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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劍雨舞天涯——「正卷一」國風——周南 第一章.麟之趾

(2007-03-19 02:58:19) 下一個

  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於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
  
  我兩歲那年母親離開了人世,關於母親的死眾說紛紜;有人說母親是由於產後的不足之症而油盡燈枯,也有人說母親是由於父親要迎娶文氏的溫縣主而懸梁自縊。他們都以為他們所說的便是真的結果,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母親的死因我是完完全全明了的,隻是有誰會相信一個才兩歲的孩子是記事的,如果可能我寧可選擇忘記。
  父親應該是愛母親的,那絕不是風流才子的一息念動,而是十幾年的纏綿悱惻。
  母親與父親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隻可惜一個是有些體麵的女婢另一個卻是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雲泥之別也許注定會是這般收場,母親隻是選擇了一個最好的方式,獨占了一個人十幾年的情意,在死後也在那人心中鐫刻下永恒的痕跡。
  睡夢之中曾經記得母親問我:是要愛、還是要思念,我不知道我會選什麽,在多年之後依舊如此的迷茫,隻是母親選擇了後者,因為她沒有勇氣去麵對她有可能麵對的人生……
  不過我知道父親對母親至少是真心的,不論那是愛、是喜歡、抑或是其他,至少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母親與他之間是平等的沒有一星半點的從屬關係。我快三歲時父親終於迎娶了那位據說是天下第二美人的文氏嫡出次女溫縣主,至於第一美人自然是早已入宮嫁作人婦的文氏嫡出長女。父親成親不足一個月便正式接管世家成為家族族長承襲了世襲爵位,與此同時父親頂著各方的壓力為母親上了宗表討下賢郡夫人的諡號,父親抱著我喃喃地說:“徽烈、從此以後你便是我家族的長公子”
  對於嫡母我倒沒什麽不好的印象,她是位溫婉雍容的女子,世家小姐貴為皇姨總不會錯的。父親與嫡母之間用相敬如賓四個字來概括最為妥帖,從沒有大聲講話、從沒有一刻爭吵卻為何有幾分疏離、不像夫妻,隻是家人……
  我四歲那年家裏被人抱來個小奶娃娃,尚在繈褓之中,粉嫩的小臉白皙的細膩的皮膚,父親拉著我的手摸摸那個粉雕玉砌的小人說:“徽烈、他從此便是你的兄弟了。”
  那個小人兒父親告訴我他叫涵濡,父親說他跟我是不同的,我一出生就會笑、雖不是個漂亮的孩子卻是個迷人的孩子,卻從不會哭;涵濡從一出生就一直在哭連哭了三天可是哭泣中卻有說不出的笑意,真地會如此麽?我不知道,隻是如果當時知道我們的後半生這出生也便不足為奇了,隻可惜當時懵懂、錯看了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年底嫡母那裏終於有了些動靜、千呼萬喚的嫡出子便在眼前了,父親為他取名為徽容,結果換來宗族中老人們的一片歎息——子隨母容、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有顛倒眾生的容顏是我與涵濡所不及的。我一直以為涵濡便是我見過的孩子中最好看的一個,如今才知道我目光的短淺,忽然間又想起那第一美人的後人又當如何?
  一場變故卻並沒有改變嫡母的位置,我便想父親原本就是個很重情義的人,至於弟弟我對他或許遠不如涵濡。
  弟弟滿月時父親特意宴請了賓朋,身為長公子的我也有機會列席,那天父親喝醉了夜裏抱著嫡母呼喚著一個陌生的名字痛苦的哭泣著、嫡母也沒有了往日的雍容回抱著父親也低低抽泣著,涵濡拉拉我的衣角小聲的問“烈哥他們為什麽哭泣?”我搖搖頭說:“可能他們不想再笑了吧”
  後來父親特意帶了我、涵濡以及弟弟徽容去了一趟姑蘇,說是請一位有些道行的高僧為我們賜福,姑蘇城外的古刹偏院父親抱著涵濡呢喃著那個曾經聽到的陌生的名字哭到昏厥,那位慈眉善目的僧人卻不住地搖頭歎息口裏反反複複隻有兩個字“冤孽、冤孽…”
  高僧依次為我們三個人賜過福、出乎意料的他對於眾人一直頗有微詞的徽容沒有說什麽,反而卻是對我搖頭歎息了很久、反反複複還是不久之前才聽到的那兩個字“冤孽、冤孽…”
  父親呆愣了片刻沒有說什麽而是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裏,那一瞬間讓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久久不曾融化……
  從姑蘇回來日子似乎歸於平靜,每天要做的就是在等待成長,原本父親會把我抱在膝上教我寫字讓我讀書,可是一道聖旨打破了這一切,一向很少出門的父親似乎要遠行,那麽誰來教我讀書寫字呢?  那日父親把我和涵濡叫到廳堂讓我們恭恭敬敬的對一位年輕公子行過禮說從明日起他便負責我們的課業,那位公子父親稱他為日夕,卻讓我們稱呼他為齊先生。
  涵濡私下裏問我:“烈哥你說齊先生漂亮麽?”我有些訝異於涵濡的問話,男人能用得上漂亮麽?涵濡卻理直氣壯地說:“烈哥也很漂亮”我便真的有些哭笑不得,怏怏的把這一番歸結為小孩子不懂用詞的道理。
  說涵濡小我又有多大呢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大他三歲又不是老他三生……
  隻是如果真的能老他三生也便好了。
  齊先生算不得嚴厲的人,隻是與父親不同,父親是一個性情溫和的男子,齊先生卻是一個有些冷漠的人,印象之中齊先生很少笑、即使是笑也是那種嘴角微微勾勒淺淺的幾乎看不出痕跡;有些時候齊先生會站在院子裏出神,涵濡跑過去問他時他說:“他要與世間最幹淨的東西貼近”涵濡於是便問他:“什麽才是世間最幹淨的東西?”齊先生便笑笑說:“是那頭上的日”換來涵濡及不信任的吐吐舌頭,“那麽烤人…如何舒服”齊先生笑笑揉揉他的頭發說:“隻有幹淨的東西才在陽光底下,所以那日才是最幹淨的……”
  日是不是最幹淨的我不知道,隻是我想我該與它多親近些才是;隻是多年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愚蠢,那日原是最肮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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