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官辦經濟(一) 中國的官辦經濟--世界上最怪異的經濟 中國經濟是個頂有意思的東西。根據我的觀察,中國經濟正在以世界經濟史上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一切的根源,在於中國的官辦經濟。所以,中國的官辦經濟,稱得上世界上最怪異的經濟現象。 官辦經濟不同於計劃經濟,也不同於市場經濟,它的精確定義應該由中國各級政府的經濟行為構成。這首先就是個奇怪透頂的事,中國政府,居然在用市場的方法搞經濟!這一條導致了許多影響重大的後果,使得中國經濟成為世界經濟的一大奇觀,推翻了很多經濟學“規律”。 例如,按照某種經驗主義的觀察,“一個國家不可能連續經濟增長30年”。這個“規律”,將被中國的官辦經濟輕而易舉地終結,現在人們談論的是再增長20年。 再如,按照各種合理的標準,中國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國。然而,中國在國際經濟環境裏是個頂級闊佬,這兩年財大氣粗的氣勢實在令很多人震驚甚至無法接受,想不通。這也是個前所未有的現象,根源也在於中國搞出來的官辦經濟。 再比如,中國金融機構的壞賬數據,無論是官方的還是民間的外國的估計,都超過了任何合理的界限,任何常規財經理論都不允許這種令人發指的數據出現。按照某種猜想,如果中國人民知道了“真相”,銀行將被擠提打爆,中國政府立刻就會有大麻煩了。的確,麻煩很大,不過是相反方向的麻煩,中國人民拚命把錢存到壞賬高得嚇人的中國銀行裏,現在還多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外國人也在這麽幹添亂。這也是中國的官辦經濟造成的奇觀。 再如中國的股市。十五期間,中國經濟年年以世界第一的速度增長,如果這種事情發生的別的國家,股市無疑會是一輪超級大牛市。然而,中國的股市卻是一個四年多的大熊市,股指從數值上隻剩一半,被認為不可能的“千點論”真的成為現實了。如果除去發新股把股指帶高的效應,實際上跌到三分之一。這種奇怪的情形,也是官辦經濟搞出的好事。 如果要把這些奇怪的現象一直列下去,還可以列很長。我想應該可以說明一個概念了:中國經濟是個超級怪異的東西。近年來,中外對此都有足夠的教訓與認識。一方麵,西方的崩潰論不斷破產,實在不好意思,慢慢知道要用不同的方法看待中國了,不能胡亂預測。另一方麵,中國政府自己也吃虧,不知道如何預測自己搞出來的官辦經濟,一不小心就弄出了損失巨大的缺電。 一些中國“主流經濟學家”覺悟得算是比較早,知道官辦經濟的厲害與深不可測了。他們當智囊影響到了中央政府,祭出了一個“宏觀調控”的老套名詞。不過,這次中央政府搞的更應該叫“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將是一個長期的磨合過程,而不是短期的救火行為。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 (二)官辦進出口:從“十個大慶”到八千億美元外匯儲備 1976年後,華國鋒上台搞經濟。當時大慶油田穩產5000萬噸,全國石油有富餘,出口日本等國掙到不少外匯,華國鋒很高興。他推出了一個“建十個大慶,十個開欒,三十個電站,引進二十二項工程”的經濟計劃。這裏的核心是“十個大慶”,有了十個大慶,外匯不成問題,正好西方發達國家陣營要拉中國對抗蘇聯,遍地都是引進技朮的機會。現在有些人回頭問,當時中國哪來的外匯引進技朮?不要幻想,靠的是出口原材料。 事實證明這個後來被稱為“洋躍進”的經濟路線非常危險。引進技朮並沒有錯,任何派別都是讚成的。