到的是2006年上半年的:
  “2006年,一月十四日,陰:
  今天是周末,還有幾天就放春假了,父母等著去我回去過年,但我的心,卻在他身上。今天他又早早地走了,據說是要去買禮物給家人。我知道,他的禮物是屬於別人的,他的歡樂也是屬於別人的,與我無關,我隻是他身邊的一個陌生人!”
  寧夏看到這裏,不由心酸,蘇雲感情上的無奈和落寞,作為好朋友的她,居然都沒察覺出來。她接著往下看:
  “2006年,二月十一日,多雲有小雨:
  昨天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個美妙而又難忘的夜晚,他說是把情人節提前給我了。原因我當然知道,但我不介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麽都可以忘記,包括委屈和寂寞!”
  寧夏看到這一篇,已經料到蘇雲和那個“他”是一段不能為人知的戀情,難道對方是個有家室的人?
  寧夏又翻了幾篇沒有提及那個“他”的篇章,眼皮不知不覺沉重了起來,日記本上的小字像小鹿跳舞一樣亂蹦起來……
  “小夏!小夏!”有個輕柔的甜美女聲忽然在耳邊響起。
  寧夏翻了翻身,眼睛仍未睜開。
  “小夏!小夏!”那個輕柔的聲音依然在寧夏耳邊輕輕喚著。
  寧夏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想把眼睛睜開,但眼皮就像是被膠水粘住了。怎麽使勁都睜不開。
  “小夏!你認出我了是嗎?”那個甜美的聲音似乎就在寧夏的身邊,寧夏恍惚間,猛地從這個江南口音聽了出來——簡娜!
  頃刻,寧夏一個冷顫一激,眼睛忽然睜開了,果然,正是簡娜!她正坐在寧夏的床腳處,正盈盈微笑著看著寧夏。她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這個依然年輕美麗的女人,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是怎麽回事?是夢境嗎?抑或是別的什麽?
  寧夏口中又呼出一口雪白的氣體,臥室的溫度陡然降至零點,寧夏把身上的被子緊緊地裹了又裹,但似乎仍低檔不住那突如其來的寒冷。
  簡娜仍在微笑,那種笑容給寧夏帶來的不是舒心,而是一種極度的恐懼。半個月前,簡娜不是出事了嗎?眼前這個簡娜,究竟是什麽東西?
  寧夏伸出一隻手指,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劇烈地疼痛更加劇了她的恐怖。她驚懼萬分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簡娜,希望這個真實的夢境盡快消失。
  “嫂……子……”寧夏結結巴巴地望著眼前這個簡娜,古怪又恐懼的感覺讓她大腦一陣發昏,口中吐出一句話來。
  “小夏!”簡娜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濃濃的悲哀和無奈,聲音充滿了無限的憂傷,“你知道嗎?你哥哥變心了!他不再愛我了!”
  “不……會吧?”寧夏本不想開口,但不知怎的又冒出一句話來。
  “你不相信我?”簡娜的臉忽然逼近寧夏,原本秀麗的臉龐在近距離的視角下已經變形。寧夏的心差點衝出胸口,忙搖頭表示相信她。
  簡娜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眼神望向窗外,幽幽地說道:“你們都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他相信我!”
  “哪個他?”寧夏不知道簡娜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是男是女?
  “就是鄉南的主人!”簡娜口音帶有極重的江南口音。
  “什麽‘鄉南’”寧夏一時聽不明白。
  “是他告訴我的,不會錯的,你哥哥愛上別人了!”簡娜幽靈般的眼神又往向寧夏。寧夏頓覺一陣冰冷肅殺之氣迎麵而來,簡娜那張比紙還蒼白得臉越來越逼近寧夏,寧夏渾身無力,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
  “小夏!小夏!”寧夏的臉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睜開眼一眼,麵前的不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簡娜,而是滿臉焦急的寧康。
  “做噩夢了?”寧康皺眉遞過來一杯水,寧夏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接著不住地喘氣。
  “別胡思亂想了,好好睡吧!”寧康說完便出去了。
  寧夏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經濕透了,起來換了一件睡衣,重新睡下,但剛才那一幕仍然曆曆在目,揮散不去。
  寧夏這幾天都陪在沉默不語的哥哥身邊,每日做的飯菜他也隻吃上兩口,就馬上進到父母生前的房間裏去了,為了不讓寧夏打擾,寧康居然鎖上門。
  看著哥哥的狀態,寧夏心中焦慮不安,她已經禁不住折騰了。正當她坐在客廳內不住流淚的時候,手機忽然“嘀零零”地響了。
  打電話的是方健:“寧夏嗎?你在哪裏?趕快到‘山雨花園’餘教授家來,我在餘教授家等你!”聲音焦急又緊張,話音未落,就把電話掛斷了,與往日那悠閑鎮定地口氣截然不同。
  寧夏這才想起,那個方奩放在餘教授家中已經好多天了,自己因為哥哥的事情,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了,要不是今天方健的電話,她都不知道何時才能想起來。
  寧夏走到父母房門前,仔細地傾聽著寧康的動靜,裏麵靜悄悄地,可能是睡了,寧夏躡手躡腳地在房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忽然,寧康打開了房門,紅著一雙眼睛,冷冰冰地問:“你上哪去?”
  寧夏有些突然,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和朋友約好了!”
  寧康打量她片刻,冷冷道:“早點回來!小心點!”說罷又把門關上了。
  寧夏半小時後來到了餘教授家時,方健已經在客廳裏了。
  餘教授的妻子不斷哭泣地半躺在沙發上,方健和幾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在不斷地安慰著。
  “你來了!”方健一見到寧夏,馬上站起身來,對那幾個年輕人道,“這是我的朋友!”接著又對寧夏介紹道:
  “這幾個都是我的同學,我們都是餘教授的學生!”
  寧夏友好地朝那幾年輕人點點頭,在一旁坐下了。寧夏看了看房間,似乎沒有看見餘教授,輕聲對方健道:“餘教授呢?”
  此話一出,客廳裏所有的人都沉默起來,氣氛一時尷尬,寧夏有些發怵,擔心是否自己說錯話了。
  餘教授的妻子又哭了起來,方健一臉沉重,在寧夏耳邊低聲說道:“餘教授前天晚上出事了!”
  “出什麽事?”
  “他被人發現暈倒在黑鎮的一間廢棄的屋子裏,被人送進醫院之後,今早因心髒衰竭在醫院過世了!”方健的話猶如一顆炸彈,炸得寧夏幾乎體無完膚。
  黑鎮廢棄屋子!
  寧夏一時失神,雙眼呆呆地望著方健。
  “要不你在書房等我,我們商量一下餘教授的後事!”看著驚恐不知所措的寧夏,方健以為是死亡讓這個女孩失常,忙把寧夏扶進書房坐下,輕輕帶上門,與同學商量去了。
  寧夏跌坐在一張木椅上,半天回不過神來,又是死亡!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死亡像影子一樣追隨著她如此緊密?
  地獄的使者?這個念頭一竄入腦海,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立刻抬起被淚水掛滿的臉頰,眼光四處尋找著前些天寄放在這裏的那個紫褐色的方奩!
  方奩!沒錯,就是那個方奩!那個給人帶來厄運的方奩!寧夏停止哭泣,立刻在餘教授書房內三麵巨大的書櫃裏找尋起那個方奩來。
  但寧夏隻看了看書櫃的玻璃門,至於書櫃下方的櫃子和案幾下的幾個木箱,她沒有去動它們,畢竟是別人的東西。方奩沒有放在看得見的地方,寧夏隻好作罷,等待著方健。
  餘教授的案幾上胡亂擺放著一些書籍和稿紙,寧夏隨手拿起案幾上的一本《明代雜史》翻來看,但由於內容生僻,寧夏放下了。她又拿起了一本《中國古鏡研究》,但沒看幾頁,也看不下去了。
  此時,一本顏色極為陳舊的線裝書從《中國古鏡研究》的下麵露出了來。
  寧夏好奇地挪開上麵的基本研究類專業書籍,拿起了這本古舊的線裝書來。
  此書用繁體隸書豎行寫著“古鏡幽譚”四個字,沒有任何作者的署名,書頁全部都已經發黃,有幾頁像是被水漬浸透過,還遺留著暗黑色的痕跡。寧夏一翻開,一股令人窒息的黴味撲鼻而來,裏麵得字體也是那種豎行的繁體。如此來看,那是一本很多年前出版的古書籍。
  寧夏隨意翻了翻,盡管豎行的繁體很難閱讀,但其中的一段忽然出現的“黑鎮”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裏麵的文字均是古文,寧夏看得很費勁,但卻被裏麵的內容深深吸引,大致內容如下……
  明代中後期,一個曾在北京的衛姓高級官員因得罪權貴,被流放到了黑鎮上,由於他所攜帶的家底較厚,因此也在黑鎮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做起了一方霸主,連當時那些縣令都要對這衛家恭敬三分。
  衛姓官員名權,來到黑鎮之後,在黑鎮上蓋起了一座大宅子,裏麵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幾乎就是一個微型的皇家園林。令人乍舌的豪財使當地人都為之震撼。而衛權則大膽地為這個宅子取了個名字,叫“麒麟閣”。
  但令當地人奇怪的是,這個衛權年近四十,居然沒有婚配,在大宅院建好的第二年,就在黑鎮上四處托人說媒,要找一個好人家的媳婦,而且並不要求門第,隻要溫柔聽話就可以。如此一來,黑鎮方圓十幾裏地方的人家都開始賄賂此地僅有的幾個媒婆,想把自己家成年或未成年的女兒嫁入“麒麟閣”。
  最終,四處比較之後,衛權娶了當地縣令的獨生女兒為妻,也就斷了其他人的念頭。縣令女兒在眾人的羨慕之中開始了“麒麟閣”中深宅大院的生活。
  縣令因此也得到了一大筆豐厚的聘金,心想女兒嫁給了金龜女婿,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還沒有三個月,縣令女兒就與娘家失去了聯係,再也不見人影。縣令幾次想借口上門拜訪,卻都吃了閉門羹,十分鬱悶。
  又過了一個月,衛權居然再度在黑鎮上宣布,重新開始尋找妻子。縣令大驚,忙跑去理論,卻被衛府人趕了出來,並被衛權告知,自己納妾是天經地義的事,任何人不得插手。
  縣令吃了個冷虧,做不得聲,但他要求見見自己的女兒,想問問情況。可衛權卻不讓縣令與女兒相見,並威脅縣令,如若再來“麒麟閣”胡鬧,立刻通知上麵將他查辦。
  縣令極為惱怒,回到縣衙之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總覺得女兒是落入了虎口,難以出來了,但苦於當時的明律,卻隻能作罷。
  衛權又風風光光地娶了當地一個商賈的女兒,與上次一樣,不到三個月,商賈女兒也沒能夠與娘家再來往,猶如消失了一般。沒幾天,衛權又得意地宣布,要再納一個妾室。
  商賈同樣疑竇重重,無奈中找到縣令,共同商量對策,二人決定,悄悄派人直接去府衙,狀告衛權。可就當二人商量完的當晚,商賈和縣令的府中居然同時失火,大火把縣令和商賈兩家人全部燒死,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黑鎮上的人驚慌了,開始懷疑起衛權,都不原意把自己的女兒嫁入衛府,以免遭遇前車之鑒。
  但衛權卻看中了一個老中醫的女兒—姬雪,強行欲將姬雪娶回衛府。老中醫一家敢怒不敢言,也就應允了。
  在第二天姬雪被迫嫁入“麒麟閣”之後,就開始了在這個大宅院中離奇詭異的生活……
  看到這裏的時候,寧夏被從客廳進來的方健打斷了。寧夏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古鏡幽譚》。
  “他們先走了!”方健眼中掩飾不住悲傷。
  這時,餘教授的妻子進來了,哽咽地對方健說:“這次要謝謝你們了!這裏所有的書籍,你們盡量選些帶回去留作紀念。我準備回老家去,剩下的書籍,麻煩你們幾個同學幫忙處理好了!”說著,強忍住極大的悲痛,離開書房,進臥房休息去了。
  看著悲痛的餘教授的妻子,寧夏感同身受,一聯想起之前失去的親人朋友,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方健頓感奇怪,寧夏與餘教授隻有一麵之緣,為何會如此悲慟?
  寧夏看著他疑惑的眼光,把之前失去好朋友的事說了出來。
  “是啊!一下子失去最親近的人,的確很痛苦!”方健歎一口氣。
  寧夏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對了!”方健忽然開口,“你的那個方奩,我問了一下師母,她居然從未見到過,所以我想請求她,來這裏找一找,她同意後,我就給你打電話,叫你過來了。這是師母給我們的各個櫃子的鑰匙!”說著把一串鑰匙掏了出來。
  二人開始打開各個書櫃被鎖上的櫃子尋找那個方奩,但奇怪的是,裏麵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擺設之外,居然都沒有。方健又打開了案幾下麵的幾個紅木古董箱子,裏麵擺放的是一些線裝古籍書本,也沒有發現方奩的蹤跡。
  方健抓抓腦袋:“奇怪了!餘教授把東西放哪裏了?”
  而此刻寧夏的心裏卻在想,找不到更好,這個給人帶來厄運的東西,自己終於可以擺脫了。
  “走吧!我不想找了!”寧夏拉住方健準備離開。
  “說什麽呢?那可是個價值連城的古董!很有研究價值的!”方健有些生氣寧夏的這麽不在乎。這些古董,正是考古學者們了解當時社會發展情況的一個記錄物,這些看似平常的東西往往在無意間記錄下了當時社會的各個細節,是非常有研究價值的東西。更何況那麵古鏡的背後,還有一行難以言狀的奇怪文字,說不定由此可以解開很多曆史學家都難以解釋的一些秘密。
  聽方健說教般地解釋完,寧夏隻有留下,見方健仍在執著地四處尋找方奩,隻有坐在案幾一頭的靠凳上等待。
  方健用手敲了敲立在書房一角的一個大花瓶,那是一個仿明時期的青花,裏麵豎著許多書畫卷軸。方健把花瓶裏的卷軸全部掏了出來,又伸手朝裏麵探探,花瓶很深,方健的整個手臂伸進去,還幾乎夠不著底。
  “裏麵有個紙包!”方健索性把頭伸了進去,傳來一聲甕聲甕氣地聲音。
  寧夏站起身來,方健滿臉通紅地抬起頭,手中拿著一個牛皮紙包。寧夏和方健把卷軸都放回花瓶,忙不迭地打開了牛皮紙包。
  牛皮紙包裏麵居然還有一層白色絲綢包裹著,方健打開了絲綢,果然,那個方奩安然無恙地躺在裏麵。
  方健鬆口氣:“還好!找到了”說著遞給了寧夏。
  寧夏接過方奩,被餘教授用白色絲綢包裹著的方奩放在手中,手指透過絲綢那滑膩的觸感,再次觸碰到方奩盒蓋上玲瓏剔透的雕刻時,寧夏心中忽然湧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好了!終於物歸原主了”方健似乎安心了。
  “那好!我們走吧!”寧夏把這個讓人心神不寧的方奩放入背包中。
  方健點點頭:“你先走吧!我幫餘教授清點一下他的書籍!”
  寧夏笑了一下,走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轉過身來:“能不能把那本書借給我看看!”她手指著案幾上的那本《古鏡幽譚》。
  方健馬上把書遞給了她:“你都聽師母說過了,你覺得有用的,可以保留它的!”
  寧夏忙說道:“那你幫我謝謝師母了!”
  方健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我不送你了!”
  帶著方奩和那本古書,寧夏回到了家中。
  寧康還緊閉著房門,寧夏輕輕地敲了敲門,裏麵仍是靜悄悄地。
  自寧康回來之後,寧夏也不好對他說什麽。看上去他好像很需要安慰,但是一旦寧夏試著開口,他就立刻離開客廳,把自己關進父母的書房內。所以寧夏也由著他去了,畢竟她自己也是極其脆弱的,一旦說了什麽激動的話,自己可能都會哭暈過去。
  寧夏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方奩放入抽屜。看看時間,還不到五點鍾,寧夏把那本《古鏡幽譚》打開來,一種強烈的欲望使她接著剛才的那段繼續往下看:
  姬雪在新婚的第一夜就被衛權冷落了,又冷又餓地等了整個晚上,就這樣沉默地過了第一個新婚之夜。
  接下來就更古怪了,姬雪居然被人用一把大鐵鎖鎖在了新房裏,就隻見到過一個每日三餐把飯菜送到房間裏來的中年女傭人,幾乎見不到任何人。
  姬雪在衛府的感受就像是跌入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冰冷的墳墓,沒有任何一絲活氣。
  終於有一天姬雪忍不住走出廂房,想四處逛逛時,無意間來到了一處被衛府荒廢了的令人恐懼的園子,在園子裏姬雪發現了一間門外鎖著一把大鐵鎖的房間,裏麵還隱約傳來一些細微的古怪聲音。姬雪居然看到了一張令人驚懼的麵孔,暈了過去……
  姬雪已經得知自己與之前的兩位太太一樣,被莫名其妙地囚禁了起來,她想盡一切方法向逃出此地,但幾次都被管家和女傭人抓了回來。姬雪隻得每天看著娘家帶來的一麵鏡子發呆……
  “鏡子!”看到這裏,寧夏忽然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又是鏡子!她忙接著往下看:
  在這極度淒慘的地獄般的廂房裏,姬雪長時間見不到一絲陽光,除了那個半句話也不多說的女傭人,姬雪看不見任何活物。不知過了多少天,姬雪發現自己竟然長出了白發。由於長時間以來的禁錮,姬雪感到自己就像是度日如年,精神已經接近瘋狂,甚至想到了自殺。
  但姬雪的計劃屢次失敗,她的房間裏最後連個有銳角的東西都被搜走了,於是她開始絕食。當女傭人發現姬雪粒米未進的時候,姬雪被男管家和女傭人強行灌入米湯,將她那微弱的生命維持了下來。
  姬雪幾乎崩潰了,她不知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地獄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姬雪終於瘋了,她每天都穿著那套她剛嫁入衛府時的大紅衣裙,定定地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那麵鏡子,反複地梳著她頭上已經全白的長發!
  寧夏看到這裏,倒吸一口冷氣,紅色衣裙、鏡子,這個姬雪莫非就是她在黑鎮上見到的畫像上的女子?二者居然有著奇異的相似。寧夏不敢斷言,心有餘悸地接著往下看:
  姬雪瘋了以後,一個白衣女人出現了,似乎她才是這裏的主宰者。
  忽然有一天晚上,姬雪穿著她那套已經變色發暗的紅色衣裙在開著窗戶的廂房內靜靜地梳著白色長發,一個白色身影出現在姬雪的鏡中。姬雪猛一回頭,卻發現什麽也沒有,窗外隻有幾株海棠被風吹動,不停地搖晃著。姬雪眼中忽然閃現出一股巨大的恐懼之色來,原來她並沒有真的瘋,而是為了讓白衣女人放鬆警惕,自己才有可能逃出這個地獄。
  又過了幾天,每天晚上姬雪幾乎都在鏡中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第五天晚上,當那個白色身影出現在鏡中時,她極度恐懼地大叫起來。女傭人趕了過來,但並不相信姬雪的瘋話,直到姬雪迫不得已把裝瘋的事說了出來。白衣女人此時冷冷地出現在姬雪身後。
  姬雪再度被嚴厲看管起來,再次跌入絕望的深淵。當天夜裏,姬雪莫名其妙地被噩夢驚醒,她起身之後,卻在梳妝台上的那麵鏡子中發現了一張血淋淋的麵孔,大為驚駭,失聲慘叫起來。當女傭人趕到之後,發現姬雪已經用銳器割斷手腕自盡身亡了……
  作者寫到這裏就停止了,並不是沒有寫完,而是最後的幾頁被撕毀了,隻留下了殘缺的邊頁,而寫到姬雪看見鏡中白色人影的時候,最後幾張頁麵上布滿了黑色的水漬,越看越像女主角自盡時手腕上噴出的鮮血。
  寧夏看到後麵,忽然覺得一股冷氣直往背後的脊椎骨竄上來,直冷得她的頭皮發麻,她匆忙合上書頁,把這本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書放進了書房一個角落裏。
  寧康終於從房間裏出來了,眼神冷漠地望著寧夏:“我餓了!”
  在極度沉默中吃過晚飯,寧康又一聲不響地進房間裏去了,寧夏收拾好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了電腦開始上網。
  郵箱裏有幾封郵件,寧夏一看署名,不由眉頭皺了起來,這些都是那個曾經惡言求購古鏡的“複仇者”!
  第一封:
  怎麽?還想坐地起價嗎?我可不加一分錢!
  可能是寧夏幾天都沒回複,第二封又來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第三封:
  丫頭片子!不要惹火我!
  第四封:
  有你好看的!!
  第五封上麵沒有一個字,隻有一張骷髏頭的圖片。
  寧夏冷笑一下,看了看最後那封郵件,時間在五天前。她正要點擊“刪除”,忽然心中一動,她又打開第三封郵件:
  丫頭片子!不要惹火我!
  “丫頭”?寧夏一愣,這個“複仇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性別?
  寧夏想了想,馬上給方健打電話,但他的手機卻不在服務區內,一時之間打不通。
  寧夏立刻把複仇者的幾封郵件轉發給了方健,當一封封郵件轉到“千年亡靈”的郵箱時,寧夏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千年亡靈”、“複仇者”,寧夏神情複雜地看著這兩個網名,繼而又搖了搖頭,關上了電腦。
  夜色漸漸深了,寧夏毫無睡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於她的精神一直亢奮著,說不清楚是什麽原因,可能是恐懼,也可能是悲傷,總之,這些情緒像一團漿糊一樣攪得寧夏的大腦一片混亂。
  寧夏翻開蘇雲那本白色硬殼的日記本,接著上次的篇章繼續往下讀:
  “2006年,三月十一日:晴
  今天,他帶我去了一個豪華得令人乍舌的宮殿—‘古潭會所’,並為我花了近四萬元辦理了一張會員卡。我的心情很複雜,我並不想他在我身上花那麽多的錢,但是他卻說,一直以來沒有給我一個名分,實在覺得太歉疚,而且又不能一直像小偷一樣出入我的住所,所以選擇了這樣一個普通人根本進不來的地方。
  我的這張會員卡包下了‘幽蘭齋’半年的時間。花了近十萬元,不過是在這裏可以安靜地不被人打擾地休息和進行各種各樣富人們才玩得起的遊戲和體育運動。
  而我們,卻隻是在‘幽蘭齋’天井中的靠椅上靜靜地享受陽光、喝茶、聊天!一切,都是那麽完美,仿佛世間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拋開,所有歡樂的時間都凝固在了‘幽蘭齋’裏。
  是啊,一切都隻屬於‘幽蘭齋’,一但離開‘幽蘭齋’,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變成了灰色,我又要開始那煩人的各種工作、應酬,包括假裝不認識他!!”
  寧夏看到這裏,心裏忽然一陣難過,蘇雲的戀情一直籠罩著一層不可揮散的陰霾。
  “2006年,四月二十二日,小雨
  今天我在‘幽蘭齋’等了整整一天,他都沒有出現。我一直在打他的電話,上午他還接我的電話,但後來可能是他太太在身邊,他就謊稱我是個煩人的推銷員,一次次把電話掛斷,直到傍晚,他索性關機了。我一陣無名火,把手機摔碎了。
  晚餐時間,服務生送來了幾樣精致的小菜,但我沒有任何胃口。我在衛生間裏放了整整一大桶熱水,把自己像塊海綿一樣泡了進去,等全身發熱了,才發現臉上也布滿了淚水,我又哭了。我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連父母都難得見到我哭泣的,可為了他,我身體裏所有的水分幾乎都被哭光了。
  泡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我的腰腹部微微酸痛起來,我才起身。我站在衛生間的鏡子麵前,撫摸著剛才微微酸痛的腹部,眼淚又流了下來。上個月,一個小生命就從這裏消失在醫生的手術刀下。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心頭,我何以變成了一個殺害自己骨肉的母親了?”
  寧夏胸中一陣憋氣,蘇雲居然為了那個有婦之夫去墮過胎!真是不可理喻!寧夏此時有些微微厭惡起平日裏看似純潔的蘇雲來。
  “2006年,四月二十九日,晴
  今天他終於打電話給我了,在電話中,他拚命道歉上個星期的失約。我的心一下子又軟了,下午就立刻推掉了和寧夏她們的約會,趕到了‘幽蘭齋’。
  晚飯前,他又打了個電話,解釋說需要晚一點過來,要我一個人先吃飯。我放下電話,一人坐在院子的涼椅上,看著太陽從屋頂落下去,一種落寞頓時湧上心頭,難怪古時的詩人一看到落日,就會產生無盡的憂愁煩惱來。
  晚飯時間,服務生把我之前點的菜用推車送了過來,都是他喜歡的菜肴,我隨便用筷子夾了夾,就沒有胃口了。索性帶上廂房鑰匙,出去轉轉。
  暮色之中,整個會所極為有規律地把每條小路上的路燈打開了,落日的餘暉使這些古色古香的路燈燈光顯得有些微弱。我隨便沿著一條小路,朝會所得深處走去。
  一路上行人很少,隻有兩三個操東北口音的中年男人穿著高爾夫球衣,喧嘩地朝餐廳走去。我又換了一條小徑,避開了餐廳方向的熱鬧。
  我一路看了看,這裏大約有一百多棟‘幽蘭齋’這樣的明式小別墅,在會所南麵還有一個麵積巨大的運動場,除了普通的各個運動場所之外,還包括了一個高爾夫球場、一個賽馬場和一個狩獵場。這些,我都不感興趣,我隻對這裏優美的環境感到舒心和愉快,更重要的是,這裏是屬於我們倆的個人世界。
  路燈在北麵靠後山的地方漸漸稀疏起來,直到山腳,小路和路燈同時停止往前延伸了。我回頭看了看,我似乎離開主體建築物太遠了,那些三層的明式建築物如同一個個匍匐不動的怪物,偶爾從廂房被透出的燈光,就像是這些怪物忽閃忽閃的眼睛。
  周圍的暮色越來越濃,小路兩旁的燈光在空曠的山腳下顯得微不足道,一股股略帶寒意的冷風從山上吹了下來。我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奇怪,怎麽最近總是有些感冒,已經四月下旬了,溫度怎麽會那麽低?
  我身上隻穿了一條薄薄的短裙,寒意頓時使我打了個冷顫。我準備沿原路返回。當我轉身朝‘幽蘭齋’方向走去的時候,忽然右邊眼角閃過一絲微微的光芒來。
  我轉過頭去,那光芒似乎又熄滅了,我靜候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去,可那眼角邊的那絲光芒又亮了起來,我再次朝右邊望去。是了,就是那絲光芒,微微地在我右則不遠處閃爍著。我定下身形來,那絲光芒漸漸變大,變成了一團白色的光團,奇怪的是,白色光芒的周圍,隱隱約約地顯出一種古怪的紅色。隨著光團的漸漸移近,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盞白色的紙燈籠,就像電影裏拍攝古裝片時,那些打更的人手持的那種式樣的燈籠!
  我心中忽然一陣寒意,什麽樣的人才持那樣的白色燈籠!我的身體似乎一下子就不能動彈了。直到那盞燈籠被持著的主人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才看清楚來人。
  那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但看得出來,她已不算年輕了,可能四十歲了。這個古怪而美麗的女人頭上居然戴著一頭厚重的假發髻,發髻上插著一支金釵。那發髻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樣,連鬢角緊貼肌膚的發絲都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來。而她身上穿的,更是讓人覺得古怪莫名,上身穿一套大紅色的明式服式,就像是古裝片裏即將出嫁時穿的衣服一樣,紅色的底子上繡著一些花鳥圖案,上衣外還套了一件滾著動物皮毛的背心,奇怪,已經快進入夏季了,她的妝扮為何像是在冬季?她的下身是一條紅色繡有蝴蝶花紋的百褶裙,腰中係著一根長長的紅色絛帶。
  這個女人的整個裝扮,就像是一個剛從戲台上下來的戲子一樣。那身如鮮血般彤紅的色彩,被白色燈籠的光芒映照著,呈現出一圈詭異的血紅色光芒,剛才我遠遠地看見的那抹紅色,正來自於她身上的這件衣服!我以為她是會所裏的管理人員,但與那些美女領班不一樣的是,這個女人的胸口,並沒有佩帶任何帶有“古潭”二字的標牌。盡管她的容貌是那種極具古典的雅致,但在白色燈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膚是那種白得如同紙一樣的顏色,沒有半點血色。而她看著我的冰冷的眼神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才擁有的,與現代這個社會的大多數女子是不一樣的。
  我被震住了,說不清楚是被她的那種古怪氣質打動,還是她身上所攜帶的一股讓人汗毛豎起的寒意。
  我看著這個猶如古代畫卷中走出來的美麗而又讓人不寒而栗的女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冷冷地看著我,忽然開口了:“你來這裏做什麽?”我一聽她的聲音,忽然頭大了,那居然是一種帶有古代戲曲的唱腔的音調!天啊!她到底是什麽?人嗎?
  我的冷汗一下子把身上的短裙濕透,渾身開始發抖,吃不準是恐懼還是她身上那股透人的寒意。
  她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我,似乎想從我的眼神中探尋什麽,又說了一句,確切地說,是唱了一句:“你在等一個人?”
  “我……我不等誰?”我本不想回答她,但卻在她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申辯。
  “哼!我知道你在等誰?你在等別人的相公!”她輕蔑地望著我,似乎把我看穿了,冷冷唱道。
  我幾乎要昏厥了,她是怎麽知道的?我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她忽然笑了起來,眼神中透出一股古怪的詭異,繼續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腔唱到:“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麽?”我的膽子忽然大了起來,這個裝神弄鬼的女人一定通過某種渠道了解到我的情況,在這裏調侃我。
  “那個女人在地獄裏等你!”女人那種恐怖的聲調和所唱出的話語讓我渾身發毛,我忽然像墜入冰窟一樣,瑟瑟發抖起來,直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提著燈籠,如幽靈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一直打著哆嗦站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剛才那副場景仍然清晰地出現在眼前,那個女人古怪的聲調仍盤旋在我的頭頂。直到會所的管理人員發現我,才攙扶著我回到了“幽蘭齋”。
  他在“幽蘭齋”等了好長一段時間了,看見我的樣子,忙幫我泡好了一桶熱水,我半天才恢複過來,在他懷中哭泣著把剛才所見說了出來。但是他似乎並不相信,隻安慰我說,給我的壓力太大了,覺得非常抱歉。
  整個晚上,我幾乎沒有睡,聽著他在身邊發出的微微的呼吸聲,我忽然想到了那個女人說的每一個字,一種古怪的感覺像塊大石頭一樣壓得我心裏沉甸甸。”
  寧夏看完這篇長長的日記,心裏頓時像被一種強力擠壓過一樣,幾乎窒息。
  這日記裏的紅衣女人,究竟是誰?
  不假思索,寧夏繼續往下看,直到十幾頁之後,蘇雲在一個周末又來到了“幽蘭齋”
  “2006年,五月六日,晴
  今天下班後,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幽蘭齋’,十幾天前如做夢般遇見的那個女人的話,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我決定再去見她一麵,問清楚。
  但有些奇怪的是,會所的管理人員給我看了他們所有員工的相片,都沒有那個女人的。當我講述起那晚所見到的女人的模樣時,那兩個小姑娘顯然都被震住了,大氣也不敢出,也無法解釋我那晚所見到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感覺我是個精神臆想者,但又不好說出來。
  林偉出現了,他是會所的總經理,他聽完我的述說之後,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眉頭皺了起來,沒有說話,儼然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我看他的樣子也挺為難的,忙解釋自己可能是產生了幻覺,不會向外說起這件事的。林偉聽了大為舒心,忙喚人給我送了一盤新鮮的水果壓驚。
  我在‘幽蘭齋’洗完澡之後,已經快十一點了。我這次沒有告訴他我在這裏,我隻想一個靜靜地呆會兒。
  看著窗外那深邃的夜色,我有些猶豫是否應該去山腳邊找那個女人。正當我思索的時候,忽然,一絲幽幽地如同鬼火般的白色的光亮出現在了正前方。對了,就是那團白光,那個女人手中白燈籠發出的光芒,她又出現了!
  我忙穿好衣服,飛奔似的離開‘幽蘭齋’,往燈光的方向奔去。心中的疑問太多了,以至於把我心中那恐懼給活生生地壓了下去。
  果然,那個女人手提那盞白燈籠仍然站在我上次走來的那條小路盡頭,微弱的燈光映照著她那依舊蒼白的麵容。她身上還是穿著那套紅色的衣裙,發型也沒變,就像一幅畫一樣,靜靜地站在那裏。
  ‘你來了!’她望著我,唱音又如鬼魅般從她的口中飄了出來,似乎她在這裏等我很久了。
  我有些氣喘,大力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之後,點點頭,似乎我們之間已有了某種默契。
  女人又唱道:“隨我來!”轉身就走。
  沒等我有半秒鍾思考的時間,我不得不跟上她的腳步,朝後山的深處走去。她的腳步也是那種戲台上才用得到的舞步,裙裾在她那優雅的腳步下亦步亦趨,隨風擺動,透出一股動人的風韻。但這種風韻在此時此地,尤為詭異。
  大約走了近十幾分鍾,轉了幾個彎之後,我才發現我們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地方,會所的所有建築都被周圍茂密濃黑的樹木阻擋在了外麵,一股樹林中特有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但卻帶著這個季節本不該有的寒意。經過上次的教訓,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夾克。我拉拉夾克的拉鏈,但覺得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經透入了心房。
  四周的樹葉被風吹起一陣波瀾,發出“嘩嘩”的聲響,眼前的女人仍用她那不緊不慢的腳步繼續朝前走,一句話也不曾說過。
  一幢突兀的建築物忽然出現在前方,女人腳步停下了,把燈籠舉高,我看清楚了這幢建築。這是一幢與會所裏大同小異的三層明式院落,但外表牆壁卻破損不堪,大門也隻剩下了一扇,裏麵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山間的寒風一陣吹過,斜掛在牆上半扇木門忽然吱吱呀呀地怪叫起來。
  我頓時感到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後悔跟著這個女人來這個地方。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女人忽然開腔了,差點把我的心髒嚇破。我搖了搖頭。
  ‘此處正是當年明代一名官員的別院!’女人的聲調幽幽地響起,詭異的感覺把我全身都包圍了起來。
  ‘裏麵曾經住著明代的一個公主!’
  ‘公主?’我有些不解,這個女人把我引到這個鬼地方來,對我說這些話,到底是何用意。
  女人似乎並不理會我的感覺,依然唱著她的古怪的唱腔:‘公主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卻不甘心做妾室,便要那個男人將自己的妻室毒死!但皇上發現了公主和那個男人的關係,大發雷霆,便將那個男人貶到了此處。因公主已破身,皇帝不得已將公主下嫁給了那個男人。’女人唱到此處,忽然大口大口的不住喘氣。我聽得毛骨悚然,但強烈的好奇心使我沒有打斷她,聽她繼續往下唱,但她卻開始用說了:
  ‘公主真正嫁給這個男人之後,卻得了一種古怪的病,一種奇怪的失心瘋,她有一種強烈的折磨人的欲望。她發瘋似的折磨著府中所有的女眷。男人也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有一天,公主忽然要求男人再娶一個妾室回來。男人大為吃驚,公主的那種幾乎瘋狂的妒嫉心,怎麽會忽然要求他再娶?但公主執意要求男人娶一個女人回來,隻要是女人就好。男人因受製於皇帝派出的耳目,不敢得罪公主,硬著頭皮娶了當地的一個縣令的女兒回府。公主在縣令女兒嫁入府中的第一夜就開始了她的計劃,她要將縣令女兒活活折磨而死。男人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縣令女兒被公主的各種各樣駭人的花招引入深淵,最後禁不住那巨大的恐懼而上吊身亡!’說到這裏,女人停頓了下來,白色燈籠照射下,她眼中閃爍出一絲晶瑩的光芒。
  我被她的故事嚇住了,大氣也不敢出,隻聽她繼續說道:
  ‘在縣令女兒自盡的幾天後,公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再次下令男人娶妻回來給她折磨。當第三個無辜的女孩被嚇得自盡之後,男人發誓再也不讓無辜的人受傷害了,斷然拒絕了公主的要求。於是,在公主的一次瘋狂舉動中,男人忍無可忍地舉起了手中的刀子,朝公主砍去,而公主也在即將身亡的那一刻,用一把匕首刺破了男人的心髒,兩人同歸於盡了。’
  我靜靜地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是否在用這個故事暗示我什麽呢?
  我忽然有種被她戲弄的感覺,猛地轉身離開。
  女人幽幽的唱腔在我身後響起:‘你搶了別人的相公,是要遭報應的!那個女人在地獄裏等著你呢?她的詛咒已經開始了!’
  我捂住耳朵,瘋狂地朝會所方向奔去,發誓再也不來這裏見這個瘋女人了,我一路小跑,把她和她的古怪唱音遠遠地拋在了身後。等我回到‘幽蘭齋’時,全身已經濕透了,身體如同虛脫一般,幾乎沒有了任何一絲力氣。”
  寧夏呆呆地望著日記本裏那令人毛骨聳然的語句,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女人幽幽唱戲的情形來,一陣寒意頓時侵入了肌膚,穿過毛細血管,直到心底最深處。
  寧夏猛地和上日記本,大口的不停喘氣,似乎剛才蘇雲的那番述說讓她忽然陷入了一個黑不可見的深淵,深淵裏正有一股不可預見的力量,用力地把她往下拽。
  從那麵詭異的古鏡中所見到的幻境,到蘇雲、陳瑛的相繼死亡;《古鏡幽譚》中姬雪的悲慘遭遇;再到蘇雲生前記下的這些離奇的經曆,無不讓寧夏驚恐萬分,她隱約覺得發生在她身邊所有的事情都被一種神秘而恐怖的力量牽引在一起!
  這些,都使寧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嘀零零”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把寧夏從沉思的漩渦中拉了回來。
  “喂?”寧夏沒有看來電,就接了電話。
  “寧夏!是我!”那邊傳來了方健略為焦急的聲音,“我剛剛才回到家裏,看見了你轉發的郵件,有點擔心你,所以馬上給你打電話了。你沒事吧?”
  寧夏忙把思緒從混亂之中拉出來,說道:“沒事!”
  “那個‘複仇者’你認識嗎?”
  “不認識!所以感到奇怪!”
  “對了!在得到那麵古鏡之後,你告訴過身邊的哪些人?”
  “我的兩個同學是最先知道的!後來我在博客中簡單地說起了此事,但並沒有詳細說明。再後來,就是你和餘教授比較清楚了!”寧夏想了想。
  “你的同學?”
  “不會是她們!”寧夏斷然打斷了方健的猜測,猶豫片刻解釋道,“她們倆都出事了……”她簡單地把蘇雲和陳瑛的遭遇說了出來。
  方健好一陣沒有說話,寧夏也沉默著,忽然,她想起了什麽,冷冷道:“剛才打你的電話,怎麽沒有訊號?”
  “我……剛才,剛才在餘教授家中,可能是手機沒有電了吧?”那邊傳來方健支支吾吾的聲音。
  寧夏的心忽然猛跳了兩下,她口氣平靜地說:“算了!現在很晚了,我想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說罷,就掛斷了電話。
  寧夏和上電話之後,心跳又加速起來,剛才方健的話倒提醒了她,確切知道她擁有這麵古鏡的人,總共隻有四個人,蘇雲和陳瑛斷然不是,那麽方健和餘教授呢?餘教授近七旬的人了,難道還喜歡玩這些電腦之類的東西?剩下的就隻有一個人了!
  寧夏搖搖頭,她不能這麽快下結論,如果真是方健,他為何要在餘教授過世之後,急著幫她找回那麵古鏡呢?寧夏疲憊地籲了一口氣,心中的疑問太多了。
  寧夏關上台燈躺下了,窗外靜悄悄地,今晚連絲風也沒有,梧桐樹也沒有在對麵的牆壁上表演皮影了。寧夏輾轉反側,腦袋裏已經被各種各樣思緒擠得滿滿得,幾乎都要爆炸了,根本無法入睡。
  寧夏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但大腦似乎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反而湧入更多的東西,憋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第七章 疑 惑(修改)

