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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北極光: 無聲的樂章 (上)

(2009-03-11 14:41:20) 下一個
航線幾乎是貼著Turnagain Arm往安卡略奇走(Anchorage, AK),機身下, Seward公路傍著Chugach山脈蛇行南下走向Prince William灣,隻有飛安市,我才會破例趕早班航班,並放棄走道座位的自由,挑個靠窗的座位看風景。

1. 航拍Turnagain Arm和Chugach山脈



印象中Turnagain Arm 永遠是一灣渾濁的泥浪,冰川上下來的水,席卷了一路沙土,在入海前,多半都被它那著名的湧潮堵在這個”臂”彎裏匯合了。順著這條”胳膊”往西北走,就是庫克灣和安市,從空中看,庫克灣和Chugach山脈就象北方漢子的左膀右臂,緊緊擁抱著安市這個依山傍水充滿野性的城市。

2. Seward公路/Turnagain Arm



3. Turnagain Arm



每次飛越機場邊上的那片樺樹林,D端著提琴的身影就會倔倔的在我眼前閃動,總覺得他有點神似阿拉斯加航空公司飛機尾翼上的愛斯基摩人頭像。有時侯,他那被北方夏天的白夜曬得通紅的麵容會在不意中晃到我眼前,好像在說:“嘿,我過得不錯。” 但願他過得不錯!

我認識D是從他的那雙大腳開始的! 那時, 我和許多來自本土48州的遊客一樣,著了魔似的迷上了阿拉斯加的三樣寶:麥金利山, 北極光,和被我稱為“鐵扇公子” 頂著扇形角的公麋鹿。那倘去安市, 下了飛機不去旅館卻先直奔環抱安市海岸線的Tony Knowles Trail。這條小道從市中心一直蜿蜒伸展到飛機場邊上的Point Woronzof,專供人們冬天越野滑雪夏日騎車散步, “鐵扇公子” /“公主”(麋鹿) 愛在小道兩邊的樺樹林裏出沒。小道幾乎一直沿著庫克海灣走, 隔岸相望聳立著一群雪山: 睡美人之稱的蘇茜娜山(Mt. Susitna )名符其實象個側臥的美人,驕傲的麥金利卻總是噴雲吐霧在雲層後高昂著頭,輕易不露麵, 還有別名”達納李夫人”(Denali’s Wife - 注1) 的Mt. Foraker和”丈夫”麥金利相依相隨常一同出沒於雲雨中。

注1: Denali's Wife - 土著印第安人稱麥金利山為Denali, 意為“The Great One"。

4. 一月,睡美人Mt Susitna蘇醒的那一刻 -上午10:53



5. 暮色下即將安寢的睡美人Mt Susitna (Lake Hood水上飛機場)



那個秋雨乍晴的下午, 我風風火火的一頭紮進了Tony Knowles Trail上的地震公園 (Earthquake Park),不大的停車場靜悄悄的,我把車停在了一輛紫紅色的卡車邊上,下車時沒留神,腦袋差點撞上了隔壁卡車駕駛室窗口突出的什麽東西, 抬頭再看,卻見兩隻大腳在我麵前有節奏的晃動著?! 循著那大腳往上看去, 是一位60開外的大漢, 身體斜倚在駕駛室裏, 兩隻腳卻架在車窗上, 黑裏透紅的笑臉,正友好的衝我點頭打招呼呢。

他的臉半衝著海灣, 微眯著眼睛, 午後的秋陽透過車窗肆意的撒在他身上臉上,一絲笑意時時在他唇邊眼角的皺紋裏蕩漾開來, 他滿足的神情令我想起吃飽喝足後眯著眼睛曬太陽的Husky, 似乎他不是把高大壯實的身軀塞在那窄小的車駕駛室裏,而是舒坦地歪倒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欣賞海景。

他頭上戴頂許多遊人都會買作紀念品的棒球帽, 深藍色底帶金色的北鬥七星 - 阿拉斯加州旗的圖案, 帽子略嫌小,看去更象是頂在他的大腦袋上, 隨著他身體的傾斜越發滑向一邊,短觸灰白的鬢發硬軋軋的從帽下密密麻麻的鑽出來。

一把提琴靜靜的躺在他寬大的肩頭, 褪色斑駁的琴殼, 一如主人的滿麵風霜。他粗大的手指按著琴弦,弓在弦上,卻似乎並不急於用琴聲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水波輕聲拍岸的節奏中, 我恍惚可以聽到他粗聲的呼吸。

我注意到他的鞋底已經磨得快看不出原有的槽紋了,鞋跟上不知從哪兒嵌來幾顆小石子,這雙踏遍山野海灘的大腳, 此刻正不安分的抖動著, 仿佛醞釀著某種旋律。

我就這樣“從腳到頭”的認識了D!

