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性學專家潘綏銘教授的名著《存在與荒謬——中國地下“性產業”考察》,是一本獨樹一幟,激動人心的好書。它不僅揭開了複在中國大陸性企業上的神秘紗幕,打破了世人種種想當然的謬解,廓清了媒體不負責任的誇張宣傳,且傳授了一些從事嚴肅的社會學調查所應具備的方法和手段。相比之下,手邊的另一本同類專著《她們在黑暗中——中國大陸若幹城市艾滋病與賣淫初步調查》(丘仁宗主編),則是囿於陳見而了無新意。 筆者不才,亦因潘著而躍躍然,亟願如法解剖麻雀。 法拉盛華人地下妓院即是現成的麻雀。 打開報紙,這類曖昧的分類廣告幾乎占了半版。廣告詞各有特色:有些標榜某種社會身份“空姐”、“護士”、“少婦”、“學生”;有些誇示某些生理特征“長發飄逸”、“白晰如玉”、“豐滿”;有些以時機性為賣點,諸如“假期兼職”、“短期滯留”;甚而至於赤裸裸地表明“冰火一絕”、“絕活”等等…… 我隨機性地挑出若幹電話號碼。 第一家,接聽電話的女人操一口京片子,“您好。您啥時候來?” 我吞吞吐吐地說:“我,我,的意思是……” “您說,您說。掰瓜露籽兒,別不好意思。” 我問:“全套多少錢呢?” “兩位小姐,一位收80,一位收100;我自己也做工,60塊。” 我叫道:“嘿,不貴呀。” “我三十多了,少收點兒。小姐們才二十多。” 我說:“能不能請您出來喝杯咖啡?” “我出不去呀。這個店是我開的,我若不在,小姐們還不亂了營……這麽著,您來吧。” 這位亦鴇亦妓的中年女士很高,很瘦,相貌說得過去。著燙得很好的豆綠色西服裙。她的目光冷峻,顯示出不同尋常的江湖曆練。兩位小姐都很年輕,一有三分姿色,一有五分姿色,因而可以推知誰為80,誰為100;一問,果然不差。兩位小姐看似鄰家女孩,沒有半點風塵氣質。“100美元”(姑妄呼之)熱情地邀我我入房,眼神清澄,純真無邪。我附在她耳旁悄聲問道:“對不起,有沒有後邊(肛交)的服務?” “100美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正中我的下懷。我就勢告退了。 憑直覺,我相信這位北京女士對於作家來說是一座富礦。然而。如何接近她呢?我嚐試一種偽君子的方法—— 我打電話過去:“您好。我就是剛才那個人。我對您的印象很好。我是單身人。我想跟您正式地交朋友……”對方幹笑一聲:“嘿,幹們(將‘我們’簡化為‘們’,是典型的北京市井口頭語)這一行的,不喜歡交朋友……您還來嗎?您不要來吧,小姐們都去大西洋城啦,這兒沒人啦。” 顯然,我已經被歸入“不受歡迎的人了。” 下一家,接電話的也是北京女士。我改用偽聶赫留道夫式的方法—— 我娓娓動聽地道:“咱們都是北京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您怎麽幹這一行呢?賺錢很多嗎?”她說:“才不是呢。我租了兩個單元,一個做生意,一個住人,還要打廣告。外加供小姐們吃喝……歸了包堆(總共)要三千塊。一個月的流水收入才六千,還能剩多少?”我同情地道:“是不多。您怎麽不想法子做做別的生意呢?”她長籲短歎:“咳喲,沒本錢呀。如果有好心人投資幾萬、十幾萬,買個洗發店,快速衝印店什麽的,我情願給他打工,當個經理,”我文謅謅地說著模棱兩可的話:“你焉知我不是這個好心人?……”空洞之中,似有實實在在的肉頭。她高興起來:“哦哦,這敢情好。哎喲喲,要辦綠卡,我找了個窮老外,白人,62歲了。太窮了,扣稅以後才一千七,養不起我呀。而且,他住在X州一個鳥兒不下蛋的小地方,我住了幾天就溜回紐約了,悶死我了!先生,您說我該咋辦呀?”我不好在如此重大的問題上表態,便岔開話題:“你幹這一行,遇上打劫的沒有?”“遇上過一回,一個東北人,一個福建人,拿著刀拿著槍來打劫,又搶錢又搶首飾……真缺德哈。” 我們越談越投機。然而,及擊見麵,她那雙閱盡男界的銳眼馬上識破我並非聶赫留道夫,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打量著她,年逾不惑,長得不好看(臉盤有點歪);手下的兩名小姐,則更是等而下之。她慫恿我和其中一名小姐苟合,喊價100美元。不果,又力勸我接受按摩,40美元。我還是不允。