  “嗚嗚嗚……”一陣微弱的聲音從隔壁房間傳了過來,寧夏定下心來,仔細聽了一會兒,是從寧康的房間裏傳出來的。
  寧夏穿上睡袍,走到寧康的房間門口,房門虛掩著,裏麵透出一絲淡黃的光亮。
  一個身影伏在床邊的書桌上,兩隻肩膀不斷在抽動,一陣壓抑低沉的哭泣聲從身體裏傳了出來。
  “哥哥!”寧夏望著傷心不絕的寧康,心中頓時一陣酸澀,眼淚也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小夏!”寧康回過頭來,有些尷尬,但仍然掩飾不住眼中的悲哀,雖止住了哭泣聲,但淚水依然沒有停止。
  寧夏望著曾經迷倒過無數少女的那張英俊麵容在幾年之間就變成了眼前這個已慢慢步入中年的憔悴消瘦男子,更是淚如雨下。寧康比她大了近十歲,一直以來都極為嗬護和照顧她,自從六年前尾隨簡娜去了上海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能得到寧康的嗬護了。而此刻,似乎寧夏,要反過來照顧這個看似成熟,但內心同樣脆弱的哥哥了。
  寧康喝了一口寧夏端來的熱茶,平靜了許多,但淚痕仍然未幹。
  “嫂子……?她的事情都辦妥了嗎?”寧夏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但一開口立刻後悔了,她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但寧康似乎並不介意,隻微微點點頭。
  “那你這次回來,上海那邊的事務所怎麽辦?”寧夏鬆一口氣,她從寧康回來之後,就一直不敢提他工作上的事。
  “我請朋友在那邊幫忙,先暫時回來休息一段時間!”寧康眼神極為傷感,他轉過頭來看著寧夏,“你呢?你這幾天怎麽不去上班?”
  “我?我向單位請了假,想在家多陪你一會兒!”
  “陪我?不用!我一個男子漢,還需要你這個小姑娘來陪?”寧康故作歡顏。
  寧夏忽然想起了什麽:“趁著我還有幾天假,要不然,我陪你去哪裏散散心?”
  寧康望著寧夏關切的眼神,心中歎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好吧!你說,要去哪裏?”
  “太好了!還是你來定吧!”寧夏見寧康的情緒似乎好轉了起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寧康低頭想了想,抬起頭,望著寧夏,提議道:“要不!我們去黑鎮上住兩天!聽說那個地方的明式建築保留得非常完好!……咦!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他發現寧夏的臉色陡然間忽然變了。
  “是這樣!……”寧夏低頭想了想,把所有的事情,從黑鎮上購回那麵古鏡到後來“複仇者”的威脅信件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寧康。
  寧康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他沒想到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寧夏身邊會發生這麽多事情,而且是極其詭異和令人驚懼的。
  “你是說你從這麵鏡子裏看到了那個人像?”寧康把眼前這個方奩反複把弄研究著,毫不懷疑寧夏的話。也許,旁人聽了寧夏的話,覺得她可能產生了幻覺,但寧康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妹,她從來不會對家人撒謊。
  “嗯!而且,我總覺得這本《古鏡幽譚》裏的那個女人和蘇雲日記中寫到的那個女人,還有我在那家冥器店裏見到的那幅畫,很可能有一定的聯係!”
  “蘇雲的日記?”寧康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盯著寧夏手中的日記本,好半天沒有說話。
  “哥!哥!”寧夏見寧康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手中的日記本,便遞了過去,“你看看!”
  “不!!不要給我!”寧康急忙朝後退去,就像日記本是塊火炭似的。
  寧夏一時愣住。
  “哦~~蘇雲是你的同學,還是你自己看吧~~”寧康心神不寧地說道。
  寧夏一時無語。
  寧康扭過頭,靜靜地望著窗外,片刻之後,輕聲地說道:“你想知道簡娜的事情嗎?”
  “嫂子?”寧夏感到有些突然,為何寧康會在忽然之間提到簡娜?之前她都不敢在他麵前提簡娜的事,就怕引起他的傷心。
  寧康眼睛仍然望著窗外,口氣有些疲憊:“其實簡娜早在半年前,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而她最後的時光,也是在精神病院裏度過的!”
  “具體是怎麽回事?”
  “你知道我和簡娜最初結婚的原因嗎?”
  “她懷孕了,不是嗎?”
  “是啊!她懷孕了,她是這樣說的,我們都被她騙了!我們所有的人,包括爸、媽,和我本人!”寧康的語氣並沒有怪罪簡娜的意思,但此話卻讓寧夏震動不小。
  “如果她沒有懷孕,你就不會馬上和她結婚,也不會執著地去上海,那,爸媽也不會因為急著去看望你們而坐那趟飛機,也就不會……”寧夏望著寧康,說不下去了。
  寧康有些歉疚:“你此刻一定很恨她吧!是她間接地害死了爸媽!”
  寧夏含住淚水搖搖頭:“我不恨她,隻不過覺得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們啊!”
  “我也不知道!也許,這就是一種永遠也解釋不了的原因吧!”寧康深深地歎一口氣,“其實,簡娜在爸媽去世之後,非常愧疚,她幾乎半年時間裏都天天以淚洗麵,最後還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
  寧夏吃驚地看著寧康,自己不也正是從那段最痛苦的時間內煎熬出來的嗎?
  “她每天都在極度的懺悔之中,希望一切都不要發生,希望爸媽能活過來。我不知道能說什麽,隻能希望時間能夠衝淡一切。但是,到後來,簡娜的病情加劇了,她居然不時看見爸媽來找她,而且在大白天她也說能看得見。最後,我沒有辦法,隻好和她父母商量,把她送進醫院治療一段時間。
  大約半年之後,簡娜從精神病院康複了。她基本上恢複了,神誌也與從前一樣清晰,又開始正常的生活了。你知道,自從我在上海開辦了那個律師事務所之後,簡娜就再也沒有上班了,她一心想為我們添置一個寶寶,但是始終沒有懷孕。自從她從精神病院回來之後,她又一次想到要為我們生個寶寶,但是被我拒絕了,因為我還擔心她的精神是否全部恢複。簡娜遭到了我的拒絕,情緒大受打擊,開始了一些神神怪怪的舉動,時常跑到普陀山去求子。我的車上和辦公室裏都被她求回來的那些掛件堆滿了。我開始厭煩起來,她似乎並沒有覺得什麽,依然每天往不同的寺院跑。直到有一天,她帶回來一個古怪的東西!”說到這裏,寧康的眼光掃過床上的那個方奩。
  “什麽東西?”寧夏追問到。
  “一個香囊!”
  “香囊?古怪嗎?到處都有賣的!”
  “那是一個明代的香囊,簡娜說是一個秘密的朋友的贈送物,我也沒想那麽多,她奇奇怪怪的舉動太多了。”說到這裏,寧康眼中劃過一絲絲傷痛。
  “什麽舉動?”寧夏那種莫名的感覺忽然又不期而至。
  寧康看了看寧夏,有些猶豫,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這些事情告訴她,頓了頓,說道:“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都與這個香囊有關。她告訴我說,這個香囊的主人是明代一個大富人家的太太!而且,也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寧夏聽到這裏,猛然間想起前兩天作的噩夢來。
  簡娜口中的“鄉南”莫非就是香囊?那個“他”其實是“她”,那個她夢裏的女人。
  寧夏聽到這裏,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想了想:“是嫂子她……夢見的?”
  寧康點了點頭,神色沉重:“簡娜說這個女人幾乎每晚都來她的夢裏,向她哭訴她所遭受的痛苦!”
  “什麽樣的痛苦?”
  “不知道!我並不相信她所說的這些東西,但也不好去打擊她,也就在一旁附和著說上兩句,結果,到後來,簡娜簡直就走火入魔了!”寧康的聲音不知不覺高了起來。
  “後來怎麽了?”寧夏的疑問更深了。
  “簡娜到最後,就荒謬地跟我說,那個香囊上留有被她夢見的那個女人的詛咒,如果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話,就可以杜絕第三者的加入!所以,簡娜要死要活地一定要我戴上它!簡直不可理喻!”寧康顯然對簡娜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慨。
  “你戴了嗎?”
  “當然沒有!我怎麽能戴著那個鬼東西到處和客戶談官司,上法庭啊!”
  “那嫂子她沒有意見嗎?”
  “我表麵上答應她戴著那個香囊,等一出門,就把它放在車裏抽屜裏了。可是,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簡娜發現了我的詭計,跟我大吵了一架!”
  “她是怎麽知道的?”
  “她說是那個紅衣女人告訴她的,並要她小心我出軌!”
  “紅衣女人?”寧夏重複了一下,隻感覺空氣中越來越冷了,那股寒氣又開始入侵。
  “所以,我覺得,簡娜夢見的那個女人,和你看到的,蘇雲見到的,總有點聯係!但又說不上來!”寧康又翻了翻《古鏡幽譚》,“連這上麵的這個女人也好像和她們是一夥的!”
  寧夏聽了寧康的話有些好笑,但卻笑不出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個香囊呢?”她忙問。
  “不知道!我被簡娜大罵了一頓之後,忙到車上去找那個香囊,但奇怪的是,怎麽也找不到了!”
  “嫂子後來呢?生氣嗎?”
  “當然生氣!不過,我向她發誓,今生不可能背叛她,她才肯原諒我。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又讓她舊病複發了!”寧康的眼神又充滿了悲哀。
  “有一次我們事務所和一個大企業的聯歡晚會上,那家企業的秘書和我開了幾句玩笑,沒想到被給我送電話的簡娜在樓梯口碰見了,回去之後就再也不和我說話,也再也不去任何地方,整天都窩在家裏,神神怪怪地念著一些隻有她自己才聽得懂的話語。”
  寧夏幽幽道:“當然了,嫂子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場麵,自然又會難過了!”
  “哎!我當時也太沒有考慮她的感受了,隻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就隨她去了,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了那個古怪的香囊,居然把它放在了我的枕頭上!我第二天清晨才發現,被嚇了一大跳,就嗬斥了她幾句。她忽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用手指著我,厲聲的訓斥起我來。我當時真的被嚇倒了,她的那個樣子,與她平日根本不一樣,簡直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還張牙舞爪地要來掐死我,說什麽是我害死她的。我忙喚來保姆,強行把她捆了起來,又通知了醫院和她父母,隻有再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寧康大口地喘氣,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仿佛簡娜的手就在一旁。
  “你又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院?”寧夏知道這種滋味,心裏頓時對簡娜產生了一種同情。
  “我是沒有辦法了!簡娜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直到上個月……”寧康滿臉痛苦地說不下去了,聲音有些變調,“她在醫院擴建的工地上……”繼而掩麵哭了起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她進那家醫院的啊……”
  寧夏悲痛地看著寧康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無助地哭泣著,心中的傷感更為強烈了。
  “嫂子……她的那個香囊呢?”沉默了片刻之後,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輕聲地問了一句。
  寧康:“不見了!後來經過警方的調查,簡娜好像就是去撿那個香囊才遭遇到意外的!那個香囊是個禍害!不見了也好!”說到這裏,不禁流露出一種厭惡的表情來。
  寧夏沒有作聲,她伸手撫摸著麵前的紫褐色方奩上凸出的精致花紋,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方奩與寧康所說的那個香囊有種奇妙的聯係。
  “好了!時間不早了,休息吧!過兩天我陪你去黑鎮!”寧夏把所有的東西收拾了一下,離開了寧康的房間。
  寧夏回到房間,怎麽也睡不著,於是又坐了起來,看看時間,居然已經三點多了,但她毫無睡意,心煩意亂地把電腦打開了。
  寧夏在網頁上打上了《古鏡幽譚》四個字,她想在網上搜尋到這本古籍的完整的版本。
  結果,盡是些稀奇古怪的網絡鬼故事或是一些嘩眾取寵的網頁名稱,居然沒有關於書籍的資料,看來,這本書的確是本孤本。
  正當寧夏胡亂翻看那些網頁時,忽然從搜尋文字中看到了一段說明:
  “……《古鏡幽譚》,……著名戲曲藝術家流芳扮演,……著名導演陳燦雨執導,拍攝地點選在了西南地區的一個古鎮—黑鎮……”
  “黑鎮?”寧夏忽然看見竄入眼簾的兩個字,心頭一跳,立刻打開了這個鏈接網頁。
  這是一個不知名的雜誌上刊登的消息,原文如下:
  “明代傳奇—《古鏡幽譚》,述說了一個明代大家族的南遷後,由繁盛走向衰敗的一個傳奇故事,屢次被後人搬上戲台多番演繹。但後因戰亂,戲本大多遺失,現遺留的古籍已多不完整。著名導演陳燦雨先生多年來嘔心瀝血,終於完整地整理出《古鏡幽譚》,並改編成戲曲電影劇本,欲再現明代這個不為人知的傳奇秘史。”
  這看上去像是一篇新聞報道,寧夏看了看時間,居然是1990年,這是十七年前的報道了。
  “《古鏡幽譚》女主角姬雪,初定由著名戲曲藝術家—流芳扮演,流芳多次在國內獲獎,並在國際上獲得無數好評……”這一段是專門介紹流芳的報道。寧夏簡略地過了過,翻了過去,接下來的則讓她大吃一驚,原文如下:
  “……《古鏡幽譚》拍攝地選擇在西南邊陲小鎮—黑鎮的“麒麟閣”,據說,這個衛府與小說中的衛府有著不尋常的聯係,劇組選擇在此地拍攝,也增添了故事的傳奇和神秘的色彩。……”
  “……《古鏡幽譚》自開拍以來,流芳聲稱一直不能把姬雪這一角色飾演得很完美,她自己感覺略有欠缺,但觀眾對她的信心很大,陳燦雨導演也曾誇獎她的演技。……”
  “……拍攝進行到一半期間,著名戲曲大師—流芳因病猝死,女主角一角由新人—劉倩擔當,挑起了大梁。但後來又因劇組中一名男演員墜樓身亡;女二號的扮演者也接著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後導演陳燦雨突然失蹤,此片被耽擱下來。製片方欲換導演,因種種原因,此片被停滯。直至今天,仍是個未解之謎。……”
  這篇報道似的文章是一個不知名的雜誌在其停辦前所發表的一篇電影故事類的文章,被一些網友找到之後,粘貼在了一些博客之上。寧夏看了看時間,十年前的小道消息,不知其真實性有多少,但其中提到過的那個流芳的猝死和其他演員的死亡和瘋狂,以及導演的失蹤,讓寧夏心頭忽然一陣發慌。
  寧夏把“流芳”二字打入搜尋網頁中,幾百條訊息跳了出來,寧夏又加上“戲曲演員”四個字,便隻出現了一條訊息。
  鏈接的網頁是個專門介紹過氣的演藝界的演員的網站,看上去並不像個官方網站。寧夏打開了“流芳”一詞,幾篇介紹她生平的報道出來了,無非是些讚譽之詞,篇幅的最底端,有流芳的基本情況介紹:
  “流芳:出生於1962年,祖籍寧夏,死於1990年,終年未嫁。”
  寧夏看著這個極為簡短的介紹,覺得資料的搜集者太馬虎了,這句話寫了等於沒寫。
  旁邊的一張分辨率極低的照片慢慢地打開來,是張五、六個人的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右二為流芳”。寧夏點擊了一下那張根本無法辨認出麵孔的照片。一個窗口跳了出來,一張大大的照片出現在了上麵。照片慢慢刷新,這六個人的頭部慢慢顯露了出來。
  六個都是女孩,都是二十年前那種過氣的打扮,年紀看起來都差不多,二十幾歲的樣子,幾乎都沒有什麽特色。寧夏仔細看了看流芳的樣子,也很普通,是個臉龐圓圓的女孩,笑容燦爛,一股稚氣未脫的樣子。
  寧夏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流芳,感到非常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了。
  寧夏一看照片的介紹:“攝於1980年,XX戲曲學校”。十八歲的流芳,自然就是眼前的樣子。寧夏覺得這個流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寧夏又打開了另外一張小照片,名稱為“表演中的流芳”。這是一組照片,照片裏有不同時期的流芳扮演的各種角色的造型,寧夏大略地看了看,等她看到倒數第三張的時候,寧夏的血液忽然停滯了,她不可思議地望著網頁上慢慢刷新的照片—
  那發髻,麵部表情,裝扮,以及那身血紅色的明式衣著,儼然就是寧夏在黑鎮冥器鋪的牆壁上看到的那個女人!也正是寧夏幾次在古鏡中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
  寧夏屏住呼吸,片刻之後,大口大口的喘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畫像上的那個女人和她在鏡中看到的那個女人是流芳?寧夏看著流芳的那雙眼睛,感覺就像是在盯著自己,那種在冥器鋪裏古怪異常的感覺忽然又來了,在流芳那冰冷的眼神中,寧夏渾身開始起雞皮疙瘩,一陣寒意仿佛從電腦屏幕上撲了過來。
  寧夏接著往後看,後麵兩張也是如上一張一樣的妝飾,隻不過是和別人的合影。其中一張是二三十人的一張大合照,流芳站在前排的正中央,右邊是一個中年男人略帶微笑,左邊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女孩親熱地挽著流芳的手腕。整張照片之中,大多數人都在微笑,隻有流芳除外,她就像是這裏麵格格不入的一個陌生人,冷冷地抬著頭,輕蔑望向鏡頭。
  寧夏往後翻,避開了流芳那咄咄逼人的陰鬱眼神,畫麵上出現的是流芳和剛才前一張上右邊那個中年男人的合照。流芳的表情仍是冷冰冰的,眼神沒有望向鏡頭,而是望向她的左側。盡管旁邊那個中年男人的臉依然笑容滿麵,但仍然掩飾不住整幅畫麵的那種寒意。
  這三張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隻能隱約看見那是幢古式建築的院落中,旁邊有個黑沉沉的水潭,水潭旁邊有叢假山。盡管是白天,但微微從屋角處露出的天空是那種讓人心發慌的烏黑色,所有拍照的人頭發都有些濕潤,似乎天空中還飄著小雨。院子裏看上去極為陳舊,整個環境陰鬱而黑暗,宛若地獄的入口處。
  這,難道是“麒麟閣”?
  一行小字竄入她的眼簾:“流芳在電影《古鏡幽譚》中的造型。”
  寧夏把流芳之前的幾張生活照和後麵的這三張化著古代濃妝的照片一比較,前後差別並不太大,難怪寧夏剛一看到流芳學生時代的照片時就覺得眼熟。
  寧夏的心“撲通撲通”地猛烈跳動著,她無意間找到的十幾年前的這個流芳,與那個紅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還是一種巧合?
  寧夏又翻到流芳的那張獨照,這張照片是全身照,流芳以一種古怪的姿態站立在院落中央,冷冰冰地看著鏡頭。那身大紅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眼。寧夏忽然想起蘇雲的一句話“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眼前的流芳,就像是全身在向外冒血一樣,詭異而神秘。
  寧夏想了想,她把這張照片下載了下來,用一個繪圖軟件打開了這張照片,而且把它放大。寧夏慢慢移動鼠標,流芳的身體慢慢向上移動,最後,寧夏把畫麵停留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手腕上潔白無瑕,就像瓷一般細致光滑,沒有任何瑕疵。寧夏又移動鼠標,流芳的右手腕上同樣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寧夏有些失望,那隻黃色的蝴蝶呢?難道畫像中的那個女人不是流芳?
  看著流芳盯著自己的那陰鬱的眼神,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又讓寧夏渾身冰冷。這種感覺為何與在古鏡中見到那個紅衣女子的感覺一樣?
  寧夏“啪”地一下關上電腦,索性拔掉電源,跳上床,一把把被子拉開,蒙住了頭,生怕眼前這個流芳會從電腦裏爬出來。
  寧夏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她猛地爬起,翻開蘇雲的日記本,找尋之前看到的那幾篇關於紅衣女人的篇章。看完之後,寧夏幾乎癱在床上。
  她記得蘇雲在自殺的那天對她說:“你見過她的!”
  說此話的時候,蘇雲正在向她訴說自己被上天懲罰的事情。而蘇雲口中的那個“她”,正是寧夏在冥器店內見到的那幅畫像上以及她在古鏡中見到的女人。如果蘇雲日記本裏記錄的那個紅衣女人和流芳是同一人的話,蘇雲怎麽會在流芳死後十年在“古潭會所”見到她?假如蘇雲所見到的紅衣女人不是流芳的話,她二人怎會如此相像,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難道流芳還有一個雙生姐妹?或許,蘇雲見到的紅衣女人並不是寧夏所見到的?那麽,又會是誰呢?疑問太多太多了,寧夏腦子裏像一團糾纏在一起的麻紗,怎麽也解不開。
  寧夏的頭就像是要炸開一樣,疼得厲害,她隻得躺下,強迫自己入睡,但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靜靜地撒進來,一片清輝撒滿整個房間,寧夏的目光被床頭那陣柔和的光芒吸引,那是蘇雲日記本封麵反射出來的月光。
  寧夏再也睡不著,扭開台燈,翻開了蘇雲的日記本:
  “2006年,五月十三,小雨
  我獨自一人又來到了“幽蘭齋”,盡管已經過去了一周,我依然忘記不了那個女人所說的每一個字,她到底是為什麽要告訴我那個公主的故事呢?難道在提醒我,我這個第三者遲早要遭到報應的嗎?還有,她最後說的那個女人是誰?誰在地獄等我?”
  看到這裏,寧夏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但仍然繼續看下去:
  “晚飯之後,我先泡了一個熱水澡,然後穿好了衣服,並加上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支之前準備好的手電筒,鼓足勇氣朝後山的方向走去。但這次有些奇怪,我沒有在以往見到她的那個地方看見那團白色的光芒和血一樣的衣服。會所的小路盡頭靜悄悄地,除了路燈發出的微弱光輝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可思議,那個鬼一樣的女人怎麽沒有出現呢?難道,她在那間被廢棄了的房子裏?一想到這裏,我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山間吹來的寒風讓我打了個冷顫。
  我正猶豫著是否要去山後那間鬼屋一樣的房子去找她時,一陣幽遠的唱戲聲音從後山傳了過來。
  那聲音就像是寒冬裏吹來的一股冷流,刺激著我的全身,但卻帶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引著我往後山走去。
  我手執電筒,沿著上個禮拜她帶我走的那條土路,穿過了一片黑壓壓的樹林,來到了那幢古屋前。
  那幢古建築就像是一隻已經死去多年的巨大怪獸,在歲月的擠壓之下幾乎支離破碎,隻剩下一堆難以支撐的骨架。怪獸此時就像被巫師使了魔法,蘇醒了過來,睜著一隻古怪的巨眼,猙獰地瞪著我這個不速之客!那隻巨眼,正是院子中央從二樓一扇窗戶上掛著的一盞白色燈籠!那個女人的聲音回蕩在山間,真的宛若來到了《聊齋》的世界中!
  我咽了咽口水,把撲麵而來的巨大恐懼壓了下去,拿著電筒往這個怪物殘缺的恐怖大嘴—那隻剩下半扇門板的黑暗之門走了進去。”
  看到這裏,寧夏的心髒忽然猛地劇烈地跳了起來,蘇雲的這篇日記隻寫到上麵的那段文字,接下來的卻是一大堆令人心驚肉跳的血紅色的斑漬,就像是被人噴了一口鮮血而形成的痕跡。
  寧夏慢慢把斑漬湊近鼻子聞了聞。
  是血!
  她捂住幾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髒,從床邊滑了下去,忍住巨大的不適,接著往下看:
  “2006年,五月二十二日,陰有小雨
  今天的天氣就像是我的心情和身體,充滿了哀痛和傷感。
  我現在正躺在醫院中的病床上,等待著醫生的診斷結果。我在上個星期居然被古潭會所的管理人員發現暈倒在了小路上,我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隻記得我在那天夜裏進到了那間古屋裏,但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連寫日記的時候,一拚命回憶在那之後的情形,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最後,居然急得我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來!
  我當時真的被嚇壞了,第二天就去了醫院檢查,檢查結果一直沒有出來,整整一個禮拜都在醫院做各種測試,現在在等醫生的通知。
  我生病的事誰也沒有告訴,包括他。對了,就算告訴他也沒有用,他是不會來看望我的。我隻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歲!
  但是!事與願違,我的報告出來了,醫生滿臉同情地看著我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我平靜地望著醫生,告訴他,我能夠承受任何的打擊。
  果然!果然!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時間正在被一個惡魔吞噬著!那個惡魔就是—肺癌!肺癌!肺癌!
  我居然不知道,我已經到了肺癌晚期!醫生說,我最多隻能熬到今年年底,過了今年年底,我很可能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寧夏一把合上日記,這一篇的字體都是亂亂的,看得出來蘇雲的心底充滿了那種罹患絕症候的絕望。
  寧夏抱著日記本,哭倒在地板上。
  寧夏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幾個小時,就被寧康搖醒了。
  “醒醒!”
  “讓我再睡會兒!”
  “快醒醒!有客人來了!”
  “誰啊?”寧夏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寧康的臉。
  “他說是你的朋友!”寧康臉上浮出的曖昧笑容讓寧夏有些恍惚。
  “什麽朋友?”頭腦還是有些不清晰。
  “自己出去看看!”寧康笑得壞壞的,起身出去了。
  寧夏打著哈欠,穿著睡衣出現在客廳的時候,一看見來人,眼睛立刻瞪得極圓,嘴巴大張了片刻之後,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大叫道:“啊!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大叫之後,忽然想起自己仍然穿著睡衣,臉一下子通紅,忙跑進臥房,“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寧康笑了起來:“我妹妹就這個樣子!你不要見怪!”
  “當然不會!”說話的人有些尷尬,是方健。
  等寧夏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方健已經和寧康聊開了。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寧夏恢複平靜之後,對方健的到來有些狐疑。
  方健狡黠地笑了笑:“這可是我的絕招!不能告訴你!”
  寧夏瞪了他一眼,又看見寧康望著他倆露出曖昧的微笑,有些嗔怪:“你找我打電話就可以了,幹嗎上家來?”
  方健的臉色鄭重起來,低頭片刻之後,正色道:“我在餘教授家中找到了這個!”說著遞給了寧夏一張紙。
  寧夏接過來,一看,是張銀行的收據。
  “銀行租賃保險箱的單據,幹嗎給我看這個?”寧夏有些奇怪。
  “這是餘教授在十幾天前委托銀行辦理的租賃單據,你看看單據上的日期!”方健的神色似乎有些歉意。
  “七月二十八日!怎麽了?”寧夏不覺得有什麽。
  “你不記得了嗎?那正是我帶著你去見餘教授的那天!”
  “是啊!有些奇怪?”
  “還有,我通過師母的證明,在保險箱裏找到了一樣東西!你猜猜看?”方健說著把背包裏的一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拿了出來,看上去像是本厚厚的字典。
  “什麽東西!我看看!”寧康順手接了過去,把報紙打開了,裏麵赫然露出一個紫褐色的方奩來。
  “咦!怎麽還有一個?那你那天從餘教授家中找到的那個?你等等!”寧夏大覺古怪,立刻從房間內把之前從餘教授書房的大花瓶中找到的那個方奩拿了出來。
  方健接過寧夏手中的那個方奩,與之前拿的那個方奩並排放在了茶幾之上,說道:“你們仔細看看!”
  茶幾上的兩個方奩從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樣,隻不過在色澤上略為有些差異。寧夏從房間裏拿出的那個略顯紅色,而方健後來拿出的那個則更接近深紫。
  “不單顏色,你們看看裏麵!”方健打開了方奩,兩麵古銅鏡立了起來,色澤略顯紅色的方奩中的鏡麵要平坦一些,鏡麵上的銅斑要少一些,而另一個的鏡麵則有些凹凸不平,銅斑也要多一些。
  “這個是仿製品!”寧康摸了摸那個略帶紅色的方奩,冷笑一聲:“連上麵雕刻的刀痕都沒有磨平!”
  寧夏詫異道:“怎麽回事?我買回了一個假貨?”
  方健搖頭,神情帶有極大的歉意:“你買回來的是真的。這個假的,是……餘教授的!”
  寧康看了看方健,又看了看寧夏,神色凝重:“看來,這個餘教授有些道貌岸然啊!”
  寧夏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難道……難道……餘教授他……”她沒有接著往下說,隻是不解地看著方健。
  方健點點頭:“我想!那天餘教授要求你把方奩借給他一天,鄭重對你說第二天就還給你,但實際上……”他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是對自己老師的人品有些難以啟齒。
  “他就連夜找人仿製了這個方奩,由於時間緊迫,所以連這些刀痕都沒有去掉,準備第二天你去的時候把這個仿製品還給你,而真的那個,他立刻在銀行租了一個保險箱,放在那裏了!”寧康把方健極難出口的話接了過去。
  寧夏望向方健,似有疑問。方健沉重地點點頭:“我也沒想到老師會作出這種事來,我當時還誓言旦旦地擔保呢!”
  寧夏看著方健,忽然冷冷說道:“你為什麽要把這個真品還給我?你可以自己留著的,反正我也不會知道?不是嗎?”
  方健和寧康斷然沒有想到寧夏會說出此話,一時無言以對。
  方健的臉忽然變得通紅,“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對寧夏吼道:“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不錯!連我都沒想到老師會那麽做,但是我不會!你聽清楚沒有,我不是那種人!” 說著起身快步走向門口,用力打開大門離開了,“砰”地一聲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寧康忙追了出去,但即刻方健的身影就消失在樓道裏了。
  “你怎麽回事?別人好心幫你把東西找回來,你怎麽這麽說話?”寧康對寧夏的態度極為不滿。
  “我覺得他也有份!”寧夏把“複仇者”的那些郵件說給寧康。
  寧康眉頭皺了起來,思忖片刻之後,說道:“要不然你把這個拿去鑒定一下怎樣?”
  “不用去鑒定!到晚上就知道了!”寧夏不緊不慢地說。
  寧康一臉疑惑。
  晚上,寧康一直在等寧夏的舉動,等寧夏洗完澡出來,他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樣了?可以了嗎?”
  寧夏看著寧康笑了起來:“哥!把燈都關了吧!”
  寧康馬上把房間內的燈全部關了,耐心地等待寧夏。
  寧夏把兩個方奩都支了起來,兩麵銅鏡同時立了起來,接著窗外微微透出的光輝,寧夏看見眼前出現了兩張稍稍變形的麵孔。她看著自己在鏡中猶如鬼魅般的麵容,心中頓時一陣緊張。
  寧康似乎比寧夏更為緊張,他之前聽寧夏說起過這麵古鏡的神奇之處,但卻沒有親眼所見,此時此刻,他的心一陣撲通亂跳,手心裏都冒出汗來。
  寧夏把兩麵銅鏡隨意地轉動了幾下,當其中一麵古鏡麵朝白色的牆壁時,一道微弱的紅光從鏡麵的背部透了出來。而另一麵則怎麽轉動,也不見任何光芒。
  “啊哈!這真是個寶貝!”寧康望見了古鏡背麵透出的古怪文字之後,大聲地驚喜道。
  “好了!”寧夏有些黯然,打開了客廳的頂燈,“你說得沒錯,方健幫我找到的,的確是真品!”
  寧康笑道:“看來,方健果真是個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寧夏瞪了他一眼,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可不要亂說話!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現在怎麽說也得給別人道個歉吧!”
  寧夏低頭想了想,點點頭:“我會的!過幾天吧!哥,明天,我想你陪我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古潭會所!”此話一出,寧夏即刻發現寧康的臉忽然變得不自然起來。
  “怎麽了?你去過嗎?”寧夏看出一些端倪來,追問道。
  寧康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眼神有些遊離:“不是的!我是去過,但是……”說著神色極為嚴肅起來。
  “但是什麽?”寧夏仍然不放過他。
  寧康回過頭來,正色對寧夏道:“你最好不要去那個地方了!”
  “可是蘇雲的日記……” 寧夏感到寧康有些不對。
  “別去管什麽蘇雲的鬼日記了?人都已經死了,還去幹什麽?”寧康忽然極為粗暴地打斷了寧夏的話語。
  “我想了解那個女人的秘密!”寧夏十分驚詫寧康態度的大變。
  “什麽女人!你和你嫂子一樣,和蘇雲一樣,一天到晚就是‘紅衣女人’什麽的,亂七八糟,不知所謂!”寧康大聲嗬斥道。
  寧夏滿臉委屈地看著大發雷霆的寧康,真的不知所謂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馬上就要掉出來了。
  寧康一見,歎一口氣,口氣馬上變軟了:“好了!小夏!我是擔心你!你明白嗎?不要去找那些無聊的東西了!萬一你變得和簡娜一樣,那怎麽辦?”
  寧夏有些哽咽:“我隻想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
  “不要去管那麽多了?好嗎?我可不想再失去妹妹!”寧康神色極為疲憊地靠在沙發靠背上。
  寧夏一時無語。

  第八章 失 竊(修改)

  第二天清晨,寧夏醒來時,發現寧康已經不在房間了,不禁有些奇怪,但想想,他能夠自己出去走走也好。
  寧夏坐上前往“古潭會所”的公交車,兩個小時以後,她又站在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前麵了。她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著裝,頭發用白色的發夾隨意紮了個馬尾,一件粉色的T恤配上一條白色的短裙,白色短裙下一雙修長潔白的腿一直是她的驕傲。寧夏的這身打扮已經沾滿了這一路上來時的許多人的眼光。
  寧夏經過上次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萬一又碰見那個秋月,她不知該如何應付了。
  還好,從裏麵出來的領班是另外一個美麗的女子,寧夏看了看她的掛牌,是“夏荷”。
  “我是領班夏荷,請問小姐您是第一次來嗎?”夏荷似乎比秋月要和氣多了,神態也沒有那麽咄咄逼人。
  寧夏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找你們的林偉經理!”
  夏荷微笑地把寧夏請了進去,帶著她轉彎抹角地來到了上一次的管理人員的那幢樓,隻不過是二樓的一間辦公室。
  二樓正中央的辦公室裏,林偉正坐在裏間透明玻璃房內,不知跟什麽人在講電話。
  “您稍等!”夏荷為寧夏倒了一杯綠茶,輕輕地走開了。
  林偉從玻璃房裏看見了寧夏,微笑著招了招手,寧夏也微笑著點頭。
  “寧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林偉說完電話,從裏間走了出來,半開玩笑說道。
  寧夏的臉有些發熱,笑道:“林總開玩笑呢!”
  林偉笑笑:“不要那麽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這個什麽‘總’的,是公司員工叫的!”
  “好的!”寧夏感到自己的臉更加發熱了。
  “對了!蘇雲小姐的父母給你帶證明了嗎?”林偉的笑容讓寧夏有種親切的感覺。
  “我給他們打電話了,他們說過兩天就過來辦理!”寧夏的眼中又閃過一絲悲哀。
  “那麽你今天……”林偉吃不準寧夏的來意。
  “是這樣……”寧夏把蘇雲日記裏遇見那個神秘女人的經過說了出來,但她隱瞞了其他的事情。
  林偉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更顯成熟穩重的氣質,寧夏的心底忽然竄起一股熱流。
  林偉思忖片刻,似笑非笑地望向寧夏:“寧夏!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寧夏“騰”地一下,臉頓時紅了起來,忙點點頭。
  “我在這裏工作已經三年多了,但是從來不曾見到或者聽說過這個紅衣女人的事情,雖然我並不住在這裏,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在這裏度過的。這會所裏附近的土地,我基本上每個角落都去過,但是也從來不曾見到過什麽明式古建築。蘇雲小姐的日記,未必是真實的!”
  聽著林偉斬釘截鐵的話語,寧夏不知該如何回話,隻有睜著那雙水靈靈的無辜眼睛望著林偉,眼眶裏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打轉,一排潔白的牙齒咬住了紅潤的嘴唇。
  忽然間,林偉的心有些軟了,繼續道,“不過,在我們會所的後山那邊,倒是有些地方我沒有去過。如果你真的想去看個究竟,我可以陪你去找找!”
  寧夏感激地點頭:“那現在就去!”
  “不行!”
  “為什麽?”寧夏又失望了。
  林偉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道:“小姐!我總要等到下班才能辦私事啊!”
  寧夏鬆一口氣:“那你什麽時候帶我去?”
  林偉低頭想了想:“你先回去吧,今天是周末,下周三我休息,你等我的電話!”
  “可是……”寧夏生怕他又變卦。
  “不要可是了!你等我電話!”林偉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中卻微微透出一股讓人不可抵抗的威力,寧夏隻得點頭答應。
  “你知道我的電話嗎?”寧夏剛走到門口,想了想,又折了回來。
  “你上次不是在我們這裏登記了你的資料了嗎?我當然知道!”林偉笑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的電話啊!萬一你忘記了,我可以給你打電話的!”寧夏似乎有些不依不饒。
  “好吧!好吧!”林偉無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寧夏。
  “那我走了!”寧夏終於滿意了,樂滋滋地拿著名片離開了。
  等寧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林偉的臉上瞬間換了一個極為沉重而複雜的表情,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喂!是我……”
  寧夏此刻的心情是這二十幾天來最好的,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中,滿臉歡喜地看著一路上飛奔而過的種種景象,笑容已經不自覺地從嘴角溢了出來。而在車中最後一排位置的一雙眼睛,則一動不動地盯著前麵那個青春美麗的身影,嘴角泛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回到家中,寧康還沒有回來,寧夏徑自走進房間,心情極佳地打開了梳妝台下麵的抽屜,一看,臉色忽然一變——
  其中一個方奩不見了!
  寧夏立刻觸摸了一下這個方奩,頓時被這個方奩外表上的木屑刺破了,一股細細的鮮血從指尖流了出來。
  這個方奩是假的!
  真的那個呢?寧夏有些驚慌,忙在家中四搜尋起來,半小時過去後,家中幾乎被她翻了個底朝天,但依然沒有那個方奩的蹤影。
  寧夏喘著粗氣坐在臥室的地板上,能夠把東西從這房子裏拿走的人,隻有寧康!
  想到這裏,她立刻撲到床頭櫃前,打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吃驚地發現,裏麵放著的蘇雲的日記本和那個紅色的手機也不見了!
  寧夏大為驚訝,寧康為何把方奩和蘇雲的日記本都拿走,他到底是何用意?她又急忙跑進書房,果然,那本孤本《古鏡幽譚》也不見了!他究竟想幹什麽?
  寧夏又驚又急地忙撥打寧康的手機,結果手機居然已經欠費停機了!怎麽回事?
  她跑進寧康暫住的父母房間,裏麵整理得幹幹淨淨,就像沒有人住過一樣。她打開衣櫃,裏麵隻有寧夏父母的幾個被整理打包的衣服包裹,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寧夏幾乎憤怒地又衝向電話,猛地撥打寧康在上海的事務所的電話,結果也同樣被消號了!她惱怒地把電話摔在了地上,電話筒裏傳來一陣“嘟嘟”短促的聲音。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立刻撥打了航空公司的電話,得知今天本市飛往上海的航班有三趟,前兩趟已經起飛,還有一趟半小時後起飛。
  不假思索,寧夏忙打了輛出租車直奔機場,到機場時剛好下午三點,離起飛時間還有十分鍾。
  寧夏忙跑到管理處,找到一個管理人員,假托有急事,請求查詢三點十分那趟飛往上海的乘客名單。
  管理人員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聽完寧夏的請求後,表情嚴肅地拒絕了她:“對不起!我們不能向你透露乘客名單!”
  “那麽可不可以查一下有沒有寧康這個人,他是我哥哥!我有急事找他!”寧夏著急地再次請求,眼眶裏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泛起淚花。
  中年男子皺眉望著眼前這個眼淚汪汪的小姑娘,實在不好找什麽理由拒絕,冷冷地說:“你登記一下你的身份證!”
  寧夏大喜,忙拿出身份證,中年男子看過之後還給她,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查詢乘客的名單。
  “沒有叫寧康的乘客!”不到兩分鍾,工作人員冷冷地說了一句話。
  “那前兩班航班呢,有沒有?”寧夏忙追問。
  工作人員看了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開口了:“還是沒有!今天就沒有寧康這個乘客辦理過任何登機手續!”
  中年男人有些遺憾對寧夏說:“小姐!你可以離開了!”
  “謝謝!”寧夏擦了擦滿頭汗水,神情疲憊又失望地離開了。
  寧夏走出機場,望著來來往往的乘客和一路上過往的車輛,心想,寧康到底在哪裏?難道他沒有離開本市?
  寧夏疲憊地坐上了一輛出租車,說了說地址。
  出租車司機忽然轉頭,滿臉笑容地對寧夏說:“咦!是你啊!小姐!真巧啊!”
  寧夏奇怪地看了看前麵這個陌生的年輕男司機,不記得自己認識他,詫異地問:“我認識你嗎?”
  “啊!當然不是!”年輕的司機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為什麽說真巧?”
  年輕司機邊啟動車子,邊對寧夏說:“你肯定不記得我了!就是一個月前,你不是急著趕一趟上海的紅眼航班,要我急速超車,還好我及時趕到,你為了感激我,給了我一百元沒有要找頭的嗎?”
  寧夏聽得莫名其妙,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近日來根本沒有去過上海,也沒有坐過飛機!”
  司機笑了笑,搖搖頭,極為肯定地說:“不會認錯的!我一見到你就認出來了!你那晚穿的雖然是一條紅色的裙子,但是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寧夏覺得有點好笑:“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根本就沒有紅色的裙子!”
  司機的表情倒有些意外:“是嗎?不會啊!我的記性可好了!絕對不會認錯的,而且你又是這麽突出,這麽漂亮!”
  寧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扭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司機從反光鏡中察覺出寧夏的不快,也非常識趣地閉嘴了。
  很快到住宅區了,寧夏冷冷地付了車錢,準備離開,可又被那個奇怪的司機叫住了:“小姐!那天晚上你戴的那隻蝴蝶手鐲很漂亮!我想給我女朋友買一隻,你能告訴我麽?”
  寧夏回過頭來,冷冷地回答他:“告訴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見到的那個人!”說完就立刻離開了,以免這個奇怪的司機再次糾纏。
  司機在寧夏離開之後,自言自語道:“不會吧!怎麽這麽像!”
  寧夏沮喪地回到家中,希望能夠看見寧康的身影,也希望他在跟她開玩笑,及時出現在家中。但是,一直到夜裏十二點多,寧康仍是沒有任何消息,寧夏有些氣惱,也感覺有些累了,隨便洗洗準備睡覺。
  “嘀零零……”寂靜的房間裏頓時鈴聲大作,把寧夏嚇了一跳,是客廳裏的座機。
  “喂!哥哥嗎?你在哪裏?”寧夏不假思索地一把接過聽筒,大叫起來。
  電話中傳來一個聲音,寧夏有些驚詫,結結巴巴忙連聲答應到:“好……的!好……的!我……馬上來!”
  寧夏立刻放下電話,疑惑萬分地趕往一個剛才來電的地方——市公安局。
  雖然已經入夜,但公安局裏依然人頭攢動,繁忙不停。
  接待寧夏的是上一次陳瑛出車禍之後調查她事故原因的警察—吳林山,這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三十左右的男子。
  吳林山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寧夏,這麽晚把你叫來,實在不好意思!你知道,這件案子已經拖了好些天了,剛剛我們才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他的車子,所以就馬上通知了陳瑛父母,但他們希望你先來認認,是否是你們所認識的人!”
  寧夏笑笑:“不要緊!我也想知道那人是誰!”
  跟隨著吳林山,寧夏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拐角處的一間房間裏。吳林山讓寧夏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看看裏麵的那個人。
  寧夏首先看到的是兩個背對著自己的警察,警察前麵有張桌子,桌子的對麵,一個陌生的男人神情疲倦地正在回答警察的提問。
  “你認識他嗎?”吳林山輕聲問。
  寧夏搖了搖頭:“從來沒有見過!”
  “張彥方,你七月十三日在哪裏?”裏麵的問話開始了,是左邊一個較為年輕的警察在詢問並作筆錄。
  “在家!”這個叫張彥方的男人十分年輕,看上去不超過二十五歲,打扮是那種平平常常的,沒有什麽特點,穿著一件藍色的襯衫和一條牛仔褲。他麵對警察的回答似乎並不理會,有些吊兒郎當的。
  “有人證明嗎?”
  “沒有!我一個人住!”張彥方翻了翻白眼。
  “那為什麽‘金山’租車行在七月十三日有你的租車單據,上麵還有你的簽名和身份證號碼!”坐在右邊的一個警察拿出了一張紅色的單據。
  “是嗎!可能我忘記了!不知道那天我到底在不在家!”
  “你租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去幹什麽?”警察不緊不慢地問道。
  “幹什麽?我想想啊!對了,和朋友出去玩兒唄!”張彥方依舊是那幅德行。
  “去了哪些地方?”
  “酒吧!歌廳!不記得了!”
  “你去過淩雲路嗎?”
  “沒有!”這次回答倒挺爽快的。
  “你剛才都說不記得了,你怎麽知道沒去過淩雲路!”警察冷冷道。
  張彥方目光閃爍:“我隻會去那些娛樂場所,根本不可能去那個冷清的鬼地方!”
  “那麽,你怎麽解釋你租用的這輛車上有血漬?”
  “胡說!”張彥方跳了起來,“你憑什麽證明車上的血跡與我有關?”
  “坐下!”警察厲聲喝道,張彥方有些忌憚,乖乖坐下。
  剛才問話的那名警察冷笑一聲:“租車行的老板證明,那天租用那輛桑塔納的人,就隻有你一個人,你怎麽解釋?”
  “那他自己不會開車撞人嗎?憑什麽賴在我身上!”張彥方毫不示弱。
  “我說過那輛車撞過人了嗎?你怎麽知道?”警察又不緊不慢地來了一句。
  張彥方的臉色立刻變了變,但馬上嘴硬道:“你們莫名其妙地把我抓來,那肯定是有事情的了!難道撞倒一隻小貓小狗你們也要管嗎?”
  “那好!你那天是和那些朋友出去的,去的是哪些地方,請你一一說出來!我們要情他們來一一對證!”警察並不急,接著問後麵的問題。
  “你們……憑什麽!我又沒犯法!憑什麽如此對待我!我要找律師!”張彥方有些緊張,大呼小叫起來。
  吳林山在外麵看著,眉頭緊皺,輕聲對寧夏說:“你在外麵等等!”說著就推門進去了,對張彥方大喝一聲:“閉嘴!”
  張彥方一看到吳林山,有些發怵,老實了下來。
  吳警官冷冷道:“你還嘴硬!你知不知道,被你撞倒的那個女孩子已經死了!”
  “什麽?”張彥方極為驚詫,神色忽然慌張起來,“死……死……死了?”
  “不錯!”吳警官聲音極為威嚴,也具有一股威懾力,“你還不說實話的話,就準備下半輩子在監獄裏蹲著吧!”
  張彥方臉上忽然留下了幾條汗水,他有些發抖,哆哆嗦嗦道:“我……我……沒想……撞死……她的!”
  “哼!把事情全部說出來吧!”
  “是!……是!”張彥方用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繼續道,“我其實根本不認識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叫餘有文的老頭雇傭我的!”
  “什麽?餘有文!方健的老師!”寧夏在門外大為驚詫,失聲一叫。
  “他給了我兩千塊錢,叫我開車去撞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女孩!我在得到那個女孩子的住所之後,就去了,剛好是在那天傍晚,天色很暗,人又少,我看準了那件藍色的衣服,就開車衝了過去,本來沒想要撞死她的,可結果速度開得過快,我又緊張,就……”張彥方極為沮喪,“是那個老頭的主意,這可跟我沒關係!”
  “你以何確認那個女孩就是餘有文要你撞的人?”吳林山又問。
  “他給了我一張數碼照片,好像是用手機拍下的,有點模糊,但衣服我認得的,是一條藍色的裙子,比較特別!所以我就認定了是那個女孩子,可沒想到……唉!”
  吳林山出來了,看了看一旁淚流滿麵的寧夏,輕聲道:“我們去那邊談!”
  在吳林山的辦公室坐下之後,吳林山靜靜地等待寧夏慢慢恢複了平靜之後,開口了:“你認識那個餘有文嗎?”
  寧夏點點頭。
  “陳瑛認識他嗎?”
  “她不認識!”
  “哦?”吳林山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顯然他對這個回答感到吃驚。
  “我想,餘有文最初想撞的那個人,是我!”寧夏抬起滿臉淚痕的麵容,憂傷地看著吳林山。
  “說來聽聽!”吳林山驚詫道。
  寧夏把方奩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哦!是這樣!”吳林山的眉毛又平和了下來,“我來假設一下,這個餘有文見到你的那個價值不菲的方奩,很有可能起了一個貪念,就想雇人把你撞傷,然後就可以得到那個方奩。而那天你恰好穿的就是那條藍色的裙子,被餘有文暗中拍了下來,給了這個張彥方。張彥方因為像素太低,隻認準了你的那件外衣和你的住址,加上天色又暗,就毫不猶豫地撞了過去,所以,陳瑛便成了你的替代品!”
  寧夏又傷心地哭了起來,陳瑛的死亡居然是因自己而起的。
  “這麽說,你的郵箱裏收到的‘複仇者’得恐嚇信很有可能是餘有文發給你的?你還記得具體的時間嗎?”吳林山思忖片刻問道。
  “我想想!好像是在與教授見過麵之後就開始有那些信件了,後來……”寧夏低頭皺眉想了想,“對了,好像教授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了!難道真的是他?我想他那種年紀是不會去用那些電子郵件的啊!”她還是有些狐疑。
  “不好說!從現在的分析看來,餘有文最有可能就是那個‘複仇者’!”
  “他為什麽要取這樣一個名字?”寧夏頓感古怪,輕聲道。
  “等等!”吳林山停了下來,“有點奇怪!”
  “什麽?”寧夏抬起一雙茫然的眼睛。
  “如果餘有文想要無條件得到你的那個方奩,他完全可以要張彥方加大馬力衝過去撞人的,但是,你剛才也聽到了,張彥方說是餘有文隻想要撞傷你,而並不是想真的害死你,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你把方奩出讓給他,也就說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複仇者’!”吳林山低頭沉思起來,“但奇怪的是,張彥方居然真的就撞死了陳瑛,聽他的口氣,似乎也是有些意外,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撞死人的!這是怎麽回事?”
  “篤篤”敲門聲響起。
  “請進!”吳林山思路被打斷,有些不快。
  “隊長!”進來的是剛才那個問話的警察,年紀很輕,看樣子不超過二十五歲,還帶有一絲稚氣,但看得出很聰明。他進來後對寧夏有禮貌地微微一笑。
  “小李!張彥方都交待了嗎?”
  “是!這是剛才的紀錄!”小李說著遞給吳林山一疊資料。
  吳林山看了看:“都在這裏了嗎?”
  “是!還包括租車行老板的紀錄!”
  “好!你出去吧!”吳林山眉頭緊蹙地一頁頁仔細地看了起來。
  小李出去了,寧夏耐心地等待著吳林山,她也在想剛才所提到的疑問。
  “這就對了!”吳林山忽然叫了起來。
  “什麽?”
  “你看!租車行老板在我們審訊的時候,提到了這樣一點,那輛黑色的桑塔納除了撞傷人體造成的損壞之外,還有一個地方被動過手腳!”吳林山遞給寧夏那疊資料。
  寧夏接過來一看,更是詫異:“刹車?”
  吳林山又拿過資料,點點頭,神色有些沉重:“看來!有人動過刹車,目的,就是要置人於死地!這個張彥方正好做了別人的幫凶!”
  寧夏的臉色頓時變的刷白,嘴巴張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哦!別緊張!”吳林山看寧夏被嚇壞了,忙笑著安慰道,“這隻是個猜測,你不要那麽害怕!”
  “你是說,有人想殺我?”寧夏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可以這麽推斷!”
  “為什麽?誰?”寧夏十分不解。
  “看來,還是跟你那個價值不菲的方奩有關!”吳林山抬頭看了看寧夏,“好吧!你把最近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於是,原本還想存有餘地的寧夏把從得到那麵方奩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直到寧康的失蹤。
  吳林山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走到窗口處,望著窗外的燈火,若有所思道:“看來,想要得到這個方奩的人不止餘有文一人啊!你哥哥他……”
  “但我想我哥哥應該不會想要那個方奩,他並不缺錢花,他在上海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收入應該不錯的!”寧夏不希望寧康成為警方的懷疑對象。
  “那麽,你的那個網友—方健呢?他是餘有文的學生,不是嗎?”吳林山的眼睛依然看著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有貪念的話,他為什麽要那麽大費周折地幫我找回真的方奩?”寧夏此刻同樣不希望方健成為嫌疑者。
  “但是你哥哥的確拿走了那個方奩!”吳林山忽然回過頭來,冷冷對寧夏道。
  “我……我也不能確定,是他拿走的!”
  吳林山看了看寧夏,坐了下來:“那麽你現在需要報案嗎?”
  “報什麽案?”寧夏奇怪道。
  吳林山冷眼看了她一會兒,吐出一句話:“我不能確定你手上的那個方奩是古董,所以不能立案。但是你自己可以向警方報案,是失竊案!”
  寧夏斷然搖頭:“不!我不報案!這是我家的事情,我不需要警察幫助!”
  吳林山想了想,又道:“那麽,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傷害你呢?”
  “那也絕對不是我哥哥!”寧夏有些憤怒了,她起身就走。
  “等等!”吳林山攔住了她,表情稍稍放鬆了一些,神情有些歉意“我想,你還是需要人幫助的,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麽事,你可以立刻打我的電話!”
  寧夏不好拒絕,接過吳警官的名片,冷冷道:“謝謝!”轉身就離開了吳林山的辦公室。
  回到家中,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寧夏徑直走到臥室裏,就疲憊換了睡衣,一頭倒在床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寧夏忽然醒了過來,不知為什麽,她心中頓感不安,看了看時間,才剛剛四點多一點。窗外透出一絲微弱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對麵的梳妝台上。寧夏沒有開燈,眼睛適應了房間的光線之後,靜靜地打量著自己的臥室。
  這是一間約十平米左右的居室,朝南的方向是一個大大的落地窗,正對著窗戶的那麵有一扇門,門邊剩下的位置擺放著一個大衣櫃。而寧夏的床恰坐落在西麵,每天早晨都可以坐在床頭看窗外遠處徐徐而升的太陽。床的正對麵,則是一個白色的梳妝台,平時放置著一些女孩子慣用的化妝日用品。
  寧夏的目光掃到梳妝台的時候,臉色忽然大變,倒吸一口冷氣,緊接著,從口中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氣體,整個臥室的溫度陡然又降至零度以下。
  原本放置那些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的白色梳妝台此時忽然變成了一張暗褐色的長條案幾,案幾上依然擺放著一些瓶瓶罐罐,但這些零碎的小瓶子卻都是那種古式的青花或者豆彩的小瓶子,精致而極具古典特色。
  令寧夏毛骨悚然的是,在這一大堆的小瓶子的正中間,赫然豎立著那麵閃爍著銅斑的葵花古鏡!鏡麵中,一個紅衣女人正悄然地定定地望著自己。
  寧夏渾身一陣冷汗,不覺打了個冷顫。鏡中的那個女人似乎也同樣打了個冷顫。寧夏大覺驚恐,忙起身,卻見鏡中的女人也似乎坐了起來。
  寧夏呆了呆,她不可思議地望著鏡中的女人,鏡中的女人也正望著她。寧夏抬了抬右手,鏡中的女人則抬了抬她的左手。
  寧夏大驚,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到古鏡的跟前。似乎鏡中的那個紅衣女人也跟著跑了過來。
  冒著巨大的恐怖感,寧夏再度仔細端詳著那麵葵花古鏡,才發現,裏麵所映照出來的人正是自己。寧夏一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換上了一套大紅色的古裝,她又摸了摸頭發,那沉重的發髻扯上去有些生疼,難道是真的?
  寧夏看著鏡中的那個女人,這是自己嗎?鏡中的自己正以一種極為古怪又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如此陌生而令人驚懼,那裝扮、那神態,還有那身鮮血般耀眼的衣裙,怎麽回事?這鏡中的女人究竟是誰?自己到底是誰?是自己變成了鏡中的陌生女人,還是鏡中的那個女人變成了自己?寧夏陷入了莊周夢蝶的漩渦之中。
  寧夏再度打量房間,整個房間在瞬間幻化成了一間古老的房間。原本的落地窗成了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欞;整張席夢思也變成了一張帶有床頂的紅木床;衣櫃也變成了那種紅木的明式大衣櫥,衣櫥前,還多了一扇絲製屏風,屏風上用水墨畫繪製著梅蘭竹菊四種優雅的植物;而原本處於北麵的現代門,成了一扇可拉和的雙扇紅木門。整個房間,在霎那間,完全變成了一間古老的臥室。
  寧夏不可思議地摸了摸腰間垂下來的那串紅色宮絛,在案幾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房間裏昏暗無比,窗外依然透出一絲微弱的月光。寧夏起身,拉了拉窗戶,紋絲不動。她又走到門口處,結果依然打不開房門。似乎有什麽力量使整個房間都鎖上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箱子,把弱小的寧夏像一隻螞蚱一樣關在了裏麵。
  巨大的恐懼感從腳底竄起,直到頭皮,寧夏隻覺頭皮一陣發麻,渾身被不斷冒出的冷汗濕透。她無望地推拉著窗戶和門,但沒有任何動靜。一陣陣窒息感使寧夏感到越來越虛弱,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當寧夏倒在地上,臥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從門外射了進來,一道黑色的人影擋在了光線之前。寧夏迎著光線,看不清人影的具體模樣,但從外輪廓上依稀看出,眼前的這個黑影垂著一頭長長的頭發。
  寧夏越來越虛弱,巨大的恐懼混合著陣陣而來的窒息感使她的眼皮漸漸閉上,但她仍然清晰地感覺到,黑影身上那種不可言喻的肅殺寒冷之氣。
  隨著人影的慢慢逼近,寧夏隻感覺到一雙腳忽然站立在了自己的鼻尖之前。那是一雙白色的綢緞繡鞋,上麵赫然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精致的鳳凰。一股奇異的香氣從繡鞋上進入寧夏的鼻息之間,她隻感到身體越來越軟,意識似乎開始消散,恍惚間,她看到一雙隻白得像紙一樣的手臂朝自己伸來,上麵,飛舞著一隻醒目刺眼的黃色蝴蝶……
  “啊!”寧夏頓然驚醒,大叫一聲,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還是好好地睡在臥室內,所有的東西仍然沒有變化,周圍的一切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模樣。
  寧夏大口地喘起氣來,一陣寒意從濕透了的睡衣上滲入毛孔,引起她的一陣反胃,一陣餿氣從胃間竄上鼻口,寧夏大口吐出那剛才在那夢境中吸入的晦澀之氣。