從1978到1980年,主要是由於引進花錢較多,有了外貿逆差,分別為11億、20億、13億美元,80年外匯儲備成了負數(當時10億美元是個很大的數字)。預想中的“十個大慶”成了泡影,地質勘探數據不支持這樣的幻想,國際油價也不高(美國人打擊蘇聯的陰謀,因為蘇聯當時也靠出口石油掙外匯)。81到83年就不太敢花外匯了,搞了三年順差。這一段的石油出口戰略遺留問題一直到今天,還有少部分石油出口日本,因為是長期協議。日本還把中國當作重要石油進口來源地,似乎沒有料想到中國這麽快就和日本開始搶油。石油價格到是走牛了,可惜中國反成了第二大進口國。本來早就該漲高了,90年代末20世紀初那幾年薩達姆同誌做活雷鋒在“石油換食品”配額之外大量低價出口石油撈點私房錢,硬是打低了油價。 靠出口原材料掙外匯,是個人都知道這條路走不通了,可引進又要花錢。小平同誌想通了,下了決心,從84年開始“大規模”引進外資、借外債,搞出口加工!說大規模,其實也就是一年十幾二十億美元。但這是對“沒有外債”“姓資姓社”的一種顛覆,外資進來還想讓它搞社會主義?而且照現在的認識,就算不管姓資姓社,好多發展中國家這樣搞不折不扣是災難的開始。 可見當時中國的經濟情況是真的不好,舊的計劃經濟遇到了“工業化輕鬆階段”後的麻煩,新的發展模式還不知在哪裏,所以就走上了一天“摸路”。但是,奇妙的事情也就開始了,中國“官辦經濟”的威力真正開始發揮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 (三)官辦經濟威力初級分析 小平同誌搞的招數,從最大麵上來說,其實不新鮮。開放一下,引進一下,搞搞出口加工,借些外債,引進FDI。這有什麽新鮮的?發展中國家基本都是這一套,很多都倒大黴了。 不過呢,就象一個班上的學生,都是上一樣的課,考一樣的題目,學習成績差別就是很大。所以發展中國家一起上課(到國際經濟環境裏來撈食),經濟成就卻有很大的差異性。因為這些年的經濟發展數據,我們可以相當有把握地斷定,搞這一套,發展中國家都會被中國甩得老遠的。基本上所有要搶的產業都被中國搶光了。開放引進出口加工這條道路對不對另說,至少在這條道路上中國走得最遠。如果要問中國是如何搞定其它發展中國家的,那就要具體描述官辦經濟的威力了。 老毛同誌是個超級牛人,他改造中國社會的能力真的是無人能比。改造的結果,以中國政府為首的中國社會結構成了一個人類曆史上絕無僅有的組織結構。老毛在朝鮮幹完美軍以後,社會結構改造順利地推進下去了。這以後的中國人民,有非常嚴密的組織性,真象老毛所說的“中國人民組織起來了,惹翻了是不好辦的”。 最近有人懷疑是不是經濟發展二十多年,組織性解體了。正好來個非典,一測試,嗯,中央發嚴令,下麵堅決執行這一套,還是玩得轉的。以前組織性更好,就算是全黨全社會很多人覺得有問題的,象反右大躍進文 革,政府裏想不通的人都很多,但也能堅決推下去。現在的組織性是,政府想得通,那就肯定能推下去,老百姓想不通擋不住。如果政府裏有人想不通了,那麽一般就不容易實施了。所以說老毛真的是非常厲害。以前中國人那種狀態,短短二十來年,能夠組織到這種程度,除了老毛,看不出誰有這個本事。曆史上任何朝代都沒有達到這個組織程度,所以,老毛幹的事,不僅僅是推翻了蔣家王朝,而是使中國人民達到前所未有的組織性。以前就是漢唐的好時候,組織能力也不行,所以在極盛時期麵對遊牧民族也經常吃敗仗。組織能力一旦崩潰,立刻就是亡國的危險。老毛幹成的事,解決了中國發展的根本問題。無論是經濟還是科技人文社會,隻要有組織性,都是次要問題。 可惜的是,毛同誌對經濟很不了解,把這種組織性胡亂使用。