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囂
宛在水中央
“冰紈姐，晉王回府了？”
待惠鄉君走後，楚憐慢慢的回轉身向正廳走去，口內不急不徐的詢問。雖說與晉王是表麵的夫妻可在外人麵前晉王回府按規矩是要做做樣子的。至於冰紈，私底下楚憐一向以姐稱之以示尊敬。
冰紈見說漾出一抹笑意平靜的回道“回王妃，晉王得掌燈以後才會回來”
“那斑劍侍衛？”答案出乎意料楚憐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回身疑惑的看向冰紈。
“晉王出京時斑劍侍衛會隨侍左右，但現在晉王人在京兆，斑劍侍衛一般留在王府待命”對於斑劍的職責，冰紈見慣不怪不置可否作出簡要答複。
楚憐聽了微微翹了翹唇角，心中思量看來我還真的是和惠鄉君犯了同樣一個經驗錯誤……
是夜、月光如水。
外書房內晉王優雅的啜著南邊月前貢來的新茶斜睨著眼前唯一垂侍的男人“斑劍，惠鄉君愈發出落得溫婉可人了吧。”對於今日惠鄉君的來訪晉王自然了然於胸，舊事重提不過是個消遣。
雖說明白晉王的用意男人的身子還是微顫了一下，緩了緩心緒這才恭順的回道“晉王、臣不知”
“嗬、你會不知？”晉王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眼掃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暗暗思量這個男人的性情著實讓人氣結。
反之對於晉王的問話斑劍並沒有多言人依舊恭順的回道“臣的確不知，臣隻見過惠鄉君三麵並不熟識”
“嗬嗬、隻見過三麵？那最好…”晉王隨意的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麵，不再理會男人，低頭自顧自的看了幾句書，過了半晌才開口“夜深了你退吧”
“是，臣告退”如蒙大赦男人恭恭敬敬的行過禮退了出去。
斑劍出去不多時便從外麵娉婷的閃進一名女子，“參見主上”
晉王並不抬頭，眼神依舊落在案頭的書上，隨口詢問“近來如何？”
女子忙幹脆的回道“回主上，斑劍照舊每日練武，初一十五出王府；王妃上月省親至今楚府沒什麽動靜、衛駙馬依舊偷雞摸狗不成體統，宮裏幾方麵近來無事……”
晉王聽了點了點頭，合上了書本“嗯近來倒是安靜得很，你且下去一切如舊就是、輕易不要自己出來，添什麽麻煩”
“是、主上，屬下告退”女子見說俯身一禮迅速離開。
晉王歎了口氣，唇角微微挑起自言自語道“他調教出來的人果然利落……”
“誰調教出的？”晉王正感慨著一個聲音從屏風後響起，晉王不由得一驚，攥了攥拳沉聲問道“誰”
話音未落已從後麵轉出一人，秀頎身材白衣如雪；看清來人晉王這才長舒一口氣交疊了十指“我當是誰，幾時我的書房能進得來外人”
“他到仔細自從上次事件之後果然風雨不透，幾乎連我也阻在門外了”來人揚了揚眉眼優雅的走到晉王近前人很不客氣的坐到晉王眼前的條案上。
晉王無可奈何的笑笑“淵回近來辛苦你了”雖說來人名義上是進府來教授王妃的課業，可這位王妃是敵是友尚未可知，來不得半點馬虎。
“何時學會這番客套？難怪被人說，你倒是真的長進了”來人出言諷刺順路很好心的拿起晉王溫好的茶水就著壺嘴慢慢啜著。
晉王皺了皺眉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一樣的刁鑽、一樣的刻薄，你啊白擔了這才子之名”
“才子？好像你也有份哦”來人卻不依不饒，依舊嘲弄下去。晉王莫可奈何，對於眼前這個人熟識多年相交多年，其中種種不是隻言片語就能夠說得清楚的。
三日後便是依體製問安的日子，問安一般是宗族近枝及戚族往來走動，晉王那裏傅氏靖國公並虢國大長公主相繼薨逝，所以隻是同輩之間的幾番客套；楚憐這邊由於楚憐已晉封為齊國長公主視同中宮皇後出所以這名義上的娘家便是皇室，接見楚府的人反倒是外臣的禮節；由於晉王府事先傳話命一切從簡，故此此次代表楚家來的是楚憐的異母弟、新近指婚的衛國長公主駙馬楚廉隅。