  第九章 古 屋

  這天清晨,寧夏七點多就起床了,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林偉的電話。直到上午八點半左右,顯示“林偉”的一陣手機來電終於讓寧夏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寧夏嗎?你住哪裏?我現在過來接你!”林偉熟悉的聲音讓寧夏心頭一跳。
  “淩雲路58號!”寧夏告訴了他地址。
  “二十分鍾後到!”
  “我在大門口等你!”寧夏滿心歡喜放下電話。她再度打量了鏡中的自己,今天她選了一件談黃色的鏤空針織衫,配上一條白色的微喇牛仔褲,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了她那白皙的皮膚和苗條玲瓏的身段。寧夏又點上了一層淡淡的桔色唇彩,鏡中的模樣更可人了。
  寧夏在樓下大門處等了近五分鍾後,林偉開著一輛白色的轎車過來了。
  林偉今天沒有穿以往那種深色的工作裝,而是隨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看上去朝氣了許多。
  “你今天很漂亮!”林偉打開車門,微笑地誇獎道。
  寧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你今天也不錯啊!”
  林偉笑笑,將車駛離市區,忘“古潭會所”的方向駛去。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蘇雲的父母昨天到會所來了,我把餘下的會費退還給他們了!”林偉輕聲地提了一句。
  “嗯~~”一想起蘇雲父母憔悴的樣子,寧夏的心情忽然就黯淡了下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廂裏頓時沉寂了下來。
  “其實你穿紅色可能更漂亮,怎麽不見你穿過紅色?”林偉為了打破沉默,看看寧夏的裝扮,隨意說了一句。
  “我倒真的沒有紅色的衣服!”寧夏有些奇怪他為什麽如此提問。
  “怎麽?不喜歡紅色?”林偉笑了起來。
  寧夏皺皺眉頭,想了想,點點頭:“我真是不喜歡紅色,我覺得……紅色看起來,像……”她沒有說下去。
  正好路過一個路口,紅燈,林偉把車停下來,轉過頭來,有些好奇:“哦!像什麽?”
  寧夏看了看他,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禁不住林偉的笑容,說道:“我覺得紅色像血的顏色!”
  紅燈變成了綠燈,林偉繼續開車道:“哦!難道你不覺得紅色更像是一種激情嗎?”
  寧夏笑了起來:“那你為什麽不穿紅色的衣服呢?”
  林偉笑道:“男人穿紅色!哈哈哈,我可沒有那麽花哨!”
  在一陣輕鬆的談話中,不知不覺,白色的轎車已經駛入“古潭會所”的區域內。
  白色轎車路過“古潭會所”那富麗堂皇的大門,“忽”地一下就從大門處衝了過去。
  “咦!我們不從這裏進去嗎?”寧夏有些奇怪。
  林偉熟練地把車駛入會所旁邊一條山林小路,回答寧夏:“既然你說蘇雲小姐的日記提到後山,我們就從後山直接過去,也就避免了我那些屬下的好奇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寧夏恍然,這件事情的確不好讓更多的人知曉的,剛何況是如此昂貴的私人會所。
  山間小路沿著會所一直盤旋而上,直到進入了一片密林之中。整座山上布滿了枝葉繁盛的鬱鬱蔥蔥的大樹,山間小路一個轉彎,寧夏眼前忽然一陣開闊。
  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大片空曠的綠地草坪出現在正下方的山腳下,那是古潭會所高爾夫球場的所在地,旁邊是一片散布著馬匹的騎馬場,遠處,一座座色彩淡雅的明式別墅有規律地四處散布,極為精致優雅。整個會所圍繞著一整座山而建,又在山邊開鑿了一條人工河流。清澈透明的人工河流圍繞著整個會所,簡直就像是進入了人間瑤池,飄渺而虛幻。
  “好美啊!”寧夏透過車窗,望著腳下那一幅美麗的畫卷,不由驚詫道。
  “這就是冷山!”
  “冷山?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山名?”寧夏對自己的孤陋寡聞有些不好意思。
  林偉笑了笑,沒有回答。
  好了!我們從這裏進去!”林偉把車停在路邊的一處空地,指著前方的一條窄細的土路道。
  寧夏尾隨著林偉下了車,背上背包,朝那條細窄的土路走了進去。忽然間,一陣“嘀零零”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寧夏打開背包,拿出手機,一看來電,上麵顯示“千年亡靈”,是方健打來的。
  “喂!方健!”寧夏感到有些突然。
  “寧夏嗎?你在哪裏?”那邊傳來一陣方健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
  “怎麽了?我在外麵!”寧夏不想讓方健知道自己和林偉在一起。
  “我剛找到了餘教授的手提電腦,上麵居然有‘複仇者’發給你的郵件!”方健在電話那頭十分驚詫地叫道。
  “我知道了!”而寧夏的語氣卻有些漫不經心。
  “你怎麽知道?”方健頓感奇怪。
  寧夏把那天晚上到公安局見吳警官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方健在電話中極為不滿。
  “我一時忘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改天再聯係!”寧夏有絲不耐煩地把電話掛了,忙朝前追林偉去了。
  一進到山林間,光線頓時無比昏暗,猶如進入了一間巨大的被樹木包圍而成的房間內,壓抑而令人窒息。
  濃濃暗綠色的樹枝像一些揮舞著刀戟的古代武士,張牙舞爪地肆意拉扯著寧夏的身軀。寧夏此刻的感覺就像是小紅帽進入了黑暗森林,毫無反抗能力地四處躲開這些幻變成樹木的鬼怪。
  林偉一直在前麵,拿著一支樹枝在開路,土路也越來越窄,路旁被不斷生長的樹枝擠得滿滿的,陽光也被茂密的高大樹木擋在了外麵。大約走了二十幾分鍾,土路越來越窄,到後來幾乎就過不去了,前麵被一大叢茂密的灌木擋住了去路。
  “好像到頭了!”寧夏踮著腳尖,也看不到灌木叢那頭的景象。
  林偉皺眉,又看了看四周,忽然道:“過來這邊看看!”說著,沿著茂密灌木的右邊一道縫隙擠了過去,頓時就消失了人影。
  寧夏被撂在了一邊,周圍密林忽然被風吹了起來,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響,被密林包圍的空間內似乎更陰暗了,寧夏隻覺一陣冰冷。
  “林偉!林偉!”寧夏朝他消失的那道縫隙喚了喚,但什麽回答也沒有。寧夏大著膽子,不顧樹枝的戳掛,從灌木叢的縫隙擠了過去。
  忽然,一隻手猛然間從縫隙那頭伸了過來,寧夏被嚇了一跳。
  “小心!拉著我!”那邊傳來林偉的聲音,寧夏鬆一口氣,把手遞了過去,一陣暖意頓時湧上心頭。
  奮力擠過緊密的灌木叢,寧夏忽感到一陣輕鬆,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幢令人目瞪口呆的建築物——
  那是一幢與古潭會所的那些古式建築類似的一幢屋子,但色澤、外表,和那淩亂的外部雜物,都顯示出,這幢建築物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整個屋子是一幢三樓的圍院,寧夏和林偉出現的這個方向,正好對著圍院的後方。
  “我們繞到前麵去!”林偉拉著寧夏,踩著地上無數的枯枝敗葉,“嘎吱嘎吱”地繞到了屋子的正前方。
  “這裏還有一條路!”寧夏發現繞過來後,一條用碎石鋪成的小路穿過密林通往別處。
  林偉沒有說話,他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幢古屋,不覺失聲叫了起來:“這幢屋子的曆史至少有三百年了!”
  眼前的整個建築物原本是朱紅的門梁、柱子的色澤都變成了暗黑色,顯然在歲月的風雨中早已變質。牆體也早已斑駁不堪,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底色,露出一截截黃色的土基。從圍牆望過去,裏麵的幾座圍樓逐次遞增,最外麵的院落隻有一層樓,第二進院落由兩層樓組成,而最裏麵的一進院落,則是三層樓,如此遞增,形成了一種極有規律但卻極為古怪的建築形式,這在古代建築風格中是極為罕見的。
  大門的屋頂已經坍塌,隻剩下一扇歪歪斜斜的門板掛在一邊。從半開的房門內朝裏看去,裏麵是個院落,院落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質水槽,院落中四處散落著灰色的木條。
  “進去看看!”林偉拉住寧夏的手就再也沒有放開過,帶著寧夏走進了大門。
  進入到院落中,四處充斥著一股腐敗的黴味,地上鋪滿了被山風吹進來的枯枝敗葉和一些家什的殘破物件。地上有個已經破爛的牌匾,上麵隱約可以看見“宅第”兩個字,應該還有幾個字在前麵,但已經不見了。正對著大門的照壁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鳳圖案,不知為什麽,寧夏一看到那圖案中的鳳形圖案,忽然湧起一股奇異的古怪感覺。
  “民居的照壁上居然雕刻著龍鳳圖案,真是膽大!”林偉也注意到了那照壁上的圖案。
  “有點奇怪!”寧夏望著那條迎風飛翔的鳳凰,輕聲道。
  “怎麽了?”
  “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林偉笑了笑:“這種圖案,現在的電腦軟件裏隨處可見,沒什麽的!”
  “但是你看,這條鳳凰為什麽騎在了這條龍上麵?”寧夏指了指。
  林偉一看,果真如此,那條鳳凰展翅而飛的神態,似乎壓過了在它身下的那條龍,而且,鳳凰的比例超過了龍的比例。
  “清朝慈禧執政的時候,她命人雕刻的一些碑刻,也是鳳在龍上,為的就是要顯示她與眾不同,超過皇帝的地位!”林偉想了想。
  “但這個照壁是普通人家的,而且還是明朝時期的!什麽人那麽大的膽子!在當時敢雕刻如此大逆不道的龍鳳圖案,而且鳳還壓在龍之上?”寧夏不禁奇怪。
  “好奇怪哦!”寧夏皺眉又看了看那三層的建築。
  “甚麽?”林偉不解。
  “在古代的民居建築中,一般都隻是兩層建築,但這幢房子,卻是三層樓!有些令人費解!”
  “哦!為什麽?”林偉饒有興趣地聽寧夏的解釋。
  “古代的建築物,都有嚴格的等級區別,隻有皇家宮殿和大型廟宇才能擁有兩層以上的建築權,也就是說,除了皇宮和廟宇,任何民居,包裹皇族在內的住宅,都不可能允許建蓋三層樓房!”寧夏驚詫地打量著眼前古怪的建築物。
  林偉忽然低頭不語。
  寧夏:“這麽看來!這幢樓房,是現代人偽造出來的!不可能是明代的東西!”
  林偉忽然幽幽道:“可能會有例外呢?”
  寧夏轉過頭來,神色詫異:“哦?例外?”
  林偉:“不錯!假如說這幢房子根本就是皇帝親自應允建蓋的呢?”
  寧夏忽然想到了蘇雲的日記,驚呼起來:“那個公主!難道這裏真的居住過一個公主?難怪這條鳳凰會騎在龍的上方!這個公主動膽子也太大了!”
  林偉點頭:“這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最寵愛的一個公主!這一切都是在朱元璋的應允下建蓋的,所以能建蓋如此的建築形式也不足為怪了!”
  “難道這個公主竟如此得朱元璋的歡心,居然可以越過禮節建造這樣的民居?”寧夏恍然,忽然想到了甚麽,轉過頭來看著林偉,“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我記得你說過在這會所附近的土地,你基本上每個角落都來過,而且從來不曾見到過什麽明式古建築。可現在……”
  “……”林偉臉色訕訕的,低頭不語。
  寧夏不想強人所難,笑笑輕聲道:“算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是為了保護你的會所!”
  林偉鬆一口氣,感激地望著寧夏:“我們進去吧!”
  穿過院落中央的那麵雕刻著龍鳳圖案的照壁,又是一個院落出現在眼前。與前麵不同的是,這個院落是由二層的小樓圍合而成,院落比前麵的那個院落還要大一些,同樣也是滿目瘡夷,淩亂不堪,半掛在正廳屋簷上的牌匾上寫著“聽雨軒”三個字。
  “挺有雅致的嘛!”林偉讚歎這個間屋子的名字。
  “後麵還有一個院子!”寧夏發現了後麵的院落。
  這是第三進院落,也是最後一進。整座房間又加上也一層,共三層。從前麵依次遞增,形成了一種階梯似的建築風格。
  牌匾上寫著的是“凝露樓”,寧夏笑了起來:“這麽曖昧!”
  “看!”寧夏眼神一轉,驚叫一聲,臉色忽變,手指指向正對著院落的三樓正中間的窗口。林偉沿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臉色也立刻變得刷白,那窗口上掛著的正是——
  一盞白色的紙燈籠!
  寧夏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股冷氣忽然從腳心竄起,汗毛忽然間豎了起來,這個白色的紙燈籠,不正是蘇雲日記中提到的那個古怪女人所提的燈籠!難道,那個古怪的女人就在房中?
  忽然間陰風陣陣,被懸掛在窗口的白色紙燈籠搖晃了起來,仿若燈籠的主人正在以一隻無形的手推動著它,向院落之中的這兩個不速之客打招呼。
  “它好像在要我們上去!”寧夏忽然吐出一句話,令一旁的林偉嚇了一跳。
  “你不怕?”林偉打量著寧夏的眼睛,想從其間找到答案。
  寧夏的眼中透過一絲剛毅,蘇雲的死因很可能就在上麵,什麽都不能阻止她上去。
  “我們上去!”林偉緊緊地拉住寧夏的手,一起朝樓梯口走去。
  樓梯已經常年失修,踩在上麵“嘎吱嘎吱”地不停地響,在空曠寂靜的宅院中顯得極為突兀,也增添了整座宅院的那種令人驚懼的恐怖感。
  木製樓梯經過幾百年的時間衝刷,居然還保持著原有的牢固,盡管四處破損不堪,但二人的重量居然沒有使它壓垮,堅持到了三樓。
  樓梯口處堆滿了厚厚的灰塵,每一步走過去就是一陣煙霧飛騰,嗆得他們緊捂住口鼻,慢慢來到了三樓正中央的房門前。
  房門的方向是朝樓道裏布置的,樓道裏昏暗無比,幾乎看不見任何光線,直感到無數的灰塵撲麵而來。當他們走進樓道口時,寧夏感覺到一大群什麽東西迎麵而來。陡然間,一隻冰冷的小東西撞在了她的頭上,寧夏大叫起來,那些小東西也紛紛發出一陣陣嘶叫聲,跌跌撞撞地飛離開來。
  林偉揮手把寧夏四周的小東西趕開,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寧夏:“是蝙蝠!沒事的!”
  寧夏的幾乎哭了出來,但還是在林偉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砰!”林偉一腳踢開三樓房門,一陣黑灰撲了出來,其間夾雜著數隻驚慌失措的蝙蝠。
  房間裏依然光線黯淡,隻有從對麵窗口處透出的一絲光線,才能使人看清楚裏麵的情形。
  房間裏空無一物,隻有厚厚的灰塵堆滿地板,窗戶朝裏開著,那隻鬼眼般的白色紙燈籠赫然掛在窗戶口處,隨著陣陣而來的陰風,不停地搖晃。
  “奇怪!”林偉看了看房間裏的情形,不禁有些吃驚。
  寧夏不語,她也看出了房間裏的詭異情形,那個白色的紙燈籠被掛在窗口處,但這滿地厚厚的灰塵之中卻沒有任何腳印!
  “那個燈籠像是剛剛掛上去的!這麽新!”林偉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地板上頓時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
  “難道……這裏……有古怪!”寧夏不好說出那個字眼。
  林偉轉過身來,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別自己嚇自己!”
  寧夏也走到窗口,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眼中閃出一絲光芒,忽然對林偉說:“我到二樓看看!”說著轉身便離開了。
  林偉追了出來:“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來到二樓,陰暗的樓道口卻沒有出現剛才那一大群恐怖的蝙蝠,寧夏推開正中央的房門,走了進去。
  不知為什麽,寧夏忽然感覺到,這間房間似乎比樓上的那間要幹淨一些,盡管整間房間也是空空如也,但地板居然露出了原本的木色來,似乎是有人把這裏打掃了一番。
  “我們還是走吧!”林偉忽然提議到,他看上去有些害怕。
  “等等!”寧夏徑直走到窗口處,抬頭看了看,笑道,“我就說嘛!原來燈籠是從這裏掛上去的!”
  林偉也走了過來,驚叫道:“這裏有個腳印!”
  “有人故意掛上去的!為什麽?”寧夏不覺奇怪了。
  窗外的天空變得烏沉沉的,忽然一陣大雨下了起來,滴滴答答的雨聲驟然而至,房間內頓時一陣沉悶。林偉忙一把拉住寧夏:“快!下雨了,我們趕快走吧!”
  寧夏被林偉拉至門口時,眼光忽然被地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等等!”寧夏放開林偉的手,彎下腰來。
  一片顏色已經發暗的紙片一樣的東西躺在木製地板上,顏色幾乎已看不清楚。寧夏伸手拂去了上麵的灰塵,一個蝴蝶形狀的東西露了出來。
  林偉也彎下腰來,打開了手中的打火機,那隻蝴蝶形狀的東西在火光的照射下,發出一種古怪的黃色。寧夏心中的驚訝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地板上的這古怪的蝴蝶的色彩和形狀,正是她在黑鎮冥器鋪內古畫卷上那個紅衣女子左手腕間的蝴蝶!這究竟是何物?
  寧夏雙手顫抖地拾起地上的那隻蝴蝶形狀的東西,拿在手中比紙要厚一些,是平麵的,質地上摸上去卻像是皮質。這塊皮質的東西大致是按照蝴蝶的形狀裁成,但似乎是裁減的時候所用的器具有些鈍,從而導致了邊緣上的凹凸不平,乍一看,像是被牙齒咬過的痕跡。看得出來,蝴蝶的圖案原本是色彩鮮豔及斑斕的,但由於時間的衝刷和環境中的濕腐之氣,色彩顯得黯淡發澀,如同油盡燈枯的一隻死亡之蝶。
  “這是什麽東西?”林偉有些奇怪,“好像是張皮!上麵的花紋是紋上去的!像……人的皮膚!”
  寧夏沒有作聲,隻呆呆地望著這隻手中觸感極為古怪的蝴蝶,頓時那種令她困惑又迷離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憂傷忽然之間彌漫在整個房間內。
  林偉似乎欲言又止,他見寧夏如此,一時不好說些什麽,便輕輕地遞給寧夏一張紙巾,寧夏歎一口氣,接過紙巾,拭去了眼角的晶瑩淚水。
  窗外忽然刮進來一陣寒風,夾帶著雨滴撲了進來,靠近窗口的地板都被雨水浸濕了。寧夏被突如其來的雨水打濕,不禁哆嗦了一下。林偉忙把房間裏的所有窗子都關得隻剩一小道縫隙,把風雨暫時阻擋在了外麵。
  “看來要等雨停才能回去了!”林偉又把房門關上,他似乎有些害怕門外那深洞洞永遠也不見光亮的走廊。
  房間裏頓時暗了下來,那種潮濕的腐敗之氣更甚了。寧夏似乎沒有意識到,她仍然沉浸在那種令她熟悉但又古怪莫名的感覺之中。
  眼前的蝴蝶杯寧夏用手撫去了灰塵,圖案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隻顏色以黃色為主的蝴蝶,形狀看似普通,兩隻翅膀上的圖案是那種抽象的龍鳳圖案。又是龍鳳?最令人感到極為不舒服的是蝴蝶的那兩隻眼睛,雖然是畫上去的,但卻猶如兩顆黑色的寶石,在打火機火光的閃爍之下,透出一種詭異的光芒,仿佛有一種生命被吸進了蝴蝶的雙眼之中,而此刻正朝寧夏釋放著它的生命力。
  寧夏眨了眨眼睛,那忽然之間仿佛有了生命的蝴蝶仍用兩隻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自己,頃刻間,寧夏渾身的汗毛陡然豎起,一股寒氣又迎麵而來。她忙從背包中拿出一張紙巾,把這隻詭異的蝴蝶包了起來,放進了背包。
  林偉則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寧夏的一舉一動,有些不解,皺眉道:“你……喜歡那隻蝴蝶?”
  “不是!隻是覺得……有點熟悉感!”寧夏一時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
  “熟悉感?”林偉的眉毛挑了起來,他一直覺得寧夏身上有種與普通女孩不一樣的氣質與感覺,尤其是第一次見她的那種神秘而憂鬱的神情,不知為何就吸引住了他。盡管他對寧夏的古怪舉動有許多疑問,但還是就此打住,不再刨根問到底。
  寧夏似乎也難於解釋自己的古怪行為,隻好尷尬地笑笑。
  一道雪亮的閃光從天而降,像把利刃直劈至房間,整個房間裏頓時一陣閃亮,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從窗外的天空中劈了過來,震耳欲聾地響徹天地,整幢樓房似乎都搖晃起來。
  此情此景就像是《聊齋》裏昏暗的夜晚,在本來就荒蕪的廢墟之中,又遇狂風大作,雷鳴閃電,似乎那披發獠牙的鬼怪隨時都會從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裏鑽出來一般。寧夏雖然也被嚇了一跳,但還不至於大聲尖叫,或者倒向旁人的懷中,而是目光專注地望向了背閃電掃過的房間一角。
  林偉卻被嚇到了,他在閃電之中,看到寧夏那張被閃電的光芒映照得極為蒼白的臉頰,心頭忽然猛烈地跳了起來。仿佛寧夏正是這古屋中的主人一樣自然,那種古怪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寧夏在閃電的那一瞬間的確看到了某樣東西,當她定下神來時,卻發現那牆角處卻什麽也沒有!
  “你看到了嗎?”寧夏奇怪的眼神望向林偉。
  “什麽?”林偉懵懂不知。
  寧夏搖了搖頭,走向北麵的牆角,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我明明看見在這裏的啊!”說著用手指著牆角。
  林偉看著寧夏手指的地方,那個牆角除了灰塵,什麽也沒有,難道寧夏所指的,是那飄蕩在空中的幽靈?一想到這裏,林偉忽然打了個冷顫,一股莫名的詭異氣息頓時飄蕩在昏暗的房間內。
  又是一道無聲的閃電劃過天際,透過窗戶的那道縫隙,激射在寧夏所在的牆角!
  寧夏猛然間睜大的雙瞳之中忽然泛起一道血紅之色,一行清晰的古怪文字斜斜地出現在了兩麵牆壁夾角的折角處。她身上的力氣似乎在那一瞬間被抽幹了,幾乎要跌到在地板上。
  “看!那行文字!”寧夏大叫起來,但隨著閃電的瞬間消散,那行夾角處的血紅文字也隨即消失。
  “什麽文字?”林偉被寧夏的叫聲喊得心驚膽戰,他深怕她看見了什麽不該見到的東西。
  “就是那行文字啊!你沒看見嗎?”寧夏有些激動,那行血紅的文字與葵花古鏡背麵的文字一模一樣。
  林偉吃驚的望著激動的寧夏,不好插話,他根本不知道她嘴裏所說的是什麽東西。
  寧夏仍是眼睛死盯著牆角,對林偉說:“你注意了!閃電的時候,好好看著這個牆角!”
  林偉不知所以然,但還是心懷疑慮地一動不動注意著寧夏所指的那個牆角,不希望自己的眼睛錯過什麽。
  大約等了將近五分鍾,林偉的眼睛都有些發酸了,忽然,窗外那道閃電又開始了,一道雪白的光芒恰好激射在牆角處。林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隻等待著閃電中出現的奇跡。
  寧夏頓時大叫起來:“就是那幾個字!就是那幾個字!”
  林偉卻茫然地看著牆角,閃電過後十幾秒鍾才敢眨眼睛,但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寧夏麵帶欣喜地轉過身來,看著林偉那充滿困惑的眼神,不禁奇怪:“你沒看見?”
  林偉本不想讓寧夏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
  “怎麽回事?難道是我的錯覺?”寧夏停頓了半晌,嘴巴才閉上。
  “要不再等等!我可能沒有注意到!”林偉不想讓寧夏失望,提議到。
  寧夏嘴唇緊閉,蛾眉微蹙,神情之中帶有一絲驚恐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為什麽?剛才那麽明顯的幾個字,為何隻自己看見了,林偉為什麽沒有看見?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
  林偉和寧夏在尷尬的氣氛之中又等了幾分鍾,但閃電似乎在和他們開玩笑,再也不見了蹤影,窗外的雨聲漸漸稀疏起來,天色也亮了不少,雲開雨散了。
  林偉見寧夏仍是呆呆地看著牆角,打開了窗戶,牆角處明亮了不少,他又走到寧夏身邊,有些猶豫,但還是走近了牆角。
  “是這裏嗎?”林偉順著寧夏的眼光,指著牆角問。
  “下麵一點!”寧夏示意。
  林偉看了看寧夏,她此刻的眼中充滿了一種古怪又執著的神情,似乎就斷定了牆角處一定有東西。他暗自歎一口氣,在地板上找來一隻斷裂的木條,伸手撥開了牆角外表的灰塵,一陣黑灰向空中蔓延開來。
  林偉屏住呼吸,用力地把牆角的灰塵都剝落了下來,伴隨著牆上的積灰,木製牆體上已經辨認不清顏色的外牆漆也隨之剝落,木體牆壁的原色露了出來,那是一種暗紅色的木頭底色。
  “咳咳咳……”林偉用手揮開眼前的灰塵,彎下腰來仔細地看著那被蟲蛀得遍體是小洞的牆體。
  寧夏也湊了過來,牆壁上那些被白蟻蛀得密密麻麻的小洞讓她忽然一陣反胃。
  林偉借著外麵越來越明亮的光線,忽然看到了紅色木牆上一道淡淡的痕跡,仔細察看之下大聲驚叫了起來:“真的有字!”
  隻見那原本暗紅的木製牆壁的夾角之中,一行比紅色木頭稍稍深一些的幾個古怪的文字印在了牆體之上,顏色極淡,十分難以辨認,若不是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林偉不禁詫異於這掩蓋在牆漆之下的古怪文字,更多的則是寧夏的眼睛,難道她有神異,可以看見被牆漆覆蓋了幾百年的文字?
  寧夏伸出右手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眼前這行與葵花古鏡一模一樣的文字,順著牆體粗糙的表麵慢慢下移,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猶如閃電般從那幾個暗紅文字間傳入指尖,又從指尖傳入她的思緒深處……
  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指忽然覆上寧夏的手指慢慢上移,寧夏大駭之下,跌坐在一旁的牆角,不住地喘氣,驚恐萬分地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
  一隻原本的纖纖玉手此刻被鮮血浸染,哆哆嗦嗦地在牆角處畫上了那幾個古怪莫名的文字,的確是貨真價實的血字!
  玉手的主人此刻根本看不清麵部,因為那麵部已經腫脹得不可辨認,像是被重物擊打過,額頭處還在不斷滲出血跡,頭上的發髻也淩亂地散在肩上,被血跡浸濕的幾縷頭發緊緊地貼在了下顎,隨著那人喉嚨的蠕動而不斷顫動。
  寧夏驚駭莫名地看著眼前這個慘不忍睹的女人,幾乎昏厥。這女人身上原本是鵝黃的短襖已經被身上不斷冒出的鮮血染紅,下半身的百褶裙也被撕得破碎不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肌膚。女人下半身浸在一灘鮮血之中,上半身向上仰起,伸出一隻手臂,用指尖的鮮血在牆體上寫下了那幾個古怪文字。
  寧夏在驚恐之際,女人已經寫完,身體倒在一旁,低聲地哭泣起來,那種哀怨的哭泣聲,猶如一根根帶芒刺的尖針,刺痛著寧夏的耳膜。
  寧夏發現女人身下的那灘鮮血尤為刺眼,而旁邊則丟棄著一條白色的衾褲,頓時明白了什麽,心中一下子像翻江倒海般悲痛起來,身體似乎也像是被撕裂一般,失聲痛哭了起來。空蕩蕩的房間內頓時充滿了一種悲憤欲絕的哀傷。
  一陣腳步聲忽然在房門外響起,女人停止了哭泣,緊緊地蜷起了身體,驚慌地朝寧夏的身邊靠過來,似乎門外的來人,使她有洪水猛獸般的巨大恐懼感。
  房門被打開了,但房間裏依然昏暗無比,根本看不清門外的情形。女人的驚恐更甚了,身體縮得更緊了,她不住地發抖,寧夏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身心深處傳來的巨大恐慌。
  門外的來人已經進入到房間內,而且慢慢朝女人蜷縮的角落裏走來。寧夏依然看不清楚來人,但一絲古怪的奇異香味漸漸地從來人身上穿了過來。
  此刻的寧夏驚懼萬分,這股香味為何那麽熟悉?
  雖然看不清楚,但寧夏斷定,這個帶有古怪香味的人同樣是個女人!一頭長長的黑發遮住了這個女人的麵部,順著她身上那件泛著絲綢光芒的白色長袍一直延續到腳踝處,而腳下,一雙同樣絲製的白色繡鞋上,一隻極為美麗而精致的鳳凰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分明。
  寧夏一時想不起來這個白衣女人,但她腳下的那雙鳳凰圖案的繡鞋卻如此眼熟,她到底是誰?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了過來,撩起白衣女人的滿頭長發,幾股細細冰冷之極的發絲撫過寧夏的臉部,寧夏頓感一陣寒意迎麵而來。是她!寧夏忽然想起來了,是她!那個曾在她夢中出現的女人!
  身邊的這個蜷縮的女人全身抖得更為劇烈了,她把臉部深深地埋在雙臂之下,不敢望向來人,但卻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呼喊,猶如一把利劍,直刺寧夏的心窩……
  “寧夏!寧夏!”一陣猛烈的搖晃把寧夏拉回了現實之中。她一看,眼前一張焦急的麵孔正在朝自己喊叫。
  “她們呢?”寧夏忙望向身邊,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隻有一堆厚厚的灰塵,而前方也沒有了剛才那個白衣女人的影子,隻有一臉驚慌的林偉在朝自己大喊。
  “哎喲!你弄疼我了!”寧夏的雙臂被林偉捏得生疼,叫了出來。
  “你終於清醒過來了!”林偉鬆一口氣,用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跌坐在一旁,不住地喘氣,“嚇死我了!”
  “我怎麽了?”寧夏看林偉臉上的表情,覺得怪嚇人的。
  “你?……你……不知道?”林偉瞪著寧夏,似乎對她的問話感到不可思議。
  寧夏搖了搖頭,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真不知道?”林偉的神情似乎擔憂起來,忙摸了摸寧夏的額頭,感覺沒有什麽大礙,才放心下來,手指劃過寧夏的臉龐,幫她撫去了臉上濕濕的淚痕,輕聲道,“你剛才縮在角落裏,像是看見了什麽,還不斷地哭泣!”
  寧夏的臉頰被林偉撫過,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臉蛋頓時熱了起來,眼光避開林偉關切的眼神,頓時不自在起來。
  林偉意識到了什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身體稍稍離開了一些。
  寧夏摸了摸臉頰,果然濕濕的,有淚水滑落的痕跡,她不懂為何自己剛才會看見那副讓人悲痛又驚懼的畫麵,那個被傷得麵目全非的女人,那個令人發冷的白衣女人,到底是何人?
  寧夏把剛才見到的情形告訴了林偉,從林偉驚詫又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並不相信。寧夏隻得把這連個月來所發生的古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林偉。
  “……”在一個多小時的講述之中,林偉一直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深深地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你……不相信?”寧夏看他的表情,有些擔心。
  “啊!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些古怪!”林偉似乎在想別的事情,寧夏隻好作罷。
  “要不!我陪你去黑鎮看看!”林偉突然說了一句,眼中閃爍著一道光芒。
  “你相信我的話?”寧夏有些驚喜。
  林偉麵色凝重點點頭:“下周三!下周三我陪你去!”
  寧夏感激地笑了笑。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天空烏雲散開,陽光露了出來,房間裏的晦澀之氣頓時被驅散了。
  從二樓下去的時候,寧夏隨意看了看一樓房間處,有些奇怪:“咦!這間房間怎麽用鐵鎖縮著?”
  林偉看了看,那是右邊一樓的一間較為偏僻的廂房,大門上一把黑色的大鐵鎖正牢牢地鎖著,而周圍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上鎖,唯獨這一間。
  “過去看看!”寧夏小心地避開地上散落的雜物,朝那個偏僻的房間走去。
  忽然,林偉上前拉住了她,看了看天氣,建議道:“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怕又要下雨了,剛才的路一定很泥濘了,早點回去吧!下一次等天氣好一些我們再過來!而且,我可早就餓了!”說完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那間房間有些奇怪!”寧夏道。
  “奇怪的是黑鎮!我覺得那間冥器鋪才古怪呢!”林偉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寧夏的注意力被轉移開來,又看了看天氣,似乎又有雲彩慢慢地靠了過來,加上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多了,也就放棄了那間廂房的探尋,被林偉拉著離開了。

  第十章 詭 異

  寧夏被林偉拉著,從原路返回,又從灌木叢的縫隙中離開,又沿著已經泥濘的小土路回到汽車旁時,身上已經滿是髒土,狼狽不堪了。
  寧夏和林偉對望了一下,林偉的身上也被蹭了不少髒東西,兩人都笑了起來。原本二人出門時都是衣著光鮮的,而此刻,卻都像是從垃圾場裏爬出來一般,渾身泥濘不堪了。
  “走!我帶你去一家農家吃烤玉米去!”林偉一上車,就帶著寧夏朝來時的方向駛去,在一處村莊拐角處,車頭一轉,來到了一家“農家樂”中。
  這是個當地農戶開的一家吃飯的院落,雖然麵積不大,但卻幹淨整潔,幾間磚瓦房圍成的一個小小院子,透出一股濃濃的農家情懷。
  院子裏傳來一陣陣玉米的燒烤香味,寧夏的肚子頓時饑腸轆轆起來。林偉隨意點了幾個小菜,二人便在院子的一處花藤架下狼吞虎咽地吃開了。
  當盤子裏的菜幾乎都被風卷殘雲之後,寧夏和林偉終於打著飽嗝停下了。
  正當林偉去房間裏結帳的時候,寧夏細細地觀賞期農家院落種植的那些花草來。可是,寧夏的背上忽然冷冷地生出一道寒意來,不知為何,她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死盯著自己。
  寧夏轉過頭去,後麵是一片農家自己開辟出來的菜地,地裏種植著時下新鮮的蔬菜,菜地外圍是一片坡地,坡地之上便是一片山林。除了山林間不時傳來的鳥叫聲之外,就隻有幾絲微風吹過,連隻野兔也不見,根本看不見任何的人。
  看著空無一人的山林,寧夏覺得非常的古怪,她背上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仍然十分強烈,但眼簾中,除了一片片的濃綠色之外,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林偉結了帳,返了回來。
  “我覺得那裏麵有人!”寧夏指了指被濃密的樹木鋪滿了的山林,恰好一陣清風吹過,山林間的樹梢也相互搖動起來,夾雜著綠草氣息的幾絲清新的空氣頓時盈滿鼻息。
  “你太多疑了吧!恐怖片看多了?”林偉不禁調笑起來,跟著貪婪地呼吸著這城市中難得的新鮮空氣。
  寧夏仍是覺得涼涼的,不禁打了個冷顫。林偉見狀,忙說道:“那好!我們下山吧!萬一著涼了可不好!”
  直到汽車駛離年農家小院,寧夏渾身那股涼意才消失。而此時,山林間的一株鬆樹下,一個人影也隨著二人的離開而消失在那綠色之中。
  回到市區寧夏所住的淩雲路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夕陽斜斜地從車窗照在寧夏身上。她渾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柔和光芒,細膩得如綢緞般的肌膚上反射出一道迷人的光彩,隨著她均勻的呼吸而起伏閃爍。這是林偉把車開到寧夏單位院子門口後,等待寧夏醒來時看到的美麗景象。他呆呆地看著旁邊這個美麗的人影,心中頓時湧生出一絲柔情。
  “嘀零零”一陣清脆的音樂聲從林偉車中的手機裏傳出,林偉手忙腳亂地一把打開電話,低聲“喂”了一聲,生怕驚醒了身邊的寧夏。
  電話中傳來一陣微微的聲音,林偉的臉色立刻大變,神色低沉下去,應了幾句之後,便把電話掛斷了。
  寧夏迷迷糊糊地被電話鈴聲吵醒,睜開眼睛:“嗯!到我家了?你怎麽不叫醒我?”
  林偉又換上之前的那種神情,微笑一下:“我怕驚醒你的美夢!”
  寧夏看著林偉臉上浮現的微笑,一股暖意頓時湧上心頭,當她的一雙美目一接觸到林偉那雙令人蕩漾的眼睛時,臉頰立刻開始發燙,一股羞澀感讓她不敢正視林偉的眼睛,忙一把拿過背包,慌慌張張地下車了:“再見!我走了!”
  林偉笑了起來,在寧夏身後大叫一聲:“我晚上給你打電話,不要關機啊!”
  寧夏連頭也不敢回,“嗯”了一聲,快步朝樓房跑去。
  林偉望著寧夏逃也似的身影,笑了起來,但忽然又意識到什麽,立刻神色凝重,深深地歎一口氣,開車離去。
  就在林偉白色的轎車離開寧夏所住的樓房時,一道身影從旁邊的一間小賣鋪中閃了出來,目送著林偉的車遠去之後,朝寧夏所住的樓房走去。
  “叮咚!”寧夏剛把髒衣服換下,房門就響了起來,難道是林偉?寧夏立刻滿心歡喜地把門打開了。
  “是你?”寧夏失望之際,把門拉開,方健的身影閃了進來。
  “有事嗎?”寧夏掩不住失望,有些冷淡。
  方健則眉頭緊蹙,神色嚴肅地看著寧夏:“你和林偉出去了?”
  “是啊!怎麽了?”寧夏對方健咄咄逼人的口吻有些微怒。
  “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方健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
  寧夏忽然轉過身來,有些奇怪地看著方健:“什麽人?你怎麽認識林偉的?還有,我和林偉出去,你是怎麽知道的?”
  方健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神色有些尷尬,一時回答不出來。
  “你跟蹤我!”寧夏的聲音提高了,神色也惱怒起來,“難怪這兩天我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原來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是……擔心你啊!”方健被寧夏瞪得有些心虛。
  “擔心什麽?你跟蹤我,還找理由?”寧夏似乎並不領情。
  “不是的!我是怕……萬一,萬一又有什麽人打那個方奩的注意呢?老師的事我都知道了!”方健似乎對寧夏的發怒毫無辦法,無力辯解道,說到教授的時候,麵帶慚愧。
  寧夏看到他的那個樣子,也就不好發什麽火了,有些嗔怪:“那你也不能跟蹤我啊!弄得怪沒有隱私權的!”
  “不好意思!我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啊!”
  “什麽事情?”寧夏讓方健坐下,給他拿了一瓶可樂。
  “這個嘛!”方健有些吞吞吐吐地。
  寧夏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腦門:“快說!我生氣了!”
  方健抬起頭,看了看寧夏,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再不說,那就請回了!”寧夏站起身來。
  “你不覺得那個林偉可疑嗎?”方健立刻吐出一句話來。
  “可疑?”寧夏坐了下來,疑惑地看了看方健,“對了!你怎麽認識他的?你剛才還沒回答我的!”
  “林偉?他經常在報上出現的,你不知道?他可是本市數一數二的青年企業家的啊!”方健說到,“他的那個會所,值好幾千萬呢!”
  “是嗎?”寧夏恍然,“我還以為他隻是裏麵的高層工作人員呢!”
  “所以我覺得他很可疑啊!”
  “哪裏可疑?”寧夏有些沒好氣。
  “他這麽‘日理萬機’,怎麽會有時間陪你這個丫頭片子?”方健喝著可樂說到。
  “什麽意思?”寧夏有些不快了。
  方健放下可樂,大口吐出可樂中的冷氣道:“難道你不覺得他另有所圖嗎?你這麽漂亮!”
  “說什麽呢?”寧夏瞪了他一眼,把話題轉開,將蘇雲日記的事說了出來。
  “哦!她也見到那個紅衣女人了?和你在方奩中看到的是不是一個人?她的日記呢?”方健頓時大感興趣。
  寧夏有些氣餒地搖搖頭:“日記不見了!方奩也不見了!連那本〈古鏡幽潭〉也不見了!”
  “怎麽回事?”方健驚呼地跳了起來,那個方奩可是個價值連城的古物啊!
  寧夏看了他一眼,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你哥帶走了?”方健疑惑道。
  “有這個可能!算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我現在隻想知道蘇雲到底是怎麽回事!”寧夏對自己的哥哥隻有無奈。
  “可惜啊!可惜啊!”方健自言自語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低頭思考著,還不斷地搖著頭。
  “你別去想那個什麽古物了!我不覺得失去它有什麽可惜的,我現在倒是擔心哥哥的!”寧夏此刻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便是寧康,她不希望寧康再出什麽意外。
  “我不是可惜那個方奩,我是可惜你同學的日記,裏麵一定記載著一些秘密!很可能就有她自殺的原因!”方健若有所思,“還有,難說還有古潭會所的秘密!”
  寧夏覺得方健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不好再反駁他。
  “所以,我覺得那個林偉難說也有問題!你還是要小心些!”方健正色道。
  “……”寧夏想說什麽,但卻無話可說,他的話雖然有些武斷,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所有的事情幾乎都可以聯係起來。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些事情我要去弄清楚!”方健忽然想起了什麽,匆忙地準備離開。
  寧夏打開房門,等方健走出去,想了想,還是對方健說了一句:“下周三,……我們要去黑鎮!”
  方健看了看寧夏,若有所思:“和林偉?”
  寧夏點了點頭。
  “我雖然要尊重你的自由,但是我還是想勸你,不要和他單獨去那個地方!”方健正色道。
  寧夏看著他嚴肅地樣子,有些想笑,但不好表露出來,隻點點頭:“我會小心的!你別擔心!”
  方健重重地歎一口氣,搖頭道:“你不聽我勸就算了,還是小心些為好!”
  “是!是!方老夫子!”寧夏故意學他的口氣。
  “我走了!有什麽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從現在起,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不關機!”方健邊說邊走下了樓道,聲音回蕩在樓道間。
  寧夏回到家中,洗了個熱水澡,渾身像散架一樣,重重地把自己往床上一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嘀零零”寧夏的手機在客廳的背包裏響了起來,但寧夏卻安然地睡在臥室裏,白天在古屋裏繃緊的神經,一下子得到鬆弛,她很快睡死了,沒有聽見絲毫聲響。
  在自己寓所休息的林偉聽著不斷從聽筒裏傳來的“秋日的私語”,笑著搖了搖頭,不一會兒就掛斷了:“這個丫頭!一定累壞了!”
  過了一會,林偉的手機忽然響起,林偉一把翻開蓋板:“寧夏嗎?睡著了?……”
  可從聽筒裏傳來的一句話卻令林偉臉色大變,大叫一聲:“什麽?”
  ……
  寧夏迷迷糊糊地聽見客廳裏傳來手機熟悉的鈴聲,忽然清醒了過來:“糟糕!他的電話!”忙從床上跳了起來,衝到客廳,翻開背包,把手機拿了出來。
  “林偉?”寧夏以為是林偉,看都沒看就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但可以聽出,一個細微的呼吸聲從裏麵傳了過來。
  “喂!林偉嗎?”寧夏有些奇怪他為何不說話。
  “咦……呀……”忽然,一聲又尖又細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聲調極為古怪,是那種戲曲的唱腔高音。
  寧夏被驚得一把把手機甩在沙發上,但那古怪的高音唱腔依然清晰地從手機裏傳出來,斷斷續續地哼著,整個客廳此刻被這種古怪的聲音充斥著,在寂靜的夜裏尤為刺耳。
  “唱腔?”寧夏猛然想起蘇雲日記裏記錄的那個古怪女人,她不正是每次都以唱腔和蘇雲說話的嗎?
  一想到這裏,寧夏心頭一緊,寒意湧了上來,但她鼓足了勇氣,慢慢把手伸向沙發上的手機。
  手機裏的唱腔仍在繼續,寧夏聽不懂那是在唱什麽,但旋律忽高忽低,像是一個女人在向人淒厲地悲嚎著什麽。不知怎的,寧夏又想起白天在古屋裏幻覺中見到的那個傷痕累累的女人,背上的寒意更甚了。
  寧夏的手拿過手機,聽筒裏的聲音也隨著距離的縮短而越來越近,最後,從聽筒裏傳來一陣唱腔似的古怪笑聲,直笑得寧夏遍體寒生,毛骨悚然。
  “喂?”寧夏忍住恐懼感,對聽筒喂了一聲。
  聽筒裏的笑聲忽然停住了,又沒有了聲音,但寧夏還是可以聽出來那邊傳來的細微的呼吸聲。
  “你是誰?”寧夏大膽問了一句。
  “奴家是個冤魂!”聽筒裏忽然傳來了一聲古怪的唱腔,果然與蘇雲描述地一樣,那女人是用唱的。盡管已經有了準備,但寧夏也被聽筒裏那不寒而栗的唱腔弄得心驚肉跳,差點又要把手機給摔了出去。
  “奴家是個冤魂!”聽筒裏又傳了一句同樣的唱詞。
  “你別裝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寧夏的聲音大了起來,為自己壯膽,但背上和手心卻密密地滲出冷汗來。
  “哈哈哈……”一陣極為刺耳的笑聲穿了出來,似乎那笑聲的主人看穿了寧夏的膽怯,放肆地笑了起來。
  寧夏忍住那刺耳的恐懼笑聲,有些發怒:“你笑什麽?”
  “奴家笑你自作聰明!”聽筒裏傳來一句唱腔,聲音又高又尖,對於唱戲的人來說,那是一種功底,但此刻對於寧夏來說,仿佛是一把金屬勺摩擦著另一個金屬盆發出的可以刺穿耳膜的聲音般,卻是極為難聽的。
  “……”寧夏正準備反駁,卻聽那邊“嘟”地一聲,掛斷了。
  頃刻間,那刺耳的聲音消失在聽筒裏,房間裏一片寂靜,寧夏的全身被冷汗濕透,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她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來電,那是一個陌生的座機電話。
  “嘀零零……”一陣鈴聲又忽然大作起來,寧夏剛剛放下去的心忽然又提到了胸口,她一看來電,是林偉。
  “喂!”寧夏有氣無力地接起了電話。
  “寧夏嗎?你沒事吧!”林偉的聲音似乎有些焦急。
  “沒事!”寧夏聽到林偉的聲音,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你的聲音有些怪!真的沒事!”林偉似乎有些擔心。
  “沒……沒事!我好好的呢!隻是剛才睡著了!”寧夏不知如何向他說剛才的那個恐怖電話,也就敷衍過去了。
  “那好!你早點休息吧!我掛了!”林偉的聲音輕輕地。
  “你也早點休息!”寧夏聽到此話,頓時感到身心舒暢,聲音也輕柔了許多。
  掛了電話之後,寧夏忙把手機關了,回到了臥室。經過剛才的驚嚇,此刻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她坐了起來,打開了電腦。
  電腦的桌麵上有個新建文件夾,寧夏雙擊打開了它,一看,流芳那張神情冷漠的照片出現在了整個屏幕上。寧夏又仔細地翻看了她的幾張照片,這才隱隱覺得流芳似乎與她在黑鎮冥器鋪裏畫像上的那個女人有些區別。
  寧夏立刻想起白天在古屋裏拾到的那隻古怪的蝴蝶來,她忙把包著蝴蝶的紙巾從背包裏拿了出來。
  暖色台燈的照耀之下,這隻皮質蝴蝶的色彩緩和起來,似乎在燈光的渲染之下,也變得有絲活氣了。但蝴蝶頭部的那雙眼睛,依然閃爍著古怪詭異的光彩,仿佛真的有了生命,透過寧夏的眼睛,直進入到她內心深處。
  寧夏避開蝴蝶那雙奇異的眼睛,用一隻化裝筆慢慢地把蝴蝶身上的灰塵拂開。
  細膩的毛刷把蝴蝶身上大部分的灰塵都拂拭掉了,露出原本清晰的質地及色彩來。
  蝴蝶的整個形狀似乎裁減得並不規則,右邊的翅膀明顯地大於左邊,但絲毫不影響蝴蝶翅膀上的精致圖案。右邊稍大的翅膀上描繪的是隻秦漢時期抽象的鳳凰,而左邊,則很明顯地可以看出,是隻四腳短尾龍,形狀比起後來明清時期龍的形態來,更像是隻巨大的蜥蜴。這類簡潔抽象的畫風緣自秦漢時期,戰國時期曾侯乙墓和西漢馬王堆墓中的棺槨上,多半是此類風格的靈獸。看來,這隻蝴蝶的曆史似乎要比那幢古屋更為久遠。
  寧夏又打開流芳的那些照片,但並沒有在她身上發現關於蝴蝶的這些小物件。
  寧夏又上網查詢“蝴蝶”一詞,出現了幾千個關於“蝴蝶”的網站,寧夏隨意翻看了一下,令她注意較多的則是東晉的傳奇故事—《梁祝》,也是一個與蝴蝶有關的傳說。梁山伯與祝英台為愛而死,但卻雙雙化為蝴蝶,自由自在而去。
  上千個網站要看下來,需要不少時間,寧夏沒有耐心去一一查詢,隨便翻看了幾頁,便下網了。
  手指觸摸著桌上的那隻精致的蝴蝶,寧夏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似乎對這隻蝴蝶似曾相識,但又從蝴蝶的那雙眼睛中,看到了一絲恐懼。奇怪,寧夏似乎覺得這隻似有生命的蝴蝶,看到了令它戰栗不安的情形。寧夏忽然又想起白天倒在血泊之中哭泣的那個女子來,那幽幽的哭泣聲似乎又回蕩在了這寂靜的深夜中,一陣莫名的悲傷頓時湧上寧夏的心頭。
  寧夏關上電腦,把蝴蝶放進梳妝台的抽屜之中,在床上躺下,閉上雙眼,但眼前卻總是出現那個哭泣的女子和那個看不清臉部的白衣女子,兩個身影相互交替著,像兩片薄薄的紙片,相互交疊,飛舞在寧夏的眼簾之中……
  一夜無眠,寧夏起來的時候,頭腦發脹,雙眼通紅,一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多了。離上班的時間還有半個月,寧夏苦笑一下,自己還可以這樣熬幾天?
  今天的天氣陰沉,窗外一直滴滴答答地下著小雨,寧夏也不想出門了,隨便弄了點東西胡亂填飽了肚子,又坐在了梳妝台前,拿出了那隻令她一夜胡思亂想的蝴蝶。
  寧夏反複看了看蝴蝶之後,撥通了方健的電話。
  “寧夏!怎麽了?”電話那頭傳來方健擔心的聲音。
  “別緊張,我這裏有樣東西,你明天有時間嗎,過來看看!”寧夏笑了笑,方健的神經似乎太緊張了。
  第二天下午六點多,方健就匆匆地趕了過來。
  看了半晌,方健依然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看出什麽了嗎?”寧夏從廚房端出幾個小炒菜來。
  方健抬頭看了看寧夏,問:“是在那個大屋子裏發現的?”
  “不都告訴你了嗎?怎麽,你沒看出什麽來?”寧夏給方健盛了一碗飯。
  方健放下蝴蝶,端起飯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有,當然有,那不是什麽古董!……是現代的東西!”
  “現代的東西?”寧夏有些吃驚。
  方健點點頭:“不超過二十年!是動物的皮,而且是紋上去的圖案!”
  “……”寧夏忽然吃不下去了,她隱約覺得這蝴蝶的質地有問題。
  “有可能是人身上的皮膚!”方健卻依然胃口極佳,邊說邊吃,似乎並不忌諱。
  “什麽?”寧夏放下碗筷,她看著飯桌上的那隻蝴蝶,突然覺得一陣反胃。
  方健似乎看出來了,有些抱歉道:“對不起啊!我的職業習慣!”他一天到晚與古代的那些屍骨打交道,所以並不以為然。
  寧夏已經吃不下了,隻呆呆地看著桌上的那隻蝴蝶,心中泛起一種極為悲涼的感覺。
  方健匆匆地把飯菜掃光,拿起蝴蝶道:“你沒事吧?我把它收起來?”
  “不用!你接著說!”
  方健看了看寧夏的臉色,發現並無大礙,繼續道:“你看,這上麵的圖案雖然是秦漢時期的風格,但這皮質,卻有些萎縮了,但並不厲害,可能是用了一些防腐的東西處理過,時間不會太久遠。這樣的皮質,細膩光滑,隻有人類的皮膚才可以達到這個效果的!倒是紋蝴蝶的這個人,技巧倒是一般。”
  寧夏沒有說話,靜靜地傾聽著方健的分析。
  “在二戰德國人的集中營裏,就有過這樣的作坊,先在那些肌膚白嫩光滑的年輕波蘭少女身上紋下精致美麗的圖案,然後把她們養的胖胖的,最後毒死之後,割下帶有圖案的皮膚,製成各種精致華麗的燈罩……”方健似乎越說越來勁,沒有察覺出寧夏的反胃。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這些惡心的事!”寧夏皺眉打斷了他。
  “哦!對不起!職業習慣又來了!”方健忙把話題又拉回來,“我看這蝴蝶似乎就像是一件工藝品,先在人的某一個部位紋下蝴蝶的圖案,最後把這截皮膚用工具割下來……但也有可能是在這個人死後才割的,你不要害怕!這類事在古代那些癡男怨女身上,稀鬆平常!”方健忙安慰寧夏。
  “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古代深愛對方的男女在某一方死亡之後,活著的那方會留下另一方身上的頭發或是什麽,以表真心。特別是這隻蝴蝶,很可能就是雙方的定情圖案,所以被對方留了下來,等同於定情信物!”方健極為肯定地說出結論。
  “但你又說這蝴蝶不超過二十年?”寧夏還是疑惑。
  “現代人要是瘋狂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隻不過出現在那幢明代古屋中,倒有些奇怪!”方健又道,“我回去查查資料……嗯……你是說那個大屋子裏的照壁上還有一副鳳凰騎在龍身上的圖案?”
  寧夏點頭。
  方健皺眉:“這可有些怪異了!難道明代有如此膽大的人?要不……我們明天去看看!”
  “你明天不上班了?”寧夏提醒他一句。
  “對了!我出來的時候還看見了一間被鎖住的房間!”寧夏忽然想起一樓那間被一把大鐵鎖鎖住的房間。
  “你怎麽沒有去看個究竟?”方健聽了寧夏的話之後,似乎更心急。
  寧夏看了看方健,有些猶豫道:“林偉把我拉開了!”
  “我就說他有問題!哼!”方健的臉色沉了下來,“周末你帶我去那幢古屋看看!”