6.


意識到我是在近乎失態的直盯著這個阿拉斯加人了,我走到坡頂的木欄杆邊, 從這裏可以遠望安市中心那些和北美許多城市一樣千篇一律的高樓,玻璃軀殼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反光,下城背依的Chugach群山,象是安市的屏障,卻讓那些樓群顯得卑微,時時提醒人們這本是個野性的城市。其實在安市都市和曠野的界限本來就很模糊,這裏離城中隻舉步之遙, 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7. 從地震公園遠眺Anchorage下城



初秋的風從海灣上吹來, 象孩子涼涼的小手輕拂在臉上,雖有些涼意,卻依然帶著些許溫柔。空氣中靜靜地飄動著這一帶特有的海腥味夾泥土味 - 我們腳下就是庫克灣的沼澤海灘, 低潮時,露出一片海藻泥潭。海灣裏不見一條船影, 微風在海麵劃出深藍色的細摺, 水波低聲喧嘩著不緊不慢的推向岸邊。滿坡的火鐮草 (fireweed) 早已沒有了夏日裏夢幻般的粉色,隻剩下灰白的花絮沒精打采的掛在光禿禿的細杆上,任陣風吹起,惱人的粘著人的身邊腳下遊蕩著。

停車場裏空空蕩蕩,隻我們兩輛車,畢竟已是9月中旬,再有兩周也就該下初雪了,本土的遊人大多已回家。安市對多數遊人來說,隻是個交通中轉站,即便在旺季,地震公園也談不上是個熱門景點。1964年那場9.2級的大地震,改變了阿拉斯加沿海許多城鎮的版圖,但隨著歲月推移,地震公園早已名不符實,不細看找不出多少當年那場災難的痕跡了,大自然自我愈合創傷的本領似乎比人類要高明許多。

身後傳來腳步聲,D收起架在車窗上的腳出了他的” 客廳”,他走到我身邊,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 “好天啊, 下了快十天的雨了,可算停了!"我運氣真不錯! 我惦著我的麥金利, 順口問他是否能從這裏看到我最想見的夕照麥金利。

D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卻轉身去車裏掏出個牛皮大信封,從那個邊角有些磨損的信封裏抽出一漯照片,他關節粗大的手指有些炫耀卻又急迫的在我眼前翻動著一張張阿拉斯加的景色:雪山前的一群禿鷹,掛在海灘上成排的一人多高的比目魚,雪原上劃過夜空詭異神秘的綠色北極光, 當然還有落日餘輝中粉色的麥金利雪峰!

“美吧?” 他象是讀出了我目光中的貪婪。
“你照的?太美了!” 我由衷的讚歎著。
接下來,他卻突然飛快地說:“30元, 你要想要的話,我可以把這一套賣給你。”

?! 這太突兀了, 要知道這不是在紐約或舊金山風景區的街頭啊!我從沒想到會有人這麽著在這阿拉斯加的曠野裏野生動物出沒的地方兜售他的照片!

我無意買他的照片, 心裏多少有點不安。D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絲毫也不顯得失望。我雖然很想知道看夕照麥金利的最佳位置,這時卻覺得再追問有點搶鏡頭之嫌。D笑嘻嘻的說:“從下麵來的吧?這裏看不到麥金利,去Point Woronzof 吧,今晚我們運氣好的話,還是大有希望看到麥金利的, 我再過一會兒也要去那兒了。” 他頓了一下,舞著一隻大手強調說:“夕陽下’大山’出來轉遊的時候,是任何美景都沒法和他相比的呀!” (When the Big One comes out to play at sunset, there is nothing like it!)

我估量著離日落時間還早,打著如意算盤去International Blvd上買個外賣去Point Woronzof吃我的日落晚餐。於是和D暫時告別,他從車裏探出半個身子, 看著我幾乎是半喊著說:"See you at sunset!” (日落時分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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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攝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好文好照片,為我以後去那兒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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