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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活中的變化(5),當電影已成往事

(2005-05-24 16:19:24) 下一個

    
 文章來源: -輪子 於 2005-05-23 08:34:48   
 
 
 
 

我從來不曾想過電影會從我們的生活中淡出,不再是必需品。回顧電影在中國從極盛到衰微不過十幾二十年的事情,你不能不慨歎這世界變化快。

自我懂事起我就喜歡看電影,不隻是我喜歡看,是所有的人都喜歡看, 電影是當時最高級的娛樂形式。大家最愛看電影的時候舉國上下卻沒有電影看。那時候,被觀看次數最多的一部電影恐怕叫《地道戰》,獨立放映或者被作為新片之前加映得片子,很多人可能看了不止十遍。我就納悶為什麽不是別的片子,唯獨是這麽一部軍事教學片被如此頻繁地播映,忽然想明白,可能跟當時的備戰備荒有關係。那年月正是舉國上下深挖洞,廣積糧的時期。還因為文革前拍的片子都成了毒草,翻來揀去。可能就軍事教學片沒有帶毒,所以,另一部戰爭教學片《地雷戰》的播映頻率僅次於《地道戰》,這可能因為對付蘇聯入侵首先考慮挖地道抵擋轟炸,其次才假設其深入我腹地,所以地雷戰是第二位的戰術。除此以外好像就是抗美援朝的電影了。

文革期間很長時期,中國沒有自己生產電影,除了新聞簡報。所以那時我們看得最多的是朝鮮和阿巴尼亞的電影。我至今仍然對它們中的“經典”記憶猶新,因為每一部電影都被看過不止一遍:《海岸風雷》、《地下遊擊隊》、《寧死不屈》、《第八個是銅像》、《腳印》《伏擊戰》,《看不見的戰線》《原形畢露》《鮮花盛開的村莊》《賣花姑娘》,比較起來朝鮮電影比較乏味,阿爾巴尼亞電影比較驚險(因為題材大多數用後來的說法是描寫了“抵抗運動”)。當時還有為數不多的越南電影,我記住的有《琛姑娘的樹林》記住它,是因為那個琛字不知道怎麽讀,查了詞典。當時也有羅馬尼亞電影,是早期的黑白片,經典是《多瑙河之波》,好多人對其中的小資情調津津樂道,這在當時真的是絕無僅有。

稍後一個時期,文革後期吧,中國又重新生產電影,記得因此又掀起一個觀看電影的熱浪,世界上最次的電影卻有最多的觀眾,這很諷刺吧。那第一批三部電影是《火紅年代》《青鬆嶺》和什麽(忘記啦)。那三部電影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稍後出來的《偵察兵》掀起了巨大的熱情。我清楚地記得那個導演叫做李文化,在當時能導演出那麽一部電影真的是標新立異。盡管後來《偵察兵》被批評為:虛假,弱化了敵人,但是根本擋不住觀眾的熱情,他們十遍八遍地看那部電影。其實,那部電影即使今天看,也很有趣,我肯定。

忽然一日,文革結束了,全國各地的電影院陸陸續開禁之前的毒草影片,新的一播觀看電影的熱潮再度湧現。老電影的開禁正好彌補了新電影的空檔。這時進口電影也更加放開,羅馬尼亞新電影近來了,比如《多瑙河三角洲上的警報》《沸騰的生活》《爆炸》等等,南斯拉夫電影進來了《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橋》,更沒有想到的是,西方電影業源源不斷地進來,開始是英法德國的電影,《佐羅》是那個時期最吸引人的一部電影,後來是日本電影《望鄉》和《生死戀》,最後美國電影進來了,盡管第一部是描寫警察濫用酷刑對付平民的《噩夢》。我想這一時期是中國電影的鼎盛時期。那個時期電影總是滿座,從前的電影院可以有1000多個座位,但是好像再加1000也還是會滿座。當天買票當天看是不可能的,通常要提前兩三天甚至一周買票才可以。

電影的鼎盛時期沒有延續太久,對電影的熱情就下滑了。我想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國產電影急劇增加,當然進口電影也持續增加,片子多了不得不選擇,無論時間和金錢都得分配使用。而最深刻的原因是電視的興起。八十年代初電視就開始迅速進入中國家庭,不花錢不出門的娛樂,顯然比到電影院更能吸引人。很快電影院不再爆滿,可能誰也不曾預料電影的極盛時期一去不複返了。