  第十一章 驚 懼

  周末下午,方健不知從哪兒開了輛舊舊的微型車接了寧夏,往市郊古潭會所的方向駛去。
  天色仍是陰沉沉的,小雨不時從車窗裏灑了進來,寧夏的心情也被影響,潮濕了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湧上心田,蘇雲到底在古屋裏看見了什麽?
  方健有句沒句地東拉西扯,似乎想把車內的氣氛調動起來,但寧夏一路無話,隻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房屋、樹木。
  沿著古潭會所朝旁邊的山間土路駛上去的時候,寧夏瞥見被煙雨籠罩下的古潭會所那些仿古建築,林偉此時在那裏幹什麽呢?他也是這樣,會想念自己嗎?
  方健忽然打斷了她:“從哪裏進去?”
  “啊?什麽?”
  方健有些不滿地望了她一眼:“在想什麽呢?那麽專注!”
  寧夏一陣麵紅耳赤,慌亂地看了看土路,此時是分開兩條岔路,一條通往林偉帶她去過的農家小院,另一條則彎彎曲曲地通往那座古屋。
  “從右邊上去!”
  微型車顛簸地朝右邊的土路駛去,路上被雨水浸濕的泥水飛濺了起來,濺在車窗玻璃上,窗外的世界也變得泥濘不堪。
  終於到了那天進入古屋的那條小徑了,方健把車停在了路邊,穿好一件雨衣,又遞給寧夏一件,踩著泥濘、碎石和枯枝敗葉混合而成的小路,走了進去。
  跟上次一樣,寧夏心中充滿了對這山林間肆意生長的樹木的恐懼,還好這次穿了方健準備的雨衣,躲開了這些樹枝的扯掛。隨著離古屋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的糊味來。
  終於來到高大的灌木叢前了,方健朝裏麵看了看,轉過身來:“是這裏麵嗎?”
  “從那邊進去!”寧夏指了指旁邊被樹木擋住的一道縫隙。
  二人費力穿過灌木叢,終於來到了古屋之前,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傳了過來,此刻的景象令寧夏大吃一驚——
  那座古屋,前兩天和林偉一同前來的古屋,此刻居然變成了一堆殘磚斷瓦,斷壁殘垣下那些被焚燒的磚木顯示出此地剛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剛才空氣中那股燒焦的糊味原來源自於此。
  “怎麽回事?”
  寧夏大驚,跑到正門處,之前還巍巍而立的大門也已經找不到任何跡象,根本看不出來哪裏是廳堂,哪裏是院落了。除了地上一片狼藉的還冒著青煙的斷木,隻剩下第一進院落裏的那個石質水槽和那方已經被黑煙熏得黑黑的照壁還看得出原來的形狀,其餘的,根本看不出這幢古屋任何以前的模樣了。到處都是被大火焚燒後殘留下來的斷壁殘垣。
  “好像是才起的大火!”方健用腳踢了踢地上還在微微透出火光的的木樁,皺眉道。
  “這火燒得也太快了,才兩天時間,怎麽就被燒得這種模樣了?”寧夏的聲音中帶著巨大的恐慌,是什麽原因引發了大火?
  “難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他……”方健抬起頭來,看了看寧夏,見她的神色極為陰沉,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你是說,是林偉?”寧夏接過了方健的話。
  “不知道!也可能是山火!”方健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但是你看,這房子四周的那些枯枝都被清理過,顯然是為了不讓大火穿過樹林引發山火!而且,這地上有股汽油味!”他又聞了聞地上被燒焦的泥土。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寧夏根本不相信方健的推斷。
  “喂!站住!”
  忽然從古潭會所方向的小路旁轉進來十幾個身著綠色警服的人。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為首的一個中年人看見寧夏和方健,皺眉喝道。
  “啊!……你們是……”方健也很吃驚。
  “幹嘛來了!”中年人又問。
  “我……我們本來……想去……那邊……農家樂的,但……但……”方健像個傻瓜一樣結結巴巴地編著謊話,連寧夏都疑心他是否真的被嚇壞了。
  “我們是森林武警,昨天才剛把火撲滅的,今天過來檢查一下有沒有餘火!你們怎麽會跑到這裏來的?”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官,口氣和善了一些,不解地問道。
  “我們!我們……是無意間看到這些被燒焦的房屋,好奇心驅使而已!”方健忙笑一下。
  “趕快離開!萬一餘火燃燒起來可不好!”中年警官冷冰冰地對方健道,顯然他對於這些年輕人的好奇心感到不悅。
  “好好!我們馬上走!”方健忙一把拉過呆站在一旁一語不發的寧夏,從來時的灌木走去。
  “年輕人!真是膽大!”中年警官說了一句,吩咐手下開始查看火源。
  “隊長!隊長!”一個警察忽然大叫起來。
  “什麽事?”中年警官皺了皺眉,正欲轉身,又回過頭來:“你們還不快走?”
  “好好!”方健和寧夏急忙離開現場。
  “報告!……那邊有具被燒焦的骨骼!……像是人的骨骼!……”
  “什麽?”中年警官大驚,跑了過去。
  躲在一堆土堆下的方健和寧夏聽了以上的對話,大為驚詫,又聽見那個中年警官打電話通知公安局,並開始封鎖現場時,悄悄地離開了。
  一路上,二人無話,尤其是寧夏,心情極為沉重,她不知道為什麽大火會無故燒毀了這幢古屋,難道與林偉有關?
  方健把寧夏送回來之後,就神色焦急匆匆地跑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山火於前兩天燒毀了古潭會所旁冷山上的一處房產,據會所的總經理林偉先生介紹,那是他們祖輩留下來的一座古建築,會所現在擁有的一百多座仿明別墅的原型,正是來自於這座幾百年前的古建築!而此次的意外火災,目前警方正在調查之中!……”電視新聞裏傳來記者現場報道的聲音,寧夏心煩意亂地把電視關了,新聞裏居然沒有提到灰燼中被發現的那具骸骨。
  “嘀零零……”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寧夏一看來電,居然是林偉!
  寧夏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接,最後還是摁下了綠色按鍵。
  “喂?”
  “寧夏!怎麽半天才接電話?嚇死我了!”那邊傳來林偉頗為焦急的聲音。
  “你有什麽可害怕的?”寧夏的口氣冷冷的。
  “你知道嗎?我們去過的古屋前天被大火燒毀了!我挺擔心你的!”
  “是嗎?那明明是你們家族祖上留下的房產,你和我一起去的時候居然會不知道?”寧夏淡淡地說了一句。
  林偉忽然沉默了,半天才開口:“我……我不想……嚇著你,那屋子,那屋子……”他有些吞吞吐吐。
  “那屋子怎麽了?”寧夏忙追問道。
  “你現在在哪?我過來再說!”林偉忽然提了個建議。
  寧夏本想拒絕,但猶豫片刻,幽幽道:“我在家裏!你過來吧!”
  “好!你等我!”林偉匆匆地掛斷電話。
  寧夏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有些後悔,是否應該讓林偉過來呢?她想了想,撥通了方健的電話,卻聽見話筒裏傳來“不在服務區”的語音提示
  “這個方健,每次有事就打不通電話!”寧夏掛斷電話,有些氣惱。
  而此時的方健則正在市公安局裏,糾纏著他的姐夫—吳林山。
  “姐夫!您就幫我一下嘛,帶我看一下今天發現在古屋裏的那具屍骨嘛!”方健纏著吳林山。
  “你胡鬧!”吳林山根本不理會他。
  “我也是想幫朋友,要不,你告訴我那具屍骨的年齡特征吧!”方健仍不死心。
  “屍骨半小時前才運來,法醫還在鑒定呢,我怎麽告訴你?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能隨便告訴你!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你還是趕快回去吧,我還有要緊事呢!”吳林山對方健的死纏爛打感到非常不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方健還想賴一陣,被吳林山打斷了:“可是什麽?是不是想讓你姐姐知道,你又開始多管閑事了?上次的教訓就忘了嗎?”
  方健訕訕地,隻好離開了吳林山的辦公室。
  穿過走廊的時候,方健看見小李拿著一疊資料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小李!幹嗎那麽著急?”方健眼尖,在小李手中的資料上瞥見了“骨骼”兩個字,靈機一動,攔住了他。
  “方健啊!我沒時間跟你說話了,隊長等著這些資料呢!”小李有些抱歉。
  “什麽資料?”方健乘小李沒注意,故意往資料上靠近,眼角不自覺地朝上麵望去。
  小李察覺出來方健的動機,忙一把拿開資料,笑道:“方健!你可不要讓我挨罵啊!”
  “我就看一眼!一眼!”方健見花招被戳穿,忙請求道。
  “不行!隊長的一交待過,不能讓你看任何機密資料的!”小李仍堅持著。
  “方健!”吳林山忽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大喝一聲。
  方健和小李被嚇了一跳,小李不再跟他囉嗦,朝吳林山的辦公室走去,方健隻好失望地離開。
  不過,方健的速度較快,他在資料的第一頁上瞥見到了“男性,三十至四十歲之間”等幾個字眼。他走出公安局,想了想,撥通了寧夏的手機,但電話關機了,方健有些奇怪,這麽早就睡了?他又撥了撥寧夏家裏的座機電話,響了半天之後,仍是沒有人接聽。
  方健隱隱覺得有些古怪,立刻開著他那輛借來的微型車朝淩雲路方向駛去。
  方健的微型車駛入淩雲路那僻靜的街道中,在幽冷的路燈下停了下來。他把車停在了寧夏所住樓房的大門旁的一處角落裏,準備朝寧夏的樓房跑去。
  可剛一離開微型車,忽然,方健隱約覺得背後突如其來的一陣冷風,他還來不及轉過頭去,頭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擊,失去了知覺……
  離淩雲路不遠的一家僻靜的茶室裏,透明潔淨的玻璃窗內,寧夏和林偉各坐一邊,看著眼前茶杯裏嫋嫋而升的水氣,若有所思。
  “你是說,那座屋子裏鬧過鬼?”半晌之後,寧夏才輕聲開口了。
  “對!我們家的這座宅院自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人住過了。自我的爺爺去世之後,我爸爸就到城裏讀書,留在了城裏,而爸爸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於是宅院就荒涼下來。隻是每年清明和冬至的時候,我們才跟著爸爸去大院裏看看。
  但是在十幾年前,我還是在讀中學的時候,有一次回去看祖屋的時候,卻聽到附近的村民說起,那裏麵出現過人影,有時連大白天都看得到,而且,膽大的村民也進去看過,居然還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於是,祖屋附近的居民都紛紛搬遷到幾裏之外,並封閉了那裏的通道。最後,那裏就隻剩下唯一的那幢房子。傳聞也更厲害了,幾乎就沒有人敢到那裏去。
  爸爸聽說之後,訓斥那些村民,似乎根本不相信。但奇怪的是,那次冬至回去之後,爸爸就開始生病,兩年後就去世了。
  自那時起,我們就再也沒有去過那裏,隻是到後來,我開始建造會所時,偶爾去過一兩次,也覺得古裏古怪的,就再也沒敢進去過,直到那天陪你進去!”林偉說到這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那些村民到底看見了什麽?”寧夏大感好奇。
  “好像是看見了吊死鬼之類的東西,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林偉看了看寧夏,“我怕說出來會嚇著你,所以想讓你隨便看看之後就離開的,沒想到你的膽子和好奇心會那麽大!”
  寧夏喝了一口杯中的綠茶,幽幽道:“盡管如此,你也不能裝作沒去過的樣子啊!我不喜歡被人欺騙!”
  “對不起!”林偉的神態有些沉重,寧夏隱約覺得還帶有一絲無奈。
  “那麽,蘇雲日記裏提到的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寧夏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林偉沒有說話。
  寧夏皺眉,看了看他:“你見過?”
  林偉抬起頭來,眼神之中有某種哀求:“寧夏!你不要再去探尋究竟了!到此為止吧!”
  “為什麽?”寧夏有些憤怒,追問道,“你認識那個紅衣女人?”
  “不!我不認識她!”林偉立刻搖頭,“蘇雲一定是見到了那些村民看見過的東西,所以被驚嚇了!那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我根本不相信!”
  “但是我前天晚上也接了那個女人的電話,那怎麽解釋?”寧夏把那天晚上接到那古怪女人的事說了出來。
  “什麽?你接到了她的電話?怎麽會這樣?”林偉的表情非常驚訝,似乎並不願意相信寧夏的話。
  “你認識她,對不對?”寧夏斷定林偉一定知道什麽,目光盯著林偉,追問道。
  “不!我不認識!”林偉的神色有些慌張,但更多地是沉重,他不再開口,嘴唇緊閉,眼光望向玻璃窗外的夜色。
  “那麽,你們家祖屋的那場大火又是怎麽回事?”寧夏不放過他,咄咄逼人。
  林偉轉過臉來,看著寧夏,有些惱怒:“我怎麽知道?你是警察嗎?在找嫌疑犯?你以為那場大火是我放的?”
  寧夏見林偉的臉色鐵青,愣了一愣,心中有些過意不去,聲音也柔和下來,輕聲道:“你知不知道,被大火燒過的廢墟之中,有人發現了一具人的骨骼!”說完,她仔細地觀察著林偉的臉色,希望能發現什麽。
  “哦!是嗎?”林偉的表情卻讓寧夏失望了,有些不以為然。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寧夏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林偉抬起眼來,看了看寧夏,那滿臉的嚴肅讓寧夏有些不安。
  “寧夏,你不要再去胡思亂想了,好嗎?這對你沒好處!”林偉的口氣忽然軟了下來,眼神中帶著一些讓寧夏猜不透的東西,是哀求,還是擔心?
  “可是……”寧夏被林偉眼神中的哀愁感染了,無力地辯解道。
  “不要可是了,聽話,不要再去碰這件事了,好好地回去上班,好嗎?”林偉低頭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寧夏被林偉不容拒絕的口氣驅使,隻得站起身來,和林偉一同往淩雲路走去。
  十分鍾之後,林偉把寧夏送到樓腳,便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寧夏見林偉的神色極為不安,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看著林偉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
  寧夏回到家中,想了想,還是給方健打了個電話,但電話依然不通,便又放下了電話。她呆坐了一會兒,再次撥通了另外一個電話。
  “寧夏!”電話那頭傳來林偉疲憊的聲音。
  “你……還好嗎?”寧夏有些擔心。
  “我沒什麽!現在都快到家了!”
  “那……你早點休息吧!”寧夏還是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你也是!別熬夜上網了,傷身體!掛了!”林偉交待了一句,便心神不寧地掛斷了電話。
  寧夏重重地歎一口氣,把電話放下,她剛才是想問林偉,什麽時候一起去趟黑鎮,也正好散散心,但又怕引起他的不安,不知如何開口。
  “砰砰砰……”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客廳裏尤為刺耳。寧夏剛放下的心又猛烈地跳了起來。
  寧夏透過門上的貓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了下來,打開了大門。
  “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寧夏把看著有些奇怪的方健讓了進來。
  方健一手摸著被敲得腫脹了一大塊的腦袋,“哎喲!哎喲!”地走了進來。
  “你怎麽了?”寧夏遞給他一杯水。
  “我剛才在你們大門口被人敲暈了!”方健齜牙咧嘴地揉著後腦勺。
  “你被搶劫了?”寧夏驚叫。
  “不是!”方健擺擺手,“我身上沒丟一分錢!”
  寧夏感到有些奇怪,隨口開了句玩笑:“那就真的見鬼了!”
  一聽此話,方健的臉色居然變得刷白,仿佛真的被寧夏說中了一般。
  寧夏看方健的樣子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你怎麽了?剛才看見什麽了?”
  方健皺眉,若有所思,又抬頭看了看寧夏,一臉正色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寧夏臉上的笑容停止了,方健的話不知怎的,讓她遍體寒生!
  方健看了看寧夏緊張的神情,忽然笑了起來:“看吧!女孩子就是膽小!隨便說說也當真了!”
  寧夏鬆一口氣,瞪了方健一眼,這玩笑開得也太讓人信以為真了。
  “不過還真的有些奇怪,我被人敲暈之後,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陣陰風吹了過來!”方健的表情有些奇怪。
  寧夏此次倒不相信他了,又瞪了他一眼:“別演戲了!”
  “真的!”方健倒是認真起來,“我真的感覺到那女人帶來了一股陰風!”
  寧夏愣了愣:“女人?”
  “是啊!”方健的神色嚴肅,倒不像是在開玩笑了,“我暈倒醒來之後,臉上居然有幾根女人的長發!”
  寧夏忽然覺得毛骨悚然起來,囁嚅道:“女人的長發?有多長?”
  “至少有一米多長!想起來還真的有些後怕!”方健聳聳肩膀。
  不知怎麽,寧夏一聽方健的形容,腦海裏忽然冒出那個白衣長發的女人,頓時一陣寒氣從腳底竄起,手心細細地冒出冷汗來。
  “你怎麽了?”方健似乎沒有寧夏那麽害怕,隻覺得寧夏的神色有些奇怪。
  “那個女人把你敲暈,到底是為什麽?”寧夏非常疑惑。
  方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就是認錯人了,錯把我當成另外一個人了!要不是旁邊有幾個人過來,我還不知道要暈多久呢!”
  “是嗎?”
  “是啊!幸好幾個學生從旁邊那家研究所出來,看見我倒在地上,便馬上把我給叫醒,可能那個女賊也被嚇走了!”
  “你認為那是的女賊?”
  方健看著寧夏的表情,點點頭:“不是賊是什麽?你的問題倒有些奇怪!”
  寧夏搖了搖頭,歎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她心中倒是希望敲暈方健的隻是個普通的賊。
  方健仍然摸著他的後腦勺,朝門口走去。
  “你不要緊吧!要去醫院嗎?”寧夏打開了大門。
  “我這副身體,還需要去醫院,你別大驚小怪的!”方健剛走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對了!今天我們在山上聽到的古屋廢墟中的那具人骨,是個男的,大約三十到四十歲!”
  寧夏看了看他,疑惑道:“連新聞都沒有播出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嘍!”方健得意洋洋地離開了,留給寧夏一個疑問。
  深夜,月色悄悄地透過窗簾,靜靜地撒在寧夏的臥室內。
  月光漸漸西移,輕輕地掠過寧夏那潔白無瑕的臉龐。寧夏熟睡的臉上開始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繼而猛地睜開了眼睛……
  寧夏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古屋的廢墟之中,從山林間突然而來的冷風撩起了她滿頭的青絲,與白色輕柔的睡衣交織在一起,黑白分明,仿若兩條美麗的絲帶,在月夜中格外動人。
  寧夏站在被大火焚燒過的廢墟之上,靜靜地望向廢墟的某個地方,臉色平靜而美麗。她那白得像瓷一般的光滑的雙腳踏過那些黑沉沉的焦木,宛似暗夜中出現的明月,照亮著這地獄般的景象。
  明月般的雙腳停了下來,不遠處的漆黑的地麵上,靜靜地躺著一具被大火燒得已經變形的骸骨!
  忽然,那骸骨上的黑灰很快退去,露出原本白森森的骨色,繼而一些細微的肉色布滿了整具骸骨,肌肉組織漸漸複原,最後一層皮膚把整個骸骨重新包裹之後,一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寧夏眼前。
  “哥哥!”寧夏又驚又懼地高呼起來。
  寧夏猛地坐了起來,眼前依舊是那張梳妝台,月色正照耀在床邊,一切都靜悄悄的。寧夏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看了看時間,才剛剛淩晨四點鍾。
  她又重新躺下閉上眼睛,但那具骸骨複原成寧康的情景怎麽也揮之不去。寧夏立刻作了起來,打開台燈,從背包中翻出了一張名片,猶豫著是否應該這個時候給名片上的人打電話。她想了想,還是躺下了。
  上午九點,市公安局。
  吳林山正在翻看昨晚那場大火中發現的骸骨報告,忽然,手機響了。
  “哪位?”
  “吳警官!”電話裏半天才傳來一聲輕柔的女聲,“我是寧夏!”
  “寧夏!你好!”吳林山有些意外。
  “吳警官!有件事我想向您詢問一下,不知道方便嗎?”寧夏有些猶豫。
  “你盡管說,我能幫你的一定告訴你!”吳林山倒是挺爽快。
  “嗯!昨天我和一個朋友去了古潭會所的後山,聽森林武警說起,那座被大火燒過的古屋裏發現了一具骸骨。我想問一下,那具骸骨是否已經鑒定出來了?”
  “你和一個朋友?是不是方健?”吳林山麵色冰冷追問道。
  “是啊!吳警官,你怎麽知道的?”寧夏大為驚奇。
  “哼!我就知道是他!”吳林山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寧夏!你為什麽要那麽關心那具骸骨?”
  “我……我哥哥到今天還沒有消息!”電話那頭傳來了寧夏微微發抖的聲音。
  “是嗎?”吳林山的眉毛鬆開了,聲音緩和下來,“哦!你不要擔心!昨天那具骸骨,經法醫鑒定,雖然是具男屍,年齡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但是,我敢肯定,那絕不是你哥哥寧康!”
  “你能確定嗎?”寧夏似乎鬆了一口氣。
  “我當然能確定,因為那具骸骨死亡的時間至少在十五年前!”吳林山極為肯定地回答。
  “是嗎!”寧夏一下子就放鬆了,口氣輕盈起來,“那謝謝你了!吳警官!再見!”
  “不用謝!對了,寧夏!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先給我打電話!再見!”吳林山說完掛斷了電話,他想了想,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方健!你下班以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吳林山說完之後,不等方健回話,便掛斷了電話。
  方健在六點不到就趕到了吳林山的辦公室。
  “什麽事?姐夫!”方健對吳林山的召喚有些奇怪。
  “你最近在幹些什麽事?”吳林山冷冷地。
  “沒什麽呀!上班唄!”方健避開了吳林山犀利的眼光。
  “哼!你是不是和那個寧夏在找什麽東西?”吳林山冷笑一聲。
  “姐夫!你怎麽知道的!”方健大為驚詫。
  “快說實話!”吳林山道。
  方健看了看他,眼珠轉了轉,搖搖頭:“沒什麽可說的!”
  吳林山的眉毛又挑了起來:“你不願告訴我!好!那我這就給你姐姐打電話,要她來問你吧!”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讓姐姐知道!”方健大為慌張,忙一把摁住吳林山欲伸向電話的手,“我告訴你不就行了!”
  “好吧!我要人送晚飯過來,我們一起吃!”吳林山準備打電話。
  “不行!我要吃海鮮火鍋,你請客!”方健極為霸道地奪過電話。
  “海鮮火鍋?你倒挺會敲詐的啊!……好吧!好吧!我請客!走吧!”吳林山摸摸頭,無奈答應。
  寧夏在家裏一直在撥林偉的電話,但始終是關機,明天又是周三了,林偉休息,他上周答應過陪她去黑鎮的。自從前幾天晚上林偉在茶室中向她解釋過古屋的事情之後,林偉就再也沒有聯係過她,而此刻,林偉的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寧夏不禁擔心起來。
  “嘀零零……”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寧夏一把接過電話:“林偉!”
  “是我!”可電話那頭卻傳來方健的聲音,“怎麽,在等他的電話?”聲音有些酸溜溜的。
  “有事嗎?”寧夏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是說,明天和他去黑鎮嗎?”
  “是啊!怎麽了?”
  “我能跟著去嗎?”方健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寧夏拒絕。
  “不知道!他的電話也打不通,還不知道明天去得成嗎?”寧夏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先聯係他,等會兒給我個電話,他若去不了,明天我陪你去吧!”
  “好!”寧夏掛斷電話,又再次撥打了林偉的電話,終於開機了,寧夏一陣欣喜。
  “喂!寧夏!”電話那頭傳來林偉的聲音,讓寧夏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你的電話怎麽一直是關機的?”寧夏微嗔道。
  “哦!對不起啊!電話沒有電了,剛剛才發現,現在才一充電,就接到你的電話了!你一定著急了吧!”林偉在電話那頭抱歉地說。
  “也不是!我想問問你,明天你還能陪我去黑鎮嗎?”寧夏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當然!我答應過你的,當然要陪你去了!明天一早八點,我來樓下接你,不許睡懶覺啊!”林偉笑了起來。
  “我一個朋友也想去,可以嗎?”
  “行啊!明天我先來接你,再去接你的朋友吧!”林偉極為爽快地答應了。
  “好!我給他打電話!”
  “那明天八點見!早點休息!”林偉掛斷了電話。
  寧夏立刻給方健打了電話。
  “不用來接我,明天一早八點,我在你們樓下等你們就是了!”方健大為欣喜,忙回答道。
  “好吧!”寧夏掛斷了電話,把背包中的東西準備了一下,就上床入睡了。
  一夜無夢,寧夏在清晨七點的鬧鍾鈴聲中醒了過來。
  窗外斜斜地照進來一絲陽光,天空湛藍無雲,看來,今天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八點差五分,寧夏就一身純白打扮出現在大門口。
  “寧夏!”方健似乎早就來了,背上背著個旅遊背包,“好精神啊!看來心情不錯啊!”
  “謝謝!”寧夏扶了扶額前白色的旅遊帽。
  八點正,一輛白色的轎車出現在街道拐角處,徐徐地朝寧夏的住宅樓開了過來。
  “哇塞!奧迪哎!”方健看見林偉的車,羨慕地驚呼。
  寧夏瞪了他一眼,朝從車上下來的林偉召了召手。
  “寧夏!”林偉看了看方健,笑了笑,“我還以為你的朋友是個女孩子呢!”
  方健臉色訕訕地,沒有說話。
  “哦!他是我的網友,方健!林偉!”寧夏忙介紹。
  “你好!”林偉笑了一下。
  “你好!”方健冷冷地。
  “上車吧!開車過去可能要三個多小時呢!”林偉把寧夏的背包放進了車中,又想幫方健把背包放進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方健似乎深怕林偉碰到他的東西,忙自己把背包放進了後排。
  “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啊!”林偉幫寧夏係好安全帶,微笑道。
  寧夏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來。
  “咳咳咳……”後座傳來方健故意的咳嗽聲。
  寧夏有些尷尬,林偉笑笑,駛車離去。

  第十二章 探 秘

  三個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車子進入了黑鎮。天色居然意外地晴朗起來,陽光照射在往日陰鬱的黑鎮上,驅趕了黑鎮積聚的陳舊氣息。
  林偉把車停在了鎮上唯一的小旅店的院子中。三人在黑鎮街道旁的一家小吃店裏隨便填飽了肚子,就往寧夏所說的那條石板路步行而去了。
  “這些店鋪都是明朝時期的建築,真是難得啊!居然沒有遭到六十年代非常時期的破壞!”方健沿街看著那些被用來經營現代物品的建築物,不斷讚歎道,手中的數碼相機也一直沒有休息,還不時要寧夏和林偉幫他照上兩張。
  林偉則神色微微沉重,似乎在思考著別的事情,心不在焉地附和著方健說上兩句。
  寧夏隨著那間冥器鋪的距離越來越近,心情也越來越緊張,今天見到的情形是否又與上兩次不一樣呢?
  “從這裏轉進去!”寧夏喚住朝牌坊方向走去的方健和林偉。
  三人從那條僻靜的小巷轉了進去,頓時,剛才青石板路上的喧囂即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靜得讓人心悸的沉寂。
  巷子裏除了寧夏他們三人,一個人也沒有,似乎這條小巷並不是當地人常來的地方。小巷似乎在朝著高處延伸,直到遠處的一座山腳。
  又轉了幾個彎,終於在靠近小巷盡頭的地方,寧夏在一處小小的屋簷下停住了腳步。這處地方已經遠離了黑鎮,四周是一片沒有人耕種的荒地,荒地邊緣則圍了一大片密密的樹林。
  方健和林偉打量著寧夏帶他們過來的地方,一陣古怪的感覺頓時湧上二人心頭。
  眼前的這間房子,已經殘敗破損不堪,厚厚的灰塵幾乎可以把腳背淹沒,無數的蜘蛛網像一張密密的大網,把那根本已經不能稱之為門的地方封得嚴絲合縫,隻能透過蛛網的縫隙,看到裏麵同樣殘敗不堪的陳舊景象。
  此時此地的情形,比古潭會所後山的那座古屋更為古老,更為令人戰栗。一股寒意不自覺地從屋內漫延而出。
  “寧夏!你的方奩是在這裏買的?”方健不可思議地看著屋內的情形。
  寧夏茫然地看了看他,很肯定地點點頭。
  “你沒有記錯?”林偉皺了皺眉。
  “我沒有記錯,真的是在這裏買的!”
  林偉和方健對望了一下,眼光中交換了一下各自流露出的想法,又看著滿臉茫然地寧夏。
  “進去看看!”林偉從旁邊找來一根木條,挑開圍繞在大門處的厚厚的蛛網,一陣黑灰撲麵而來。
  方健也找來一隻破損的掃把,跟著林偉撩開眼前的天羅地網,進到屋子內了。
  寧夏最後走了進去,裏麵的布置依然是她第一次來時的情形,三個貨架上都堆積著還沒有賣出去的各種顏色已經黯淡的紙製冥器,連地上擺放的棺材也在原處,隻不過上麵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黑灰,棺槨的四個角被無數的蛛網連接在了正對麵牆壁下的供桌腳上。
  從後門透出來的一絲陽光斜斜地照了進來,成千上萬的灰塵無處遁形,在光亮中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屋子裏頓時一股詭異的氣氛四處散開。
  林偉和方健停止了對蛛網的四處破壞,隻站在屋中看著寧夏的舉動。
  寧夏此時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覺,她徑自走到被一把大鐵鎖所住的後門,不顧上麵的灰塵和蛛網,用力地搖了搖,搖起一陣飛騰而上的灰塵,鐵鎖頓時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寧夏!你要幹什麽?”方健忙上前阻止她。
  寧夏用力甩開他,大聲道:“後麵有條路!”
  “你等等!”林偉也上前來,拉開寧夏,用手中那根斷木用力撬動著門上的鐵鎖。
  “過來幫忙!”林偉似乎有些吃力,對方健道。
  “好!”方健和林偉用手中的工具用力撬動著那把黝黑的不知過了多少年的大鐵鎖。
  “看來是鏽死了!”方健搖搖頭,停了下來。
  “你們讓開!”林偉忽然撥開寧夏和方健,用力朝木門上踹去。
  木門發出一陣撕裂聲,門板裂開了一些。
  “我也來!”方健又是一腳,“哢嚓”一聲,木門的邊緣斷裂開來,搖搖欲墜。
  “再來!”林偉喊道,與方健同時用力踹去。
  “快讓開!”林偉及時一把拉過寧夏,破損的門板朝裏麵倒了下去,一聲巨大的響聲頓時響起,地麵上那厚得如棉絮一樣的灰層鋪天蓋地地把三人淹沒。
  頓時,從破損的門板出透出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屋子,三人急忙逃出那漫天飛舞的灰塵的包圍,來到了後門外。
  後門是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兩邊是高高的土紅色圍牆,圍牆旁邊,則是那片密密的樹林,高大的樹木幾乎把這條長長的通道淹沒,無數延伸過來的樹枝為這長長的圍牆搭起了一個天然的屋頂。難怪從外麵根本看不見這條圍牆。視線的正前方,依然是高高的圍牆,似乎是條死路。
  “咳咳咳……”方健和林偉不住地用力咳出剛才吸進的無數陳灰。寧夏卻一言不發地朝前方走去。
  林偉跟了上去,方健忙追了上去:“這不是條死路嗎?”
  在寧夏執著的帶領下,來到裏麵凹進去的一小塊圍牆間,一扇隱秘的暗紅色斑駁的木門出現在圍牆右邊,在前麵是看不見的。
  完好無損的兩扇木門中央透出一絲縫隙,寧夏用力一推,門被打開了,裏麵出現了一個被荒廢了的園子。
  園子裏一切都如同前麵巷口的屋子一樣,殘敗不堪,滿園長滿了高高的荒草,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樣,透出一股濃濃的荒涼來。整個園子大約有兩百多平方,四周是白牆灰瓦的江南園林典型的圍牆。
  荒草中四處散落著一些雕像的殘片,方健彎下腰看了看:“是石膏像!”
  “寧夏!你怎麽知道這裏有玄機?”方健心中極為疑惑地看著寧夏,林偉同樣對寧夏的反常舉動感到不可思議,皺眉不解地望著她。
  “不知道!我覺得我以前來過這裏!”寧夏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會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她來到此處。
  方健和林偉又對望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邊有條路!”寧夏忽然指了指南麵的一麵牆,果然,一個圓形的門洞在一人高的荒草中露出一角。
  三人越過肆虐瘋長的荒草,來到那處圓形門洞前,那是扇月亮門,中國園林中最常見的裝飾門。
  月亮門的後麵,是另外一處園子,看麵積,比裏麵的那個要大得多,而且中間居然還有一處水潭,水潭的旁邊,林立著一叢小巧精致的假山,水潭過去,是條長長蜿蜒的廊道,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幾幢廂房。每幢廂房幾乎都是二至三層的樓房,占地麵積極大,放眼望去,幾乎所有的園子裏包含的建築已經遍布了半座山。沿著半山,一條隱蔽在密林間的灰白色圍牆隱隱約約地露了出來。這是隱秘在密林間的一座古代莊園。
  寧夏:“看!這裏的建築也是三層!”
  林偉詫異萬分:“奇怪!怎麽看上去和我們祖屋有些相似啊!”
  “哇!這是個典型的皇家園林啊!什麽人在這個地方建造了如此規模的住宅啊!這種規模,隻有皇親貴族才能擁有的啊!”方健對眼前的景象大為驚詫,“從來也沒聽說過本地有個這樣的園林啊!”
  “到正門看看去!”林偉也大感好奇,建議到,與方健朝正門的方向走去。
  寧夏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後,看著眼前的景象,一陣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怎麽這麽奇怪,會有如此古怪的感覺?
  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她轉過身來,從正大門的角度望向身後的園子,那水潭,那假山,和後麵那凸起的三樓的屋簷,與她之前曾看到過的景象相差無幾,那正是流芳在十年前拍攝的照片背景!難道這裏是——
  “衛府!”大門處傳來方健的叫喊。
  果然,這裏就是衛家大院!是流芳等人在十年前拍攝《古鏡幽譚》的地點,也正是《古鏡幽譚》中提到的那個詭異之極的“麒麟閣”!
  方健匆匆地跑了過來,對寧夏道:“我知道了!這裏是——”
  “麒麟閣!”寧夏接過了他的話。
  “你真是有點……”方健驚異地看著寧夏,沒有把話說完。
  “有點古怪!是嗎?”寧夏望向他,眼中閃出一道奇怪的光芒。
  方健正欲說著什麽,林偉走了過來,建議道:“我們到房子裏麵看看吧!”三人便朝最近的一座樓房走去。
  當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紅大門的門檻之中時,滿目荒涼的園子中,荒草叢中,一道被西下的陽光照射的人影,斜斜地出現在地上。
  “這裏是這戶人家的客廳!”方健看了看空曠的大堂,對寧夏和林偉介紹道,然後又指了指廳堂兩邊的通道,“後麵還有一間客廳!”
  這座房子總共三層,圍成了最大的一個院落,共有兩進,所有房間加起來,可能已經超過了三十間。
  “後麵是個佛堂!”林偉看了看後麵廳堂裏四處散落的香灰道。一股奇異的香味仍圍繞在這間廳堂裏,多年不散。
  寧夏推開了廳堂左邊的一道門,門後出現了一條廊道,通往另外一座房屋,廊道兩旁,是大大小小的花壇,此刻也被瘋狂肆虐的荒草填滿了。
  寧夏慢慢順著廊道朝前麵那座屋子走去,廊道頂上畫著各種各樣神仙圖,多年失修,此刻也已經斑駁不堪,透出一股落寞和淒涼。
  推開廊道盡頭的一道房門,裏麵是座小小的院落,隻有兩層樓,麵積也較小,院子天井中滿目瘡痍,淩亂破碎,許多已經看不出原色的什物四處散落,一片狼藉。
  天井裏靜悄悄地,隻有不時吹過的風聲呼呼而過。
  一種奇異古怪的感覺頓時填滿了寧夏整個心房,她不由自主地朝二樓的樓梯口走了上去。
  穿過黑暗的樓道,寧夏沿走廊,來到了二樓北麵正中間的房門前,推開了房門……
  方健此刻正用數碼相機貪婪地拍攝著大廳裏建築的各種部件,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聽到了麽?”方健轉過身來,問林偉。
  可身後空蕩蕩的,整個大廳隻有方健獨自一人,寧夏和林偉都不見了!
  “不好!寧夏!”方健及時反應過來,朝廳堂左邊聲音的來源處跑去。
  同一時刻,在屋外花圃中的林偉也聽到了寧夏那聲淒厲的慘叫聲,朝著正廳左邊的房屋奮力跑去。
  方健穿過長長的廊道,跑進那間較小的院落,看到樓梯口一行清晰的腳印,忙朝二樓跑去,來到二樓,看見正中央的房門打開著。方健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衝了進去……
  林偉穿過亂七八糟的廳堂,沿著一行腳印,衝進了一樓的一間廂房內。
  “寧夏!寧夏!”林偉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寧夏,忙一把將她扶了起來,用力掐了掐寧夏的人中。
  寧夏暈暈乎乎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眼前滿臉焦急的林偉,忽然清醒過來,滿臉恐慌地對林偉大叫道:“我看見她了!我看見她了!”
  “別怕!別怕!你看見誰了!”林偉忙抱住寧夏,神色凝重地安慰道。
  “那個女人!那個紅衣女人!”寧夏驚懼地望向身後,“她就在我旁邊!”
  林偉看了看空曠的屋子,又看了看寧夏:“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有!絕對沒有!”寧夏掙脫林偉,站起身來,又四處看了看房間,忽然驚懼地對林偉叫了起來:“她就站在後麵的窗戶旁邊!”說完,眼神極為混亂地望著林偉,透出一股巨大的恐懼。
  忽然,一聲慘叫又傳了過來,林偉和寧夏同時聽到了那聲音:“方健!”
  方健的那聲慘叫聲從屋子後方傳來。林偉拉著寧夏穿過正堂,來到後院的天井中,指著樓道口說:“上去看看!”
  林偉眉頭緊蹙,先寧夏一步走到二樓正中央的房間前,對寧夏道:“你先呆在這裏!我去看看!”說完,從地上抄起一隻斷裂的椅子腿,朝房間走去。
  林偉亦步亦趨地走到房門前,舉起椅子腿,猛地衝進房間。
  “你看!”房間門口的方健一見林偉,像是遇見救星一樣,哆哆嗦嗦地指著房間裏的一樣東西,麵色慘白道,聲音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林偉一看,失聲驚呼起來。寧夏在一旁聽見了二人的聲音,從走廊走了進來,邊走邊驚懼道:“看見什麽了!是不是……”
  林偉已經來不及阻攔寧夏,寧夏的目光從房門中望了過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那房間中,房梁上,懸掛著一樣東西,正隨著對麵窗戶中吹來的風搖晃著。那是一個人,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人體,被懸掛在房梁之上,渾身的衣服幾乎已經碎成一條條布條,身上的膚色也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深紫色,被一根粗繩勒住的頸部上麵,堆積著一的頭顱。也隻能用堆積來形容了,因為那頭部已經腫脹得如同一個氣球一樣,根本看不清原來的麵目了。一股極其難聞到惡臭充斥著整個房間。
  林偉一把扶住全身發軟的寧夏,忙對方健吩咐道:“你還不快打電話報警!”
  “報警!”方健醒悟過來,用帶有哭聲的聲音說道,“對!報警!”他掏出背包中的手機,摁了兩下,又哭喪著臉對林偉說道:“我的手機又壞了!”
  “拿我的電話!”林偉小心地扶著雙眼緊閉的寧夏,從腰間掏出手機,遞給了方健。
  方健哆哆嗦嗦地撥打了“110”幾個數字,口齒不清地終於把事情說清楚,掛斷了電話。
  林偉把寧夏扶在走廊上,對方健吩咐道:“你去大門那邊等警察吧!我怕他們找不到這裏!”
  方健有些猶豫,但又似乎忌憚林偉的嚴厲目光,隻有拖著發抖的雙腿下樓,往大門方向走去了。
  林偉看了看地上暈倒的寧夏,又看了看房間中的屍體,一陣惡心頓時湧上心頭,他忙趴到走廊的圍欄上幹嘔起來。
  忽然,一個詭異的人影出現在林偉的眼角處,他忙抬起頭來,四處靜悄悄地,除了地上的寧夏和房間裏的那具屍體,什麽人也沒有!
  一陣寒意頓時湧向林偉,他愣了愣,神情凝重地朝人影出現的樓道口走去……
  寧夏醒了過來,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躺在二樓的走廊上,方健和林偉都不見了,她沒敢抬頭看房間裏懸掛的屍體,忙跑下樓。
  寧夏忍不住嘔吐起來,等她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得精光之後,忍住巨大的恐懼感,跑到院中,尋找方健和林偉。
  寧夏跑到天井中央,一眼就看見林偉躺在一樓的走廊上。
  “林偉!林偉!”寧夏發現林偉頭上有個紅紅的腫塊,顯然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忙用力掐著林偉的人中,但似乎沒有用,林偉依然雙眼緊閉。
  方健的聲音從側門處傳了過來:“就……就在上麵!”兩個身著警服的男子尾隨著方健來到了天井之中。
  “你們怎麽了?”方健望見暈倒在地的林偉和已經清醒過來的寧夏,頓感奇怪,兩人怎麽忽然調換過來了。
  “你說的那具屍體呢?”方健身後的一名警員皺眉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問道。聽口音,是黑鎮本地人。
  “就在二樓的那間屋子裏!”方健心有餘悸地指了指房門大開的房間。兩名警員立刻從樓道口跑上去了。
  “他怎麽了?”方健彎下腰看了看林偉,“他頭上怎麽了?”
  寧夏則驚恐地四處張望,直覺告訴她,這院子裏還有別的人。
  “喂!你!”站在二樓房門口的一名警員忽然朝天井喊了一聲。
  “啊!叫我嗎?”方健抬頭。
  “你上來一下!”兩名警員望著方健他們,臉上湧現出一種極為古怪的神情來。
  方健有些不解,但還是馬上跑上了二樓。
  站在房間門口其中的一名警員對方健道:“你剛才報警的時候,是說這裏有具屍體?”
  “對啊!就是這間房間啊!”方健覺得他的問話很奇怪。
  “你看看!”另一名警員示意道。
  方健膽戰心驚地探過頭去,一看房間裏的情形,嘴巴一下大張,眼珠瞪得溜圓,大吃一驚——
  房間裏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不對啊!剛才那具屍體呢?”方健大叫著衝進房間,剛才還在房梁上不停搖晃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此刻居然像是被空氣融化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隔壁找找!”警員看方健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向另外一名警員建議道。
  兩名警員開始在整座屋子裏搜尋,方健則看著那道房梁發呆:“怎麽回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林偉在天井中醒了過來:“噫!我怎麽躺在這裏?”
  寧夏聽到了方健和警員的對話,眼睛望向二樓,對醒過來的林偉道:“剛才……剛才那具屍體不見了!”神色極為不安。
  兩名警員很快就回到天井中,對從二樓下來的方健道:“你能確定剛才真有具屍體在這裏?”
  方健忙解釋道:“對啊!我們三個人都同時看見了,沒有騙你們!”
  林偉站起身來,和寧夏一同點了點頭。
  兩名警員對望了一下,神色中交換了某種信息。其中的一名警員皺了皺眉,對他們說道:“你們是怎麽進來的?這裏已經被封了十幾年了!”
  方健老實回答道:“我們從巷口的冥器鋪後門進來的!”
  “哦!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裏也有通道通往這裏的!”警員似乎有些驚詫,又道:“你們是不是聽說了這黑鎮上的什麽傳說,私自跑進來的?”
  “這個嘛……”方健望向寧夏,不好作答。
  寧夏有些惱火了:“就算我們一時好奇跑了進來,但剛才的那具屍體是確實存在的,你沒有必要懷疑我們!”
  “這個就不好說了!”另一名警員插話了,“這個莊園向來就是沒有人煙的,本地人也有不少你們這些好奇者,有的也說看見了什麽古古怪怪的東西,我們也接到過諸如此類的報案,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什麽也沒有!”他看了看寧夏,流露出一種不信任的眼神。
  “但是我們三個人都同時看見了,難道都產生了幻覺?”林偉對警員的態度也很不滿。
  “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房間裏什麽也沒有!而且,我們也找過其它的房間,的確如此啊!”警員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寧夏三人一時無話可說,神情尷尬。
  “那麽!能不能請你們多找些人手來,把整個莊園都找一下!”林偉建議道。
  “人手?我們這個鎮上的派出所,總共才四個人,其中一個要守在所裏,另一個則去了市裏開會,現在就隻剩下我們倆了!”警員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另一個警員道:“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在這樣一座被當地人稱為‘鬼屋’的地方,自稱看見古怪東西的人實在太多了,一個月至少有五、六個看見,來報警的也不少,但我們每次接到報案趕過來,都是如此,什麽也找不到!接到報案,不來也不行!真是沒有辦法!”言語中似乎也有些無奈。
  “那麽!我被人打暈總該是真的吧!”林偉指了指頭上的腫塊。
  “是嗎!”其中一個警員看了一下他的傷,皺眉道,“是不是你無意中摔倒的?要不要緊,先回鎮上看看吧!”
  三人對望了一下,再與這兩個警員說下去也是無濟於事,隻好跟著他們從“麒麟閣”的正門出去了。
  一輛舊舊的警車停在“麒麟閣”的正門處,警員請寧夏她們上車,並指著正門解釋道:“你們看,這門上的封條至少每個月都要重新貼幾回,有不少膽大的年輕人總是要來探險,我們都成這裏的常客了!”言下之意,他們三人不過是來尋找刺激的無聊之人。
  警車沿著一條蜿蜒且顛簸不平的山路穿過一片樹林,從黑鎮的另外一個方向下了山,把他們送到了鎮上的小旅店中。
  寧夏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林偉道:“怎麽辦?要不先回市裏?”說著,他摸了摸頭上的腫塊,齜牙咧嘴地。
  方健神色極為不安:“我們剛才看見的那具屍體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真是幻覺?”
  寧夏看了看遠處山巒上的那座黑色的“麒麟閣”,一股極為古怪的感覺仍然縈繞在她心頭。
  “我覺得那裏麵有人!”寧夏望著被樹木環繞的“麒麟閣”說道。
  林偉看了看她,感到奇怪:“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寧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種直覺!”
  方健神經兮兮地說道:“我覺得你有時候像個巫婆!樣子怪嚇人的!”
  寧夏瞪了他一眼,望向林偉:“我想再去看看!你覺得呢?”
  林偉似乎沒有聽見寧夏的話,若有所思,抬起頭來:“什麽?”
  “你在想什麽?我是說,我想再進去看看!”寧夏有些奇怪林偉的反應。
  “哦!”林偉看了看天色,建議道,“還是先回去吧!天也快黑了,我覺得那裏不安全!要不改天再來!”
  “膽小鬼!”方健低聲嘀咕了一句。
  寧夏看看時間,覺得也有道理,點點頭:“好吧!我們明天再去!今晚就住這裏了!”
  林偉有些意外:“你要住在這裏?可是,我明天還得上班啊!”
  “那好!你一個人先回去好了!我陪寧夏住在這裏!”方健立刻接口,眼中閃出一絲得意。
  林偉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寧夏,柔聲道:“要不還是先回市裏!過兩天我再陪你過來!”
  寧夏在心中歎一口氣,輕聲回答道:“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們明天就回去!”
  林偉的眼神閃過一絲無奈:“那好!我先回去,你一定要小心!晚上不要關機!我給你打電話!”
  “放心!有我在呢!”方健有些說不出來的高興。
  林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對寧夏道:“我走了!”
  寧夏點點頭,目送著林偉上了車,直到白色的轎車駛離了黑鎮。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夕陽終於從山頭落了下去。寧夏和方健在小旅館裏開了兩間房間,來到鎮上的大排檔的一個小食攤上,隨便吃了點東西,便又回房了。
  寧夏洗完澡後,呆坐在床沿旁,看著旁邊的一張床,頓時又想起一個月之前和蘇雲生前最後一晚的情形來。
  “我一定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上天來懲罰我了!!”蘇雲那哀怨的神情浮現在寧夏的眼前。
  “蘇雲到底看見了什麽呢?”寧夏不斷地回想著蘇雲那晚的每一句話,想從中找出一些線索來,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黑鎮?還有,蘇雲怎麽知道“麒麟閣”是那兩個醉鬼口中的“鬼屋”呢?難道她去過?
  “寧夏!”方健的叫門聲打斷了寧夏的思路,寧夏皺皺眉,起身打開了房門。
  方健拿著他那部數碼相機走了進來,對寧夏道:“寧夏!白天你幫我拍照的時候,有沒有動過別的按鈕?”
  寧夏打開了窗戶,在床邊坐下:“什麽意思?”
  “奇怪了,我白天拍的那些照片全被刪掉了!”方健不解地看著手中的相機。
  “是不是你自己無意間弄沒了,我可沒刪你的照片啊!”
  “不會啊!我自己的相機不可能亂來的啊!會不會是林偉那小子刪的?”方健道。
  寧夏有些不快地瞪了瞪他:“你可不要隨便懷疑別人!有證據嗎?”
  方健見寧夏有些不高興,訕訕道:“好好!我不說了!隻是真的很奇怪,照片會無緣無故地沒了,才買了兩個月的相機!”
  “算了,你明天再去拍幾張就行了!”寧夏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蘇雲那天的古怪舉動。
  “可是那屋子裏的屍體的照片卻沒有了啊!”方健隨口說了一句,繼而愣住了,他此刻才想起來,白天他一見到那具屍體,立刻拍了下來,隻是後來被驚嚇過度,居然忘記了。
  “什麽?你拍下了屍體的照片?”寧夏吃驚道。
  方健點點頭,想了想,繼而又搖了搖頭,讓寧夏一時糊塗起來:“到底拍了沒有?”
  “我肯定拍了,而且不止一張!”方健忽然停住了,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寧夏,讓寧夏一時不自在起來。
  “怎麽了?”
  “後來!後來你暈倒了!林偉要我報警,我報警之後,就把相機遞給了他!”方健想了起來。
  寧夏看他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刻搖頭:“不會!怎麽會是林偉!他為什麽要刪那些照片!”
  “可疑!很可疑!”方健邊想邊在房間裏轉悠起來。
  “對了!”方健忽然大叫一聲。
  “什麽?”寧夏被嚇了一大跳。
  “我想起來了,我在拍了幾張屍體的照片之後,發現內存滿了,就倒在了數碼相機的伴侶之中了!”方健欣喜道。
  “真的!趕快看看!”寧夏也頓時高興起來,這下可就有證據拿給那些警察看了。
  “但,現在沒有電腦啊!”方健又想到了這個問題。
  “走!上街找網吧去!”寧夏不由分說,拉起方健就走。
  黑鎮已經進入深夜,青石板上的店鋪幾乎都關門了,隻剩下路麵上幾盞昏暗的路燈照射著這座古老的小鎮。此時的黑鎮更像是沉睡中的地獄入口,黑暗而讓人戰栗。
  寧夏和方健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黑鎮轉了個遍,居然沒有發現一家網吧,狹小的街道上隻有幾家燒烤攤在營業,其餘的似乎都進入了夢鄉。
  “怎麽回事?鎮上居然沒有網吧?”方健極為失望。
  “明天回市裏再說吧!”寧夏看了看時間,已經夜裏一點多了,難怪街道上人跡罕至。兩人隻好回到旅店中。
  “我得先回去打個電話!”方健忽然想起了什麽,匆匆地回房了。
  寧夏回到房間,正好聽見手機響了起來。
  “寧夏!”電話那邊傳來林偉的聲音。
  “你到家了嗎?”
  “早就到了,你呢?還沒睡呢?”
  “沒有,剛才出去了一下!”寧夏有些疲倦地躺在了床上。
  “這麽晚去哪裏了?”林偉有些奇怪。
  “哦!是找網吧去了!”
  “網吧?”林偉笑了起來,“怎麽,網癮發了?”
  “不是!是要……”寧夏正欲說出照片的事,但忽然停頓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啊!是啊!看看有沒有郵件!但是這鎮上卻沒有一家網吧!”
  “那好!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你回來之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車站接你!”林偉的聲音也透出疲倦。
  “好!你也早點休息!”寧夏掛斷了電話,在床上躺下了。
  這間房間與一個月前同蘇雲一起住過的房間一樣的朝向,也是窗戶臨街,隻是改在了二樓。老板自蘇雲自殺之後,為了避嫌,就把三樓的那間房間改成了雜物間。剛才開房間的時候,老板看見寧夏,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忌諱。
  窗外皎潔的月色靜靜地撒在了房間內,像是有種催眠的魔力,使寧夏的眼皮也漸漸酸澀,進入了睡夢之中……
  第二天一早,寧夏就被方健的敲門聲驚醒了。
  “猜猜我找到了什麽?”寧夏一打開房門,方健就滿臉驚喜道。
  “什麽?”寧夏看看手表,才六點多。
  “快!你收拾一下,到一樓廳裏來!”方健樂滋滋地跑下樓去。
  寧夏隨便洗了把臉,背起背包就下樓了。
  樓下是小旅店所謂的大堂,隻有五六個平米大小,樓道口放置著一張高高的台子,台子後麵有道木門。
  方健正站在木門前等著寧夏:“快!快進來!”
  寧夏疑惑地跟著方健進入門後,裏麵是個小小的房間,房間裏隨便擺放了一張單人床,床邊有張小茶幾,茶幾上居然放著一台手提電腦。電腦前坐著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這是老板的兒子—小成,現在放假在家,幫忙看店!”方健道,“我租用下了他的電腦!”
  滿臉疲倦的小成對方健道:“你們就在這裏用吧!我先出去了!”
  “看不出來老板對兒子倒挺大方的!”寧夏對房間彌漫的氣味感到很不舒服,打開了床邊的窗戶,一陣清冷的空氣透了進來。
  方健把數碼伴侶接到了手提電腦上,打開了裏麵的文件夾。
  一張張黑鎮明代建築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方健可真能照,這個文件夾裏的照片大約有一百多張。
  “看看最後的幾張吧!”寧夏建議道。
  方健直接點擊了最後的幾張照片,一張衛家大院的院子慢慢在屏幕上從上往下現了出來。
  “這是正堂的!”方健解釋道。
  “看最後的幾張!”寧夏有些著急。
  “別急!”方健點擊了最後一張照片。
  寧夏驚呼起來,果然,一張看不清楚極為模糊的照片出現在了屏幕之上,照片的像素很高,占據了整整一個電腦屏幕,但是,可能由於方健當時的極度戰栗,照片呈現出一種模模糊糊的景象來。盡管如此,房間正中央那具懸掛的屍體仍大致可見。
  “嘿嘿!幸好當時沒有內存了!”方健僥幸地笑起來。
  寧夏又翻了翻後麵的幾張照片,卻發現隻有眼前這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上有那具屍體,而且由於光線昏暗,那具屍體難以辨認,若不是那垂下來的腫大的頭顱,咋一看,還以為是掛在房梁上的一個破爛的麻布袋。
  “怎麽隻剩一張照片了啊?”寧夏忍住胃裏的一陣陣不舒適感。
  “幸好還有一張照片了啊!”方健則掩飾不住慶幸的喜悅,忙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喂!姐夫!我找到照片了!嗯!你快來一趟吧!好的!我等你!”
  寧夏皺眉望著方健把電話打完,奇怪道:“姐夫?”
  方健有些得意:“是啊!我姐夫是個警察!”
  寧夏沒有說話,又把眼光放向電腦屏幕上那具模糊不清但卻讓人驚懼的屍體:“我想先去‘麒麟閣’看看!”
  “啊!”方健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好吧!反正姐夫他過來也要幾個小時,我陪你去看看!”
  清晨時分,鎮上的人比平時更為稀少,天空中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烏雲,看樣子像是又要下雨了,整個黑鎮灰蒙蒙地,透出一種莫名的神秘古怪的氣息來。
  冥器鋪仍然靜靜地在小巷的盡頭被人遺忘著,昨天的那兩名警員似乎還沒來得及把這道門也封上,寧夏和方健悄悄地又從這裏潛入了衛家那座荒涼的莊園。
  “麒麟閣”裏死一般的沉寂,天空中又開始飄著一絲絲小雨,一股陰冷肅瑟之氣彌漫在整個莊園之內。被濃烈深綠色包裹著的衛家莊園,就像一個巨大的墳墓一樣,沒有一絲活氣。
  方健在前麵帶路,徑直來到了發現屍體的院子中,走過潮濕發黴的木樓梯,來到了屍體被最初看到的那間廂房的門口。
  寧夏望著廂房裏昏暗潮濕的環境,一股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從心底升起。她仿佛被裏麵的一種神秘的東西吸引著,不知不覺地慢慢走到了懸掛著屍體的橫梁之下。
  “怎麽了?”方健有些忐忑不安地跟著寧夏進入了房間,四處打量著,仿佛在提防什麽東西會忽然從角落裏冒出來一樣。
  “他被吊在這裏!”寧夏忽然指了指橫梁上的一處地方,方健被嚇了一跳。
  “你怎麽知道?”
  “上麵有道痕跡!”寧夏在昏暗幾乎無光的環境中居然看出來橫梁上厚厚灰塵中露出的痕跡,讓方健感覺極為古怪。
  “還有!你看地上,這裏有被重物拖過的痕跡,一直到窗口!”寧夏邊說邊走到窗口處,朝外麵望了下去,忽然皺眉道,“難道,他被扔進去了?”
  “誰?誰被扔進去了?”方健忽然覺得整個房間裏陰森森的,加上外麵有是飄著細雨的陰天,寧夏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一個巫婆。
  “快!到下麵看看!”寧夏忽然拉著不知所措的方健,從房間裏跑了出去,沿著一樓的走廊,來到一處較為隱蔽的側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麵積不大,大約有二十平米左右,地上堆滿了雜亂的家具破什和一些垃圾。寧夏站在院子中央,抬頭一看,剛才二樓上的那間廂房的窗戶,正對著這個天井。
  方健四處看了看,院子裏那些堆集地雜亂不堪的東西來。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那些晦澀的雜物之上,一股極為難聞的腐敗之氣漫延開來。
  寧夏忽然爬到正對著窗戶的那堆破爛之上,開始找尋什麽。
  “你幹什麽?小心!快下來!”方健忙上前阻止,但被執拗的寧夏摔開了手,繼續一言不發地撥開那些破爛。
  “什麽東西?這麽臭!”方健隻覺得寧夏此刻的舉動大為異常,但不好再阻止,隻有幫助寧夏把那些破爛物挪開。那些堆積著的爛木頭家什被移開之後,一個青色的石製水缸似的東西露了出來,那是一口井!而那股腐敗的味道更為強烈了!
  寧夏停止了之前那近似瘋狂的舉動,呆呆地看著那口井半天,咬咬牙,把身體湊了過去,一井黝黑的水質夾帶著一股極為濃烈的惡臭撲麵而來,一團黑黑的東西浮在井水的水麵上。
  寧夏忽然全身如虛脫般,渾身冷汗地癱倒在井邊,不住地控製住一陣陣從胃裏衝出來的酸氣,大口大口地喘氣。
  “什麽東西?”方健跟著也湊了過來,失聲驚叫道,“那……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你照片上的東西!”寧夏有氣無力地回答道,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勇氣找到那具屍體藏身的水井的。
  方健忙掏出數碼相機,對著水井中的那具已經開始發出腐爛臭氣的屍體拍了十幾張照片之後,又撥打了“110”報警。
  “這下他們總得相信我們了!”方健又給吳林山打了個電話。
  待吳林山帶著兩個手下趕到“麒麟閣”的時候,黑鎮的兩名警員才磨磨蹭蹭地趕來,顯然是對於方健的報警有些不太相信,直到兩人都親眼看見了井裏的屍體之後,才驚慌起來。
  方健扶著虛弱不堪的寧夏坐在了“麒麟閣”寬敞的大門檻上,靜靜等待著警察打撈屍體的結果。天空中的雨點越來越大了,整個“麒麟閣”被雨水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一股股肅澀寒冷之氣從“麒麟閣”四麵的樹林裏滲透而出,仿佛一隻隻看不見的鬼魅,遊蕩在“麒麟閣”之間。
  跟著吳林山一起來的小李匆匆地跑了過來:“方健!組長要你們過去一下!”
  方健和寧夏神色沉重,交換了一下眼神,尾隨著小李又來到了那個小院之中。
  屍體已經被打撈上來了,與吳林山一起來的另外一名警員和黑鎮那兩個值勤警員正在檢查現場,吳林山則蹲在屍體旁,手拿一個黑色的皮夾在翻弄著什麽。
  屍體仰麵平躺著,麵部歪朝一邊,身上的衣物破爛肮髒不堪,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露在衣服外麵的身體被井水浸泡得腫脹了起來,皮膚呈現出一種發綠的慘白之色來。
  寧夏有些惡心,轉過頭去,站在屋簷下,沒有靠近。方健走了過去,吳林山抬起頭來,跟方健說了幾句。方健的臉色似乎變得十分驚訝,並抬頭看了看寧夏。接著,吳林山遞給方健一樣什麽東西,方健有些猶豫,但還是麵色沉重地朝寧夏走來。
  寧夏見方健的神色古古怪怪地,不由奇怪:“你怎麽了?這幅表情!”
  “這是在井邊角落裏找到的!”
  方健的口氣怪怪的,隻用一種擔心的神色遞給寧夏一樣東西。寧夏接過來,是張身份證,她一看到上麵那張熟悉的麵孔後,心髒立刻糾了起來,再一看底下的名字—寧康!
  寧夏忽然頭腦一陣嗡嗡作響,眼前黑了過去……

