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隔代的清明

(2007-04-01 21:28:39) 下一個

清明對於自己來說是隔代的,沒有什麽切身的體會和感受。回想起來,倒是有小學時候去烈士陵園掃墓,然後回來寫感受的記憶。現在這般大的孩子,恐怕連這種形式上的東西都沒有了吧。

隔代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基本上都沒什麽印象了,尤其是爺爺和姥姥,可能就是一片空白吧。因為母親的緣故,也因為自己慢慢長大,積蓄了一些記憶,所以還是想說說我姥爺-母親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個人。

姥爺出生於1901年,具體日子不詳,卒於1995年秋。據母親講,姥爺是吃了午飯就側身睡了,一直沒醒過來,就這麽去的;無疾而終也算是人生一個比較圓滿的句號吧。可惜並不圓滿的是身後事的處理。具體的緣由不詳,母親不想多說,我也沒有深究。最終的結果是老舅、二姨和母親都傷了彼此的情意,從此不再往來。我提過幾次去天津掃墓的話題,母親支支吾吾的答非所問,總說還不是時機,我也不知道所謂的時機是什麽。其實我知道母親是想去的,甚至於有一次都決定了第二天早上動身了,卻又很快改變了主意。母親的心態是敏感複雜的,但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對父母的感情是真摯而堅定,非我這輩人可及的,這可能與從小生活在還有很深印記的傳統家長製的環境下有關。

母親與人交往的能力不強,這跟她從小的優越感和大小姐心態有關。姥爺他們那一代在天津屬於家境比較富裕的人家。他開始做過類似於現在合資企業中中方主管的角色,會比較流利的英語和德語,還有日語,那時應該叫買辦吧;後來自己開了個什麽字畫古董兼給人寫牌匾的小店,解放後被公私合營了。他的大哥是當時國民政府的天津警察局長,後來跑到了台灣,音信皆無。母親自小聰明伶俐,深得姥爺的寵愛。後來一路順風,小學初中高中,在上大學的事情上,終於姥爺有了不同的觀點。姥爺雖然開明,但畢竟還有一些封建家長意識,他不同意母親繼續上大學,因為那時老舅已經在山西讀大學了,況且,家境畢竟不似從前了。母親的堅持最終使姥爺做出了一些讓步,於是,母親去了北京,首都師範,學俄語。

多少年後,姥爺那一代的一切都崩塌貽盡:大舅也在同一年去世,而後最小的三個孩子因為遺囑導致近十年沒有往來。大舅是長子,去世後有舅母和表姐,表姐離婚,有一子,繼承了姥爺留下的房產;表姐身有殘疾,也不知道現在做什麽。大姨是長女,很早就結婚,現有四子,大姨夫是闊少出身,後來倒鳥,現在日子倒也殷實;除了四表哥有一子外,其餘表哥都是一個女兒,尤其是老二老三,在文革中因為成分不好結婚都很晚。二姨是次女,中學畢業後招工去了石家莊棉紡廠,跟天津的父母姊妹走動不多;降至中年才結婚,二姨夫本是唐山人,76年大地震,一家四口隻剩下自己,於是離開不知老婆孩子屍骨何處的廢墟,也來到了石家莊,兩人沒有自己的孩子,收養了一個女兒,現在不知道是上大學還是工作了。老舅是次子,人長得英俊魁梧,大學畢業,還是因為文革,78年才結婚,有一女,小我三歲,我第二次去天津見過一次。母親是最小的孩子,一路算是比較順利,天津長大,北京上大學,基本沒受過什麽苦;大學畢業,與大學時代的戀人結婚,然後響應號召下鄉來到了衡水;後來文革,兩人成分都不好,後來母親的前夫受不住批鬥,潛逃了,杳無聲息,後來就離婚了;於是母親帶著大哥二哥;又過了幾年,估計外困內迫,母親又結婚了,這回是父親,三代貧農的成分。96年,父母協議離婚。至此,母親身進老年,卻居無定所。每念於此,內心潸然。

今年是姥爺去世的第十個年頭,想必母親還是如常,自己默默祭一祭吧。

 

人生的一大痛苦是“子欲養而親不在”,母親盡了孝道,姥爺也是善終,這一點是值得欣慰的。母親說,以前姥爺說過等母親退休了要跟她去旅遊,然而正是母親退休的那年,姥爺去了;母親現在又跟我說,等我退休了,讓我帶她去旅遊。我希望母親得償此願。這些年自己一直在折騰,表麵上說是為理想而奮鬥,母親雖然一直無條件支持,不過我想母親的內心何嚐沒有一絲盼我守在跟前的願望呢?!母親每次都深切的盼望著我能在她身邊,聽她傾訴一下一年來的喜怒哀樂;雖然我時常打電話給母親,但是電話能傳達的隻是相互之間的互報平安。母親老了,雖然生活上足夠自理,但是精神上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需要兒子的安慰和支持,也許就僅僅是每天坐在身邊聊聊天。

我始終固執的認為,隻有一個人懂得真正尊敬父母孝敬父母了,才算長大了;因為從那時起,自己有了責任感。

 

母親年年老去,父親也是,總有一天清明不再隔代。

 

希望父母健康長壽,尤其是母親;希望當自己滿頭白發時還能有一個更老的滿臉皺紋的老太太,自己陪著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