結果中國社會這麽好的資質,二十多年搞下來,文 革結束後,相當多數據上和壞典型印度混得差不多慘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四) (四)官辦經濟--不懂具體經濟的老毛同誌 這一節後麵全文照貼以前寫的“毛澤東自己承認不懂具體經濟”。我認為這些事實無可辯駁地證明老毛是個不懂具體經濟的外行。 很多人無法接受這點,說有這樣那樣的成就,怎麽能說老毛不懂經濟?其實這隻是一個心態問題,看人願不願意接受最合邏輯的事實。有成就,是因為中國社會改造得不錯,總會有些成就的,這麽大個國家,成就列一下不巨大都不可能。但是具體到一些經濟事務上來,老毛的錯誤是極其明顯的,無可辯駁的。 隻要肯承認毛同誌也有不懂的東西,也會犯愚蠢的錯誤,那麽沒什麽好爭的。如果按照應有的期望來看,前麵三十年實在不能令人滿意。如果我們對經濟增長稍有概念,就知道,隻要政局穩定,從零開始,即使隻大挖原材料,搞最原始的工業化,增長率都絕不會低。結果卻是和印度差不多,工農業指標都大致可比,就是社會指標好些。可見印度以那麽差的條件,那麽差的社會指標都和中國發展得差不多,隻能說中國那些年出了太多亂子。 前三十年搞經濟的錯誤主要是兩個方麵。一個是計劃經濟本身有一些內在缺陷,這個是所有社會主義國家都存在的問題,不獨中國不行。另一個老毛同誌脫不了幹係,隻能歸因於他,計劃經濟都幹得不算好,出得亂子特別多。就是說僅論計劃經濟的成就,比蘇聯差遠了,斯大林同誌在經濟建設上比老毛表現好多了。但是,斯大林的繼任者不爭氣,輸給了老毛的繼任者。因為蘇聯在計劃經濟上走得太遠了,成就固然大,吃計劃經濟的虧也會比中國大。後麵章節具體分析這些概念。 從陳雲管經濟的經曆看,毛澤東自己承認不懂具體經濟 從現在的曆史資料來看,1949年到1956年主要是陳雲在管經濟,作為財經委員會主任,是經濟工作的一把手。這一階段,陳雲可以說是創造了經濟奇跡。一方麵在那麽困難的條件下,三年就從爛攤子恢複了,各項經濟活動恢複正常;另一方麵,還有了新發展,一五計劃,各項社會主義改造順利進行。主要因為這一階段的工作,陳雲獲得了很高聲望。象王桂五(檢查學專家、體改委理事)這樣的,直接把陳雲捧到“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經濟學家”這種程度。 這一階段毛澤東的作用,應該是一種精神與形式上的領導,具體操作基本沒管。毛澤東本人1958年2月18日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對這個問題的描述如下: “我們政治局委員可不可以有權參與設計。過去這個五年計劃(一五計劃),實際上是無權參與設計。我是主席,也沒有參與設計。每年的年度計劃,總是請你簽字,叫作強迫簽字。我有個辦法,不看。你強迫我嘛,我事先沒有預聞,事先沒有接觸嘛。老是在國務院討論,總是拿不出來。千呼萬喚不出來,為什麽不出來呢?說沒有搞好,等到梳妝打扮一跑出來的時候,我們說不行,時間遲了!這事實上是一種封鎖。” 這說明陳雲當時的經濟權力是比較獨立的,各項計劃操作也與毛澤東關係不大,以至於隻是形式上尊重毛澤東的領導權。毛澤東這個階段主要是全麵領導,經濟上幹涉得很少。我懷疑陳雲、周恩來等人私下認為毛澤東對具體經濟不在行,幹脆架空了事。毛澤東對這種與他無關的經濟建設領導局麵很不滿,從1957年“反反冒進”開始,主動插手具體經濟政策。 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報的“反冒進”社論《要反對保守主義,也要反對急躁情緒》,應該說是正確的。毛澤東對此有意見,批示是“不看了”,暗含不滿。一年多以後,1957年9月20日至10月9日召開的中共八屆三中全會上,毛澤東第一次公開批評了“反冒進”,經過幾年的發展,就此釀成大禍。 