  第十三章 夢 魘

  待寧夏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靜靜地躺在醫院的一間白色病房裏,手腕間插著一隻針管,針管裏的點滴正悄悄地往她血管裏輸送營養液。
  寧夏猛然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張身份證,一股巨大的痛苦幾乎把她全身的骨骼都擠碎,難以言喻的悲痛幾乎又使她昏厥。
  “寧夏!寧夏!”旁邊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寧夏的視線之中,是方健。
  “你醒了就好了!”方健驚喜地叫了起來。
  寧夏滿臉淚水,幾乎不能說話,隻呆呆地望著對麵的白牆。
  “你昏迷了兩天了!差點嚇死我了!”方健忙幫寧夏擦去淚水。
  “那個人!”寧夏開口了。
  “什麽?”
  “那個人!是我哥哥嗎?”寧夏淚眼直望方健的眼睛,眼中充滿了紅紅的血絲。
  方健低頭不語,默認了寧夏的提問。
  忽然從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方健道:“請進!”
  房門打開了,林偉提著大包小包進來了。
  “小夏!你醒了!”林偉一見寧夏,驚喜地放下東西,坐在寧夏的床邊。
  寧夏滿臉悲痛地望了他一眼,哽咽道:“你知道嗎?我們在房間裏看到的那個……是……我哥哥!”
  “是嗎?”林偉臉色頓時沉重起來,“方健都告訴我了!”
  寧夏又止不住哭泣起來,不再說話。
  林偉和方健對望一下,不知該如何安慰,一時沉默起來,房間裏隻有寧夏虛弱的哭泣聲在回蕩。
  “篤篤篤……”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這次進來的是吳林山和小李。
  “寧夏醒了!正好,我們需要你們三個人的口供!”吳林山麵無表情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寧夏忍住哭泣,點點頭。
  “這麽說!你們誰也沒看見寧康的屍體是如何被推下後院那口井的?”吳林山在聽三人把事情經過說完之後,眉頭深皺問道。
  三人都點點頭,他們心中也是對這個問題充滿疑惑。
  “那麽!寧夏!你怎麽會知道你哥哥在井裏的?”吳林山忽然問道。
  寧夏有些茫然,望了望方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隻感覺那裏麵有古怪!”
  “就這麽簡單?”吳林山有些咄咄逼人。
  寧夏點點頭。
  “就是這麽簡單!當時我和寧夏一起發現的!有什麽不對!”方健一見寧夏被追問得不知所措,打斷了吳林山。
  吳林山冷冷地瞪了方健一眼,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沒事了!”說完就和一旁做記錄的小李出去了。
  林偉沉默了一陣,也站起身來:“小夏!我先回去了!會所裏還有事情!明天我再過來!”說完神色匆匆地也跟著出去了。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寧夏問了問仍一旁呆坐著的方健。
  “醫生說你是低血糖,這兩天補充了營養液倒沒事了,但可能還要觀察幾天!林偉沒有時間,我陪你啊!你想吃什麽,盡管告訴我……”
  寧夏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她這兩天的神經已經繃得太緊了。在方健絮絮叨叨的話語中進入了深睡之中。
  兩天之後,林偉把寧夏接了回去,方健依然尾隨著來到了寧夏的家中。
  “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打我的電話!拜托了,方健!”林偉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沒等寧夏坐穩,就匆忙地離開了。
  “怎麽回事嘛?有那麽忙嗎?”方健一直不願意林偉離寧夏太近,但見林偉如此匆忙,又埋怨起來。
  “方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這兩天真是謝謝你了!”寧夏感激地對方健道。
  “是嗎!那好!我也應該回去洗個澡了!”方健見寧夏的神色恢複了,也就離開了。
  隨便收拾了之後,便是晚上十點多了,寧夏洗了個澡,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但躺在床上之後,寧夏深藏在心底的悲痛卻毫無掩飾地宣泄了出來,她一把蒙住被子,在被子下放聲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寧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入睡不久,一陣極度的心煩意亂又使她驚醒過來。
  寧夏睜著紅腫的雙眼,怎麽也無法入睡,隻有勉強自己不再去想身邊的遭遇,強迫自己閉上雙眼,但卻無法抑製眼眶裏盈滿的淚水,任它流下臉頰,把枕頭浸濕。
  窗外樹影婆娑,一陣陣微風吹過,撩起了臥室裏的窗簾。窗簾的影子投射在床頭的梳妝台前,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在對麵牆壁上以一種奇怪的狀態舞動著。
  寧夏坐起身來,呆呆地望著那道看似古怪的窗簾影子,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忽然從她的毛孔中滲出,那股久違了的寒氣又從四麵八方朝寧夏圍攏過來。
  寧夏靜靜地看著從口鼻處呼出的白色寒氣,與以往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底似乎對於那久違了的恐懼感已經減淡。
  寧夏眼光望向床對麵的梳妝台的鏡子,裏麵出現的是一張在黑暗中顯得極為慘白的臉蛋。已經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寧夏苦笑起來,鏡子裏的寧夏看上去孱弱而神情冷漠。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表情會如此怪異。
  忽然,寧夏在鏡子裏看到了那極不可思議的一幕——
  鏡子裏的寧夏忽然從床上起來了,並毫無表情地穿過梳妝台,打開房門,離開了房間。
  寧夏驚懼地看著鏡中的影像,深深吸一口氣,那鏡子就像是一個電視機屏幕,影射出另一個寧夏的身影!
  寧夏久久沒有說話,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看到的剛才那一幕難道是自己的幻覺?她一直坐在床上一動也沒動過,可為何鏡中的那個“寧夏”會忽然起身離開?那個“寧夏”真是自己嗎?
  所有的疑問和驚恐又開始重重地擠壓著寧夏那脆弱的心髒,難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寧夏望了望臥室的門,是關著的,但一看鏡子裏反射出來的景象,卻是打開的,而且,透過鏡子,寧夏隱約可以看見鏡子裏的那個“寧夏”的身影出現在了書房的一角。
  “她在幹什麽?”寧夏眼睛都不敢閉,直盯著鏡子裏的那個“寧夏”的舉動。
  由於鏡子的視角有限,寧夏所看到的那個“寧夏”在書房時隱時現,似乎在書架周圍找尋著什麽!
  不一會兒,那個“寧夏”終於從書房出來了,並小心地帶上房門,回到了臥室,並依然麵無任何表情地回到了床上。
  而寧夏在鏡子中看到了這一切,仿佛從電視機裏看到的景象一樣真實。當看到那個“寧夏”爬到自己身邊時,那股巨大的恐怖使她全身戰栗不已,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邊,但什麽也沒有發生,隻是鏡子裏的景象在那個“寧夏”睡到了她身邊,並似乎與真正的她重合而後就消失了。
  而寧夏則在“寧夏”睡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刹那,一種古怪而又熟悉的恐懼感覺忽然迎麵而來,一陣冷汗使她驚醒過來,她猛一睜開眼睛,原來是場夢!
  寧夏坐起身來,看著床前那沒有任何古怪的鏡子,伸手摸了摸額頭,上麵已經布滿了汗水。剛才的這個夢太真實了,就像真的一樣!
  看看窗外,已經拂曉了,透過窗簾的灰藍色的天空正漸漸地變亮,窗外樹上的小鳥也開始嘰嘰喳喳地叫喚著,樓下也已經聽到了看門人掃地的聲音,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由於好幾天沒有整理房間,整個居室裏的髒亂已經超過寧夏的容忍限度,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起身,脫下被汗水浸透的睡衣,換上一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梳洗了一番,開始打掃衛生。其實,她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做做,不再去回想那讓人身心撕裂的痛楚。
  當她打掃到書房的時候,清晨那怪異的夢境頓時浮現在她眼前,夢境中的那個“寧夏”半夜出現在書房裏幹什麽?夢境中的情形不過是一種虛幻,但寧夏卻不由自主地朝書房走去!
  她打量了一下書房,靠窗的一邊擺放著一張父母生前使用過的書桌,書桌前有張高大的轉椅,平時父親就喜歡坐在窗口的位置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而朝右邊,一排整齊的書櫃高至天花板,幾乎占據了整整一麵牆。而朝門的角落,則放著一張仿明的案幾,上麵放著一些父親的書畫作品和筆墨紙硯。
  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書桌上除了一盞台燈之外,還有一張寧康去上海之前的全家合影,那是六年前全家到大理時在洱海邊的合照。照片上的父母親看上去都很健康,寧康則還是一個大小夥,寧夏那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浮現著一種少女獨有的魅力。一股歡樂的氣息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寧夏撫摸著照片上的玻璃,眼淚又不知不覺流了下來,現在,這張照片上的人隻有她一人存在這世間了,那昨日都仿佛還在身邊的親人一個個消散在塵世,唯一留下的,隻有無盡地懷念。世上最大的傷痛莫過於此。
  寧夏看著從像框玻璃反射出來的自己現在的模樣,比起六年前,是那樣的消瘦和憔悴,眼神中還充滿了深深的憂鬱,照片上那個青春洋溢的少女已經不見了。
  忽然,寧夏看著自己這張十七歲照片的時候,腦海中忽然閃現除另外一張麵孔來!
  流芳!
  寧夏驚詫地想了起來,正是流芳!流芳少女時代的樣子,不正是眼前這個女孩天真無邪的麵容嗎?
  難怪寧夏再第一次看道流芳的照片時,感覺到非常熟悉,原來她們倆竟長得如此相像!
  想到流芳的慘死,寧夏又是一陣悲痛,不知為什麽,她對那個女人,心裏總是有種難以割舍的情緒。
  寧夏放下照片,坐在轉椅上低聲哭泣起來,手中的抹布也隨之跌落在地上。
  寧夏彎下腰,準備去撿地上跌落的抹布,眼角卻閃過一樣東西。
  那是書櫃底部靠近最裏麵的一排櫃子。平時這些櫃子都是放置著一些基本上用不到的書籍,其中還包括了寧夏兩兄妹各個時期的課本書籍和一些過時的刊物,根本不會上鎖的。可寧夏卻在彎腰撿抹布的時候,瞥見了最裏麵的一個櫃子靠近地麵的地方,卻上了一把鎖!
  那把鎖隱藏在書桌的後麵,平時站立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若不是彎腰,頭部接近地麵了,寧夏恐怕這一輩子都看不到書櫃角落裏的那把鎖。
  書櫃的門是推拉式的,她伸手過去夠了夠,勉強可以把手臂伸進去,拉了拉,但絲毫不動。寧夏有些奇怪了,父母生前從來不會在書櫃上上鎖,自己也沒有任何印象,難道是寧康?
  寧夏又使勁拉了拉,但書櫃的門依然打不開。她想了想,索性用力推開旁邊的書桌,找來一把起子,開始下鎖上的螺絲。
  那鎖是那種極為普通的暗鎖,寧夏幾下就把螺絲下了,櫃門很快就打開了。
  原以為櫃子裏藏著寧康偷走的那些東西,可寧夏找了找,隻在一大堆的舊書籍裏找到一個大紙盒。
  寧夏打開大紙盒,裏麵有個塑料袋,塑料袋裏露出一截紅色的布料。寧夏把布料從塑料袋裏取出,發現這是一條大紅色的裙子,式樣是那種簡單的連衣裙,款式和質地都比較上乘。寧夏看著這條連衣裙,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難道是簡娜的?
  寧夏把連衣裙放回塑料袋中,又在塑料袋的底下發現了一個小巧的紅色絨布首飾盒。
  寧夏打開了首飾盒,當她的眼光一接觸到裏麵那樣東西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裏麵赫然躺著的,是一隻製作得非常精致華麗的金屬蝴蝶,而這蝴蝶,除了金屬的質地之外,其餘的,大小、色彩、紋路,都與寧夏前些天在林偉那東北焚燒了的古屋中找到的皮質蝴蝶一模一樣!甚至,連蝴蝶頭部的那雙眼睛,也是同樣的充滿了一股詭異的靈動!
  寧夏猛然心悸,手一抖,金屬蝴蝶跌落在地上,背麵露出一截金屬鏈子。寧夏顫抖著把蝴蝶撿了起來,發現這個金屬蝴蝶,實際上是一個非常精致的手鏈。不知怎麽,寧夏忽然有一股非常想把手鏈戴在手腕間的強烈欲望。
  閃爍著金色光芒的蝴蝶手鏈被戴在寧夏那雪白的腕間時,一道陽光不偏不倚地照了進來,恰照射在那閃爍著古怪光芒的蝴蝶上。蝴蝶上的古樸花紋是由一些些小小的透明彩色顆粒組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一陣陣耀眼異常的光芒。
  “玉石?”寧夏看這些圓潤的小顆粒,心中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馬上跑進臥室,找到那天在古屋裏找到的那個皮質蝴蝶,果然,這兩者之間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真的是上乘的和田玉啊!”方健被寧夏急匆匆的電話叫了過來,翻看了半天之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兩隻蝴蝶之間,會有什麽巧合嗎?”寧夏看著桌上的這兩樣東西,滿懷心事。
  “不好說!”
  方健從背包中拿出幾張打印紙,遞給寧夏:“這個就是我能夠找到的資料了!你先看看!曾經使用過鳳壓龍圖案的女人,曆史上最有名的隻有一位,就是清末代的慈禧太後,而明代的天鳳公主也曾用過類似的圖案,但是因為她本人並無任何名氣,也就被曆史學家忽略了!”
  “天鳳公主?”寧夏接過資料。
  “是啊!據說她是朱元璋最喜愛的女兒……”方健摸著後腦勺在沙發上坐下。
  明代洪武八年出生,歿於永樂五年,終年三十二歲。洪武二十八年下嫁都察院副都禦史衛權為妻……
  寧夏翻看著資料,忽然失聲驚叫了起來:“天哪!她的丈夫居然就是那個衛權!”
  方健被嚇了一跳:“什麽……什麽叫居然?你知道衛權這個人?他本人並沒有多大的名氣……”
  “就是那本《古鏡幽譚》裏的那個強娶民女的衛權!餘教授的那本古書!”寧夏解釋。
  方健皺眉:“可惜現在那本書不見了!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啊?”他對寧夏的驚詫感到不解。
  寧夏:“但是《古鏡幽譚》裏從來就沒有提到過天鳳公主這個人,隻有……隻有……”她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之極。
  “怎麽了?”
  “我記得,古書裏除了那幾個失蹤了的女孩意外,還有一個女人出現在書中……”
  方健忙追問:“哪一個?哪一個?真是,我居然都沒有看過那本書!”
  寧夏回過頭來,眼神閃爍:“就是那個渾身穿著白衣幽靈一樣的女人!”
  方健:“寧夏!寧夏!你把書中的內容好好想一想,全部告訴我!”
  寧夏看他一眼,開始把記憶中《古鏡幽譚》的內容說了出來,並且增加了蘇雲日記中那些並不明確的內容。
  方健愣了好一陣,翻開資料:“難怪你看,這個天鳳公主是與她丈夫衛權一同下葬的!難道真的是兩人同歸於盡的?”
  寧夏:“真的很奇怪啊!為什麽公主明明住在家中,那個衛權居然公開納妾?”
  方健:“那也沒有什麽啊?古時候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寧夏搖頭:“但衛權的原配妻子是當朝公主啊!而且還是皇帝最喜愛的公主!就算公主應允,朱元璋恐怕也不可能那麽輕易答應吧?”
  方健忽然搖頭:“不對!這個天鳳公主並不是衛權的原配!”
  “什麽?”寧夏一把接過資料,上麵寫道:
  衛權,於洪武二十八年休妻,娶公主,洪武三十年離職,遠遷至雲南麗江府的通安州,後遷至黑鎮“麒麟閣”,永樂五年,與天鳳公主同葬於冷山……
  “冷山?”寧夏驚訝道:“古譚會所的後山!林家祖屋被燒的那座山?”
  方健奇怪:“你知道這個地方?我怎麽不知道?難道……”方健的眼神變得怪異,吃驚地看著寧夏,把欲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方健,喘著粗氣道:“難道……難道,林家祖屋就是天鳳夫婦埋葬的墓地?”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方健搖頭,極力想把這個可笑的想法驅出腦海。
  寧夏也同樣難以置信:“太怪異了!墓地居然被修建成房屋的樣子!”
  方健安慰寧夏:“這一切隻是我們的猜測!你不要胡思亂想,被嚇倒了!”
  寧夏:“不行!我得問問林偉!”說罷立刻拿出手機撥打了林偉的電話,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電話關機了。
  看著滿臉失望的寧夏,方健安慰道:“算了!我估計你問他也是白問,他一定不會說實話!”
  寧夏若有所思,低頭不語。
  方健的眼光被房間裏的那個大紙盒吸引住了:“那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是從書櫃裏找到的”寧夏把塑料袋裏的紅色連衣裙拿了出來。
  “不是你的嗎?”方健看著眼前這條漂亮的裙子,心中疑惑之極。
  “當然不是!”
  “會不會是你哥哥送給什麽人的?”
  “不知道!”寧夏搖頭。
  方健翻看著那個大紙盒,裏麵除了那健被塑料袋包著的連衣裙和那個裝著蝴蝶手鏈的連衣裙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
  “要不,到書櫃裏再找找?”方健滿臉疑惑建議道。
  “我沒力氣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寧夏有氣無力地指著書櫃角落說道。
  方健二話沒說,立刻爬到地上,開始翻看那櫃子裏的東西。
  寧夏斜斜地靠在沙發上,眼前飛舞著那隻怪異美麗的蝴蝶,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等寧夏一醒來,發現方健正愣愣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發呆。
  “咦!我都睡了這麽長時間了?”寧夏一看時間,居然已經下午六點了。
  方健轉過臉來,神情極為古怪地看著寧夏,仿佛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找到什麽了嗎?”寧夏發現茶幾上有幾張單據,拿過來說道,“你又怎麽了,表情像見鬼了!”
  方健一聽此話,臉上肌肉忽然跳了起來,就好像是真的被寧夏說中了一樣。
  寧夏感到奇怪,也不再問了,翻看著被方健從書櫃裏找出來的一疊票據,她估計方健的表情源於手中的這些東西。
  首先竄入眼簾的是一疊火車票,加起來大約有五十幾張。寧夏一看詳細內容,都是往返於黑鎮和本市之間的火車票。
  “奇怪!怎麽會有這麽多到黑鎮的車票?”寧夏低聲說了一句,一看上麵的發車時間,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這都是幾年以內的車票!”方健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家中,除了你和你哥哥之外,不可能再有別人在這半年之內往返於黑鎮的!但你哥哥是在上個月才從上海回到本市的!”
  “你什麽意思?”寧夏也感到非常吃驚。
  “你不知道嗎?”方健的臉色難看起來。
  寧夏驚異地看著方健,不知他為何發怒。
  “你一直在撒謊!”方健高聲叫了起來,“看看這上麵的時間,你早在幾年前就去過黑鎮了!你還說是上個月第一次去的黑鎮!”
  寧夏委屈地看著方健,不知怎麽回事,也沒有說話,隻是在不停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還有!你看!這是餘教授去黑鎮的日子!你怎麽也在同一天去了黑鎮?難道是巧合嗎?”方健從車票中翻出一張車票,丟在寧夏眼前。
  寧夏看了看上麵的時間,正是陳瑛去世後的那幾天,她一直在家中靜養,根本沒有去任何地方。
  “這些車票不是我的!”寧夏對方健大叫起來。
  “是嗎?這些車票你可以不承認,那麽這兩張呢?”方健一把奪過車票,從最後扯出兩張航空機票,遞給寧夏,“這機票上的名字,你可不要告訴我是別人的!”
  寧夏哆哆嗦嗦,極為疑惑地接過那兩張航空機票,一看時間,是二十幾天前的往返於上海和本市之間的往返機票,時間都是在午夜之後的紅眼航班,而名字欄處打印的正是“寧夏”!
  “不可能!不可能!”寧夏不可思議地看著機票,不住地搖頭,“我根本沒有去過上海!我沒有去過!而且這上麵的日期,我想起來了,那兩天我發燒,一直躺再家裏,哪裏也沒去!”
  方健近似同情地看著寧夏,好半天沒有說話。
  寧夏瘋也似的把所有的票據鋪在地上,一張張看著,不住搖頭,眼神中充滿恐慌,這件事情,比起之前的那些古怪事情,更讓她覺得驚懼萬分!
  “那麽!這條裙子和這個手鐲……”方健沒有接著說下去。寧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掙紅了臉頰,大聲申辯道:“那不是我的東西!”
  方健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忽然歎一口氣,柔聲對滿臉無辜的寧夏說道:“要不然!我明天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寧夏一想起幾年前那個地獄般的地方,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寧夏!你這個樣子,病情好不了的!”方健翻開一本病曆本,“你應該繼續去做檢查,你才能得知你這幾年所作的這一切啊!包括你的噩夢!”
  “滾!”寧夏憤怒地一把奪過方健手中那本印有“精神病院”字樣的病曆本,渾身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力氣,猛力把方健推出了房門,“砰”地一聲,把不知所措的方健關在了大門外。
  “寧夏!開門啊!開門啊!我也是擔心你啊!”門外傳來方健焦急的聲音,寧夏卻軟軟地癱坐在地上。
  方健終於走了,寧夏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四周也漸漸進入沉寂。一片黑暗籠罩著沒有開燈的房間,透過窗外的微弱光線,地板上那個玉石蝴蝶正在黑暗中閃爍著一道道詭異的光芒。
  寧夏抹幹臉上的淚水,把那隻蝴蝶纂在手心裏,任由蝴蝶那凸起的棱角刺痛著手心,直達心底最深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些票據,難道真是自己的?越來越多的疑問和恐懼向許多巨大的石塊,直壓下來,簡直要把她壓得體無完膚。
  “嘀零零……”一陣激烈的電話聲響了起來,寧夏睜開眼睛,已經天亮了,難道她就在地板上呆坐了一夜?
  “喂?”
  電話裏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我馬上來!”寧夏整理了一下思緒,顧不上渾身的酸痛,梳洗了一番,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出門了。
  “不好意思啊!這麽早就把你叫過來!”說話的是吳林山,此刻,寧夏整麵無表情地坐在吳林山的辦公室裏。
  吳林山似乎也察覺出寧夏的不對勁,但一想到停屍房裏的寧康,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寧夏!你看看,你認不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吳林山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寧夏。
  照片的像素很低,有點模糊,但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一個車場亂亂的場景,車場中停放了十幾輛規格不同的家用車。在吳林山手指示意下,靠近最裏麵的一輛黑色轎車旁,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和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說話。
  “這個男的,有點麵熟……”寧夏一時想不起來。
  “男的就是開車撞死陳瑛的張彥方,你前幾天應該見過他的!”吳林山提醒了她。
  “哦!”
  “你看看那個女人,是否認識?”
  寧夏又看了看照片上的那個女人,那女人身穿一件大紅色的外套和短裙,看上去比較有氣質,年紀大約在三十幾歲。但寧夏卻從來沒有見過她,她隨吳林山搖了搖頭。
  “你在看看這幾張照片!這些是那天租車行老板的兒子用他爸爸的手機拍下的,可能有些模糊。據車行老板的兒子說,他有點印象,那天張彥方租車後與這個女人在車場裏說了好一陣話!”吳林山又拿出幾張照片。
  幾張照片都是亂亂的,隻在角落裏出現了張彥方和那個女人,女人的臉頰時而正麵,時而側麵,有時還不太清楚。
  “我真的沒有見過她!”寧夏有些奇怪,“你們可以找這個張彥方來詢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吳林山臉上閃過一道複雜的表情:“張彥方在上個星期淹死在了冷湖裏!”
  “什麽?”寧夏忽地又閃現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所以!這張照片上的這個女人非常關鍵!她很有可能就是與撞死陳瑛的事件有關,那也就與你的那個方奩有關!而且,張彥方的溺水也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請你再確認一下!”吳林山不容置疑地把所有照片推在寧夏的眼前。
  寧夏不好推辭,隻得在吳林山犀利的眼神下,再度仔細地觀察起那個女人來。
  隔了一會兒,寧夏抬起頭來,對吳林上搖了搖頭,吳林山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
  “這樣吧!我要小李做了處理,把這張放大的照片給你帶回去,好好想想之後,給我電話!”吳林山把其中一張特意放大了的女人的臉的照片遞給了寧夏。
  寧夏接過照片,放進了背包,準備離開,臨了她忽然轉過身來輕聲問了一句:“吳警官!”
  “什麽?”吳林山抬起頭來。
  “方健他……”寧夏有些猶豫,“他有沒有向你說起過什麽?”
  “什麽?他沒有說過什麽呀?”吳林山笑了笑,“怎麽了,他惹你生氣了?”
  寧夏忙解釋道:“沒有!沒有!”
  “年輕人!唉!鬥完嘴就沒事了!不要放在心上!”吳林山想不過是兩個年輕人相互鬧別扭,也就笑笑。
  寧夏看他的樣子,似乎方健並沒有把昨天的事情告訴他,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晚上,寧夏打開電腦,桌麵上暫時留著的那個流芳的文件夾還在。寧夏想了想,點開了文件夾,一張張翻看起長相與自己極為相似的流芳照片。
  所有的照片找過之後,寧夏都沒有發現與蝴蝶相關的圖案,寧夏有些氣餒,照片輪回閃現著,最後在流芳與“古鏡幽譚”的劇組人員的合照前停了下來。
  當寧夏的眼光掃到流芳左邊那個陽光燦爛的女孩時,忽然愣了一愣,這個女孩看上去怎麽如此眼熟?那個女孩穿著一套丫鬟的戲服,臉上卻已經卸妝,一頭烏黑的長發垂在亮麗的臉頰兩邊,一股清新的感覺流露而出,年紀決不超過二十歲。這個女孩與一旁神情憂鬱的流芳儼然是兩個鮮明的對照。
  忽然,寧夏的心髒“撲通撲通”地猛烈跳動起來。她立刻打開背包,把上午吳林山給她的那張照片拿了出來。
  照片上的女人已經三十幾歲,裝扮也是時下的流行裝扮,盡管她臉上的妝比較濃烈,但寧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她就是流芳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小女孩!
  再一看照片的時間,1990年!由此看來,十幾年後照片上那個小女孩也成了中年女人了!
  寧夏立刻上網,找到這個網站,重新打開那天那些照片,在一張分辨率極小的合照照片上方,寧夏看到了一行合照人的名稱:
  “第一排中,流芳;……
  第一排左三,導演陳燦雨;……
  第一排右二,新人林倩……”
  從合照的位置數過來,那個右二,便是照片上這個叫“林倩”的女人!
  寧夏立刻撥打了吳林山的電話,並把此事告知了他。
  “好的!我現在就把照片發到你的郵箱,嗯!”寧夏終於鬆了一口氣,把那些照片統統下載下來,發給了吳林山。
  過了兩天,寧夏又接到吳林山的電話,來到了市公安局。
  吳林山一見寧夏,立刻發話了:“你是否真的不認識那個林倩?”
  “我真的不認識她啊!隻是在一個網頁上看到她以前的照片,才知道的!你們查到了嗎,她到底是什麽人?”寧夏也非常想知道這個林倩的來曆。
  吳林山眉頭皺了起來,他低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看了看寧夏,聲音平和之極:“你不認識林倩我倒相信,但是你卻認識另外一個人!”
  “誰?”
  “古潭會所的總經理!”
  “林偉?”寧夏的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她神色忽然驚詫起來,“林倩?林偉?”
  吳林山眉毛又挑了挑:“你應該從他們的名字上知道答案了吧!林倩就是林偉的親姐姐!”
  寧夏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到這個林倩會是林偉的親姐姐:“我怎麽從來沒聽林偉說起過他有個姐姐?”
  “這個!可能是他的難言之隱吧!”
  “為什麽?”
  “我們的資料顯示,林倩在十幾年前因為拍攝一部戲曲電影被驚嚇,導致精神失常,從此就住進了西安一家精神病院中,一住就是五六年,直到前幾年,才痊愈出院。林倩出院後,回到本市,利用家族的一些資本和關係,創辦了近年來本市最昂貴的私人會所—古潭會所!”
  寧夏一聽見“精神病院”的字眼,臉上忽然不自在起來。
  “這段曆史!我想他們家裏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在人前提起。有誰會相信,資產雄厚的古潭會所的創辦人,居然曾經是個精神病患者呢?這些資料,都是屬於內部資料,一般人根本得不到!所以,林偉不向你提起他姐姐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但是!林倩為什麽會想要撞死我呢?”寧夏忽然想到了一個最難解的問題。
  “說到這裏,我還要告訴你的是,張彥方曾經也在古潭會所裏幹過侍應生,所以,他在前些天回答我們的那些口供,很可能並不是真實的!他根本就可能已經受雇於林倩,直接把刹車弄壞,想把你撞死!卻怎料陳瑛成了你的替身!”吳林山翻開厚厚的一疊資料,邊看邊說。
  “可為什麽呢?”寧夏還是不解。
  吳林山合上資料,看了看滿臉疑惑的寧夏道:“我看!這個問題,她自己最清楚!”
  “那你們為什麽不直接抓她回來問話?”寧夏急道。
  “寧夏!我們抓人,是要有充分證據的!而且,能夠證明林倩想加害你的那個張彥方,也已經溺水身亡了!”吳林山此刻倒冷靜了下來。
  “還有!這個林倩會不會是殺害我哥哥的凶手?”寧夏又問了一句。
  吳林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我不知道!但是……”寧夏的思緒一片混亂,“我直覺上猜測,這個林倩想害死我,沒有得逞,就把哥哥……”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你能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林倩要加害你們兄妹嗎?還有,動機呢?”吳林山又問了一句。
  “這個……沒有!這不是你們警察應該去做的調查嗎?”寧夏對吳林山不冷不熱地口吻激怒了,聲音不覺提高了。
  “寧夏!你先冷靜!我知道你失去家人的心情……”
  吳林山似乎又要開始那套安慰人的慣用語句,卻被寧夏打斷了:“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說完,她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根本不再理會吳林山,迅速離開了辦公室。
  回到家中,寧夏立刻撥打了林偉的電話,怎料林偉的電話中傳來“不在服務區”的聲音,她極度懊惱地把電話壓上,開始細細地回想之前那一連串的事情。
  從蘇雲日記裏記載的紅衣女人開始,這個林倩就已經進入了寧夏的生活,但是為什麽她要加害寧夏呢,難道是為了那個方奩,還是蘇雲的日記?
  蘇雲的日記中到底有什麽呢?她為什麽要自殺?她的情人是誰?
  寧康一定也是看到了日記中的一些東西才失蹤的,他又是為了何目的呢?他的被害,是誰人所為,林倩嗎?
  那個方奩現在到底在何處?
  林家祖屋被誰所燒毀?
  祖屋裏的那隻蝴蝶究竟是怎麽回事?
  書櫃裏的東西到底是誰的?
  ……
  一連串的疑問使寧夏的頭腦一片混亂,一陣脹痛使她不得不閉上眼睛。忽然,一陣“嘀零零”的短信聲音在寧夏的背包裏響起。
  寧夏打開手機,發信人居然是林偉,上麵寫著:“今晚午夜,來祖屋廢墟,有事相告!”
  寧夏立刻撥了過去,可是林偉的電話依然不在服務區,她有些困惑了,想了想,又撥打了方健的電話,可方健的電話居然關機了。
  寧夏看看時間,離相約的午夜還有兩個多小時,她想到要撥打吳林山的電話,但一想到白天他的那種冷漠的態度,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寧夏隨便梳洗了一番,發了條短信告知方健,就出門了。

  第十四章 危 機(修改)