接下來,中國出現了所謂第四代導演。所謂的藝術電影甚囂塵上,那些導演繼承了歐洲電影尤其是法國電影的衣缽,大玩電影手法。《黃土地》《一個和八個》是那時期的兩部重要著作,沒那麽有名氣的還有《默默的小裏河》《獵場紮撒》之類(我隻記錄我一下想到的,並不搜腸刮肚地回憶)。這是完全不理睬電影市場的一批電影。我曾經癡迷於這類電影,那時候(相當長的時期)對這些新生代導演的作品我每片必看,而且每片必琢磨,看電影評論之後看,看完之後再看電影評論。今天回想起來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接錯了,哪來的那股勁頭,嗬嗬。也就在那個時期我進入北大。在北大看電影又便宜又方便,每天傍晚散步到大講堂,看有合適的電影進取看一場,出來之後再自修也不遲。那時候校園裏最熱鬧的活動之一是那些新潮導演拿著自己的作品來校園裏尋找掌聲和支持,不過好像噓聲總比掌聲多得多。琢磨電影餘興未消的我當然每場不落地卷入其中。除了在校內看電影以外我還在北京各處的電影院尋看電影,因為校園內的電影總不是最新的電影,你隻能看那些你在外麵的電影院漏看了電影。北大附近從海澱劇場到五道口的電影院我都看遍了,節假日還拿著免費電影票到地質禮堂看最新電影,或者到王府井西單的電影院看電影。我對電影的酷愛在北大達到了最高潮,最離奇的一次是八九年學潮,那天我們騎著車去遊行,到了首都劇場我就進去了,看了一場電影再出來,恰好我們係步行的隊伍也到達首都劇場了,哈哈。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的電影叫做《銀蛇謀殺案》。其實那時是中國電影的某種衰退期,由於看電影的人急劇減少,電影票價從幾毛錢已經上升到了2塊錢(當時北京電影院普通的票價)。

後來畢業了,看電影就減少了,我想全國人民也都在急劇地減少看電影吧。那時開始有人著急中國電影的票房了,那些純粹的藝術電影已經很難看見,開始出現了一些具有商業電影概念的動作片,模仿西方電影的追車和撞車,但是又舍不得花大錢撞,當然效果就是假兮兮的。觀眾越少票價就越漲,很快一張普通大影院票價也漲到十塊錢了,這時看電影就成了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了。票價大幅上漲的另一個原因是所謂大片的引進,國產電影三五塊錢打住,可是大片至少得十塊錢,十五二十也是常見。我記得第一部大片叫做《亡命天涯》,其實我已經不感興趣了。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認真地看電影,看的是《阿甘正傳》,這是一部讓人眼淚噙在眼眶的好片子。自那以後,看電影成了我,當然更是普通人生活中的稀罕事了。這種情勢迫使電影院紛紛小型化,小電影院的票價動輒30-50,看電影的人就更少了。

最終讓我擺脫電影的是VCD。當我們有了電腦以後,盜版VCD也應運而生,借助VCD我看了各式各樣的電影,當今的大片小片不用說了,還回顧了諸如法國新浪潮電影,意大利現實主義電影之類的各類專題經典。這些今品和經典隻看了一部份,我對電影的興趣已經喪失殆盡了。開始還去買光盤,後來隻借光盤,再後來別人送上門的光盤我都懶得看,人類社會電影發展到今天什麽精品我沒見過,還有什麽可看的。我從此隻用拉動條看電影,一部一個半小時的電影,我盡量在十五分鍾內完成。普通電影已經提不起興趣,隻有看毛片了。我們那群人漸漸養成一個習慣,不是毛片不開機器。漸漸地對毛片的興趣也沒有了,看什麽都跟沒看似的。


後來就到了美國。我隻在我學校的禮堂看了兩部來自中國的電影,那是導演把他的新作拿來尋求掌聲和支持,就像在北大那時一樣。不同的是,這回收的是美元。之後好幾次路過電影院,要麽是因為對片子不感興趣,說實在的,今天我幾乎不對任何一部美國電影感興趣,要麽是時間不對,有一次想看《芝加哥》來著,趕到了卻發現已經撤演了。也就作罷。到美國來,看電影的方式不再是VCD,而是下載。你隻要到文學城的 影視人生 看一看,就知道海外遊子們如何看電影的了。對於下載能手來說,任何時候下載工具空著就覺得不舒服,就覺得浪費了電腦資源。你隻須開著下載工具,三兩天之後就會得到幾部電影或者一部電視劇,何樂而不為呢?普通電影依然是不願意看,毛片也倒了胃口。最後發現,國產的電視劇最好看。管他拍得好不好,好看隻是因為沒完沒了,每一集之間有個懸念,吸引你看下一集就好。其實,看國產電視劇的興趣還在於了解國內生活的現狀,和今天的社會觀念。美國的電視劇所描寫的生活內容跟我們的距離其實比國產電視劇描寫的生活內容離我們更遠,今天我們看電視電影不僅為了娛樂,還為了了解,具有雙重意義。在那些交流電影的圈子裏,美國和西方電影好像是最無人問津的。這很有意思,想當初大家是那麽熱衷外國影片。


 我最後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是2001年回國時,在上海的電影院裏看的《兵臨城下the enimy at the gate》,美國人拍的蘇聯二戰影片,描寫蘇德狙擊手較量的片子,拍得很好。回來後我在網上找到了它,下載並收藏了它。電影事實上已經退出我的生活若幹年了,我相信我不會對電影再有什麽興趣了,就像周圍很多人一樣。我想電影的衰退是世界性的,曾經看過意大利電影《天堂裏的電影院》,看到意大利人民對電影的狂熱,隻是年代比中國要早很多;也看到過報道,說印度窮人賣血看電影,我想今天不會了吧,因為經濟發展了,電影卻式微了。電影受到的第一次衝擊是電視,第二次則是網絡,我想如果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你會寧願把它花在這裏聊天也不會跑到電影院看其實可看可不看的電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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