1958年1月17日,當毛澤東約“管經濟”的李富春、李先念和薄一波三人談話時,據薄一波回憶,毛澤東打開天窗說亮話,說“批評主要是對陳雲同誌的”。 就在前麵提到的1958年2月18日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周恩來陳雲不得不就“反冒進”作了檢查。毛澤東的話放得很重,他明顯要插手具體經濟政策,由於他的權威,別人隻能配合。 因為對具體經濟不懂,他第一次出手就是33一個荒唐的“1962年3000萬噸鋼計劃”。由於1957年隻有535萬噸鋼,這是個無可辯解的外行目標。因為1962年要3000萬噸,1958年怎麽也得增長多些,就定了個1070萬噸的翻倍目標。具體執行的人為大煉鋼鐵使出各種荒唐招數,隻完成800萬噸,又胡搞出200多萬噸不能使用的廢鋼,人民日報就此吹說已經完成。 1958年底毛澤東看到1958年計劃“完成了”,進一步顯出對經濟完全外行,他要求1959年就完成3000萬噸鋼!這一下搞具體經濟工作的人終於受不了了。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趙爾陸,陳雲都明確表示完成不了,毛澤東這時也意識到這個指標太過分了,討價還價之後,降到了1800萬噸。實際上這也是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因為1958年的1100萬噸本來就是非常虛的。中央全會的公報如下,全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大躍進”目標。 “鋼產量將從今年預計產量1100萬噸左右增加到1800萬噸左右,煤炭產量將從今年預計產量二億七千萬噸左右增加到三億八千萬噸左右,糧食產量將從今年預計產量7500億斤左右增加到10500億斤左右,棉花產量將從今年預計產量6700萬擔左右,增加到1億擔左右。” 經過陳雲的勸說,毛澤東終於冷靜下來一段時間,1959年5月23日陳雲在中央財經小組上宣布了最新的調整目標:1300萬噸。最後,1959年鋼產量的公布數字是1387萬噸,摻了很多水份後勉強算是完成了。 這是毛澤東不懂具體經濟的最好證明,拚死都隻能完成1300萬,他卻要搞到3000萬去!陳雲就估算得非常準,確實隻能完成1300萬。 1959年5月,陳雲得冠心病,長期休養,把工作交給了李富春,和腿受傷的鄧小平一樣,沒參加廬山會議。這次會議完全是中國政治經濟工作的大敗仗。毛澤東出於各種心理因素,一意孤行,本來是反左的搞成反右,接下來幾年徹底把中國經濟搞成了一鍋粥。 從經濟增長率來看,幾年都是負增長,直到1964年才恢複1959年水平。當然這並不是說五年就白幹了,而是造成了很大混亂。要知道負增長對中國這樣基數很低的國家來說是不得了的經濟災難,現在要是經濟增長隻有6%了,那都是極大的經濟困難。毛澤東連搞了幾年負增長出來,餓死人雖然3000萬的數字肯定是誇大,但百萬以上肯定是有的。這不可以用情況複雜,左右為難,選擇錯了,經濟工作失誤來解釋。實際上情況並不複雜,完全就是因為不懂具體經濟,左傾狂熱造成極大經濟災難。而且內部人也大部分知道問題所在,隻是無法對抗毛澤東的個人行為。 最後亂子鬧大了,毛澤東隻好回頭收拾局麵。他直接承認了失敗,承認了不懂具體經濟。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北京七千人大會,毛澤東說: “凡中央犯的錯誤,直接的歸我負責,間接的我也有份,因為我是中共中央主席。我不是要別人推卸責任,其他一些同誌也有責任,但是第一個負責的應是我。”,“拿我來說,經濟建設工作中間的許多問題,還不懂得。工業、商業,我就不太懂。對於農業,我懂得一點。但是也隻是比較地懂得,還是懂得不多。” 