王府側廳
“臣給王妃請安”
冰紈翻著白眼看著眼前這不倫不類的禮數，這位未來的衛國長公主駙馬楚憐的異母弟弟楚廉隅還真不是一般的不學無術，你看他站在那裏還沒有二兩穩當肉，兩眼更是色迷迷的賊光四射往廳裏標誌的丫環的肉裏盯，實在呆不下去的冰紈走向楚憐俯身行禮“長公主，請長公主恕罪、妾先行告退”
“中使請便”楚憐笑笑微微頷首；
“謝長公主”冰紈不再多言按規矩行過禮便帶眾侍婢退下。
這裏楚憐又向明蟾等一揮手，明蟾也是極伶俐的丫頭，見楚憐似乎不喜歡有外人在場也識趣的帶著人下去了。
見眾人都退出去房門緊閉楚憐這才正色向楚廉隅“你幾時學得越發輕佻了”
再抬頭看時楚廉隅已經是正襟危坐一絲不苟，沉穩之處絕不是一般十三歲孩子所有的。“姐姐，我要是現在這般模樣他們能放心出去？”楚廉隅嘴上說著一麵又仔細打量一番房內各處才緩步湊到楚憐近前小聲開口“晉王雖然位高居然使得起四品宮官”
“這話說來我倒也覺得奇了，王府的體製不該啊，冰紈的位子中宮若是無後、後宮若是無妃、她便該是六宮之首如何到了這晉王府”沒有外人楚憐這時已變了聲調交疊了雙腿慢慢把玩著胸前的掛珠。
“要我去查麽？”見楚憐也如此疑惑楚廉隅眼波上挑出聲詢問。
“不必，此事先緩緩，淵回查得如何？”楚憐搖了搖手，畢竟目前的首要目標不是冰紈。
“沒有任何線索，這個人好像突然間從天上掉下來的”楚廉隅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淵回這個人雖然聲名在外——名揚天下的京兆六如公子之一——待要認真查時卻一片空白，毫無半點頭緒，似乎被人刻意塗抹。
“哈、天上掉下來的？可倒是跟我這天上掉下來的王妃配套。晉王的人要是十幾天就查出來也就不是晉王了。”楚憐不置可否的笑笑，這晉王府裏謎團太多比如，靈光一線楚憐再次開口“替我查斑劍”
“斑劍？你上次提到的那個侍衛？”有些出乎意料，楚廉隅不由得一愣，斑劍？這個人並不在計劃之列。
“奇怪，他好像與惠鄉君很熟”楚憐一臉了然，會要查斑劍卻是她一時興起，畢竟她最初的目標隻是晉王與淵回。
“惠鄉君？那個京兆第一才女？”聽聞此言楚廉隅不由得生出幾分戲虐“嗬嗬姐姐裝天真這些時感覺如何？姐姐若是嫡出才是真正的京兆第一才女”姐姐的學識他是知道，粗使丫頭的身份騙盡了天下隻可惜自己不再被騙之列，但是有一點是他楚廉隅不懂的明明是該名揚天下的人物為何卻要以這般身份立足，難道做個下人更好些？
“嗬嗬，你傻了麽，第一才女算什麽？琴棋書畫又不當飯吃，我從不要那個虛名，怎麽？你後悔了，想要結束這偷雞摸狗的紈絝子弟生活去做你的治世賢才？”了然於楚廉隅所指，楚憐毫不客氣的打趣回去，暗想廉隅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思爭強好勝的心還是有的。
聽了這話楚廉隅低下頭來正色說道“後悔？我的命是姐姐救的，這一生唯姐姐馬首是瞻”
楚憐見說笑笑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話鋒一轉直指此番的主題“我們的人進展如何？”
“已經按姐姐的意思，原先的那些能用的均適當作了些安排”楚廉隅也不再說笑正顏厲色簡單幾句切中要害。
楚憐細細聽了頻頻點頭末了才沉聲說“時間緊迫，記住天朝隻有三年太平”
“姐姐是說我三年後的大婚？”思及此處楚廉隅開口詢問。
楚憐點了點頭“按舊製你雖還未到弱冠之年但衛國長公主已過雙十，所以這樁婚事拖不得”
楚憐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楚廉隅搶了過來“姐姐、這衛國長公主算來與晉王同年，整整大我七歲，卻為何……”