她立刻改為冷目相視,借口要為小姐們備飯,將我請出門外。 又一家,是住家少婦。我依址找去,卻按錯了門鈴——同一門號有兩個門。一個拉丁裔男人指給我另一扇門。這位元少婦相貌平平,比在電話中自報的三十歲顯老。身穿開叉很高的旗袍,趿著海綿拖鞋。她媚笑著讓我坐在長沙發上。廚房裏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一個高個子男人探身出來,手裏攥著一把鐵錘。 我警覺地小聲問:“這人是誰?!”她亦小聲回答:“房東,他是來修理XX(沒聽清楚)的開關的。哦,火上還煮著餃子呢……”我故做輕鬆地道:“你先去看餃子。省得粘鍋了。” 過了一會兒,房東走了。她要帶我進臥室,我說不妨先談談。於是,她挨著我坐下。不知怎的,我緊張起來,心跳急如擊鼓…….她說:“你怎麽了?” 我實實在在地道:“我心裏發慌。”她說:“別緊張。咱們握握手好不好?”笑著伸過來一隻手。 我說:“別握手了。你摸摸我的脈搏吧……”她把兩根纖指搭在我的脈搏上:“嗯,是很快。你太緊張了。其實,這沒什麽。”我問:“全套多少錢?”“100塊。”我假裝思考了一下,說:“可以,不過,我想做後邊.她有些奇怪,“為什麽不做前邊?做前邊很舒服。” 我說:“我從沒做過商業性的性事。所以,我不想做前邊。做後邊,可以解釋為這是研究同性戀的學術行為,我需要有一個充分的理由。古代男人(逛妓院)找女人都要進四個洞……” 她插問道:“第四個洞是什麽?沒聽說過。” 我誨人不倦地說:“古代婦女纏足纏成三寸金蓮,足心便是第四個洞。隨著時代的變遷,已經沒有了。(還有一個未說出口的考慮:“她們”一般不同意肛交,我便可以潔身自退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略一思忖,說:“好吧,我從來不做後邊,今天為你破個例。我看你是個文化人,我也受過高等教育,願意配合你的學術研究……”我覺得自己被逼到懸崖上了,卻又不甘心就此落水,便推脫道:“你看我心跳得這麽快很可能(因陽萎)做不成。這樣好不好,我先交一半錢,成功了再交另一半;若是不成功,另一半就免了。”她沉下臉,換用冷漠的商業口吻道(就像電視台換了頻道似的):“不行,這種生意必須先交錢,成不成那是你的事情……”我如釋重負,道:“嗯,讓我再想想吧。我手上還有幾個地址,讓我多問幾家……”她大度地道:“可以。一般小姐都不做後邊。你要小心,弄不好要挨罵的。” 我深謝她的好意,便獻一良策以為回報:“你們兩家人共一個號碼,你在裏邊,客人很容易敲錯門。日子長了,那個老外會煩你的。你不妨在大門上貼個福字,或者貼個大娃娃,總之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東西,客人就不會找錯門了。”她笑說:“這主意很好,你和別人不一樣。”我趁機發問:“別人是怎樣呢?”她略帶幾分恨意地道:“……發泄。”我和她客客氣氣地互道“再見”。 下一家,是一幢居民樓裏違規隔出的一室一廳單元。無廚房,客廳一角置有煤氣灶和水池。應門小姐年輕貌美,絕對當得起“秀色可餐”這句成語。她二十歲出頭,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高挺鼻,有幾分似混血姑娘。我暗暗歎息:“如此佳人,合該成為小布爾喬亞甚至布爾喬亞家庭裏的主婦,過著優裕、清閑的生活……惜了。”“混血姑娘”(不妨以此名之)開門見山報出價格:“按摩40,全套80。”(兩個價格如此接近,說明她不喜歡較為吃力的前者。) 我應了一聲:“80塊,真便宜呀。”她馬上招呼我進入臥室,隻見地上有個雙人席夢思床墊,巾被淩亂;一麵是落地式玻璃門,門外有白色小狗,見到生人,狂吠不已……玻璃門顯然沒有關緊,室溫大大低於客廳。她坐在床墊上,穿著短裙的兩腿很隨便地分開了,露出內褲;她仰視著我說:“來吧。”(顯然,她對自身魅力頗為自負,堅信客人將不計惡劣條件——犬吠、低溫,不幹不淨——上來滾一滾……)我朝她溫和地一笑:“我想做後邊。”她馬上站起身:“我不做後邊。她做。”餐桌旁有位二十幾歲的、蘋果臉的小姐(姑名之為“小胖子”)正在吃飯。她聞聲把飯碗一撂,說:“我做後邊。100塊。”(想當年,我在中餐館送外賣,吃飯時候來了單,馬上把飯碗一撂,拿起單走人……工作第一嘛。)我怯縮地尋找退身之計:“80塊怎麽樣?”