  要去林家祖屋的那個地方還真要有些膽量,寧夏一坐上出租車,說了地名之後,便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色。出租車司機從反光鏡中打量著這個全身白衣的美麗女子,又聽她說要去荒山野嶺那麽一個鬼地方,好些時候都是戰戰兢兢地看著反光鏡,想要說什麽,但卻怯怯地把話咽了下去。
  出租車司機沿著山路一直開到小路的盡頭,看著外麵黑漆漆的樹林,臉色都嚇得白了,直到寧夏已經進入了那條黑沉沉的樹林,他還心有餘悸地反複觀看手中的錢幣,生怕會變成一張冥幣。
  寧夏手持一把手電,沿著以前的那條小路向林家被大火焚燒的祖屋走去……
  方健很晚才回到家裏,這兩天單位一直在加班。等他梳洗完畢之後,才發現手機有沒電了,接上電源之後,才看到了寧夏在兩個多小時前發出的短信。
  “什麽?”方健一看,臉色立刻變了,他馬上撥打了寧夏的電話,卻不在服務區裏,他立刻穿上外衣,衝出了家門。
  前往林家祖屋的路上,方健一直在撥打吳林山的電話,卻被小李接過電話,說吳林山正與幾個組長召開緊急會議,此刻無法接電話。
  方健懊惱自己的手機為何總在關鍵時刻沒有電,加大馬力,微型車立刻飛馳在了深夜的路上……
  寧夏戰戰兢兢地鼓足勇氣,踩著地麵上嘎吱嘎吱作響的枯枝,慢慢地朝林家祖屋方向走去。周圍的樹木在黑夜的暈染之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怕,從樹林間不時發出各種各樣古怪的聲音,並不比白天更清靜,仿佛在每個黑暗的角落裏都躲藏著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寧夏壓抑著隨時從心底跳出來的恐懼感,硬著頭皮往前走去,費力地穿過那道灌木叢後,寧夏聞到了一股焦味,這麽多天過去了,那股味道仍然揮之不散。
  借著天空中明亮皎潔的月光,前麵那一大片斷垣殘壁像一堆堆黑色的煤堆,匍匐在那片空地上,四處散落著各種各樣被焚燒的木條,原來的三進大院此刻隻剩下幾堵圍牆和滿地的灰燼。一陣山風吹過,卷起的灰燼夾帶著濃烈的焦味直衝寧夏的鼻息。
  忽然,那一大堆的煤堆般的殘牆中,隱隱地閃現出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源。寧夏小心避開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慢慢朝白色光源走去。並輕聲喚了一句:“林偉!是你嗎?”……
  方健即將把微型車開上山路的時候,忽然發動機一陣猛烈巨響,頃刻就熄火了,他一跳下車,大力朝微型車踢去,並不停咒罵著:“該死的,怎麽在這個時候熄火了!”
  此時已經是進入了山路了,最近的村子用眼睛看去大約都有十幾裏路,周圍寂靜一片,根本沒有任何人或車經過,方健此刻的處境,可以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來形容了。
  掏出電話,方健撥了幾下,卻發現在這裏居然沒有信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惱之極。他抬頭看了看山路,離林家祖屋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如果開車的話,大約都要四十分鍾左右,若步行,就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到了。
  但他一想到寧夏此刻孤身一人正在那上麵,並且麵對的是那個難以捉摸的林偉,他咬咬牙,從車裏找出一把手電,朝山上走去……
  “林偉!林偉!”寧夏找到了白色光源,那是一個白色的紙燈籠,正在一間破損了近半的房間地上發出詭異的光芒。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仿佛這個紙燈籠是自己長腿跑來的一樣。寧夏忽地想起《聊齋》中的那些情形,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
  “哢嚓!”忽然從房間僅存的半個屋頂上掉落下一片瓦片來,寧夏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抬頭看看,從斷開的屋頂上,可以看到外麵深邃的天空,一隻長著翅膀的小動物“撲嗤撲哧”地飛開了。
  寧夏心有餘悸地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打擾了別人了。她拍著心口轉過身來,忽然,眼前閃過一個黑色的人影,並在瞬間消失了!
  寧夏的心又提了起來,她失聲驚叫起來,但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就連剛才的那小鳥也不見了蹤影。
  “林偉!”寧夏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並大聲叫喚起來以壯膽,“林偉!是你嗎?”
  寧夏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白色燈籠,那燈籠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寧夏看,寧夏心中一陣發毛,索性提起了燈籠,慢慢朝外走去。
  忽然,從左側一幢還保持著二樓模樣的建築物裏傳來一聲悶響,似乎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
  寧夏提著燈籠,朝聲音的來源跑了過去。等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之後,聲音消失了,周圍又安靜了下來,隻有從山林吹來的山風在“呼呼”作響。
  “林偉!快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寧夏大聲叫了出來,聲音已經開始憤怒了。但過了一會兒,仍是沒有任何回答。
  “哎!……”一聲極度哀怨的歎息聲在寧夏身後響起,寧夏全身像是被冰水澆過一樣,寒意直滲入了毛孔。
  寧夏猛一轉身,一張極為古怪的臉頰出現在燈籠那白色的光源之中。
  “林偉?是你嗎?”寧夏看著眼前這個鬼魅一樣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林偉正冷冷地看著寧夏,一種令她極度戰栗的恐懼感衝林偉那雙陌生的眼神中射出,仿佛是一個獵人在捕捉到獵物之後眼睛發出的貪婪光芒。
  “你!”寧夏不自覺地朝後退去,“是林偉嗎?”但她很快被後麵的一堵圍牆擋住了,無法移動身體。
  “怎麽?你不認識我了?”林偉卻慢慢地逼了過來,令人感到古怪而又驚懼之極。
  “你要幹什麽?不要過來!”寧夏驚叫起來,身體企圖離開,但卻怎麽也抬不起腳步。
  林偉怔了一會兒,停住了腳步,眼神中那股陌生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往日看寧夏時的那股柔情慢慢浮現出來。
  “小夏!”林偉哀怨地輕聲喚了一句,眼光卻散漫在寧夏的身後,似乎焦距穿過了寧夏的身體,直到後麵。
  寧夏恐懼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後,隻有一堵焦黑的圍牆,什麽也沒有,她本能上感覺到眼前的這個林偉,與平日已經大不一樣了。
  “你想知道這裏發生過的一切嗎?”林偉忽然幽幽地道,眼神仍然散漫在四周。
  “你……要告訴我嗎?”寧夏邊說邊打量四周的環境,一有機會,她便要立刻逃開。
  “這個宅院,在五百多年前,是一位公主的宅院!哦!不!應該是墓室才對!”林偉四周環顧。
  “天鳳公主?”寧夏冷冷道。
  “你知道?”林偉驚詫於寧夏的冷靜。
  寧夏環視著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那麽說!天鳳公主和她的丈夫就是被埋葬在這裏的某一處了?”
  林偉點頭,繼而又搖頭:“據我們家族的族譜記載,的確曾經有明代永樂時期的一位皇族埋葬於此,而我們的上祖,就是這對夫婦的守靈人!”
  寧夏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偉,這個事實太令人意外了!
  林偉繼續道:“我們祖上,根據永樂帝的旨意,將天鳳公主生前所喜歡的任何東西,包括這間屋子,都以墓葬的形式進行處理,但是因為怕掘地三尺,大興土木修建陵園會引來邊陲地區對明王朝有抵抗情緒的民族的不滿。他們將屍骨隱藏在這間屋子的某個地方,上麵堂而皇之地修建了一座看上去像人居住的宅院。所以這裏就成為了一座曆史上最為奇特的墓室。”
  寧夏久久說不出話來。
  林偉忽然轉過頭來,表情複雜地看著寧夏:“但是幾個世紀以後,這間屋子的人沒有一個人發現過他們夫婦二人的屍骨!”
  寧夏吃驚不小,愣了好一會兒:“那麽,黑鎮上的“麒麟閣”也曾是這個天鳳公主的宅院了?”
  “對!……那就是他們夫婦二人暴斃的地方!”林偉的聲音不大,但在寧夏聽來,卻是萬分驚詫。
  寧夏搖搖頭,把這些難以置信的東西盡力揮散:“那麽你之前說的什麽鬧鬼,也是真的了?難道天鳳的幽靈出現在這裏過?那個白色燈籠,我撿到的那隻蝴蝶,還有……一樓那間被鐵鎖鎖住的房間,蘇雲在屋子裏看到的不可思議的東西……”
  林偉搖頭,眼神透出一股極深的悲哀,打斷了寧夏:“不!這裏根本沒有任何鬼怪和靈異!一切都是人為的!”
  “我不明白!”
  “是我姐姐,林倩!”林偉眼神遊離開來,“一切都是來自於她的幻覺!她從小便幻想自己是天鳳公主!你現在看到的一切,包括蘇雲看到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她那異於常人的幻覺!”
  寧夏猛地搖搖頭:“等一等!太亂了!太複雜了!我不明白!”
  林偉低頭想了想,說道:“我想,應該還是從三十幾年前說起吧!”
  寧夏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那是1975年,我的父母從新疆回到了這間祖屋裏,那時候我剛剛出生,而我姐姐林倩,也隻有五歲。父親帶著我們全家趕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兩個多月了。由於我爺爺一生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我從未蒙麵的叔叔,據說六十年代的在動亂中失蹤了,而能夠繼承這間祖屋的,就隻有我父親。
  我父親帶著我們全家住進了這間祖屋裏,辦理完爺爺的後事之後,父親從伺候爺爺的吳媽口中得知了爺爺臨終前的交代,那就是,必須要有林氏家族的成員守住這個祖屋,否則,就會遭到來自地獄的詛咒!
  雖然我的父親並不太相信這個林氏家族從祖上流傳下來的承諾,但是為了盡到最終點孝道,父親決定暫時留在此地居住半年。”林偉大眼角閃過一絲淚光。
  寧夏看到他的樣子,心中有股非常不祥的預感,但是她沒有打斷他。
  “我想,我父親這一生之中最為遺憾的,就是做出了這個決定!父親聯係好一切之後,就到離這裏不遠的鎮上去教書了,每個禮拜回來一次,吳媽也隨著離開了。因此,這個偌大的破爛祖屋裏,隻留下了我母親和年幼的我們。於是有一天,噩夢開始了!”林偉的眼中透出一股強烈的傷感。
  寧夏靜靜地望著他。
  “我那時隻有兩歲,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後來從村裏人的嘴裏斷斷續續地得知的!”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寧夏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我母親……我母親……在住進這個屋子後的兩個月不到的一天……她……她……”林偉的麵色蒼白,顯然在忍受者巨大的痛苦。
  “母親她……她居然無緣無故地吊死在了屋子裏的二樓橫梁上!”林偉一口氣說了出來,捂住麵頰痛苦起來。
  寧夏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有天鳳的鬼魂在作祟?
  “那後來呢?”寧夏幽幽道。
  林偉抽泣了一陣,緩過勁來:“父親幾乎要瘋掉,他瘋狂地找到當時村裏的人,一家家地詢問母親的死因,但是由於村子離這裏太過偏僻,根本沒有任何人得知這裏發生的情況!最後,父親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就是我姐姐林倩!”
  寧夏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立刻搖頭否定了。
  林偉:“當時我姐姐已經五歲多了,應該可以記得起那晚發生的事情!但是,無論我父親如何哄騙,她就是一句話也不說,隻用一雙怪異的眼神定定地望著父親一動不動!父親憤怒地幾乎要掄起手掌來,姐姐的口中居然跳出一大段古怪離奇的語言來,把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村裏的一些自願來幫忙的人都嚇壞了!”
  “她說了什麽?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說什麽讓那些成年人嚇壞?”寧夏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偉看著寧夏,似乎有些猶豫:“她……她居然對著滿屋子的大人們嗬斥了一句:‘大膽刁民!膽敢如此放肆!小心你們的腦袋!’”
  “什麽?”
  “我也很難想象,當時那些村民,包括父親的反應!但是,姐姐的確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說完之後,便雙眼一翻白,倒在了地上,等她醒過來之後,居然什麽也不知道了!”
  寧夏大口吐出胸口中的那些悶氣。
  “所以,後來,村裏人都認為姐姐被鬼上身了,全部都被嚇得遠遠地搬到了更遠的地方,如此一來,這裏就隻有這間屋子了!父親再也不敢提母親的死因,於是帶著我們倆,搬到了市裏,再也沒有回來過!”
  “……”寧夏無語。
  林偉繼續說下去:“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從那時開始,姐姐就出現了種種幻覺,她總是認為自己就是天鳳公主,而且還作出了異於常人的各種舉動。幸好她的病情時隱時發,父親向外界隱瞞了姐姐身上的一切。因此,在黑鎮‘麒麟閣’的事件發生之前,大家都認為姐姐是個正常的人!”
  “是不是拍攝那部《古鏡幽譚》時發生的慘案?”
  林偉點頭:“對!當時姐姐剛剛從戲曲學校出來後,就被導演選進了那個劇組。握大家都以為,這對於剛剛畢業的姐姐來說,是極其幸運的事情。但是,卻沒想到,導演居然選中“麒麟閣”來拍攝影片,更沒人想到,那裏居然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那樣的慘案……”
  “流芳猝死,男主角墜樓身亡,女配角精神失常,導演失蹤至今……”寧夏回憶著網站上的報道。
  “姐姐……就是那個幸運的女配角,她隻是被驚嚇得精神恍惚……後來姐姐從西安回來之後,已是十年後了。姐姐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四處聯係,通過父親學生的各種關係,一手創辦了這個古潭會所,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是極不容易的,這中間的艱辛,旁人是不得而知的……”林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寧夏望著林偉傷感的眼神,本想說點什麽,但卻無法開口。
  “到了去年,會所已經步入軌道,姐姐把經營權全部都交給了我,獨自住進了這間祖屋。當她住進這間祖屋後,因為早期在‘麒麟閣’的那次經曆,神智有時候會變得極為反常。她經常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化裝成十幾年前演過的一個戲曲角色。所以,蘇雲當時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就是姐姐在精神狀況不好的時候化裝的模樣。”
  “那個紅衣女人?”
  “是!而且,連我都沒想到,姐姐居然把蘇雲帶到了祖屋裏!”
  寧夏驚呼起來:“是啊!蘇雲在寫到進祖屋的時候,就什麽也想不起來了,還噴出一口鮮血來!她在裏麵究竟看到了什麽?天鳳的幽靈嗎?”
  林偉幽幽地道:“不!她看到的是具屍體!她看到了一個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
  “什麽人?”寧夏驚詫萬分。
  “那個人,本來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去。但是,姐姐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就把這個人,不,應該是這個人的骨骸鎖在了一樓的房間內。蘇雲進到祖屋後,看見了那具屍骨仍然和姐姐住在一起時,便大驚之下,失去了短暫的記憶!”
  “什麽人的骨骼?”
  林偉望著寧夏疑惑萬分的眼神,低下頭,歎一口氣:“原諒我,我不想說!”
  “可是……”寧夏看了看在頃刻之間就如此憔悴的李偉,也就咽下了後麵不滿的說辭。
  寧夏想想又道:“那麽那天森林武警發現的那具屍骨,就是蘇雲看到的?”
  “是!”
  寧夏一陣反胃,林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居然可以把一具十年前死人的屍骨保留至今,還成天朝夕相處?一想到那種驚駭莫名的恐怖情形,寧夏不難想到蘇雲當時的反應。
  “你一定覺得難以想象,我也是如此,但是姐姐的狀態時好時壞,我根本不能說服她放棄那樣恐怖的舉動!”
  “所以,我在得到蘇雲的日記之後,你們就想讓人撞死我?隻是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嗎?”寧夏冷冷地看著林偉。
  林偉眼中閃過一絲歉疚:“我根本不知道蘇雲的日記裏有些什麽,也不想要你受傷害,這一切,都是另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導致的!”
  “誰?”
  林偉近乎同情地看看寧夏,口中吐出了兩個像炸彈一樣的字眼:“寧康!”
  “砰”地一聲巨響來自寧夏的大腦,她頓時蒙住了,一時無法言語,隻呆呆地望著李偉。
  “蘇雲雖然沒有把在祖屋裏看到的情形接著寫在日記裏,但是她在回想起來之後,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你哥哥寧康。而寧康,居然拿著這件事情,以此來要挾我出讓會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想想,我們的會所有今天的發展,是非常來之不易的,若是被一個像寧康這樣的律師把姐姐與一具屍骨住在一起的事情宣揚出去,可想而知,那我們的會所即將遭受到的打擊,所以……”林偉沒有說下去。
  寧康,他怎麽與蘇雲聯係上的?來不及細想,寧夏被林偉後麵的話驚怒了,她近似瘋狂地大叫起來,“啪”地一記耳光甩在了林偉的臉上,頓時,五個指印立刻呈現出來。“所以你們就殺了他!還把他丟在井裏!”
  林偉似乎沒有感覺,抬起頭,眼神憂鬱看著寧夏:“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哥哥!原諒我!”
  寧夏冷笑一聲:“原諒?你以死謝罪我就原諒你!”
  “與他何幹?你要他死?”一聲極其怪異的聲音忽然從旁邊一處牆邊傳來。
  令寧夏極度戰栗的是,這個聲音又尖又細,居然是聲高音唱腔。
  唱腔回蕩在空曠的山林間,許多小鳥被驚嚇得“撲通撲通”四處亂飛。
  寧夏和林偉同時驚異地發現,牆角邊慢慢轉出來一個人影!
  “你就是那個寧夏?那個居然讓小偉魂不守舍的女人?”女人那血一樣鮮紅的嘴唇中吐出一句令寧夏渾身發抖的聲音。
  林倩!寧夏終於見到了這個古怪的紅衣女人!
  正如蘇雲在日記中描寫的一樣,女人頭上挽成了一個古怪的發髻,全身穿戴著一套隻有在戲曲表演時才穿的古代服飾,上身是一種縷金百鳥穿花大紅洋緞上衣,大紅的綢緞底色上用金線繡著五彩斑斕的花鳥圖案;外罩一件紅底紋錦銀鼠毛滾邊的背心;下身同樣也是一條紅色的百褶裙,裙上飛舞著許多金銀雙線繡著的蝴蝶;從腰間係著一條長長的洋紅色宮絛。
  她身上的裝扮,如果放在幾個世紀以前,可能會是一套極為華麗的裝束。但是此時此地,林倩的樣子,仿佛是幾個世紀的墓室中複活的屍體一樣,渾身散發處一股陳舊的腐爛氣息。尤其是她的那股神情,卻像是個已經有幾百歲的老僵屍,寒冷而令人驚懼!
  寧夏渾身開始戰栗,分不清是寒冷還是害怕!
  這個女人如此怪異莫名的裝扮使寧夏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那副掛在黑鎮冥器鋪裏的畫像上的女人,與眼前的林倩,有著詭異的神似!
  “姐姐!你……”林偉對林倩的到來似乎有些驚慌。
  “你是小偉嗎?”林倩柔聲對林偉道,“剛才你那樣對我,你還是我疼愛的那個小偉嗎?”聲音雖然柔美,但寧夏聽來,卻是萬分地恐怖刺耳。
  林偉皺眉道:“我剛才把你敲暈,隻是不想讓你傷害小夏!”
  寧夏看了看林偉,剛才聽到的那聲悶響,原來是林倩倒地的聲音。
  “哈哈哈!……”林倩忽然轉向寧夏,一雙陰鬱無比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寧夏,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下肚,手裏忽然多了一柄閃爍著光芒的鋒利匕首。
  “姐姐!不要!你不要傷害她!”林偉忽然一把攔在寧夏身前。
  “讓開!”林倩冷冷道。
  “不!”林偉一再堅持,並和寧夏慢慢朝後退去。
  “讓開!”林倩忽然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
  “不要!求你了!”林偉幾乎絕望地望著眼前這個唯一的親人,又看了看身後那個像小鳥一樣無助的寧夏,兩個人在他的心目中一樣的重要,他不願意其中任何一人受到傷害。
  “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哥?”寧夏既驚又怒。
  “哼!小偉!你是不是為了這個臭丫頭不要姐姐了?”林倩慢慢靠近,眼睛呈現出一道冰冷之極的目光,手中的匕首閃爍出詭異的光芒。
  “姐!你聽我說,慢慢把刀放下,這一切我會處理的……”林偉忽然放開身後的寧夏,慢慢朝林倩迎了上去。
  “不要!她有刀!”寧夏伸手欲拉住林偉,卻被林偉重重地推了一把,往後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你想放了這臭丫頭!”林倩忽然發現了林偉的意圖,猛然朝林偉身後撲來。
  “不要!!!”
  “啊~~”
  “林偉!”寧夏驚懼一呼,她隻聽見一聲銳器刺入肉體的聲音,接著,一股熱熱的血腥味的液體噴在了她的臉上,她便頭“轟”地一聲,失去了知覺……
  方健正氣喘籲籲地往山頂上跑,忽然聽到一聲極度淒厲的慘叫聲,怔了一怔,立刻撒開腿,向祖屋方向跑去。
  來到祖屋那座地獄般的地方,方健大聲呼喊寧夏的名字,但周圍靜靜的,什麽也沒有,隻有一片濃濃的黑暗。
  忽然,方健聽到了一聲微弱的聲音,似乎是從一間房間的地上發出的。他忙舉著手電,朝聲音的方向找去。
  地上果然有堆東西在緩緩蠕動,方健靠近去,把手電一照,忽然失聲驚叫起來:“林偉!”
  林偉此刻全身趴在地上,腰部被一大灘鮮血染紅,什麽尖銳的東西還在他腰部上隨著他的爬行而緩緩移動,地上被他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隻讓方健極度疑惑的是,林偉似乎已經流血不止,進入了半昏迷狀態,但還仍然執著地朝會所方向移動,不斷流出的鮮血將地上拖出一條約幾米長觸目驚心的血痕。
  “林偉……你……你……”方健看著那血人似的林偉,立刻脫下外衣,堵住從林偉腰部源源流出的鮮血。
  “快!……小夏!……”林偉看見了方健,用手指了指會所方向,氣力似乎用盡了,陡然全身一軟,癱在地上。
  “林偉!林偉!”方健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他發現林偉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冷,手中的那個血洞也堵不住了,一摸鼻息,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
  方健驚懼地跌坐在一旁,望著身體漸漸僵硬的林偉,猛然想起林偉臨死前說過的話。
  “寧夏!寧夏!”方健立刻站起身來,朝著會所的方向奔去。
  當警方接到方健的電話包圍了整個古潭會所之後,林偉已經失血過多當場死亡了。
  “混賬!你為什麽不在電話裏說清楚!”吳林山對狼狽不堪的方健大為惱火。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方健幾乎都要哭了,剛才警察把整個會所翻了個遍,但都沒找到寧夏的蹤影。
  “看情形,難道是寧夏把林偉殺死了?”吳林山盯著證物袋中滿是血跡的匕首道。
  “不可能!”方健跳了起來,“林偉臨死前還擔心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呢!”
  吳林山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恍恍惚惚,一片黑沉沉的屋頂……這是哪裏?
  寧夏睜開眼睛,發現視線中出現了一片黑灰的瓦片,瓦片下有道橫梁。視線再轉過去,這是一間極為陳舊的屋子,房間裏光線黯淡,不遠處的一張破爛的桌上,點著一隻蠟燭。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地捆綁著,躺在冰涼的地上。
  寧夏試圖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根本不能動彈。
  “你醒了?”旁邊傳來一聲又尖又細的嗓音,林倩那張鬼魅般的臉出現在一旁。
  “林偉!林偉怎樣了?”寧夏忽然想起暈倒前的情形來,那從林偉身上噴射而出的鮮血,仿佛還存有熱度地灑在她的臉上。
  林倩狠狠地望著寧夏:“你!你這個臭丫頭!終於把小偉害死了!”
  “什麽?”寧夏心中一陣痙攣,痛楚頓時蔓延了全身,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你這個妖女!我第一天見到你,就知道你會帶來噩運!你這妖女!,妖女!”林倩憤憤地看著寧夏。
  “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不是你弟弟嗎?”寧夏淚流滿麵對著林倩大叫道。
  “你閉嘴!明明是你害死小偉的!”林倩的臉色變得鐵青,眼神漸漸混亂,滿臉通紅,歇斯底裏起來。
  寧夏被她的樣子嚇得怔住了,林偉曾說過,林倩一旦精神失常,什麽怪異的事都敢做。她覺得此時不能再繼續這樣激怒她,便不再開口說話,隻低聲地不住哭泣。
  “你這個妖女!你這個妖女!”林倩在房間來回不停地走動著,口裏一邊嘟噥著,眼神極度混亂地四處張望。
  寧夏幹脆低下頭,不再看她,心中卻充滿了極度的驚慌和恐懼。
  果然,林倩沒有了外來的刺激,漸漸地情緒平息下來,忽然在寧夏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不住地喘著粗氣,跟著居然閉上了雙眼,發出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寧夏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倩這種反常的入睡情形,忙背著手奮力地坐了起來,四處打量,尋找逃跑的機會。
  房間是那種舊式的磚瓦房,擺設及其簡單,除了一張破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什麽也沒有了。地上堆著一些破損的瓦罐,散發出一股惡臭。房間裏唯一的窗口被幾根大木條從裏麵釘死了,房門也是用一把大鐵鎖牢牢鎖住,而林倩,正坐在房門前的一張靠椅上熟睡著。
  寧夏掙紮著,把捆綁在身後雙手上的繩索在地上磨斷,十分鍾過去了,似乎手上那繩索仍是堅固不斷。
  “你想幹什麽?想把繩子弄斷逃跑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在寧夏頭頂上方響起。
  天!她怎麽就醒了!寧夏在心中怨憤道。
  “想跑!沒那麽容易!”林倩一把拉過寧夏,並重新加固了繩索。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不殺了我?”寧夏抬頭望著她。
  林倩看著寧夏,幽幽道:“你?你當然要死!不過,你可不能死得那麽便宜!”
  “……”寧夏望著眼前這個神智混亂的女人,忽然從心底產生了一種對她近似於可憐的同情感。
  林倩看了看四周被封鎖地嚴嚴實實的門窗:“哼!當年那個混蛋,也是這樣孤獨地死去的!”
  她那雙冰冷的眼神中又泛起一種令人恐懼的寒意,朝寧夏微微一笑,這個笑容讓寧夏想起了屠宰場上的屠夫。
  “知道你會怎樣孤獨地死去嗎?”林倩伸出手指,撫摸著寧夏光滑的臉頰,仿佛在撫摸一隻待宰的羔羊。
  寧夏渾身顫傈著,說不出話來。
  “你開始發抖了,是嗎?”林倩笑了起來,對寧夏的恐懼感到滿意。
  “你……你真的是個瘋子!”
  “瘋子?哈哈哈”林倩像鷹一樣的眼睛逼近戰栗的寧夏,獰笑起來,“是啊!我是瘋子,當年那個混蛋在臨死之前也是這樣罵過我的!不過我這個瘋子倒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而你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倒要去見閻王了!哈哈哈……!”
  “你……你……”寧夏望著林倩大笑不已的表情,“你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還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林倩忽然止住笑容,望著寧夏一言不發,寧夏心中一陣陣發毛,心裏暗想糟糕!不該用言語來刺激這個女人!
  “心安理得?嗯~!那我問你,這個世上,有幾個人能真正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你敢說,你沒做過對不起任何一個人的事?”林倩眼角斜睨著寧夏,反問一句。
  “我……”寧夏一時語塞,她忽然想起陳瑛的死因來,要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會遭遇橫禍,而且似乎一連串的事件,都似乎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哼!知道嗎?在十幾年前,我和你一樣單純,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人們都是善良的。但是,人一旦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在心目中就會對這個所謂美好的世界畫上一筆濃濃的黑墨,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希望出現,那個時候,你心裏的世界,就隻會是個永無任何光明的黑暗地獄!你要想在這個地獄中生存下去,就不可能心安理得!”林倩此番的一席話倒像一個正常人了。
  “你就沒有過任何希望嗎?那麽,你的感情呢?你不是曾經那麽疼愛你弟弟,這個也不能讓你對生活充滿希望嗎?”寧夏看著林倩那臉上近乎絕望的笑容,心中忽然動了一下。
  “小偉曾經是我生活下去的源泉,但是,自從你出現以後……他的胳膊就開始往外拐了……”林倩又開始浮現出怨恨之極的神色。
  寧夏心中暗罵自己又多嘴了,但似乎林倩的思路卻忽然地遊離開去:“還有那個人……心思也永遠不在我的身上……”
  望著林倩忽然幽怨並迷離的眼神,寧夏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那個人……是……你……愛過的人嗎?”寧夏小心翼翼地順著林倩的話頭問下去。
  林倩愣了一愣:“愛……”
  “你……很愛那個人,是嗎?”寧夏忽然想起了林偉說過的話,他說林倩一直把一具骨骸鎖在林家大院中,並時常鞭笞那具白骨。是什麽樣的原因致使一個女人做出這樣變態的事情?除了極度的仇恨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情!寧夏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她覺得,在十幾年前,林倩深愛過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那具白骨!
  “你……這麽多年來,一直不願意放棄你心底的那個人,不是嗎?”看著林倩若有所思的神色,寧夏繼續往下說,看來,似乎被她猜中了。
  “可是,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根本不愛我!!”林倩的神色忽然憤恨起來。
  寧夏被嚇了一跳,想說的話又不敢說出口了。
  沉寂了好一陣,寧夏的不安更甚了,她不知道這些話是否讓林倩感到反感,萬一她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這個該死的方健,怎麽收到短信道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應?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拖延時間,讓方健能夠從短信的線索中找到自己。
  正當寧夏絞盡腦汁思索怎樣拖延時間的時候,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林倩居然不由自主地開始了她的回憶:“十七年前,我就像你現在一樣,花一樣的年齡,充滿了對戲曲的熱愛,在一次戲曲電影選演員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人!”
  “十七年前?”寧夏細想一下,正是《古鏡幽譚》拍攝的時間!
  “你……遇到了……那個你最愛的人?”寧夏順著她的話語往下說,“他是誰?”這個問題寧夏一直很好奇。
  林倩望了望寧夏,眼神中充滿著極其複雜的因素,說不清楚是愛還是恨。
  “他,就是那個毀了我一生夢想的人!”
  “你……愛他嗎?”寧夏觀察著林倩的表情,心中暗喜,似乎林倩的思緒被她引入了回憶之中。
  “我在那個時候,對未來抱有了一種極其美好的憧憬,我當時隻是想好好地把那個角色演好!可是,他卻親手毀滅了我的夢想!”林倩的雙手緊緊地握住,手指骨節被繃得發白,渾身顫傈不停,眼角流出一絲淚水。
  寧夏望著她,心中忽然油生出一種悲哀,但凡女人,似乎永遠也逃離不了愛情的桎梏!
  “想起來,我當時真是一個傻瓜,他不過是個花言巧語的騙子,我卻被他的假相所蒙蔽,跟著他來到了那個……地獄!”
  寧夏心中忽然激烈地跳了起來:“地獄?難道是黑鎮上的那個……”
  “麒麟閣!”
  林倩望一眼寧夏,繼續道,“我跟著劇組第一次來到‘麒麟閣’時,便感到了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仿佛……仿佛……我以前曾經來過這裏!而劇組裏所有的人,也似乎都在過去的某一個時刻見過麵!”
  這段匪夷所思的話讓寧夏打了個寒噤:“過去的某個時刻……”
  林倩沒有理會寧夏的詫異,繼續道:“而我,在那個時候那麽地愛他,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他居然把女主角的位置給了那個流芳!”
  “他?難道……難道是……”寧夏忽然想起網站上的報道,當時堅持拍攝《古鏡幽譚》的導演,是那個在麒麟閣失蹤了的陳燦雨。
  莫非,林倩當年愛過的男人,難道是他!
  “在來到黑鎮的‘麒麟閣’之後,他對我越來越好,並且向我許諾,他將要把流芳女主角的位置要我頂替。我當時信了他的話,並且在他那熱情洋溢的花言巧語下,把自己給了他!”說到這裏,林倩的眼角閃爍著一絲淚光。
  寧夏沉默不語,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林倩自嘲道:“我當時真的很天真,我以為從此可以平步青雲,像流芳那樣成為一代名角!”
  “那麽!後來呢?”寧夏一邊聽她講述,一邊慢慢地把手抵在牛仔褲的口袋裏,裏麵有個硬硬的東西,那是林倩疏忽了的手機,趁林倩陷入回憶之中,寧夏摁開了重撥鍵,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最後一個電話應該是打給了方鍵。
  “後來?”林倩的眼神中忽然閃現出一種讓寧夏不安的恐慌。

  第十五章 真 相(修改)

  “後來,就發生了那些事情!我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個‘麒麟閣’,就是一個地獄的入口!我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傻瓜,無意中打開了那道地獄之門!”林倩幽怨的聲音在房間裏飄蕩,寧夏身後忽然一陣汗毛遍豎!
  “那麽,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盡管遍體寒生,寧夏還是對當時發生的事情感到莫大的好奇。
  “都是因為那個流芳!”
  “流芳?”
  “當時,陳燦雨和我之間早有協議,我們倆的關係必須要保密,這樣他才能方便讓我取代流芳的位置,成為女主角。我照做了,我一直在人前和陳燦雨保持著距離,就像一個新人那樣,對導演恭恭敬敬,不敢造次。當時流芳並不知道我和陳燦雨之間的秘密,她很照顧我,並教給我很多東西,一直還把我當成小妹妹,我當時還挺感激她的,我覺得她是真的對我好。曾經好幾次,我都想跟陳燦雨說,女主角我不想當了,如果我真搶了這個角色,豈不是太忘恩負義?”
  果然,林倩愛的那個男人,就是那個導演陳燦雨。看來,當時花樣年華的林倩,遇人不淑。
  寧夏黯然,林倩當年也是如此純潔的一個女孩,何以如今,居然變成了一個弑親而不悔過的人?難道,愛情的消逝,也會帶走人性嗎?
  “其實,他說,我的氣質更適合出演劇中的那個狠毒的公主!他說我的脾氣有時候比公主更加跋扈!”林倩說到這裏,笑了起來,眼神出現了一絲柔情。
  寧夏靜靜地望著她,她急於想知道,流芳到底是怎麽猝死的!不知為何,她對於那個多年前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演員,有種說不清楚的牽掛。
  “那麽……後來呢?”寧夏心中雖急,但卻並不催林倩。
  “雖然我一直很顧及流芳的感受,萬一陳燦雨忽然讓我出演女主角,那麽她會怎麽想?怎個劇組會怎麽想?但似乎陳燦雨一直堅持,一定要讓我替代那個不聽話的流芳。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所謂的不聽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直到那一天,我發現了陳燦雨的無恥麵目!”林倩眼神中出現了憤怒的火花。
  “發生了什麽事?”寧夏的心提了起來,她實在不願意聽到那些讓人哀傷的事實。
  “我當時和其他幾個女演員住在後廳左邊的廂房裏,右邊的廂房住著劇組的男演員。中間的二樓上,流芳一個人住,而陳燦雨,則住在一樓那間正房裏,其餘的燈光啊,場務啊,都是住在了另外一幢樓裏。
  那天晚上,全部劇組的人員在忙了一天之後,都熟睡了,我則是在半夜被肚子鬧醒了。
  當時我一個人挺害怕的,但還是壯著膽子跑到廁所裏解決之之後,就急忙往宿舍裏跑去。可是,在我沿著廂房跑回左邊房間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正樓的二樓上,傳來幾聲低聲的談話聲音,那是流芳和陳燦雨的聲音,盡管他們壓低了嗓音,但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仍是非常清晰。
  我悄悄地站在一樓的樓梯間,靜靜地聽著二樓上的談話聲,他們也定沒有料到會有人出現在他們所住的正樓旁。
  流芳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來幹什麽?’聽上去似乎不太高興。
  陳燦雨鬼鬼祟祟的聲音:‘我來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
  ‘你這幾天的表演非常差勁,我在考慮是否要換主角了!’
  ‘你在胡說什麽?’流芳的聲音大為驚怒。
  ‘我當然有這個權利換人了,除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
  ‘除非什麽?’流芳盡量壓低了嗓門,不讓怒喝聲傳開。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難道,陳燦雨在要挾流芳做那些苟且的事情,他把我放在什麽位置了?我差一點就衝出去了,就在此時,我聽到了他們後麵的對話。
  ‘最近你不是有個海外的伯父來信了嗎?他不是要你跟著他去法國繼承他的遺產嗎?’陳燦雨的聲音。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流芳冷冷道。
  ‘現在沒有關係,不過,我成了你丈夫之後,不就有關係了嗎?’陳燦雨無賴的話讓我如五雷轟頂,渾身發軟。
  ‘你在胡說什麽!’流芳似乎對陳燦雨的話大感驚詫,“你瘋了!”
  ‘嘿嘿!!我可沒瘋!我還要當你的好老公呢!’陳燦雨笑了起來。
  “啪!!”一聲響亮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幹嘛打我!!”二樓傳來陳燦雨驚怒的聲音。
  ‘我不介意你今晚所說的胡話,我隻當你剛才不過是放屁!明天你最好忘記。好了,我要回房休息了!’流芳冷冷的聲音。
  腳步聲忽然亂了起來,聽得出來是兩人糾纏的聲音。
  “你想幹什麽?”流芳怒喝。
  “哼!不許走!”陳燦雨似乎想撕破臉皮了,“你可別惹火我,我可知道你的那個秘密!”
  “你說什麽?”流芳似乎停止了掙紮,撕扯的聲音聽了下來。
  ‘……’陳燦雨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對流芳耳語。
  ‘你怎麽知道的?’流芳大驚,聲音忽然提高了。
  ‘噓!不要驚慌,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過去嗎?‘陳燦雨得意地笑了起來。
  ‘……’
  ‘怎麽樣?我們什麽時候定婚期啊?其實這樣很好啊,女主角和導演在拍攝中相戀,迅速結婚,很可能會給這部片子帶來很好的票房哦!’陳燦雨得意洋洋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不!’許久之後,傳來流芳斬釘截鐵的聲音。
  ‘哦!那好啊,那我就昭告天下,說鼎鼎大名的戲曲大師流芳先生曾經在未成年的時候,生過一個小孩,小孩現在被一對夫婦收養……’
  ‘你閉嘴!’流芳怒喝起來。
  ‘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你還不能做決定,那麽下個星期你女兒學校前就會貼滿了她親生媽媽的故事!她的親生媽媽,為了自己的名利,不惜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且,這個女兒,居然沒有爸爸,因為,連她媽媽自己都不知道她爸爸是誰~哈哈哈……’
  ‘你~~’流芳的聲音在發抖。
  陳燦雨的聲音聽上去讓人讓人想吐:‘不錯啊,這個故事也可以拍成電影了!大師的早年被人強暴,生下孩子之後又親手拋棄,最後奮鬥多年,終於成為一代名伶……嗯,真是有看頭,看來我的下一個劇本有草稿了……哈哈哈’
  聽了以上的談話,我幾乎驚得喘不過氣來,陳燦雨說的是真的嗎,流芳真的被人強暴後,生下過一個私生子?
  似乎過了很久之後,流芳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你讓我……考慮幾天……’
  ‘記住,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那麽……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陳燦雨喜滋滋的聲音響了起來。
  流芳像被陳燦雨拖進了房間,接著傳來了閂門的聲音。
  我渾身發軟,像一個瞎子一樣,摸索著慢慢回房間,蒙上被子,眼淚一直在流,一整晚都無法入睡。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情緒受到了很大的幹擾,在拍攝過程中一直出錯,神色憔悴,神情十分不安。出現這樣情形的人,還有流芳,她的樣子比我更加憔悴疲憊,仿佛在短短幾天內就老了十幾歲,所有的人都以為她病了,建議她好好休息兩天,隻有我和陳燦雨知道她失常的真正原因。
  陳燦雨並不知道那天夜裏我聽到了他們所有的談話,還依然厚著臉皮糾纏去我,並裝作十分誠懇地許諾我,要把主角的位置給我。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的一臉真誠,幾乎不敢相信那晚聽到的那些事實。我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感到深深地厭惡,看到他的樣子,我就想吐。
  但是我不是那種感情用事的人,我現在很需要這個女主角的位置,同樣,我也知道金錢的魅力。
  我的心裏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因此,我有意無意地提到了那夜他們的談話。
  陳燦雨顯然沒想到我居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臉色都變了,對我訓斥道:‘你不要胡說,我根本沒有找過她!’
  ‘是嗎?我想,現在流芳伯父的遺產就不能夠你一個人獨吞了!’我冷冷地笑了起來。
  陳燦雨臉色鐵青:‘什麽意思?’
  ‘我要一半!’我隻吐出了一句話。
  ‘哈哈哈……你在做夢吧!’陳燦雨望著我半晌,大笑起來。
  ‘好啊!那麽我可以去找你所屬的電影製片廠,告訴他們,你利用手中選角色的權力欺騙了我的身體,而我今年,還不滿二十歲!’我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你覺得,就憑你這丫頭片子,會有人相信你嗎?我同樣也可以說,你在勾引我,目的就是想要得到那個女主角的位置!’陳燦雨絲毫不懼怕我的威脅,我怔住了,呆呆地沒有說話。
  ‘哈哈哈……小丫頭,路都不會走,就想學人攔路搶劫了!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乖乖地保持沉默,我會讓你保留這個角色的,不過嘛……在我寂寞的時候,你還是得來陪我的哦……哈哈哈……’這個混蛋大笑著離開了,留下我這個傻瓜在原地哭泣。
  但是,我可不是流芳,我想到了一個回擊的辦法。
  過了幾天,似乎流芳仍然沒有答應陳燦雨的要求,從陳燦雨拍攝時不時地大發雷霆就看得出來,他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
  於是,在這個時候,我極為怯懦地找到了陳燦雨,向他哭訴哀求,請他給與我那個機會,我會答應他的條件。
  陳燦雨沒有想那麽多,以為我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傻丫頭,便也就對我放鬆了警惕,當然,他沒有放過這一次蹂躪我的機會。
  可是,他更沒想到的是,我放置了一部借來的相機,用自動裝置將我們倆在一起的情形拍了下來!
  兩天後,當他看到我手中剛剛衝洗好的那疊清晰無比的照片時,臉上就像變花臉一樣,陣紅陣白,幾股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
  ‘別緊張啊!這些照片的底片,我隻賣給你遺產的一半,沒有那麽糟糕的!’我笑著幫他把額頭上的冷汗擦幹了。
  ‘賤人!別碰我!’他一把推開了我,像一頭憤怒的豹子,眼中充滿了血絲。
  我笑了起來:‘你自己考慮吧!不過,時間不等人哦!我等著喝你們倆的喜酒!嗬嗬嗬!’說著便走出了房間。”
  說到這裏,林倩的眼神中充滿了得意與報複。
  寧夏仿佛吃進了一隻活著的蒼蠅一樣,直惡心想吐。
  林倩繼續道:“我當時隻是想要報複他一下,讓他也嚐嚐被人要挾的滋味。卻沒料,我的這個小小的計劃把他的進程給擾亂了,陳燦雨可能想盡快把我手中的底片要回來,居然頻繁地要挾著流芳,於是,在一天拍攝過程中,流芳被陳燦雨無止盡的貪婪弄得心煩意亂,發生了意外!”
  寧夏一驚,流芳的死亡居然是出於這個原因!
  “那天晚上,劇組拍攝的,正是女主角斷然自盡但卻被人拉住的一幕。劇本裏的女主角被人折磨得精神已經崩潰,欲撞牆自盡,但卻被下人拉了回來,隻將額頭撞在梳妝台前的鏡子上,鏡片碎了,人卻被救了。本來飾演下人的我和另外一個男演員應該及時拉住欲撞牆的流芳的,但卻被當時瘋狂狀態下的流芳奮力掙紮著,朝桌上撞去,結果我們沒有拉住她,任由她的額頭被桌角撞了個大洞,鮮血噴撒了一地,將我和另外那個男演員的衣服都染紅了,還染紅了桌上的那麵銅鏡。”
  林倩說到這裏,好半天沒有開口,顯然她仍沉浸在多年前那令人驚懼的情形之中。
  “流芳……她怎麽樣了?”寧夏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林倩搖頭:“我從來也沒見到過一個人的頭部會噴出那樣多的血液來,被嚇得發了好一陣呆,等清醒過來時,躺在地上的流芳已經在眾人驚恐之極的呼喊聲中死去了!整個房間的地板上,全是鮮紅的血液,那種狀態,仿佛如地獄中的血海。”
  寧夏忍不住哽咽起來。
  林倩看了看寧夏,繼續述說著:“陳燦雨在一旁裝作極度悲痛的樣子,居然號啕大哭起來,我知道,他是在心疼他即將到手卻還未到手的那一大筆財產。後來,等警察調查完事情,確定為意外之後,陳燦雨又接著他的拍攝了,當然,女主角換成了我。可此時,整個劇組人心惶惶,因為他們都開始聽到鎮上流傳的關於這座‘麒麟閣’以前那些恐怖的傳聞,都覺得流芳的死亡太過蹊蹺離奇,肯定是當年這個宅院裏那些個無辜亡靈在伺機向人們報複。地獄的門,被流芳的鮮血打開了!”
  寧夏怔住了!
  地獄之門!
  林倩冷冷地看她一眼,幽幽道:“整個劇組裏,就隻有我和陳燦雨知道流芳真正死亡的原因,她根本不是死於意外,也不是死於亡靈的報複,而是在陳燦雨的糾纏勒索之下,情緒極度低落之時,選擇了自盡。我們大家都認為,傳聞不過是傳聞,時間一久,就自然消失了,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們所有的人,都開始相信流芳的死亡,不過隻是一個開始,那從地獄來的亡靈,開始向我們這個劇組伸出那黑暗之手!”
  “發生了……什麽事了?”寧夏忽然覺得渾身開始發冷。
  “因為,在後來的拍攝中,又有人無故死去了!”
  “什麽?”
  “就是那個和我一起扮演下人的男演員,因那天沒有及時拉住悲憤欲絕的流芳,而導致她意外身亡的事發生之後,就開始鬱鬱寡歡,總是把流芳死亡的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終於有一天傍晚,他獨自一人爬上‘麒麟閣’最高的房梁上跳了下去,整個天井被他的鮮血染得就像是一塊紅色的地毯!”
  看著寧夏眼中流露出來的巨大恐懼,林倩冷冷道:“劇組裏所有的人都驚恐不已,連續兩個星期之中,就有兩名演員無故死去,難道這‘麒麟閣’裏真的有亡靈的存在嗎?頓時,人心惶惶,鎮上的警察和鎮長同時來勸說,要劇組另選拍攝地點,但執拗的陳燦雨根本不聽任何人的勸說,執意瘋狂地要把電影拍攝完畢。劇組其他的人沒有辦法,隻有誠惶誠恐地小心翼翼地接著工作,盡量避免悲劇的再度發生。
  但是,要發生的還是發生了,飾演公主一角的二號女主角居然一夜之間就瘋了!她語無倫次地告訴我們,當天夜裏,她看到了滿身鮮血的流芳來向她索命,而且,居然還是從那麵被鮮血染紅的那麵銅鏡中爬出來的。她會不時地大叫道:‘流芳來了!流芳來了!‘眼光遊離到房間的各個角落裏,仿佛流芳的靈魂真的就在四周似的。
  我一聽這話,頓時連腳都軟了,根本走不動路了,當天就停止了拍攝。
  可陳燦雨像是故意要和大家做對似的,立刻換上人選,重新開始拍攝。他這種瘋狂的舉動頓時遭到憤怒又恐懼劇組人員的反對,每個人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
  ‘你們誰敢離開?我就殺了誰!’陳燦雨忽然手執一柄巨大的鋼刀出現在眾人麵前,雙眼充滿的紅紅的血絲,神態憤然而瘋狂,似乎真的會拿人開刀一樣。
  所有的人都被他那種瘋子一樣的狀態嚇住了,雖然不敢確定陳燦雨是否會殺人,但誰也不想帶頭冒這個險,各自恐慌地放下行李,又開始了拍攝。
  一坐在攝像機前,陳燦雨似乎又恢複了常態,他開始指揮著每個人迅速工作起來。
  而我,對劇組裏所有的一切都煩透了,對陳燦雨的無理態度更是深惡痛絕,因為我心裏還是存有對流芳死亡時的巨大恐懼,加上不斷四起的關於這個宅子裏的恐怖流言與我們的拍攝劇本是如此的相似,我作出了一個決定!”說到這裏,林倩的臉上浮現出一股陰森的笑容來。
  “什麽決定?”寧夏看著那笑容,渾身一陣發冷。
  “在之前的一個多月的拍攝之中,我無意間發現了‘麒麟閣’的一處地下室,那個地下室除了我之外,整個劇組根本沒有人發現過。所以,當我對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厭倦和極度恐懼之後,我便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可以解放我自己,也同時可以解放大家的決定!那就是,殺了陳燦雨!”
  寧夏打了個冷顫。
  林倩得意地笑道:“於是,我選擇了一個悶熱的夜晚把陳燦雨悄悄地約了出來。陳燦雨被我帶著四處亂轉,一直到他暈頭轉向之後,我確定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們,便把他帶到了那個隱藏在神龕後麵的地下室裏。
  陳燦雨忽然不耐煩起來,停住了腳步:‘你幹什麽?帶我到哪裏去,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故意柔柔地對他一笑:‘好了!就快到了,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什麽東西?’
  ‘你知道那下麵是什麽嗎?’我指著那座神龕道。
  ‘什麽?古董嗎?’陳燦雨的注意力被那個神龕吸引住了,卻不料被我猛地一推,跌入了那間地下室。
  ‘你混蛋!幹嗎推我?’陳燦雨跌跌撞撞地被我推下地下室之後,咒罵起來。
  我立刻趁著他還不清醒,抄起一旁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木頭,朝他腦袋上敲了過去,他聲都沒吭,就軟軟地倒下了。
  我把暈倒後的陳燦雨五花大綁地捆在了地下室房間的柱子上,點亮了一根蠟燭,等待著陳燦雨醒來。
  陳燦雨好半天才蘇醒過來,他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我捆了起來後,立刻破口大罵起來。我卻在一旁微笑著,一直等待著他閉嘴。
  果然,五分鍾後,他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樣做隻是徒勞的,隻得恨恨地看著去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玩弄著手中的一把鋒利的鋼刀,微笑著看著他。那把鋼刀是我從道具組那邊偷來的,是管理道具那個老王從西藏買回來的藏刀,絕對不是假貨。
  陳燦雨看著我的表情,臉都嚇白了,那不爭氣的冷汗又從他那幾乎禿頂的額頭上冒了出來,他結結巴巴地試探我的口氣:‘你……你是不是……在和我……開……開玩笑?’
  我沒有回答他,手一伸,那把鋒利的藏刀立刻在陳燦雨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鮮紅的口子。
  ‘哎喲!’陳燦雨立刻像殺豬一樣大叫起來。
  我忽然意識到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叫聲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立刻用地上的一塊抹布將他的嘴給堵上了。
  陳燦雨的表情變得十分可笑,兩眼睜得比平時都要大得多,整個腦袋不住地向我搖晃著,嘴裏含糊不清地‘嗯嗯嗯’地想說著什麽。
  ‘你想求我放了你?’我冷笑一聲。
  他那滑稽的近禿頭的腦袋立刻狂點頭。
  ‘我可不想放你,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有多令人討厭、惡心嗎?’我根本不理會他。
  陳燦雨那顆腦袋又是一陣猛烈的點頭,似乎他也知道平時的為人有多差。
  我忽然把刀口放在他的脖子上,他立刻嚇得一絲也不敢亂動了,一雙眼睛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我突然覺得這樣有點好玩,正想繼續這樣折磨他,但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一絲女人的歎息聲!
  我和陳燦雨似乎同時都聽到了這個聲音,立刻安靜下來。我靜了一會兒,側耳傾聽,但卻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就在我以為聽岔的時候,忽然,那道輕微的歎息聲立刻又響了起來。
  我猛地一下跳了起來,心髒劇烈跳動起來,地下室裏本來就略帶冷意,雖然是在夏季,但我仍然可以體會到那種透骨的寒氣滲入我全身每一個毛細血管!
  陳燦雨的表情似乎比剛才更叫恐懼了,被捂住的嘴裏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全身奮力掙紮著,想掙脫繩索。
  歎息聲斷斷續續地回蕩在整間地下室內,我懷著巨大的恐懼,仔細打量者這件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整個房間是直接在地下的石塊上敲鑿出來的,沒有窗子,隻有一道狹小的樓梯口通往地麵,整個地下室陰暗潮濕,可能是以前的主人擺放物品的地窖。
  整個地下室裏除了地上散落的一些幹草之外,還有一張案幾乎亂地丟棄在牆角,案幾下麵,亂亂地堆著一些東西。
  這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歎息聲似乎正是從案幾下那堆東西傳來的。我怔了好一會兒,看了看慌亂不已的陳燦雨,咬咬牙,拿起隻剩下半截的蠟燭,慢慢地朝案幾走去。整個地下室因為光線的移動,呈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狀態來,仿佛地下室正隨著蠟燭的光影兒移動著,充滿了令人戰栗不已的恐懼。
  歎息聲忽然停止了,在蠟燭微弱的光線照射下,案幾下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露出了原來的麵目,我鼓足勇氣,把那堆東西從幹草堆裏拖了出來。
  那是一個帶著銅鏡的首飾盒!
  這個東西我知道,是古代女人的化妝箱,名字叫‘奩’!”
  林倩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股莫名的恐慌,寧夏聽到這裏,幾乎要昏厥過去!
  林倩咬牙切齒道:“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把裏麵的已經被摔破了的銅鏡扶正,放在了案幾上麵,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頓時漫延在四周。
  ‘哎……’一聲極為清晰的歎息聲忽然在我身邊響起,仿佛發出聲音的這個女人就站在我麵前似的。
  我驚聲尖叫起來,那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令我幾乎要瘋狂了,心髒像是馬上要衝出胸口,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腿腳一陣發軟,摔倒在地上。我太害怕了,因為那聲音,是從鏡子裏發出來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逃出那間地下室的,我隻記得我回到地麵之後,把地麵上的那道入口用幾根大木條死死地釘上了,然後幾乎瘋一樣地逃回宿舍。
  在極度的驚慌中度過了那一夜之後,我才想起陳燦雨被我扔在了地下室裏,和那麵鬼一樣的鏡子在一起。
  整個劇組都在尋在陳燦雨,我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麵因為怕有人找到那個地下室,另一方麵,那晚的情景實在太過詭異恐怖,我根本不想去回想。
  劇組的人似乎根本沒有用心去找陳燦雨,反而呈現出一股難得的高興來,因為大家終於可以擺脫這個陰森恐怖的鬼地方了,所以,那間地下室的秘密,沒有人發現。
  劇組敷衍地找了兩天之後,副導演作出了解散的決定,所有人,都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鬼屋。我也是如此,立刻飛奔離開了黑鎮,回到了家中。
  因為那晚的事情讓我一直處於極度恐慌之中,回到家不到十天,我似乎總是從各種各樣的鏡子裏聽到那道詭異的歎息聲,仿佛那個聲音已經變成了我的影子,如影隨形地四處追蹤著我。我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但是那個聲音仍然尾隨著我,似乎要把我從這個世界拖向那無邊的地獄。我終於意識過來了,我是遭到報應了,我把還活著的陳燦雨獨自一人丟在了那間地下室裏!我借機從精神病院逃了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年之後了,但我決定,回去‘麒麟閣’看看。
  當還是中學生的小偉陪著我再次來到‘麒麟閣’時,那裏已經被當地鎮政府給封了,可能自上次劇組的事情之後,政府就不再讓任何人進出‘麒麟閣’了。我和小偉悄悄地從圍牆中翻了進去,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滿目瘡痍,淩亂不堪。我帶著小偉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處,那幾根大木條仍然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人來過。
  小偉找來工具,撬開了木條,從他的眼神看出,他很難以想象我當時的瘋狂。我們拿著手電筒走了下去,地下室裏傳來一股刺鼻的惡臭,是一種肉類腐爛的味道。我知道,這是陳燦雨屍體的味道。小偉忍住嘔吐,舉著手電筒,站在樓道口不敢進去。我一人慢慢地向那堆五花大綁的東西走去。陳燦雨已經變成了一堆散發著惡臭的屍骨,因為地下室的密封,他的屍骨在五年之後還沒有完全腐爛掉,仍然發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牆角邊案幾上的那個令我五年來無時無刻都恐懼著的鏡子仍然好好地正對著整間地下室,猶如一隻巨大的眼睛瞪著我,仿佛在嘲弄我的驚懼。我忽然做出了一個令小偉都感到可怕的決定。我讓小偉找來一個大箱子,把陳燦雨的屍骨放了進去,並且,同時放進去的,還有案幾上那個讓我恐懼不停的鏡子!我不顧小偉的堅決反對,把裝有陳燦雨屍骨和那麵鏡子的大箱子從‘麒麟閣’悄悄地運到了我們林家的那幢祖屋裏。做了這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怪異事情,為了彌補對小偉的歉疚,我開始了另外全新的生活。
  我借助了父親在世前的許多重要關係,開始了生意場上的日子,通過三年時間,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古潭會所終於發展到了今天的規模。當一切都步入軌道之後,小偉也成長起來了,我便把會所的經營權交給了他,自己便隱居在了林家祖屋裏。”
  說完這段曆史之後,林倩大口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寧夏瞠目結舌地聽完林倩的這段令人半信半疑的故事,心中既驚又懼。
  “那麵鏡子呢?”寧夏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她不知道林倩所說的那麵鏡子是否是自己從黑鎮上得到的那麵。
  林倩看了看寧夏,眼中閃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慌:
  “對啊!那麵鏡子!
  自從我把那麵鏡子和陳燦雨的屍骨帶回祖屋之後,便再也沒有聽到過那個聲音了!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陷入了更大的恐懼之中。我把會所交給小偉之後,幾乎整日便呆在那間放置著骸骨和鏡子的房間裏,似乎這兩樣東西產生了一種巨大的魔力,把我牢牢地鎖在那間屋子裏。當有一天我在陳燦雨身邊醒過來的時候,忽然發現手腕上多了一樣東西!”
  寧夏聽到這裏,忽然心中一驚,失聲叫了出來:“蝴蝶?”
  “對!就是一隻蝴蝶!”林倩瞥了寧夏一眼,冷冷道,“聽小偉說,你撿去了?”
  “那是你的?”
  “當然是我的,當我發現手腕間的那隻蝴蝶紋身越來越清晰,怎麽樣也洗不掉之後,我忍著疼痛用刀把它給割了下來!”林倩抬起右手腕,露出一截衣袖,手腕間有塊蝴蝶形狀的傷疤,看上去已經痊愈了,留下了一塊紅紅的極為難看的痕跡。
  寧夏忍住惡心想吐的感覺,久久沒有說話。
  “所以!我覺得,這麵鏡子的確有詭異,仿佛它在懲罰我所做的一切!當那個蘇雲無意間竄入我的視線之後,我忽然又有了一個計劃!我想試試,這麵鏡子是否會讓其他的人也受到這樣懲罰?”林倩的眼中閃爍出難以捉摸的神態,令寧夏一陣戰栗。
  “蘇雲?她?”寧夏一驚。
  “我從她的資料上發現,蘇雲正在和一個有婦之夫來往,而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你的親哥哥寧康!”
  “什麽?”
  此話如同一枚炸彈一樣,炸得寧夏體無完膚,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故意把‘古鏡幽譚’裏的故事說給蘇雲,並且在時機成熟之後把她帶到了祖屋裏,故意讓她看見了陳燦雨的屍骨和那麵鏡子!她居然相信了我,並且被驚嚇得暈倒在了祖屋裏。她醒過來之後,我故意躲了起來,她驚慌失措地逃了出去。我的第一步便成功了。我此刻的心理,忽然感覺就像那個公主一樣,看著別人的巨大恐懼,便會讓我有種滿足感!
  我真的難以相信,蘇雲這樣一個有知識的現代女性,會輕而易舉地相信那個古老的傳說!哼!”林倩得意地笑了笑。
  寧夏默不作聲,她在想林倩所說的,是否真實?
  “但是,我低估了另外一個人!”
  “誰?”
  “就是你哥哥—寧康!我沒想到蘇雲把我這裏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寧康,而寧康當然沒有蘇雲那樣容易上當,他居然開始偷偷地調查我來,直到有一天,他居然拿著一大堆的照片找到了小偉。
  小偉看到上麵的照片,全是我在祖屋裏各種各樣在常人看來非常瘋狂的一切舉動,包括我用一條長鞭抽打陳燦雨屍骨的一些照片。小偉驚呆了,他沒有想到寧康會拍到這些照片。
  寧康得意洋洋地拿著這些照片,向小偉提出了非常過分的要求,他居然要求小偉出讓給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否則,就將這些照片交給當地報社和公安機關。這些東西一旦被人看到,整個會所立刻就會癱瘓破產,小偉不得已,準備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合作的形式準備交給寧康,但被我拒絕了!
  我既然在十年前就殺過一個人,現在我也可以再殺另一個人,所以,我就把讓小偉把寧康騙到黑鎮的‘麒麟閣’,想以同樣的手法把寧康困在那個地下室裏。但是寧康太狡猾,我還沒有把他帶到地下室就被他識破了,最後,我不得不故意裝暈,然後趁他不備,用鐵棍敲暈他,最後費勁地把他吊在了二樓房間的橫梁上了!但沒想到第二天你們就闖了進去,我手忙腳亂地不得不讓小偉和我一起把寧康的屍體推到了井裏。”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寧夏淚流滿麵地大叫起來。
  “惡毒?”林倩忽然彎下腰來,捏了捏寧夏的臉蛋,“你這個樣子,就不惡毒嗎,迷得小偉團團轉!”
  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質問道:“可你當時為什麽要殺我呢?是你要那個張彥方開車想撞死我的?”
  林倩看著寧夏的麵孔,幽幽道:“因為你太像一個人了!當你第一次進到會所得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妖女!你一定會毀了小偉,你最重要的是,你長得那麽像那個人!我一定不能讓你活著!”
  “你瘋了!”寧夏簡直不敢相信林倩殺人的動機,驚叫起來。
  “你真以為我瘋了?蘇雲的日記到了你的手中,難道你不會成為另一個威脅我們的人嗎?小偉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稀裏糊塗地居然把日記親手交給了你!我為了防止另一個敲詐者的出現,要那個張彥方開始跟蹤你!當那個貪心老頭出現之後,我的計劃可以說更加完美了!”林倩笑了起來。
  “餘教授?”寧夏有些吃驚。
  “是啊!我故意讓張彥方接近餘有文,然後把你給他的那個方奩故意說得極為珍貴,並且有人想要高價收購。於是,餘有文雖然知道那個方奩並不是什麽珍貴的古董,但在張彥方開的價格前居然動搖了,他上了我給他設下的圈套。張彥方自告奮勇說幫他除掉你,餘有文居然應允了。於是,張彥方在我的指使下,得到餘有文手機上傳過來的你的照片,那天晚上便開車向你衝了過去。不過,那個蠢禍居然認錯了人,居然撞死了另外一個女孩,真是愚蠢!”
  “後來也是你殺了餘教授嗎?”寧夏想起陳瑛的無辜死亡,聲音哽咽起來。
  “我可沒有殺他,這件事情弄錯之後,老頭整天惶恐不安的,連張彥方的電話也不敢接聽。他一定也嚇壞了,一定以為那個女孩的死亡是他自己的過錯,但他到死都不知道,他隻是我的一個利用過的工具!”
  “你殺了他!”寧夏的聲音提高了,眼睛憤怒地望著眼前這個冷血動物。
  “我沒有殺他!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感到奇怪,為什麽他會在不久後去了一趟黑鎮回來之後,就心髒病發作死了!”
  寧夏沒有說話,雙眼仍然極度憤慨地望著林倩:“張彥方也不是什麽溺水了?”
  “他,他是心太貪了,所以才導致意外的發生的!”林倩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到底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寧夏冷眼問道。
  “隻要再沒有人騷擾我和小偉就行了!”
  “但是蘇雲和陳瑛是無辜的!”
  林倩忽然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寧夏:“你又錯了!蘇雲雖然是自殺的,最終原因是你唆使的;而那個被車撞死的女孩,也是因你而死的!所以,害死她們的人不是我,是你!”
  “什麽?你說什麽?我唆使蘇雲自殺?”寧夏忽然一陣啼笑皆非,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腦子裏是個怎樣的一個邏輯思維。
  “不過,那時我真就沒有想到,你和寧康居然是兄妹!你們根本一點都不像!”林倩冷冷地打量著寧夏,盡量壓抑著,但寧夏發現那眼神中時隱時現出一種驚慌。
  “太像了!你的眼神!你的氣質!你和十七年前的那個女人簡直一模一樣!”林倩忽然搖了搖頭,“難道你是她的……?”
  “你在說什麽?”寧夏被林倩的胡言亂語打斷了思路,她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我沒有估計到的是,小偉對你的感情!他這麽多年在我身邊,很難有人會打動他,可是你一來,就擾亂了他正常的生活,而且還越陷越深!居然好幾次都阻止我傷害你!哼!到頭來,還不是被你害死!”林倩越來越氣憤,神情激動起來,她雙眼放出一種猛獸般的凶惡光芒,朝寧夏逼了過來。但是,林倩一走到寧夏麵前,望著寧夏那張充滿恐懼的臉頰時,忽然又停了下來。
  “你!你就是她!就是那個人!你來做什麽?你來做什麽?”林倩盯著寧夏的臉忽然大叫起來,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你找我做什麽?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殺的你!”
  寧夏又驚又懼,不知道林倩說些什麽,她忙摸到屁股口袋裏的手機,希望方健能在電話裏聽到這裏發生的一切,能及時趕過來。但是,這裏是哪裏?
  寧夏見林倩的神情忽然之間大變,難以保證自己不被傷害,但卻又想不出什麽計策來,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不!不!我不能讓你複活!我不能讓你複活!你這個死女人!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林倩眼睛中暴出一道光芒,雙手用力狠狠地掐在寧夏纖細的頸部,想把寧夏掐死。
  “救命啊!”這句話還來不及喊出口,寧夏的咽喉就被堵住了,感到一陣窒息,眼前隻有林倩瘋狂得已經變形了的臉,眼前冒出許多金光,雙眼疼得幾乎要爆裂開來,耳朵裏嗡嗡作響。她感到氣力越來越弱,眼前漸漸變得很暗很暗……
  “寧夏!寧夏!”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寧夏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睛,一片柔和的白色布滿了整個眼簾。這是哪裏?天堂嗎?
  “寧夏!你醒了!”旁邊那個溫和的聲音驚叫起來,聽上去有點耳熟,方健!
  寧夏忙抬起頭,果然,旁邊坐著的,正是滿臉胡子拉茬的方健!
  “我沒有死嗎?”寧夏忽然想起林倩那張瘋狂得變形的醜惡嘴臉,吃驚問道。
  方健忙幫寧夏抬了抬腦後的枕頭:“你當然沒有死!要不然怎麽會躺在醫院裏!”
  “那個林倩呢?”
  “她死了!”
  “什麽?”寧夏回想起剛才那一幕,聽到這個結局,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剛才如果沒有人及時趕到的話,死去的人應該是自己啊!
  “你們在她差點掐死我之前趕到的嗎?”寧夏喝了一口方健遞過來的水。
  “什麽?她要掐死你?”方健驚問。
  “你們沒有看見嗎?你們什麽時候趕到的?我們當時在哪裏?”寧夏又問。
  “其實,她就把你藏在會所裏麵一間雜物間裏,我聽到了你的電話,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你們的。我聽到你在喊救命,卻怎麽也找不到你們在哪裏,過了十幾分鍾,我們才在馬場附近找到一排雜物間,進去的時候,你已經嚇暈過去,林倩也死了!”
  “你聽到我喊救命之後的十幾分鍾才找到那間房間的?”寧夏吃驚道,自己能夠堅持十幾分鍾的窒息,真是奇跡,但是林倩是怎麽回事?
  “林倩是怎麽死的?”
  “心髒病突發身亡!”方健似乎沒有想到這其間的複雜過程,“據法醫說,是受到了極大的恐懼而引發心髒病突然死亡的,死的時候,那瞳孔已經放大到了極限了。連法醫都被她的那種樣子嚇壞了。她的那副樣子,像是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嘴巴張得大大的,滿臉驚恐得已經變形了,全身都僵硬得像僵屍一樣!咦!不說了,越想越害怕!總而言之,她死的那副樣子,太駭人了,我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寧夏被方健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林倩到底看到了什麽?
  “對了!你看到什麽沒有?”方健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我被林倩掐在脖子上,暈了過去,醒來就躺在這裏了!”寧夏搖搖頭。
  “沒看見就好!”方健鬆了一口氣。
  “林偉怎樣了?”寧夏忽然又想到了一個人。
  方健的神色變得非常難看:“他……被刺中要害,流血過多……”
  方健的話沒有說完,寧夏就已經知道結果了,一陣撕裂心肺的疼痛立刻從心底最深處漫延全身,一股控製不住的熱流從眼角中噴湧而出。寧夏抱住雙腿大哭起來。
  方健看了看悲傷不已的寧夏,輕輕地帶上門,出去了。
  “姐夫!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進去?”方健在病房外有些意外地見到了眉頭深皺的吳林山。
  吳林山聽著從房間裏傳來的哭泣聲,把幾張資料放到了方健的手中,重重地歎一口氣:“你看看吧!”
  方健接過資料看完之後,極不可思議地望著吳林山:“怎麽會這樣?這不可能!”
  “我也覺得難以相信!但是這樣正好解釋了為什麽林倩在最後掐死寧夏的那一刻,驚恐導致膽囊破裂而亡。實際上,多年前,流芳也是極其悲慘地死在林倩的麵前!十多年過去了,突然有張與流芳及其相似的麵孔出現,難免林倩會驚恐!換成任何人,在那種環境下,看到了相似的麵孔,肯定以為那個死去的人來作祟!自然會恐怖!”
  方健幽幽地道:“但是我要怎樣開口,告訴她,她的親生母親就是那個多年前死去的流芳?”
  “我也覺得難以接受,但是,這是事實,你看看,什麽時候合適,告訴她!”
  “不!不能告訴她!她已經遭受不了任何打擊了!我不能這麽做!”方健有些惱怒,把資料往吳林山手中重重一放。
  “這些東西,按常規我們是應該交到當事人手中的,既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好吧,你來處理吧!給不給她,隨你!”吳林山又把資料放回方健的手中,轉身離開了。
  方健望著手中那幾張看似普通的資料,臉色變得複雜起來。
  “好了!你哥哥的事情也處理完了,你什麽時候上班?”方健翻開房間裏的日曆,問在窗邊一直沉默的寧夏。一個星期前寧夏就出院了,方健幾乎每天一下班就趕過來照顧寧夏,寧夏的精神在慢慢恢複之中。
  “我辭掉工作了!”寧夏輕聲地回答了一句,眼睛仍是呆呆地望著窗口外的梧桐樹。
  方健愣了愣,沒有說話。
  “我還有件事情不明白!”寧夏忽然轉過身來,“為什麽警方找不到被哥哥帶走了的蘇雲的日記、那個方奩和那本孤本?”
  “姐夫他們派人找過的!但是你哥哥生前去過什麽地方還真不好說,中國這麽大,如何去找?”方健解釋道,但眼神有些閃爍。
  “那幾樣東西裏一定有林倩的秘密!她那晚究竟看見了什麽東西?”寧夏邊說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眉頭深鎖,滿臉疑惑。
  “你不要去想這麽多了!事情都過去了!”方健安慰道。
  “不!事情還沒有完,這裏麵蹊蹺太多了,連我自己都不能解釋那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寧夏指了指被她放在茶幾下的大紙盒,裏麵放著那天與方健一起找到的一條怪異的紅色連衣裙和那些奇怪的票據。
  方健好半天沒有說話,連一開始看到這些東西,他都居然懷疑到寧夏了,但後來林倩的出現,也就洗清了寧夏的嫌疑。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方健還是有些擔心寧夏的精神狀況。
  “我要去趟‘麒麟閣’!”
  “你又要到那個鬼地方去幹什麽?”方健驚呼起來。
  “我要找那些東西,既然哥哥最後遇害是在‘麒麟閣’,難說那幾樣東西就在裏麵!”
  方健有些惱火,在客廳裏來回走了走,忽然道:“算了!還是給你吧!那些東西,都在我那裏!”
  “你……”寧夏靜靜地望著他,怔住了。
  “姐夫把那些東西從林倩的住所找到之後,就要我交給你,可是我擔心你的狀況,又怕你受什麽刺激,所以想等你恢複一陣子再給你,既然你現在這麽急著要得到那些東西,我現在就回家給你拿來!”方健臉色也不好看,不等寧夏的反應,便立刻離開了。