“皇家的事情沒那麽簡單，這件事上看起來這位長公主似乎沾了些光可這宮裏沒有誥封的先皇的女兒何止她一個更遑論她還大你七歲、且你也不可能立時大婚，前前後後弄得倒像急於脫手似的…——就此看來你這駙馬能不能做成尚未可知，隻是這湯渾水我們既是趟了就得讓它變味兒，當年一幢滅門血案換來天朝二十年的太平，具體緣由無人知曉、如今你我這兩樁婚事不知又能換來多少年太平”楚憐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當年江南一案震驚天下，即便是楚憐這個在事隔多年後出生的人都有耳聞，然而那一場浩劫究竟改變了什麽卻無人知曉，也許這永遠是個謎，隻是這個謎真的永遠隻是謎麽？
楚廉隅聽出其中的利害也忙做出保證“如此勉強依弟看來最多三年；姐姐放心，弟明白了。弟已安排尋個機會將聰兒作為侍婢送過來，且早在上月將她的母親調到誥命夫人身邊做養娘”
“如此最好，以後不要親身來見我，小心四下的眼睛”楚憐滿意的笑笑，果然孺子可教。
楚廉隅眯了眯眼“弟明白，弟還是那個眠花臥柳不學無術的敗家子”
正說話間卻聽外麵有人高聲回話“奴婢明蟾請王妃安”
“何事？進來說話”楚憐一聽忙恢複王妃的態勢居中坐好；而楚廉隅也迅速閃到自己適才坐的位子處顯現出一臉不奈狀。
“是”話音剛落房門一開明蟾從外麵恭敬的走進來。
知道有人進來楚憐卻不理會，伸出纖纖食指直向楚廉隅眉心戳去口裏一麵碎碎教導著“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成什麽體統，你成心要把楚卿氣死，也不知道如婢是怎麽生的你”
反觀楚廉隅卻是一臉滿不在乎“公主姐姐……”
“王妃…”明蟾尷尬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諾諾的開口，躊躇著不知該如何進退。
抬眼掃了一眼局促的明蟾楚憐適時出聲吩咐“時辰到了？賜宴吧”問安結束照例是要賞一頓飯的，楚憐倒可不必到場。
“是，衛駙馬請！”明蟾恭敬的領了命引著楚廉隅向外走。
“謝謝公主姐姐”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楚廉隅迅速起身隨明蟾出去。
楚憐這才長舒一口氣疲憊的靠在椅子上。
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都不知道廊下不遠處正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這邊……
——————題外話——————
注
中使：是北朝魏的宮廷女官稱謂，正四品
如婢：沒有誥封的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妾、相對於主子就是奴婢。
衛駙馬：指的是楚廉隅，以公主的封號字作為駙馬稱謂加以區別，因為是衛國長公主的駙馬，所以稱為衛駙馬
誥命夫人：指的是楚憐的生母，已被賜名蘭的國夫人，全稱齊國蘭夫人
關於禮節稱謂
一.對父母的稱謂
如婢文中指的是楚廉隅的生母，因為楚憐是王妃又是國長公主所以生父是她的臣子，父親的妾便是奴婢。但是由於楚廉隅是國長公主的駙馬，所以生父也是他的臣子生母也是他的奴婢，但是駙馬是國長公主的臣子，所以按照國禮應該按照見國長公主的禮節拜見楚憐，而不是王妃，（所以冰紈才會覺得他的禮節不倫不類）因為按照體製國長公主高於王妃。
二.對楚憐的稱謂
前文中也有提過，楚憐見不同的人的稱謂均不同
首先是晉王，晉王的封號與楚憐的封號由於都是皇上賜封，所以地位是相同的，而楚憐又是晉王的正妃，所以按照家禮、楚憐的地位低於晉王，所以見晉王謙稱為妾
斑劍、惠鄉君、冰紈、楚廉隅等有官職的人按體製行國禮所以在正式場合拜見楚憐時應該稱呼楚憐的封號——國長公主
明蟾等沒有封號的王府下人，對作為當家主母的楚憐應該按照家禮稱楚憐為王妃
其餘人等也就是外臣老百姓一律稱呼全稱——齊國長公主晉王妃
呼呼，喘口氣好麻煩啊，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