“小胖子”噴著油汪汪的嘴唇,道:“你那個東西大不大?讓我看看,交易嘛。” 我的臉一熱,卻毫不猶豫地聽從吩咐,供其目測——就像在洗手間麵對溺器似的……當然,我也存了個心眼兒:雙方相距有間,如果她伸手,我可以迅速恢複正常狀態。“小胖子”淡淡地道:“太大了。再戴上套兒,一定會很疼。80不行,100!”我如蒙恩赦:“那,我想去別家問問。”“小胖子”笑道:“這價錢平通市麵。不信,你去問好了……吃飯沒有?”我欠身道:“吃過了,你們吃飯吧。”“小胖子”要給我倒茶,我迭聲推辭,她看穿了我的心思:“這是一次性紙杯,很幹淨……”我道:“剛喝過,剛喝過。”“混血姑娘”說:“人家不喝就算了。”她們的晚餐忒簡單了,隻有一個連鍋端上來的肉絲(八成是豬)炒豆腐幹,間以許多紅紅綠綠的小辣椒。“小胖子”熱情地介紹道:“她是我表姐,重慶人。我是成都人……”我笑道:“猜出來了,這麽多辣椒。看你表姐,多美啊。身材好,五官好,皮膚好,儀態好……樣樣都好。”“混血姑娘”隻顧吃飯,對我的由衷的讚美置若罔聞。我心中又有些傷感:如此麗人,竟是可以用區區80美元褻玩的……可惜了。 又扯了幾句家常話。我實在沒有借口勾留下去了,就起身告辭。“混血姑娘”隻是點點頭,“小胖子”則送我出門,還說:“想做後邊就Call我,我的廣告是XXX……”我說:“是了。我Call你就說我是北京來的老師。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 歸途中,我不禁陷入沉思:“平時,我與女朋友都有是在黑暗中做愛,羞於向她示寶,今天,卻大大方方地露給“小胖子”,臉不變色心不跳(用北京土話來說,這叫“沒羞沒臊沒臉皮”!),這是為什麽?……答案隻有一個:我對“她們”的優越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從骨子裏來說,根本沒有將“她們”視為人類的成員!古羅馬貴婦人沐浴時,慣常支使男奴隸為之汲水、擦背,全無羞恥感;因為在這些貴婦人眼中,男奴隸隻不過是會幹活的牲畜。羞恥感隻發生於人際交往之中,而人獸之間是沒有羞恥感的。例如:我們在荒郊野外隨地方便時,若被路人(特別是異性)撞見,自不免窘迫;倘是貓狗從旁竄過,則完全無所謂了…… 我痛恨這種該死的優越感。 潘綏銘教授在其大作中,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教授和小姐(妓女)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這不僅是一種超卓的人道主義情懷,而且體現了采訪者對被采訪者的高度尊重。 這時,一個矮矮的小姐送客人下來了。客人是個發福的白麵書生,但金邊眼鏡,欣欣然若有喜色,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他走到門口找鞋子。矮個小姐故做風趣地說:“可別穿錯了鞋子呀。”書生走後,矮個小姐對我道:“上來吧。”同時,將一張20美元鈔票送到媽咪手裏。我朝矮個小姐笑了笑,然後將媽咪拉到一旁,說:“請相信我沒有惡意。今後,我願意免費(這兩字道得格外響亮!)向你提供法律諮詢。萬一警察抓了你,隻要沒有賣淫的確鑿證據,那就是無(執)照按摩,違反了紐約州教育法,頂多是罰款,問題不大……”我滔滔不絕地說著. 她津津有味地聽著。她說:“大哥呀,我從來不接福建人和廣東人——福建人搶匪多,廣東人警察多。”我順水推舟地問:“生意咋樣?不賴吧?”她歎氣道:“生意難做,為了攏住回頭客,我還得留客人吃飯。”說罷,朝著正在用餐的中年男士呶一呶嘴。(美國食物價格低廉。留飯之所以能攏住回頭客,恐怕不是客人要占這一嘴便宜,而是因為留餐帶來一種無家男士所渴求的家庭溫暖……)她報怨道:“小姐要客人戴套兒,否則不做;可我不行呀。客人不戴我也得做,因為我這人不漂亮,形象一般化,哦哦,太一般了……”(我卻覺得,這一係列謙詞已經給她的形象加分了。)我問:“小姐做全套多少錢?”“80。“我又問:“做一回給你20?”她笑了:“你問得這麽細,是不是想寫一本書?”鑒於以往的采訪經驗,我隻能說“不”。