  第十六章 陰 謀(修改)

  方健在一個小時之後便把當初被寧康帶走的那些東西拿了過來,其中,當然包括了那個神秘詭異的方奩,蘇雲的白色硬殼日記本和《古鏡幽譚》的孤本。
  方健將這些東西交給寧夏之後,便離開了,臨走的時候,滿臉沉重。
  手指觸摸著那個紫褐色的方奩上凹凸不平的雕紋,寧夏的心中忽然產生一種怪異情緒,不僅僅是因為它所帶來的一係列的古怪事情的發生。似乎這個東西自在她手中出現之後,便開始與她的生活糾纏不清,居然有了一種讓她割舍不了的情感,讓寧夏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感覺。
  讓寧夏最矛盾的是蘇雲的那本白色的硬殼日記本,她是否應該接著以前看過的往下看呢?
  翻到那天看過的日記,是2006年5月22日,接下來的:
  “2006年,六月九日,晴:
  一個多星期他都沒有過來了,我給他在上海的事務所打了個電話,他對我說,明天從上海回來。
  我掛斷了電話,心中一陣難過,他這半年來頻繁往返於上海和本市之間,把原本在上海的律師事務所已經遷了過來。他說這都是為了我。但是,我知道,那隻是他給我的一個玫瑰色的謊言。他之所以要回來本市發展他的事務所,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擺脫他那個精神不正常的妻子!
  上個星期他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他妻子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居然整天沉浸在那個紅衣女人的幻想之中,甚至變態到把一個古裏古怪的香囊放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他妻子到底是因何而患病的,但聽著他的述說,我心中忽然對他的妻子產生了一種歉意和同情感。我不知道小夏是否知道這件事情,她若知道我做了第三者,能否原諒我?”
  寧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翻到了後麵一頁,這些日記的日期有些跳動,似乎並不是按照時間的順序每一天都記錄的。
  “2006年,六月十三日,小雨:
  今天是十三號,在西方是很不吉利的一個日子。對我來說,今天似乎也並不好,我和他又吵翻了。
  我把上一次在會所裏見到那個女人的情形向他說了之後,他建議我去看心理醫生,但是我向他發誓道,那座鬼屋子裏真的有具屍骨,他居然哈哈大笑起來,嘲笑我和他妻子一樣,患上了臆想症。
  他的態度讓我非常惱火,我發怒了,把這些天來的所有的不快都發泄了出來,並當著他的麵把他送給我的水晶麒麟摔了個粉碎。
  當那個無辜的水晶麒麟在地上變成一堆破爛之後,我放聲大哭起來。他顯然是嚇壞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我如此的激動,忙一把抱住我不斷地安慰著。
  他柔聲問我,為什麽會如此激動,我不想把得病的事情告訴他,便把在會所裏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原以為他還是不相信我的,但是,他聽完了之後,居然沉思起來。好半天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我覺得莫名其妙,問他怎麽了,他居然摟住我說,我無意間發現了一座寶藏了。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麽,但是隱約感覺到他的笑容裏藏著某一樣讓人戰栗的東西。
  2006年,六月十七日,晴:
  今天,我又來到了古潭會所,傍晚的時候,他趕過來了。我們一起吃的晚飯,晚飯之後,他忽然提出,要我帶他到那座鬼屋子裏去看看。
  我有些奇怪,但是看到他那充滿好奇的表情,答應了他。
  我們沿著那天那個紅衣女人帶我走過的山路走了進去,但是奇怪的是,我們仿佛迷路了,我怎麽也找不到那天那條碎石小路,一直在會所後山的林子裏轉悠。仿佛那天走過的那條小路消失在了空氣中一樣。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滿頭大汗,終於從林子裏回到了會所。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滿臉疑惑地望著他。
  他卻跟我說,要我一個人先回去,他從另外的地方再去看看。我很驚訝他為什麽如此執著,當初他不是還不相信我的嗎?可現在,他怎麽忽然對那間鬼屋感興趣了?
  我一再問他為什麽那麽感興趣,他居然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把我獨自一人扔在會所的後山,轉身從林子裏進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已經陷入黑夜的會所後山,看著他消失在那片令人驚懼的黑色林子之中,心中感到萬分地迷茫和不解。
  直到半夜時分,他才悄悄地回到“幽蘭齋”,一句話也沒說,就躺下睡了,我驚訝萬分,一直睜著眼睛,看到窗外漸漸發白才昏昏睡去。
  醒來之後,他已經留了張字條,說先回上海了。我有些沮喪,他此次來“幽蘭齋”,究竟是為了什麽?他昨晚是否找到了那間鬼屋?
  2006年,六月三十日,陰:
  昨天接到他的電話,說今天晚上的航班到本市,說是要給我一個意外的喜訊。我很高興,晚飯之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到機場去接他了,我也想給他一個驚喜。
  在機場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他的航班晚點了,一直要到夜裏十一點多才能到達。我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有些無聊,便在機場的販賣書籍的櫃台前坐下,隨便翻看著時下的新書,以打發時間。
  忽然,我在候機廳的玻璃外麵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像小夏,但那個紅色的身影一晃而過,消失在人群中,我沒有看清。我以為一定是我太過緊張了,看錯人了,小夏根本從來不穿紅色的衣服。
  但是過了一會兒,我居然在候機廳的一個角落裏又看到了她,那真的就是小夏。我太吃驚了,她的那個樣子,我簡直認不出來了,穿著一件非常簡單典雅的大紅色的連衣裙,手腕間還戴著一隻漂亮的手鏈,樣子非常出眾,但給我的感覺,卻是非常的怪異莫名。
  我本想上前去打聲招呼,但是忽然想到我要接的人是不能讓小夏知道的,所以我便忍住巨大的驚異,看著那個怪異陌生的小夏進入了候機廳,我看了看她進去的那個廳,上麵的到達地是上海。怎麽那麽巧呢?
  我不知道剛才進去的那個紅衣女人是否真的是小夏,因為盡管她的樣子與小夏一模一樣,但是那股冰冷之極的神態,卻像是另外一個人。
  我想了想,立刻撥打了小夏的電話,卻聽到關機的聲音,我又給陳瑛打了個電話,陳瑛在電話裏說,小夏這兩天發燒在家躺著呢!我又撥打了小夏家中的座機,但是十幾聲過後,沒有人接聽!
  我奇怪萬分,小夏做事從來不會這樣的啊!難道剛才我看到的女人不是小夏?
  接到他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我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便把剛才見到小夏的事情咽了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告訴我,他離一筆巨大的寶藏不遠了,他已經找到了寶藏的鑰匙。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心裏想的是剛才見到小夏的情形。如果剛才見到的那個人的確是小夏的話,她的舉動非常奇怪,上海隻有她哥哥在那邊,可眼下,她的哥哥正在我身邊,她去那邊幹什麽?如果我見到的不是小夏的話,怎麽天下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呢?雙胞胎也不過如此,那個女人從年紀、發型、身材各方麵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
  我想得頭都要大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莫名傷感湧上心頭。”
  寧夏看到這裏,渾身血液幾乎要凝固了,蘇雲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人是誰?她記得有一次從機場出來的時候,一個出租車司機也說是見過她的。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看了看這篇日記的日期,又手忙腳亂地翻開方健從書櫃裏找出來的那疊票據,抽出那兩張航空機票,渾身顫抖地望上麵的時間看過去——
  2006年6月30日,21點整!
  按照蘇雲的說法,那天從上海過來的航班晚點了,正確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十一點半左右,那個司機沒有說錯,她那天乘坐的航班是班紅眼航班!
  寧夏忽然感到天旋地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她自己所做過的事情居然什麽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穿著這件紅色的裙子去上海?去做什麽?……
  寧夏忽然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之中,她感到頭疼欲裂,驚懼異常,難道她五年前的病情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加重了?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一定是有人弄錯了!她沒有精神分裂!
  寧夏抑製不住內心的恐慌和茫然,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十幾分鍾以後,寧夏瘋也似的重新翻開蘇雲的日記,接著往下看:
  “2006年,七月三日,晴:
  我終於明白了他口中所說的寶藏是什麽了。
  原來他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居然是到處搜集古潭會所所有者的各種證據,包括在那個鬼屋裏那個古怪女人的各種照片。
  他得意洋洋地告訴我說,很快,那個林偉就要在合作書上簽字了,一旦這份合作書生效,他就可以無償得到古潭會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得寶藏原來指的就是這些,我感到極為難過,我無意間成了一個敲詐勒索者的幫手!
  我此刻才看清楚他得真實麵目,原來他不過也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我是否看錯了人了?
  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是否應該勸阻他,不要去妄想得到那些不屬於他的財產,但是他似乎什麽也聽不進,整日沉浸在得到巨額財富後的幻想之中。他見我悶悶不樂,提出帶我到黑鎮去散心,我答應了。
  到達黑鎮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我們隨便吃了點東西,便往那個黑鎮上傳說中的鬼屋走去。本來我是極不願意去那種地方的,但是他卻在剛才吃飯的時候,對旁邊食客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說吸引住了,說什麽也要拉著我向那個鬼地方走去。
  當我們正準備從鎮上向旁邊的村子小路往那座鬼屋走去的時候,我忽然又眼花了,我好像又看見了小夏!
  我忙告訴他說見到小夏了,他被嚇了一跳,於是便打消了前往鬼屋的念頭,他也非常害怕小夏見到我們在一起,他一直是小夏心目中令人欽佩的哥哥,如果被她撞見我們倆在一起,那種情形,一定是非常尷尬的。
  我們便像做賊似的逃回那家小旅店中,關上房門便不再出來。
  夜深了,他在我身邊沉沉睡去,可我怎麽也睡不著,剛才小夏的樣子又讓我想起了那晚在機場的情形。
  小夏剛才也是穿著那條紅色的連衣裙,臉上同樣是一股陌生的冷冰冰的神態,她往那個小巷裏去幹什麽?剛才我見到的那個,是小夏嗎?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了想,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悄悄地穿好衣服,從房間裏出去了。街上靜悄悄的,幾乎都沒有人了,我硬著頭皮,從小夏走過去的那條小巷裏走了進去。小巷裏都是一些鎮上的住戶,幾間房子裏透出微弱的燈光來,但小巷裏,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我越來越心慌,小夏在什麽地方?
  直到小巷盡頭,快接近一片荒地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一間黑乎乎的破爛屋子,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她會在裏麵嗎?我移動腳步慢慢朝那間淹沒在荒草叢中的破屋子走去。快走到那座黑沉沉的屋子的時候,我忽然聽見了裏麵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我停了下來,頭皮一陣發麻,這間屋子裏傳出的聲音,就像是《聊齋》故事中經常出現的場景,鬼怪在半夜從墳墓裏爬出來,找尋可吃的屍體!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恐怖想法,但是我仍然清晰地聽到屋子裏傳來的聲音,是一陣找尋東西的聲音!裏麵找東西的人,是小夏嗎?我不敢確定,我頂著巨大的恐懼感,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朝黑屋子靠近了過去。幸好我穿了一雙橡膠底的運動鞋,裏麵那人沒有聽到我的腳步聲。
  忽然,黑屋子裏閃出一片微弱的光線來,我被嚇了一跳,屋子裏被點上了一支搖晃不定的蠟燭。我的眼前仿佛忽然清晰起來,一個黑色的背影遮住了搖搖晃晃的蠟燭火光,看身影,有點像小夏,是她嗎?她在這裏做什麽?
  我大氣也不敢出,靜靜地蹲在屋外的一個角落裏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仿佛在尋找著什麽東西,整個屋子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黴味,我看到屋子裏被微弱光線照到的地方,有些架子,架子上麵堆放著一些色彩已經變得十分黯淡的紙製品,但看不清楚是寫什麽東西,直到蠟燭的光線照射到屋子角落裏的一樣黑漆漆的棺材時,我才看出來這是家舊式的冥器鋪!天啊!小夏半夜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我頓時感到一陣寒氣從冥器鋪裏撲麵而來,那種令人驚悸的恐懼感布滿全身。我的腿一下子軟了下來,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隨著蠟燭的光線四處照射著,我終於看清楚了小夏的臉了,她麵無表情地在很認真地尋找著什麽東西,臉上的那種神態,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具僵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的的確確,她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讓我極度戰栗的恐懼感,她仿佛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寧夏,而是別的什麽人!
  忽然,她停止了動作,臉部朝著屋子裏的一麵牆壁發了好一陣呆。我不知道她看到或是找到了什麽,我所處的位置,看不到她眼睛所望著的地方。但我能清晰地看出,她眼神中忽然閃出一絲狂喜,她像是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了!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地朝屋子裏的一個地方走了過去,我看不到她的身影了,隻能一聲不吭地呆在外麵。過了好半天,她的身影又出現了,我的感覺,她此刻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從墳墓裏鑽出來的幽靈!她的手裏忽然多了一樣東西,我看不大清楚,那看上去像是一個盒子,顏色暗暗的,看不出是什麽東西。我見她似乎要從屋子裏出來了,忙提前一步,躲到了屋子外麵的草叢裏去了。
  果然,她吹熄了蠟燭,細細簌簌地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從那間陰森恐怖的冥器鋪裏出來了。她手上似乎還是拿著那個她剛才找到的盒子,從來時的方向往黑鎮走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小巷口。
  我蹲在草叢裏,雙腿幾乎都要麻掉了,才從草叢裏鑽了出來,身上被草裏的蚊子叮得起了好大幾個包,又疼又癢的,我此刻才知道,剛才我所看見的那一幕,並不是我的幻覺!我又望了望身後那間寒氣森森的冥器鋪,那種由毛孔滲入的巨大恐懼感驅使我想盡快離開這裏。但是,當我正準備逃離開這裏時,不知怎麽,屋子裏忽然有種讓我萬分的好奇感居然讓我走進了那間冥器鋪。
  我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進入了這個布滿蜘蛛網和灰塵的房間。裏麵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又潮又悶得腐朽黴味,顯然已經多年沒有人來過了。手電筒中射出的那道白色的光源,在黑沉沉屋子的映照下,也變成了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慘白色,照射著這個墳墓一樣的地方!裏麵似乎並沒有什麽古怪的東西,那個角落裏的黑漆棺材又讓我嚇了一跳,我嚇得手電筒胡亂轉了一下。忽然,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我的心髒似乎都從胸口跳了出來,手中的手電筒也差點掉在地上。我慌亂地把光線轉向剛才看到人影的地方,人影在光源的照射下出現了。令我又驚又懼的是,那不是什麽人影,那是掛在對麵牆壁上的一幅畫!
  畫上是個古裝仕女圖,圖中的女子的尺寸與真人一般大小,難怪剛才我以為自己見到了人影!我心有餘悸地看著畫上的那個女人,忽然心裏產生了一種怪異之極的感覺。那個女人穿著一套紅色的古代華麗異常的服飾,但神情卻是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手腕間還有一隻圖案古樸的蝴蝶紋樣,看上去像是手鐲。
  整個畫麵讓人極不舒服,不僅僅來自於這間房間的詭異,更多的是畫上這個女人的那雙眼睛,她就像是有生命一樣,正在居高臨下地冷冷打量著我,仿佛隨時都要從畫裏走出來一樣。
  我再也呆不下去,忍住發軟的雙腿,提一口氣,奮力地從那間墳墓一樣的地方逃了出來,頭也不敢回,直跑到我們居住的旅店三樓,瘋一般地衝進房間,用力把門關上了。他被我驚醒,吃驚地看著滿臉慘白,幾乎虛脫的我,把我扶到了床上躺下。
  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件事,小夏的行為太過詭異了,那間屋子裏的那個畫像上的女人也讓我不知該如何說起。幸好他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男人,隻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地陪著我,直到我入睡。”
  寧夏驚懼得幾乎拿不住手中的日記本了,蘇雲那晚見到的,真的是自己嗎?她接著往後翻去:
  “2006年,七月十日,陰:
  我太吃驚了,簡直不知該如何敘述這件事情。
  昨天,小夏把我和陳瑛叫到她的家中,把一樣古裏古怪的東西拿了出來,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個盒子,正是上個星期小夏在那間冥器鋪裏找到的東西!
  我不知道為什麽小夏會自己編一個故事來告訴我們,看上去,她似乎真的是不知道那晚所發生的事情,我幾乎都以為是我自己產生了幻覺了。我心中的驚異太甚了,我不動聲色地聽小夏把得到這個東西的經過說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夏完全是在編謊話,而且,她說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我親眼看見那晚的情形,簡直就相信了她的故事了。
  但是,當我聽到小夏敘說她看到的那副畫像上的那個紅衣女人時,我幾乎要暈倒,她到底在說什麽啊!到底是她的精神出了問題,還是我自己的?連我自己都糊塗了。
  而最讓我吃驚的是,那個古怪的方奩,我早就見到過了,是會所裏的那紅衣女人給我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東西,現在應該正在我的書房裏擺放著的!為何?為何?這個東西是怎麽跑到那間古鋪子裏去,又被小夏找出來的?難道,是我神經太緊張產生的幻覺,還是,這個東西,不止一件?
  我匆匆回到家,立刻打開書房底部的書櫃,我全身的血液幾乎倒流,那個方奩,那個紅衣女人給我的方奩,居然不見了!就像融化在空氣裏一樣,它消失不見了!
  我幾乎要神經崩潰了!!!!!!!為什麽???????我瘋了嗎??????
  2006年,七月十四日,陰:
  我這段時間身體非常不好,前兩天發生的事情我暫時不想再去想了,因為,我的生命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我已無法分散精力去追尋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昨天去見過那個主治醫生,他雖然一直在安慰我,但他眼神中那種惋惜的神情已經讓我明白了一切。在我的追問之下,我得知我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了。我放棄了醫生建議我得各種各樣的化療醫治,我決定在這最後的時間裏,陪著他一起度過,我不想我自己在即將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成為一具令人厭惡和絕望的行屍走肉。
  他今晚又過來了,我們一起去了會所。他在身邊入睡之後,我卻怎麽也睡不著,我的腦子裏一直是醫生對我說過的話,最後,我居然聯想到了小夏的那些古怪行為,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把小夏的事情告訴他,畢竟他們是親兄妹啊。
  我看著窗外遠處那片密林,忽然想到了那個神秘的紅衣女人,一種巨大的恐慌忽然湧上我的心頭。那個傳說是真的嗎?那個被公主折磨致死的女人,真的在地獄裏等著那些搶奪別人丈夫的人?這裏麵,包括我嗎?
  我忽然一陣不寒而栗,我的病情已經告訴了我,我已經受到了相應的懲罰!我的眼淚忽然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的手機忽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在一旁翻了個身,繼續睡去。什麽人竟然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我深怕吵醒他,忙一把接過電話,下床,進了衛生間裏。
  電話半天沒有說話,忽然裏麵傳來了一個極為陌生的女人聲音。
  ‘你好!請問……你是蘇雲小姐嗎?’那個聲音帶有濃濃的江南一帶的口音,細細的,聽上去很有禮貌。
  ‘我是!請問您是哪一位?’我有些詫異。
  ‘我……我是……小夏的嫂子!’那邊猶豫半天的聲音終於說出了一個答案,令我吃驚不小。他不是說他太太是個精神病患者嗎,為何聽上去並不像?
  我感到唐突萬分,心頭忽然一陣恐慌,那是一種做錯事情被人逮到的驚慌!
  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好!’
  ‘我不好!’聲音忽然冷冰冰起來。
  ‘……’一種歉意之極的罪惡感忽然湧上心頭,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聽小夏說,你和阿康已經來往了半年多了,是嗎?’女人幽幽地問道。
  我大驚,小夏是怎麽知道我們的事的,她在我麵前怎麽從來也沒有透露過?
  ‘難怪阿康在近半年來頻繁地往那邊跑,事務所也悄悄地注銷了,我一直被蒙在鼓裏,要不是小夏跑來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要被那個混蛋欺騙多長時間!’女人的聲音漸漸憤怒起來。我倒抽一口冷氣,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極為隱秘,我身邊任何一個人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小夏是如何得知的?我忽然有種被人出賣的感覺。
  ‘蘇雲小姐!如果你是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他的財產的話,我想你打錯算盤了!’女人忽然冷冰冰地說了一句。我一直滿懷歉意地在聽這個女人說話,但是此刻,我被激怒了:‘你錯了!我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想要他的任何錢財,你把人看簡單了!’
  ‘哈哈哈……’那個女人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個笑話,在電話裏大笑起來,‘我沒有聽錯吧?你在和他玩感情遊戲?他值得嗎?你知不知道當初他追求我的時侯,是怎樣的一個人?他那個時候,把我哄得暈頭轉向,為的就是要利用我父親的各種關係,在上海開辦他的事務所,為了這個,他都不惜跟他父母鬧翻!’
  我冷冷地打斷了她:‘你們以前的事情我並不想知道,我隻知道,你們之間,的確沒有感情了!’
  ‘感情?你知道那個混蛋眼裏的感情是什麽嗎?是金錢!是各種可以依靠往上爬的關係!一年前,我父親離休之後,各種關係漸漸疏遠了,那混蛋見我們家氣數已盡,便開始了找尋別的出路了。你以為,他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是個君子?他在我父親離休之後,就開始有離婚的念頭了,你知道他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提出和我離婚嗎?’女人問了一句。
  我聽到她所說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裏的那個‘混蛋’,真的是他嗎?
  女人見我半天沒有說話,冷笑一句:‘他是個律師!他一直在想,要怎樣做才能得到我們在婚前協定中所有的財產!如果他在此時提出離婚,那麽我們在上海所有的房產,不動產,包括兩百多萬的股票,他一分錢都拿不走!因為那些財產,全部都是我們家的!他在和我結婚之前,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女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鄙夷。
  我沒有說話,聽那個女人繼續往下說:‘於是,他想到了一個毒招!他知道我膽小,居然在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竄通別人一起來陷害我,讓我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我的朋友、同事,他們都認為我患上了精神病!最後,連我父親和母親都居然相信了他的話,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聽到這裏,幾乎要崩潰了,天啊!這個男人是那個在我身邊溫柔無限的男人嗎?這個女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終於看清楚了那個混蛋的真實麵目!我要離婚!我要讓他身敗名裂!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醜惡嘴臉!他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女人在電話裏惡狠狠地吼道。
  我不知所措,手中的電話忽然被人搶了過去:‘你省省吧!你不要以為我對付不了你!你是個瘋子!’說著就把電話掛斷了,全然不聽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最後一聲淒厲的喊叫聲。
  我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是那個我最深愛的男人嗎?為什麽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陌生,眼神中充滿了一種讓我感到戰栗和驚恐的東西。
  我渾身發抖起來,忍不住連聲咳起嗽來。
  他忙一把抱住我,柔聲安慰起我來,我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到底在說什麽,隻感到一種無盡的恐懼在等著我,我忽然幽幽地問了他一句:‘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嗎?’
  他愣住了,臉上露出一絲極不自然的表情來:‘胡說什麽呢?’
  我望著眼前這個讓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淚流了出來,把我的病情全部都告訴了他,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他臉上忽然呈現出一種驚慌,身體本能地離開了我,坐到了床邊,不住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我低頭哭泣起來,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默不作聲,房間裏隻有我的哭泣聲在響。
  我忽然抬起頭來:‘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為了得到她的財產,竄通別人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他忽然用一種極為冰冷的眼神注視著我:‘她本來就是一個瘋子!你怎麽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哼!你在試探我?’
  我不明白他後麵的那句話。
  ‘你故意編了一個罹患絕症的謊言來試探我,是嗎?’他忽然逼近了我,眼神中閃爍出一種讓我極其陌生而又感到驚懼的光芒。我不覺往後退去。
  ‘你想讓我同情你是嗎?’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頭發,用力地向後扯去,我疼的連聲叫喚起來,簡直不敢相信他在片刻之間變得如此粗暴。
  ‘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瓜分這個會所的股份?’他的手勁根本沒有因我的叫喚而放鬆,而是用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厲聲喝道。
  我被驚得無以複加,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頭皮被扯得生疼,眼淚嘩嘩地流了滿麵。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放開了手,坐在了一旁,用一種極為陰鬱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我幾乎虛脫了,跌坐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身來,迅速地穿上衣服,用一種極為冰冷的口吻說道:‘我得馬上趕回上海去!我警告你,你在這幾天裏,最好守住你的那張嘴!’最後的那句話,幾乎就是在威脅。
  他極快地離開了,我伏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經大亮了,我從地上爬了起來,忽然想到了小夏,我該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她呢?而這一切,也都是因為她的緣故,為什麽她要出賣我?”
  日記記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麵是空白的紙頁,看時間,蘇雲就在記下著篇日記的第二天夜裏,從黑鎮小旅店的三樓上跳樓身亡了。
  寧夏手中的日記本滑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驚恐、疑惑、哀痛、悲傷……似乎一個人能夠感受到了所有最痛苦的情緒都集中在了此刻,寧夏不知所措,她根本不能夠相信蘇雲在日記裏所有的話,包括她看到的那個奇怪的自己的舉動,或是日記中提到的寧康的所作所為,那看上去匪夷所思,離奇得無以複加,根本不能讓人信服。
  難道有兩個自己?寧夏難以揮散這個令她渾身恐怖的想法!在不久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蘇雲和寧康的事情,更加沒有跑到上海把簡娜從精神病院裏救出來,蘇雲記下的簡娜所說的一切,難道是蘇雲的臆想?可惜蘇雲、簡娜都已經死去,這日記裏所說的一切,難道就成了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釋的謎團了。
  寧夏頭疼欲裂,忽然想到了一個令她極度震驚而恐懼的一件事情,最近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凡是牽連進來的人,幾乎都在不同的意外中喪生了!
  蘇雲、陳瑛、餘有文、簡娜、寧康、林偉、林倩,還包括那個被利用的張彥方,甚至到十年前的流芳、陳燦雨等等,這所有的死去人,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在了一起!難道真的是命運嗎?
  寧夏反複想著這些離奇的事情,腦子裏像一團漿糊一樣,越攪越混,不知不覺昏昏沉沉地睡去。
  忽然,一陣門鈴聲響了起來,寧夏睜開眼睛,不知不覺,天又亮了,昨晚一夜沒有睡好,腦子裏反複出現那些古裏古怪的畫麵。
  門鈴聲繼續響著,寧夏看了看時間,已經上午九點多了,她拍了拍疼得欲裂的腦袋,打開了房門,門外是一個小夥子。
  “你好!是寧夏嗎?”小夥子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看他的衣服,是本市一家快遞公司的職員。
  “我是!”
  “這是你的包裹!請簽收!”
  寧夏簽了個字,接過包裹,關上了房門,感到有些奇怪,誰會寄包裹給自己?
  包裹不大,跟一本書差不多,寧夏看了看包裹上麵的寄件人,上麵寫著“姬雪”,寧夏看著這個名字,想了想,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了。寧夏把包裹拆開後,發現裏麵居然是個數碼攝像機。
  寧夏感到非常好奇,打開了攝像機的鏡頭,按動了上麵的播放鍵……

  第十七章 終 結(一)

  方健是在當天晚上十點多鍾接到寧夏的短信的,上麵隻寫了四個字:“速來我家!”當他急匆匆地趕到寧夏的居所時,發現房門都沒有關,裏麵黑黑的,也沒有開燈,頓時感到不妙,忙衝了進去。一打開燈,卻發現寧夏正坐在沙發上發著呆,眼神直直地看著正前方,仿佛那裏有個人或什麽東西。
  方健心中一陣發怵,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忙朝寧夏眼神延伸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個數碼攝像機正靜靜地擺放在她對麵的茶幾上,播放著什麽。
  寧夏忽然抬起頭來,眼神遊離在方健四周,聲音極為古怪:“你來了!”
  方健點點頭,皺眉道:“你怎麽了?”
  寧夏忽然露出一個讓方健感到一陣寒意的笑容,幽幽道:“你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嗎?”
  “什麽事情?”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寧夏用一種極其古怪而又陌生的神情看著方健道,不知怎麽,這忽然讓方健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有個人!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寧夏繼續道。
  “誰?”
  “她!”寧夏指著茶幾上的那台攝像機。
  方健極不自然地在寧夏的直視和示意下,坐在了沙發上,按開了攝像機上的播放鍵。攝像機上有根線連接著對麵的電視機,電視機上忽然跳出了一個畫麵,看上去像就是方健此刻坐著的客廳,而畫麵,正好對著沙發。
  方健忽然感到十分的古怪,寧夏把自己客廳拍下來作什麽?
  畫麵中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看光線,像是在夜間,整個房間,隻有窗外透出的一點天光,其餘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寧夏坐在旁邊一動也不動,沒有說話,方健心中的古怪,難以用語言形容。
  畫麵中忽然閃動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有個人從旁邊走了過來。果然,一個黑影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窗外的月色靜靜地撒在房間的地板上,但那個黑影卻坐在沙發的角落中,臉部陷入在了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是誰。
  但方健卻從那個黑影的身材一眼看出,那個黑影應該就是寧夏,她半夜拍攝自己是什麽意思?方健有些驚詫,他轉過頭去,用一種詢問的眼光看著寧夏,但寧夏卻依然死盯著整個畫麵,似乎並不想回答方健的疑問。
  “你好!寧夏!”電視機裏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極為陌生,而且非常古怪。
  方健大驚,裏麵的人不是寧夏?誰在這個房間裏出現過?
  畫麵中的那個女人的臉部依然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
  “你收到了我送給你的這件禮物,一定感到非常詫異吧?”女人的語調很慢,聲音聽上去非常柔和,但方健聽起來卻感到有種不可思議的怪誕,卻說不上來為什麽。
  “我應該從哪裏說起呢?因為這件事情太過複雜,如果我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你說清楚的話,你是不會明白的。我想,我還是從我最早來的時候說起吧!那是我出嫁的時候!”
  聽到這裏,方健更覺奇怪,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寧夏,她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但想必她是已經看過這攝像機裏的內容的,便把疑惑吞進肚裏,繼續聽電視機裏那個女人往下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是永樂四年!那年我剛剛十七歲!”女人柔和的聲音幽幽道。
  “永樂?”方健覺得有點熟悉,什麽,明朝?他驚得幾乎從沙發上跌了下去,這個女人出嫁的時候在明朝?這簡直比一個外星人出現在眼前更為令人驚訝的了。這個女人如果真的在明永樂年間出生的話,現在就已經幾百歲了,她到底是人還是別的什麽?不可思議的疑惑讓方健失聲叫了出來。
  “你現在一定感到非常奇怪,是嗎?”女人像是看到了方健的舉動,問了一句。方健忽然連氣都喘不過來了,隻感到一陣心驚膽戰。
  “就在我剛剛過完十七歲生日的第二天,父親回到家中,給我帶來了一個令全家都非常不安的消息!那就是,鎮上的那個衛府的衛老爺,向我父親提親了!”女人的聲音變得憂傷起來。
  方健瞪著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畫麵中那個看不清麵目的黑影,感到一股股的寒氣從畫麵中撲麵而來,大氣也不敢喘。
  “我父親非常疼愛我,根本舍不得把我嫁給那個衛老爺!一方麵是因為那個衛老爺娶我過門不過是填房,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關於衛府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衛老爺的上兩任太太,都在過門之後不到半年時間便與家人失去了聯係,似乎永遠沉寂在了那座令人驚懼的大院之中了。而這兩位太太的家人,上任縣令和鎮上最大的茶商兩家人,都在一天夜裏,莫名其妙地被一場大火焚燒得隻剩下了一堆黑灰。這些傳聞,都讓鎮上所有的人心驚膽戰,惴惴不安,誰也不願意再把女兒嫁入衛府了。
  但是,衛老爺據說是朝廷裏的人,在朝廷裏非常有勢力,誰也不敢得罪他。所以,鎮上凡是有待嫁閨女的人家,都想盡快把自己的女兒嫁入別人家,以絕衛老爺繼續填房的後患。
  我父親也是如此,一直聯係了好幾家媒人,想盡快把我嫁出去。可是天意弄人,我居然在幫助父親打點家中藥鋪的那天,遇見了衛老爺!
  父親在那天約了一個媒人商量我的事情,把店鋪暫時讓我打理一天,但他卻沒想到,就在那天,衛老爺陰差陽錯地逛到了我們家的藥鋪裏,看到了我!
  衛家老爺看上去三十多歲,一副書生模樣,文質彬彬。我當時隻覺得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個男人用一種讓我渾身極不自在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並且在打量之後,便露出一種滿意的笑容回去了。我隻感到莫名其妙,怪異之極,卻沒有料到,從此我的命運便被改變了。
  第二天,父親便帶回來了令全家都不安的消息,那便是,衛家老爺看中了我,向父親提親了,並且要在半月之內回話!其實,我們全家都知道,衛老爺是在強迫父親答應,表麵上給他半個月的時間,但實際上,如果父親不答應這門親事的話,他便會令我們家在此地無法呆下去。
  父親唉聲歎息了十多天之後,熬不住了,因為在這十幾天中,我們家的藥鋪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買藥。我們全家都知道,這是衛老爺給父親的一個警告。父親那天晚上老淚縱橫地喝多了一些,居然在母親麵前哭得一塌糊塗,告訴她,不得不把我嫁給衛老爺了。
  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離出嫁隻有兩天了,母親告訴我得時候抱著我大哭了一場。我呆呆地坐在房裏,心裏想著那天遇見的那個衛老爺的情形,似乎他並不像傳聞中那樣的令人恐懼,看上去,他不過是個普通男人。
  就在我出嫁的前夜,父親把握叫到房中,雙手顫顫巍巍地把一樣東西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打開之後,發現那是一個極為普通的方奩,裏麵放著一個非常漂亮的蝴蝶鐲子!
  父親把這兩樣東西交到我手中之後,極為鄭重地告訴我,這個方奩是祖上傳下的寶貝,會在非常緊要的關頭保佑著我,要我一定要隨時帶在身邊。第二天,我便帶著這兩樣父親珍藏多年的東西上路了。
  第二天,全家人猶如送葬一樣哭喪著臉把我送上了花轎,我一路顛簸著,披著紅色的頭巾,被人帶著送進了新房裏。
  新房裏靜悄悄的,除我之外,什麽人也沒有!我的整個視線,隻限製在頭上那塊大紅頭巾下。
  我一直僵硬地坐在床邊,不知等了多長時間,房間裏也暗了下來,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我又累又餓,感到非常難受,不得以,把頭巾拉了下來,隻見眼前偌大的房間裏,隻簡單地擺放了幾件家具,床榻的旁邊是道屏風,上麵畫著梅蘭竹菊四君子,屏風後麵有塊小小的空間,裏麵放著便桶。一張案幾臨窗擺放著,上麵簡單地放著幾個小瓶子。案幾的旁邊,是兩個大紅櫃子,房門的正對麵,一張八仙桌和兩把椅子靠牆而放,八仙桌的上方,掛著一張仕女圖。整個房間簡單得難以相信,這居然是間新房,而且是富可敵國的衛府中的廂房!
  我看了看,除了我身上那套大紅色的新娘服,整個房間沒有任何一樣喜慶的紅色飾物。我感到非常驚訝,這個房間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墳墓!
  窗外撒進了一絲皎潔的月光,看樣子,已經是深夜了,衛老爺呢?我嫁的這個男人在哪裏?
  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情緒頓時讓我心煩意亂起來,那些鎮上的傳聞是真的嗎?這個衛老爺有弑妻的癖好?
  我走到房門前,推了推房門,難以置信,外麵居然上了一把大鐵鎖!鐵鎖在我的搖晃之下,在死一樣的沉寂中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女人的話在客廳裏飄蕩著,方健就像是在看一個離奇的電視節目,呆呆地望著屏幕。