否則采訪物件很可能獅子大開口(曾有一位聯邦監獄裏的哥倫比亞毒嫋,要求我先給他在哥國的家人匯寄一萬美元,用以交換他的據稱是精彩絕倫的故事……我隻能放棄了。),而且,當人們得知所言者將披露於媒體時,難免下意識地進行自我美化,從而損害了至為寶貴的真實性。 這時,門鈴響了。她說:“客人來了。這人你得避一避。”我閃到屏風後麵,透過縫隙看到來客是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由矮個小姐攙扶著上樓去了。我說:“這人當然是個(不沾黑白兩道的)好客人。但是……他還行嗎?”她得意地道:“我有藥,給他半片偉哥□齊了。加10塊錢。”我正色道:“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不了解人家的身體素質以及病史什麽的,萬一來個馬上風,鬧出人命就糟了。”她搖搖頭道:“大哥呀,幹這一行,我抬不起頭呀。”我說:“不要,不要,你既不偷又不搶,不貪汙公款,不侵吞國有資產……幹嘛抬不起頭?!”她如遇知音:“是呀,是呀。我來美國,英語不行,啥也幹不了……原始積累嘛。”我鄭重其事地道:“資本的原始積累是殘酷的。”她說:“誰說不是呢。我才起了個(執)照兒,學著做國際貿易……大哥,我給你一張名片。”我接過來,隻見名片上赫然印著——.....妓院居然可以兼營國際貿易!我說:“我沒有名片。我把家裏的電話寫給你。來電話吧,我算是半個律師,半個心理醫生呢。” 一家一家又一家, 管中窺豹,略見一斑。如果歸納一下,似可總結出如下數條: 一、法拉盛華人地下妓院基本上都是迷你型妓院。 “她們”都是小本經營,場地、設施、器物等一律從簡。打著“按摩”的旗號,卻連按摩床也不肯置一架,“人體穴位圖”也不肯買一張;做生意和睡眠常常是同一張床或者床墊;媽咪親自下廚為小姐造飯,不肯從餐館叫外賣……務求將成本降至最低。 然而,妓院畢竟是妓院。如果說,在夜總會、卡拉OK等處,小姐和客人之間還有唱歌、喝酒、逗樂、調笑等等這樣一個過渡階段,那麽在妓院裏,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單刀直入的。所謂“按摩”通常隻是打炮的比較文明的說法罷了。 所以,商業性性交易、賣淫活動的買方(客人)與賣方(小姐和媽咪)……這些確認妓院所應具備的要素無一不備。 二、“她們”都將這路生意視為賺快錢的捷徑,盡管最終發現收入不若所期,亦不肯跳槽從事所謂“正當職業”。 “她們”均矢口否認在中國大陸時曾有過賣淫行為。自報出來的在中國時的職業為“公司職員”、“會計”、“大學生”、“下崗女工”、“個體戶”等。她們均聲稱來美後不甘於貧困或者相對貧困,毅然下海。這似乎是“淮南為桔,淮北為枳”的曆史典故提供了一個越洋例證。然而,恰恰是這種眾口一辭的表白,說明其真實性大可懷疑。惜乎筆者限於條件,無法對此做去偽存真的考察。 四、“她們”和客人通常做插入式性交。 口交不多,肛交尤少,而Sado Masochism(性虐待)則幾乎沒有。絕大多數客人對愛滋病及普通性病心存恐懼,寧可失去快感也要戴保險套,絕大多數小姐要求客人戴套方予接待。這不能不歸功於美國主流社會對愛滋病的強化宣傳。隻有極少數小姐、客人“全不吝”。 五、客源相當廣大。 不少廣告標明“接待高尚人士”,並要求陌生人在地下妓院附近街道現打電話,由小姐出來迎接,以便進行目測(借口多種多樣:“門鈴壞了”、“不要與別的客人碰麵”等),擇良入室,將“低劣人士”及便衣警員拒於門外,從而大大減少被捕被殺被毆被搶的行業風險。 “她們”如此從容地挑挑揀揀,印證了所謂“高尚人士”乃是相當大的買方市場,足能遊刃有餘地,照顧“她們”的生意。順便提及一個有趣的插曲:某日,我剛剛來到某處落座,媽咪又帶進一人,竟是我的朋友,一位頗具知名度的政界人物!他素有“懼內”的美名。見到我,他麵紅耳赤,吭哧吭哧地問:“你……到這做什麽?”我坦然地道:“我想做一些社會調查。”他一下子活了起來:“對咧,我剛才遠遠望見你往這走,心想:‘他想做什麽?’我得看一看……就緊跟著你進來了。”我們都笑了——我是暢笑,而他是苦笑。由此可見,正是這種性的特殊供需關係,導致本埠華人地下妓院的持久存在。 目前,對法拉盛華人地下妓院的采訪工作仍在進行…… |
真沒想到,扭腰這麽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