  第十八章 終 結(二)

  “我被嚇了一跳,為什麽要把我鎖起來?難道這也是那個衛老爺古怪的嗜好?我肚子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隻感到一陣虛弱,在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恐慌和絕望中,我爬上了那張冷得像冰塊一樣的床榻,昏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在我麵前似乎已經好一陣子了,我勉強自己睜開眼睛,發現那是一個中年女人!
  她眼神極為冰冷,站在床邊,用一種居高臨下冷漠的眼神打量著我,我忽然有一種被人剝光了的感覺。
  ‘吃飯了!’中年女人態度近似蠻橫地把周中的餐盤往案幾上重重地一放,轉身離開,離開時迅速又把房門在外麵鎖上了。
  ‘等等!……等等!’我忙從床上下來,可是極度的虛弱讓我一下子跌倒在地,我不得以往房門處爬了過去,邊爬邊用我最大的聲音喊道:“等等!……等等!”我是想讓她放我出去。
  但是不等我爬到房門邊,那個中年女人的腳步聲已經走遠了。我失望地哭了出來,他們為什麽要將我像犯人一樣關起來?
  我看了看餐盤裏的東西,說實話,這些食物,隻比街上要飯的那些東西好一點點。但是我得填飽肚子,好從這裏出去。我胡亂地把那些冷飯菜吞下肚,透過被封得死死的窗戶,打量著這外麵的一切。
  窗戶不能移動,但是可以把窗紙弄破。我從窗洞中看到外麵是一個天井,天井周圍是一排圍起來的四合院。從窗口的位置看去,我所在的這個房間在二樓。遠處四合院的外圍,有很多茂密的樹林,那是衛府特意在四周栽種的林子。我看出來了,那個林子的外麵,便是黑鎮,鎮上住著我的親人。但是此刻,我卻被困在這幢小樓上,過著囚犯一樣的生活!”女人低聲哭泣起來,方健心中頓時充滿了無限的同情,他看了看旁邊的寧夏,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悸動。
  “我在案幾下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包袱,那是父親親手交給我的那個方奩和手鐲,用母親親手繡製的大紅布裹著。而此刻,包袱卻像是團廢物一樣,被丟棄在案幾下陰暗的角落裏。
  我含著淚水,把包袱裏的東西拿了出來。方奩裏,放著母親準備的各種各樣女兒家用的東西,包括那隻美麗的蝴蝶手鐲。我將蝴蝶手鐲戴在手腕上,忽然感到了一種親切感,那是父親和母親的親情溫暖。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鐵鏈的聲音,有人來了!我吃驚地看著被打開之後的房門後,走來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便是我嫁的男人,衛權!
  衛權依然是我第一次在藥鋪裏見到的那副模樣,隻不過此刻臉上多了一絲憂鬱,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我見到了我的夫婿,忽然不自在起來,不知所措,隻呆呆地站在那裏。
  ‘看上去你很好!’他忽然開口說話了。
  我慌亂地點點頭。
  ‘真是對不住你了!要你在這裏受委屈!’他繼續說道。
  我一時茫然起來,小心地問他:‘你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
  他眼中閃過一絲歉意,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麽,但是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便轉身離開。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朝他撲了過去:‘等等!你不能把我關在這裏!’
  但是我晚了一步,房門被重重地關上了,接著是一陣鐵鎖鎖門的聲音。我感到一股憤怒從胸口噴湧而出,大叫起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走廊上的腳步很快便消失了,我又衝到窗戶前,從窗洞上看過去,衛權和一個仆人裝扮的男人一起從天井旁邊的一道小門出去了,並且在走後,把那道小門也關上了,然後我又聽到了一陣鎖門的聲音。
  我既驚又怒,不知該怎樣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這個衛權,將我強行娶回來,隻為了將我像一隻老鼠一樣關在這裏嗎?
  天色慢慢地又黑了,早晨那個送飯的中年女人又過來了,給我送來了另外一份冰冷的飯菜,我根本無法借機跑出去,因為她來的時候,旁邊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仆,他在中年女人將飯菜給我的同時,用他那副門板一樣寬的身體,擋住了房門。
  我靜靜地望著那個麵無任何表情的中年女人,忽然開口了:‘你是誰?’
  中年女人冷若冰霜,抬頭望了我一眼,冷冷道:‘叫我王媽!’
  ‘你是專門來侍候我的嗎?’我看著王媽換了一個幹淨的便桶。
  ‘還談不上侍候吧!我隻做主人吩咐的事!’王媽依然冷冰冰地。
  ‘你主人是誰?’我下意識地感覺到她口中的主人,並不是衛權。
  ‘你很快就要見到她了!’王媽從門口端來一盆熱水,接著便推出房門,將鐵鎖鎖上,與鐵塔一樣的男仆離開了。
  我將那些豬食吞下,就著盆裏的熱水隨便擦了擦身子,便在黑夜中躺下了。房間裏沒有蠟燭,我隻能在黑暗中無奈地歎息著。
  大半夜過去了,我依然無法入睡,這裏所有的情形太令人驚異了,為什麽衛權要把我關在這個地方?我回想早晨見到他的情形,似乎他有難言之隱,看來,這並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第二天,我向每日必來的王媽索要蠟燭,但卻被王媽拒絕了:‘你不能在這間屋子裏點燈!’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不能就是不能!’王媽冷冷地打斷了我的話。
  看來我每晚都要與黑暗共同度過了。
  ‘那麽!能給我幾套換洗衣服嗎?’我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王媽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從我身上聞到了什麽味道,冷冷道:‘我要請示一下主人!’說著便離開了,留下那盤冰冷的豬食。
  我無奈地跌坐在床邊,這樣的監牢一樣的日子,我要過多久?難道衛權前兩任太太都與我一樣,被關在一個房間裏?我感到了無限的恐慌和絕望。
  夜色慢慢降臨了,我從窗口邊起身,那裏是我唯一看到的外麵的情形。以前自由的時候,從來都不曾對黑鎮上的一草一木如此專注過,此刻卻近似貪婪地望著外麵的一切。我看著窗外的景色漸漸陷入黑暗,直到看不見為止,才站起身來。
  我在黑暗之中,爬上那石頭一樣硬的床榻,抱著一床薄薄的被子,瞪著眼睛,望著烏沉沉的房梁,胡思亂想,直到在極度的疲勞中合上雙眼,才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陣吱呀聲音驚醒了,一股冷風吹了過來。我睜開眼睛,發現房門不知什麽時候忽然被打開了,門外露出一片月色的皎潔。
  我從來也沒有如此欣喜過,忙衝下床,跑到房門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但是沒過多久,我忽然感到一絲不安,這種不安的情緒將我的欣喜壓了下去。
  房門外是條走廊,左邊的盡頭看上去便是樓梯口。我不再猶豫,忙從樓梯口跑了下去。從樓梯口下去之後,便來到了天井之中,這是一個典型的四合圍院,共有兩層樓。一樓天井右側,有一道木門,通往外麵。
  黑漆漆的天井中空無一物,周圍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一種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捂住胸口,壓住那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恐懼感,挪動腳步,從天井右側的木門走去。
  木門也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借著月光,我看到一條蜿蜒曲折的廊道將這道木門與什麽地方連接了起來,旁邊是一些花圃,整個院子,看不到盡頭在哪裏。
  我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因為這個偌大的院子裏,居然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一絲光亮!仿佛此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空墳,裏麵填滿了四處遊蕩著的看不見的古怪東西!
  我戰戰兢兢地走在這個墳墓一樣的院子裏,順著廊道,我不知道轉了幾個彎了,也不知道來到了什麽地方,我迷路了。不知不覺中,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月亮門!
  我正猶豫著是否要從這道月亮門進去之時,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音。聲音斷斷續續地,我仔細聽了挺,聽出那是一個女人的哭泣聲!
  我忽然停下了腳步,但那聲音似乎與我得腳步一起停止了,四周又死一樣的沉寂下來。我慌了,不知道該不該沿原路返回,但是身後同樣是一片黑沉沉的,不知道是房子或是山林,都像是一隻隻巨大的怪獸一樣,在黑暗中窺視著毫無抵抗力的我。
  忽然,那個古怪又哀怨的哭泣聲音又從那道月亮門後傳了過來。我居然不知不覺地跨過了那道門,來到了那個院落之中。
  我借著微弱的天光,細細地把這座小院落打量了一遍,隻覺得奇怪。按正常的園林院落結構,院子四圍的牆上應有若幹鏤空窗軒或圓形門洞,但這座奇怪的院子除自我過來的通道外,簡直就象一個密封的四方罐子。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女人幽怨的聲音在電視機裏回響,仿佛在上演一出舊式的廣播劇。
  方健此刻的心中充滿了各種疑惑和不安,但是他被電視機裏的女人的故事吸引著,不由自主地往下聽。

  第十九章 終 結(三)

  “哭泣聲漸弱漸明,我隻感到越來越恐怖,但還是慢慢地朝院子裏麵走去。忽然,一陣莫名奇妙的寒風吹來,我的心猛然繃緊了,一股寒意從腦後一直通到脊梁。我的腳步混亂起來,右腳忽然踢到了地上的一塊木板,那是一塊被丟棄的牌匾,借著月光,我看清了上麵的三個字—‘聽雨軒’。
  忽然,不知是眼花還是幻覺,我的視線中,閃過一道影子。待我慌忙再四處打量時,卻什麽也沒有,而隻有一兩株枯樹枝在寒風中顫抖。
  剛才那個恐怖淒涼的聲音陡然消失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更是讓人毛骨悚然。我一回身,眼前卻出現了一副極其恐怖的畫麵。
  一張似人非人的麵孔直湊到了姬雪的麵前。那張臉,確切地說,應該隻能算得上是一張臉皮。臉上應該有的五官都還在,隻是它們的位置全都象是被挪了位,而且殘缺不全地懸掛在這張象是被沸水煮過的臉皮上。有著這張詭異之極的臉的主人,正用“他”那隻已斜掛在臉皮上的唯一的一隻眼睛,定定地望著我這個不速之客。此刻的情景仿若是地獄裏的被油鍋炸過的冤魂忽然從地下悄無聲息的冒了出來,窺探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連驚叫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滑了下去……
  待我醒來,發現自己又躺在了二樓臥室那張冷冰冰的床上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天色已經大亮,透過窗紙的陽光灑在了房間的地板上,這讓我感到一陣溫暖,仿佛昨夜見到的那一幕,不過是我的一個噩夢。
  八仙桌上仍然擺放著一個餐盤,裏麵同樣是前幾天一樣的難以下咽的豬食,但是我此刻卻忽然有了一種求生的渴望,昨夜的恐怖情形讓我忽然有了生命的需求,我用從來沒有過的速度把那些豬食吃完,直到胃裏被填滿為止。
  我忽然發現,前幾天被我捅開的窗紙此刻又被嚴嚴實實地蒙上了,很有可能是王媽幹的。我冷笑一聲,又把那些微不足道的窗花紙撕開了,一陣清新的空氣湧入房間,我索性將所有的窗紙都撕開,隻剩下那些雕著花紋的窗格。當看到窗外那些茂密的樹林出現在我視線之後,我感到了無比的暢快
  此刻的天氣已經接近秋末,山林間不時吹來陣陣涼風,我打了個冷顫,身上依然是出嫁那天穿的衣服,沒有任何的換洗衣服提供給我,此刻的我,根本就是一個囚犯!
  我坐在窗前,將父親送給我的那個方奩打開來,看到鏡中的自己,忽然感到一陣酸楚。我的十七歲,原本是充滿活力和陽光的,但是此刻鏡子裏出現的這個女人,居然像一個病態的中年女人,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憔悴和憂愁。這是我嗎?我問自己,我從出嫁那天算起,到今天才不過十幾天!我如何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我不願意看見鏡子裏的那個女人,傷心地將鏡子放下,合上了蓋子,看著窗外那方僅有的天地,發起呆來。
  又過了幾天,在一個深夜裏,天色大變,狂風呼呼地在窗外吹著,窗戶上沒有任何遮攔。那些窗紙自被我撕碎之後,就成了一個每天深夜透風的大窟窿。
  我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身上那床薄如紙一樣的被子,渾身發起抖來,四肢酸痛無比,全身滾燙,我發燒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忽然聽見房門外傳來了幾聲鐵鎖的聲響,房門被打開了。在這樣的寒夜裏,我根本看不清楚進到房間的人。
  忽然,一絲柔和的光線出現在門口,那是我已經久違了的油燈的光線。光線中,出現了一個鐵塔似的身影,我看清楚了,那是那個每天跟著王媽過來守著我的男仆。
  我全身沒有一絲力氣,仍哆哆嗦嗦地抱著被子蜷縮在床榻上。
  男仆將油燈放在八仙桌上,便又出去了,另一個人影進來了,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的話,這個男人就是我的丈夫—衛權。
  衛權走過來,看了看蜷縮在床上已經快要不省人事的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驚呼起來,對外麵的男仆吩咐了幾句,又坐在了我的床邊,神情頗為焦急地看著我。
  我已經吃力地說不出話來,但是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對我充滿了某種歉疚和不安。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之中,被人灌下了幾大口又澀又苦的液體,隨著那些液體滑入體內,我感到一陣熱流湧遍全身,汗水浸濕了我的衣服,我昏睡過去……
  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退燒了,身上還多了幾件冬衣,被子也換成了厚棉被,窗戶上又蒙上了厚厚的油紙。
  我不敢再去撕那些擋住我視線的窗紙,隻得在窗角處,撕開一個小口子,作為我的視角。
  王媽依然每天麵無表情地來送飯菜和換便桶,她似乎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任憑我怎麽用難聽的話語惹惱她,她依然閉口不答。我有些慌了,因為每天我隻有在見到她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一絲人氣,現在連王媽也不和我說話了,我不知道自己將怎樣度過後麵的日子。
  就在我病情痊愈後的一天夜裏,我終於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給我帶來的,是無盡的痛苦和傷痛!
  當時,夜已經深了,我擁著厚厚的棉被已經入睡,忽然聽到了房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打開了。
  房間裏進來了一個人,但是我看不清楚到底是誰,我隻感覺到從這個人身上傳來一陣奇異的香味。這種香味,我從來也沒有聞過,但我肯定,這個人,是個女人!
  果然,在黑暗中,這個渾身異香的女人一身雪白地出現在了我麵前。房間裏雖然沒有任何燈光,但是我可以依稀地看到這個女人披著一頭厚厚的長發,發際垂到了腳踝處。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陣無形的恐慌包圍了我,我不知道這個忽然到來的女人究竟想做什麽。
  ‘聽說衛權還讓人給你熬藥了?’她開口了,聲音尖尖細細的,有些怪異。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她到底是誰,她為什麽直呼衛權的名字?
  ‘哼!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偷著來看你的!’女人的口氣似乎非常霸道,我有些不解,她是衛權的什麽人?
  ‘告訴你吧!我就是衛權的正房太太!’女人忽然說出一句讓我驚詫不已的話來,衛權的正室太太不是在幾年前就在京城去世了嗎?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我仍然默不作聲,這似乎惹惱了她,她冷冷地在黑暗中注視了我一會兒,轉身離開,但房門卻沒有關上。我正詫異,房門外又走進一個人來。
  這個人顯然並不是剛才那個自稱衛權太太的女人,這個人從他的身影看,根本不像是一個人,他的背駝得很厲害,全身彎曲著,像是被人扭曲過一樣。
  他慢慢地朝我的床邊走來,我忽然感到了一陣巨大的恐慌,正想跳下床,卻被這個人死死地按住了。從他的身上,我聞到了一股難聞的煙草味道,這是個男人!
  我驚惶失措,放聲大叫起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想對我做什麽!我奮力抵抗起來,但是他力大無比,很快就將我壓在床上,我忽然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我幾乎要暈倒,這個人的臉,正是那天晚上我自以為做噩夢時在那個被荒廢的小院子裏看到的那張恐怖的臉,那張像鬼一樣令人驚懼的臉!
  我在極度驚慌中聲嘶力竭地慘叫起來,但這似乎沒有用,我被傷害了!我被那個像鬼一樣的男人深深地傷害了。
  我渾身疼痛地躺在了地板上,臉上在他猛力地擊打下,已經腫脹得疼痛難忍。但是更大得疼痛卻是在心裏,我已經被不是我丈夫得男人侵犯了!我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片片,身體裏流出的血液浸透了身下的裙子。
  那個禽獸男人終於出去了,我無力地爬在地上痛哭起來。一股奇香又飄了進來,那個女人又回來了。
  我極度吃驚地抬頭看著那個正朝我走來的女人,是她!是她指示那個畜牲侵犯了我!就是這個有著鷹一樣眼睛的女人,將我徹底毀滅!
  女人看見我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聲音裏充滿了一種極大的滿足感:‘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衛權還要怎樣保護你!’
  我感到了一種巨大的恐懼,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個魔鬼!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仍然要讓我繼續受到更大的傷害!
  女人出去了,我幾乎要崩潰了,我不知道繼續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於是我在房間裏四處尋找可以讓我早日解脫的工具,但遺憾的是,這個房間裏,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讓我離開這個恐怖地方的東西。
  於是,我又想到了一個讓我早日解脫的方法,我開始絕食!自被人強暴之後的那天開始,我就粒米不進,想早些上路。
  但是,這個計劃卻被王媽破壞了,她見我連續兩天都不動飯菜之後,立刻和那個男仆一起,強迫著為我灌下濃濃的米湯,居然將我的生命延續下來了。
  我嚐試著咬自己的舌頭,但是一觸碰到舌尖,那種巨大的疼痛感讓我放棄了這樣的方式。於是,我又想到了將被單掛在房梁之上,上吊自盡。但是在最後我費勁力氣將被單掛在上麵之後,我忽然想到了我的父親母親,我的淚如雨下,心中充滿了對他們的牽掛。
  不行!我告訴自己,我不能這樣簡單地離開這個世界,我要活下去,為了我的父母親,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與那個女人僵持到最後!
  就這樣,我重新有了求生的欲望之後,我又開始過著囚犯一樣的生活。
  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隻記得我的頭發和指甲已經長得很長很長,頭發已經可以拖在地上,而指甲,變成了彎彎曲曲的形狀。外麵的天氣也已經變成了深冬,茂密的樹林也變成了枯黃色。我依然每天呆呆地在窗前端坐著。我已經很久不敢看鏡子了,我知道,我一定會被鏡子裏出現的女人嚇壞的。”
  方健聽到這裏,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深深的痛楚。

  第二十章 終 結(四)

  “王媽依然每天帶著那個鐵塔似的男仆出入我的房間,當她有一天發現我根本已經沒有了任何逃跑的想法之後,那個男仆也消失了,就隻有她一人每天為我送來可以維持我生命的飯菜。
  忽然有一天,王媽一大早打開鐵鎖,進入我的房間之後,用一種驚詫的目光注視我片刻之後,神情慌亂地跑了出去。我感到萬分的奇怪,她看到我為何如此緊張,甚至眼神中還帶有一種恐懼感。
  我怪笑了幾聲,將案幾下麵已經被灰塵鋪滿的那個方奩拿了出來。我有些膽怯,但還是將鏡子打開了。
  我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高聲尖叫起來,那鏡子裏麵,出現了一個怪物!
  那個怪物,滿臉深深的皺紋,枯黃的臉上毫無任何血色,兩隻眼睛陷入眼窩中,仿佛是個幾百歲的老妖精!但最可怕的是,這個怪物的眉毛、頭發,全部都變成了白色!
  我看著鏡子裏出現的這個怪物,想起了剛才王媽的舉動,忽然想到了一個可以逃離這個地獄的辦法!裝瘋!
  對!我可以裝瘋,讓王媽放鬆警惕!
  於是我開始高聲驚叫,我知道,我的叫聲一定可以讓住在旁邊院子裏的人聽到。
  然後,我故意翻出出嫁時穿的那套衣服,端坐在鏡子麵前,用母親為我準備的各種裝飾物將我那滿頭的白發好好地打扮起來,然後,我開始在房間裏唱歌!
  王媽似乎帶著某個人來了,躲在窗戶後麵注視著我,我開始滿麵笑容地唱我們家族特有的地方戲,那忽高忽低的聲音和我的舉動一定讓窗戶外麵的那個人驚詫不已。
  果然,我聽到了王媽和那個人的低聲談話。
  ‘她還真能熬!到今天才瘋!’我聽出來了,是那個女人!
  ‘殿下!現在怎麽辦?’王媽的聲音。
  我愣了一愣,王媽叫她什麽?殿下?
  ‘觀察幾天,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瘋了!’女人說完便離開了。
  我有些高興,她們至少開始相信我失常了,於是我每天更加賣力地在房間裏弄出古裏古怪的聲音,好讓她們相信。
  衛權也來看過我一次,他看到我的樣子,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來,但馬上便被男仆神情緊張地拉了出去,看樣子,他們很有些忌憚那個女人。
  又過了好些天,王媽似乎還是非常緊張我,絲毫也沒有放鬆警惕,我不得不繼續裝瘋賣傻。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因外白天太過賣力地表演,到了晚上,天色一黑,我就很快地入睡了。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陣哭泣聲驚醒。我猛地睜開眼睛,房間裏有個人!
  那個人正站在窗戶旁,一動也不動,但是卻發出一陣陣哀怨的哭泣聲,那是個女人!從她的聲音判斷,她不是我在這裏見到過的任何一個女人,她是誰?
  我驚得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那個女人仍是靜靜地站在窗戶旁,窗外的天色透進來,她的身影形成了一道剪影,仿佛如皮影戲上的一個角色。
  她仍然斷斷續續地在哭泣,我結結巴巴地開口了:‘你……你是誰?’
  她沒有回答我。
  我跳下床,沿著牆邊慢慢朝門邊摸去。她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仍然站在原地低聲哭泣。
  我想,如果她是從房門進來的,那麽此刻的房門一定是沒有上鎖,因為我沒有聽到門外有別的什麽人的動靜。
  我壓抑著巨大的恐懼感,腳步慢慢地靠近了門邊。忽然,我猛地撲到門邊,一把拉開房門。但是,房門卻被外麵的一股力量拉住了,一陣鐵鎖的聲響在房門外響了起來,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裏尤為清晰。
  我嚇得幾乎要暈了過去,窗戶邊的那個女人是怎麽進來的?如果她不是從房門進來的,那麽她到底是人是鬼?
  我全身一下就軟了,似乎已經動彈不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忽然,窗戶邊的那個女人移動了一下,跟著慢慢地朝我跌坐的地方移來。她的動作非常奇怪,不像普通人那樣一步步地走過來,我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麽回事,隻感覺到她似乎是平平地移動過來的。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字來形容她的動作—‘飄’,她是飄著過來的。
  我的心幾乎要跳出來,渾身發軟,連聲音都叫不出來了,隻見她在黑暗中伸出了一隻手,用力地捏在我的手臂上,我隻感覺到一陣熱血衝上腦門,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暈了過去……
  我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我忽然感到了一種難得的親切感,大叫起來:‘王媽!王媽!我看見了鬼!我昨晚看見鬼了!’
  王媽忽然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了看我,但立刻又變得冰冷起來,搖了搖頭,站到了一邊。
  她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滿身白衣散發著奇異的香氣,一頭又濃又厚的長發直到腳踝。一張又瘦又黃的臉出現在了長發的中間,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用一種極惡毒的眼神瞪著我。那個女人!那個衛權的太太!我終於看到了這個魔鬼一樣的女人!
  ‘你果然在裝瘋!’她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臉上隨著她的話語不斷扭動著,呈現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瘋狂。
  我愣住了,昨晚的那一幕是這個女人弄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試探我!我驚慌起來,不知道這個女人要怎樣來對付我?
  ‘你是誰?你到底要怎樣?’我忽然向她衝了過去,這些天來壓抑在心中的憤怒終於爆發了,我發瘋似的撕扯著眼前這個極度不正常的女人。
  她被嚇壞了,驚呼起來,門外衝進來兩個高大的男仆,奮力將我從她身邊拉扯開來,她驚恐地退了出去。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對門外大叫道,那種神情,一定非常可怕,讓王媽都望而卻步,連忙跑了出去。
  ‘啊!啊!’我放聲大叫起來,門外已經沒有人了,我的大叫聲轉變成了哭泣,我釋放著這段時間裏所遭受的所有的恐怖遭遇。
  忽然,窗戶旁的案幾上‘哢嚓’地響了一聲,我滿臉淚水抬起頭來,看到了案幾上父親給我的那個方奩。
  我顫顫巍巍地摸著鏡麵上那已經斑駁的銅斑,望著鏡子裏那個滿頭白發,女鬼一樣的麵孔,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父親最後一晚對我說了一句我無法理解的話:‘小雪!你一定要記住!如果你在遇見什麽不測之時,一定要打開這麵鏡子,這麵鏡子會讓你得到解脫!’
  我不知道父親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此刻便是我需要解脫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再這間地獄般的房間裏呆下去了。我開始尋找這麵銅鏡上任何有可能的開關。但似乎這與普通的鏡子沒有什麽區別。我在搗騰了大半夜之後,有點想放棄了。
  窗外靜靜地,什麽聲音也沒有,隻有一絲柔和的月光穿過那個被我撕裂的窗口透了進來,灑在了鏡麵上,鏡麵上反射出一絲光亮,投射在對麵的牆壁上。
  一行血紅的文字忽然出現在對麵的牆壁上,那行文字歪歪扭扭,看上去非常古怪,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但是我卻看懂了,那是我們家族特有的文字,隻有我們這個秘密的家族才能讀懂這行文字,這行文字,是我們這個秘密家族幾千年來用來懲罰那些惡人的咒語!
  我忽然笑了起來,因為我們家族有個傳說,傳說中,凡是作惡的人,在我們家族特有的詛咒之下,一定會得到相應的懲罰的。這個詛咒,藏在家族中的一個極為秘密的地方,幾千年來一直有人想尋找到這個地方,但是,除了家族的傳人,誰也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這個咒語藏在了這麵普通的鏡子中!
  那行文字的意思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讀懂,原來是:‘用鮮血讓罪人墜入地獄!’”
  方健忽然之間喘不過氣來,他們之前一直研究的那行文字,居然是一道咒語!

  第二十一章 終 結(五)

  女人的聲音平和緩慢,像是在述說一個故事:“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做,‘用鮮血讓罪人墜入地獄’這句話讓我很費解,用誰的鮮血?罪人的,還是我自己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案幾上的鏡麵忽然輕微地響了一聲,我一看,原來鏡麵不知怎麽回事,居然裂開了一道裂縫!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鏡麵會突然裂開?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鏡麵又裂開了兩道裂縫,‘哢嚓’一聲,一塊從裂縫中破碎的鏡片跌落在案幾上,鏡麵也立刻恢複了平靜,停止了開裂。
  那片鏡片靜靜地躺在方奩的旁邊,上寬下尖,中間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宛若一把冰冷的匕首。
  我望著那片匕首一樣鋒利的鏡片,難道家族的詛咒需要我們家族人的鮮血來做引子?我不由自主地拿起那片匕首一樣的鏡片,手心被鋒利的邊緣劃破了,幾絲鮮血從手心裏湧了出來,浸濕了鏡片。但奇怪的是,我絲毫也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那些染在鏡片上的鮮血居然漸漸地被鏡片吸收,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望著鏡片上反映出來的一張麵孔,那是我,我的麵容忽然變得飽滿起來,白發也漸漸轉黑,不一會兒,鏡片中出現了那個十七歲時健康美麗的容顏。
  我大喜之下,用手中的鏡片慢慢割開了手腕,那隻蝴蝶手鐲也被鮮血染紅,但更多的鮮血被那匕首似的鏡片吸了進去,我沒有了任何的痛苦,望著不斷湧出的鮮血,漸漸地,我的身體變得很輕,像是身上長出了翅膀,飛了起來,穿過房頂,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我一陣釋然,忽然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暢快,我居高臨下地看到了外麵的世界,我腳下的這一大片,是一群輝煌的建築物,周圍布滿了茂盛的樹林。
  忽然,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王媽,她的樣子急匆匆地,奔向這群建築物的最中間的那幢屋子。
  我飛了下去,尾隨著她來到了屋子的二樓上的一間房間裏,聽到王媽張皇失措地叫道:‘不好了!殿下!那個姬雪自盡身亡了!’
  姬雪,怎麽這麽耳熟,但我馬上想起來了,那是我出嫁前的名字!我自盡了嗎?我沒有啊,我正好好的飄在王媽的上啊!但我忽然意識到我已經自由了,我可以四處飛翔了,我根本不在乎是否已經死亡了,我喜歡現在的狀態!
  果然,那個白衣女人鷹一樣的眼睛裏閃爍出一絲驚異的光芒,她迅速跟著王媽跑到了我之前被囚禁的屋子裏。我也跟著去了,我看到地板上留了一地的鮮血,一個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那灘鮮血之中,身上的衣服被流了滿地的鮮血染得變成了血紅色,頭上的一頭白發也變成了紅色,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聽到了那個白衣女人的驚叫聲,她似乎有些懊惱:‘怎麽就死了?我還沒有完呢!’
  我靜靜地看著腳下那副身體,那就是我,我在她們眼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但實際上,我被我們家族的那麵鏡子變成了現在的這個狀態,所以我並不覺得那就是我!
  我看了看案幾上的那麵鏡子,居然完好無損,隻是上麵沾滿了我的鮮血,難道那個咒語就是要我變成這樣的一個樣子嗎?
  我聽見王媽戰戰兢兢地問:‘殿下!我要怎麽處理她……’
  女人冷冷道:‘哼!便宜她了!去把衛權找來!我得讓他去找第四任太太了!’
  我大驚,這是什麽意思?我決定用我這具誰也看不見的身體,弄清楚這發生的一切!
  衛權匆匆地從外麵趕了回來,我尾隨著他飄進了那個女人的房間。
  ‘姬雪死了?’衛權的神態既驚又怒,厲聲喝道。
  女人鷹一樣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冷冷回答:‘是啊!怎麽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那樣折磨她們?’衛權的眼睛裏閃爍出一絲晶瑩的淚光。
  她們?難道還有別人嗎?
  女人惡狠狠地望著衛權道:‘這還不夠呢!你還得去娶第四個太太!我覺得對你的懲罰還不夠!’
  ‘如果你覺得我對不起你,那麽你讓皇上賜我死罪好了,為何要對那些無辜的女孩下如此毒手?’
  ‘哈哈哈……這些女孩都是因你而死去的,我就是要讓你的良心受煎熬,誰讓你當初不願意娶我,而娶了那個賤貨的!’
  ‘不許你這樣說她,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是我妻子!’衛權憤怒地吼道。
  ‘什麽?你膽敢稱她是你妻子?還說她是你最愛的人?你……你……’女人顯然不相信衛權嘴裏吐出的話,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我怎樣?要不是你這個目中無人,卑鄙無恥的女人在先皇麵前搬弄是非,我怎會娶你?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衛權氣急敗壞,破口大罵起來。
  “大膽!”女人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衛權的鼻子,哆哆嗦嗦道:“小心……小心你的腦袋!”
  “哈哈哈!我衛權對於生死已經不在乎了,你要怎樣處置我,隨便你!”衛權閉上眼睛。
  女人忽然放下手臂,冷笑起來:“好啊!你的小命不要了,但是你家族那幾百口人的性命也可以不要了嗎?你忘記了你老父親是怎麽跪在地上求父皇的情形了?”
  衛權睜開眼睛,臉色變得刷白,胸口在不斷地起伏。
  衛權忽然捂住麵孔,哭泣起來:‘你已經嫁給我了,為何還要如此做啊!那些女孩都是無辜的啊!’
  ‘我嫁給你不過是要讓你得到應有的懲罰!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為我還稀罕你那個正室的位置嗎?自從你將那個賤人先娶回家之後,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生活在地獄之中!’女人的臉上露出惡獸一樣的猙獰。
  ‘那麽!你殺了我吧!不要再折磨那些無辜的女孩了!’衛權滿臉淚水地用乞求的眼神望著那個女人。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這樣輕易地死掉的!我要讓你生活在地獄中!’郡主鷹一樣的眼神中透出野獸一樣的可怕。
  ‘那麽!就讓我先送你去地獄吧!’衛權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你根本不敢動手,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已經早就和我鬧翻了,還等得到今天?你難道沒有想過,你若殺了我,你的家族就會被誅九族?你如此做法,會牽連你家族至少上千人的性命!’女人冷冷道。
  衛權的額頭上流出一絲冷汗,握匕首的手忽然抖了起來,嘴唇變得煞白,不斷顫抖起來,接著,他的手一鬆,‘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上。衛權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懦夫!’女人冷笑道。
  我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忽然衝到他們麵前,撿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朝那個有著鷹一樣眼睛的女人走去。
  女人抬起頭來,表情變得十分不可思議,臉上幾乎變形了,忽然大叫起來:‘鬼啊!’
  衛權抬起頭來,向女人和我的方向望過來,他的神情十分古怪,眼神直接穿過我的身體,望著女人不解道:‘怎麽了?什麽鬼?’
  我忽然有種感覺,隻有眼前的這個女人看得見我,其他的人根本無法見到我。
  女人的臉變得比死人還要慘白,渾身開始發抖,哆哆嗦嗦地往後退去,邊退邊對我說道:‘不要!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衛權仍是十分不解,四處張望,焦急起來:‘你在和誰說話?你怎麽了?’
  我忽然明白了鏡子背後出現的那行咒語的意思了,這個罪人終於可以得到懲罰了,這一切,都是我用鮮血的代價換來的。
  衛權忽然看到的被我握在手中的匕首,表情也變得驚恐起來,大叫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很明顯,他看不到我的身體,他隻看到一隻匕首在空中飛舞的詭異情形。
  女人忽然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大叫起來:‘啊!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神情已經接近極度瘋狂了。
  我看到她的樣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她此刻似乎已經得到了懲罰了,她的樣子,比死亡更可怕!
  我在心中歎一口氣,站在原地,看著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雙手在不住地晃動,似乎想阻擋住我的傷害。
  忽然,她看見被我丟棄在地上的匕首,猛地一下子衝了過去,一把撿起地上的匕首,瘋也似地朝我站立的方向衝了過來。
  我看著她手中那把匕首和她的身體一起穿過我的身體,撲到了我的身後,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聲音。
  我一轉身,衛權的痛苦表情出現在我眼勤,那把匕首已經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腹中,隻露出匕首的柄端。
  衛權指著驚慌不已的女人,口中忽然噴出一股鮮紅的血液,跪倒在地,聲音斷斷續續地道:‘你終於……終於……如願了!’說完身子一軟,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人極度驚恐的哭叫起來,那種淒厲的慘叫聲我永遠也忘不了。
  ‘你不要這樣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啊!我所做的一起,都是為了讓你多看我一眼啊!啊!……’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我忙過去,發現女人在極度的悲傷和驚恐之中,抽出衛權腹中的那柄匕首,迅速往自己的頸部抹去,一股鮮血從她頸部的那道口子噴湧而出,頓時將整間房間的地板染紅了。
  女人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直到身體倒下還沒有閉上,我仿佛聽見了她在說:‘我要讓你下地獄!’
  我忽然感到一陣寒冷,身體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漸漸地穿過房頂,飛到了整個建築物的上空,慢慢的,這座建築群變得很小很小,轉眼,整個黑鎮也變得很小很小,再接下去,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頓時,我失去了知覺,仿佛沉浸在了睡夢中……”女人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方健此刻的心情,像是在聽一段離奇的鬼怪故事,隻不過與眾不同的是,這個鬼怪故事的主角,居然就是鬼本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將方健包圍,他有點窒息,甚至想吐。

  第二十二章 終結(六)

  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現在覺得我說的這一切非常的難以理解!但是這的確是真的!我覺得我似乎睡了過去,睡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我被什麽喚醒了!
  那是一聲巨響,‘砰’地一聲,似乎什麽東西破碎了,我驚醒過來,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濃濃的血紅色,像是鮮血。
  我從那片鮮血中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一張破碎的女人的臉,那張臉已經被鮮血染紅,額頭上破裂開來。她穿著一套紅色的衣裙,式樣看上去很像我的那套嫁衣。
  她緊閉著雙眼,倒了下去,倒在了我的腳前。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蘇醒過來的,一醒過來,便看到了這個女人死在了我麵前。
  我很吃驚,不由向後退去,身體忽然被什麽東西穿破了,另一個人體從我後退的身體裏穿了過來,那是一個男人,他跑到剛才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身邊,大聲喊道:‘流芳!流芳!’
  原來這個女人的名字叫流芳!旁邊又跑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都驚聲尖叫道,不知所措,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怪怪的,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裏居然是我最初住過的那間囚室!我很驚訝,這裏的裝飾似乎都變了,變得有些奇怪,有些東西我從來也沒有見過。
  忽然,我的眼光停在了房間的一個角落裏,那裏有個很年輕的女人正在牆角邊瑟瑟發抖。我一看見她,立刻想起了那個身穿白衣的女人,和她一樣,這個年輕女人有著一雙鷹一樣的眼睛!
  這個有著鷹一樣眼睛的女人似乎從我這邊看了過來,我甚至有些吃驚,難道她看得見我?
  但是,這個鷹一樣眼睛的女人地目光穿過了我的身體,停留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我眼看到他,幾乎窒息了,他的臉部雖然有了很大的變化,但是他的那種神態和舉動,與當年傷害我的那個鬼一樣的男人一模一樣!他就是那個強暴過我的醜陋男人!
  ‘陳燦雨!’鷹眼女人如此稱呼他。
  我記住了這個當年做下惡事的這個陳燦雨,我想,他最終一定會墜入地獄的!
  果然有一天,這個陳燦雨被那個鷹眼女人騙到了一個地下室裏,將他丟棄在了那間封閉而令人絕望的密室裏。我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倆的醜陋行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便將那個鷹眼女人嚇壞了。她將陳燦雨關在了地下室裏,還在外麵將門口封了起來。
  整個地下室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之中,我慢慢從角落裏出來,朝這個當年強暴我的禽獸走去。
  他顯然是被我嚇壞了,放聲大叫起來,我用一種非常緩慢的語調告訴他他當年做下的惡事,但是他似乎並不知道這些,他幾乎瘋狂地奮力掙紮,似乎覺得我想傷害他。
  其實我根本不想傷害他,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年傷害我的那個人的記憶了,我隻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他似乎沉陷在極大的恐懼中,沒有過多久,他居然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自盡身亡了。
  我重重地歎一口氣,離開了地下室,這個惡人終於已經在地獄裏受苦了。
  我出去的時候,發現所有的人,包括那個鷹眼女人,都消失了,我遊蕩在整個莊園裏,發現這個莊園的名字叫做‘麒麟閣’。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從這個‘麒麟閣’裏出去!
  直到有一天,一個小女孩被一對夫妻帶著來到了‘麒麟閣’,並在我的房間裏拜祭了那個名叫‘流芳’的女人!
  我聽出來了,這個小女孩就是那個‘流芳’的親生女兒。她那個時候才七歲,似乎什麽也不知道,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聽著帶她來的那對夫妻的述說。
  不知為什麽,我覺得這個小女孩好像在房間裏看見了我,因為她在對著我微笑。我感到一陣溫暖,手不知不覺地伸了過去,融入了她的身體裏,那種感覺非常奇怪,似乎我變成了一絲輕柔的微風,進入了她的體內……
  很奇怪,我的身體居然隨著小女孩,離開了那座‘麒麟閣’,來到了現在這個世界。
  我一直寄居在這個小女孩身體裏,與她一起念書、成長,於是,我得到了現在這個時代的各種各樣的知識。隨著女孩的一天天長大,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可以在女孩神智不清的時候,成為獨立的自我,我可以借用這個女孩的身體,在這個世界裏如常人一樣行動。”女人說到這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方健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瞪大眼睛望著電視機中的那個黑影,又看了看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寧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於是,我利用這個女孩,做了很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我覺得非常抱歉!
  我在黑鎮的老宅裏找到了我們姬家的那個方奩和蝴蝶手鐲,並將它們帶了回來,這個女孩卻不知道那個方奩是從何而來的,不知為什麽,她自己想出了一個令人驚奇的謊言。
  但是,這個謊言隻有一個人知道是假話,那就是她的同學—蘇雲,那個苦命的女人!蘇雲一直被一個男人欺騙著,不但欺騙她的身體,還欺騙著她的感情,直到她得知自己患上了絕症,最後選擇了主動離開這個世界。
  現在,你應該明白一切了吧!我就是你!寧夏!”
  電視機裏那個女人的話猶如一枚炸彈,炸的方健體無完膚,難以置信!
  “後來,我幫助的另一個苦命的女人又意外身亡了。她是你的嫂嫂—簡娜,我在無意間接到了她從上海一家精神病院打來的電話。她在電話中將我誤認為是你,她的聲音很無助,在電話裏痛哭流涕懺悔說由於她的自私而導致了你養父母的意外!我在電話中被她打動了,我決定幫助她擺脫此時的困境。於是,我飛到了上海,找到那家精神病院,與院長交談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院長終於答應讓簡娜回家。
  我在臨行前為了讓她重新振作起來,送了她一個香囊以示鼓勵。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簡娜在後來被你哥哥重新關進精神病院之後,正是為了去撿那個香囊,發生了意外!”女人的哭泣聲幽幽地傳了出來。
  方健的嘴巴已經張得可以吞下一隻雞蛋,他對電視機裏這個女人的說法的感受,簡直比聽見天方夜譚更加離奇,難以置信!
  “我覺得非常抱歉!我利用了你的身體!但是我必須要送那些傷害過我的惡人去地獄!
  於是,我開始四處尋找那個鷹眼一樣的女人!她似乎也在尋找你,並且想一再傷害你!但是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能對她作出任何傷害她生命的舉動,我感到非常不解,我隻能讓她的身上印上了我的一個記號,那便是我的蝴蝶手鐲的形狀,但是令人發齒的是,她居然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塊皮給割了下來。我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而且這個鷹眼女人還做出了許多想傷害你的事情。她雇傭了一個在她會所裏的小夥子,讓他開車撞死你,但是卻無意間將你的那個同學撞死,這令你非常歉疚,但是請你不要自責,這與你無關!罪魁禍首是那個鷹眼女人—林倩!
  再後來那個貪心的教授想將那個方奩納為己有,我不得不將這個貪心之極的老頭帶到黑鎮的‘麒麟閣’中,向他述說了我生前發生的事情。我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隻是想提醒他,那個東西不是他能夠駕馭得了的。結果,教授沒有能夠經得住驚嚇,在幾天後,便自己驚恐而亡了。我想,這也可能是貪心的報應吧!
  那個林偉!對了,就是你內心深處愛過的那個林偉,我想告訴你的是,他就是多年前的那個衛權!他的生命,本來就應該由鷹眼女人來結束,那一刀,他是一定要受的。他們在重複多年前的那番景象,這根本也不是你的責任。
  而林倩做下了這樣許多的惡事之後,居然想要發瘋似的將你掐死。原因是,她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我,但是她的記憶忽隱忽現,她一直被多年前的噩夢包圍著,最後,她在下手要傷害你的最後時刻,我出現了!她被我的出現驚呆了,她終於想起了多年前所做過的各種惡事,我想,她看到了幾百年前的情景,同時被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嚇得不知所措,最後居然驚懼而亡!
  我想,這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多年前的再現,惡人終究是要受到懲罰的!當鷹眼女人結束了生命之後,我忽然感到一陣輕鬆,我意識到,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我即將要離開這裏了,我也即將要離開你的身體了,我將不再借用你的身體,因為,我家族的那個詛咒,已經完全應驗了!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了,從此之後,我不會出現在你的身邊了!所以,我將發生的這一切記錄先來,你現在看到這個記錄的時候,我已經去了我該去的地方了!希望你將來能夠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想,終有一天,我和你,會在某一個地方見麵的!珍重!再會!”
  電視機裏的那個女人終於說完了這一切,她慢慢地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鏡頭前,寧夏那張熟悉的麵容充滿微笑地出現在了屏幕上。漸漸地,那張笑臉慢慢地減淡,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寧夏那張麵容最後居然完全看不見了,像融化在了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電視機裏忽然跳出一段雪花點來,影像終於結束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方健大驚,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寧夏。
  “我不知道!”寧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想,這段影像應該不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吧?”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方健不斷抓著自己的腦袋,似乎像從那裏得到什麽信息似的。
  “我想!明天我得帶著這段影像去一個地方!”寧夏將攝像機收了起來,裝在了盒子裏。
  “什麽地方?”
  “我五年前呆過的地方!”寧夏看了看方健,露出一絲看不懂的微笑,“精神病院!”

  第二十三章 尾 聲

  市公安局,吳林山的辦公室。
  “哦!是嗎?你沒有編故事?”吳林山聽完方健的述說,眉毛一挑,似乎根本不相信。
  “當然沒有!後來,我陪寧夏帶著那個攝像機去了精神病院!”方健有些惱怒。
  “那麽!那個攝像機呢?”
  “最令人奇怪的是,攝像機居然壞了,在醫院裏怎麽也打不開了,裏麵的內容也被毀了!寧夏隻得將攝像機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了那些醫生,連院長似乎也覺得寧夏和我的描述匪夷所思,有些不敢相信。在寧夏的堅持下,醫院對她做了各種測試。初步判斷是,寧夏的症狀類似分裂性人格障礙!她在早年受到過較為嚴重的精神傷害,她養父母的意外一直讓寧夏心裏有種難以揮散的陰影!自從她接觸到關於親生母親流芳的種種情況之後,便在腦子裏出現了不尋常的知覺體驗,如一過性的錯覺、幻覺、看見不存在的人或事情。醫生說,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但是還是可以有辦法減輕病患,所以醫院對寧夏做了各種檢查後,決定先讓寧夏住下,觀察一段時間再說!”方健的眼神中露出一股無奈。
  “那麽,你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聊齋故事嗎?”吳林山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了!我得走了,我今天要去看寧夏!”方健起身,笑了笑,離開了辦公室,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外麵的街道上。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整條街道上,方健的身影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失在那忙碌的世界之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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