為收拾局麵,毛澤東讓別人接手搞調整。劉少奇說,“左了那麽多年,讓我們‘右’一下吧”。作為經濟專家,陳雲很快分析清楚了局麵,拿出了辦法,作出了指導性貢獻。 可惜的是,因為“包產到戶”問題,陳雲與毛澤東意見不合,1962年9月就受到了不點名批評。從此陳雲受到冷遇,從經濟工作戰線消失長達11年,直到1973年才重新出來工作。所以,文 革前的經濟調整工作,主要是劉少奇在抓,也取得了不小成就。 以上這些證據,可以直接證明毛澤東對於經濟的具體操作是不懂的,連他自己也承認這一點。因為他不懂又亂來,造成了極大的經濟災難,這是無可推諉的。下麵也有些人跟著鬧騰,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但是主要責任隻能是毛澤東的。 關於一些經濟建設原則,如自力更生,一定要造出什麽什麽東西,這個可以算是貢獻。但這些經濟原則上的貢獻並不象他領導軍隊與黨的組織建設、指揮作戰、社會改造這些有極高的獨創性,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實際上當時世界發展中國家普遍地有這樣的指導原則,拉美就是“進口替代”,也是要工業化自力更生造東西。中國取得更高成就,主要是社會改造比較成功,有強力政府土改搞掉地主,普及教育,又有蘇聯大規模技術轉移,推進工業化自然會取得較大成就。 這也正如改革開放中國取得成就,主要不是因為中國有什麽奇妙的經濟政策比發展中國家高出一籌,而是因為政府執行操作能力強它們太多,操作上不出現重大失誤,肯定會比它們強很多。當初說開放,說改革,其實到底怎麽搞並不清楚,就這麽試著過來了。說鄧小平搞經濟厲害,讓他到印度去搞肯定完蛋。 再比如說現在世界各國都知道要靠科技,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國家要有技術,要知道怎麽造東西,要現代化,要知識經濟。受過教育的發展中國家民眾都知道這些東西。但真要朝著這個目標努力,難處就很多很多,連俄羅斯都去賣原材料了。這就是操作水平的問題。 綜合以上因素,就知道為什麽毛澤東搞經濟的聲譽遠不如他在其他方麵得到的評價那樣高。我認為如果毛澤東不幹預,放手讓他的戰友們搞經濟,他去抓社會改造方麵,成就會高得多。實際上他的戰友們抓得相當不錯,曆史證明是個相當能戰鬥的團體,陳雲、劉少奇、鄧小平、周恩來抓經濟都有不錯的表現。 至於說毛澤東有什麽遠比搞經濟目光遠大的崇高目標,要改造全球,這也是可能的。但這不是為不懂具體經濟造成大禍辯護的理由,不能說因此就情有可原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五) (五)官辦經濟--中國蘇聯經濟模式進階分析 毛同誌的經濟失誤影響深遠。某種意義上,老毛得算是計劃經濟的破壞者。老毛經常性地或者直接提出荒唐的經濟指示,或者發動政治動運衝擊經濟計劃。對於周恩來鄧小平陳雲這樣做具體工作的好手,老毛天馬行空式的指示與打著老毛旗號的政治衝擊,對他們的計劃如同噩夢一般。 周恩來曾經長期陷於各種保護打撈手下重要工作人員的事務中,一些重要工程與科研項目經常性地需要“上頭”的強力幹涉才能正常運轉(這種強力幹涉往往還被當作以前的好體製“重視”科技的證據)。鄧小平與陳雲就幹脆長期靠邊站了。 毛同誌去世以後,中國領導們終於可以開始考慮一些高層次的經濟問題了。 首先,結束政治運動,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是必然的。全國人民包括各級政府對政治運動基本都疲了,還想搞的四人幫都住在號子裏。怎麽搞經濟,需要停下來好好想想,認真選擇。國際環境,還算有利,沒有現實的危機,西方陣營想拉中國對抗蘇聯,蘇聯也想改善關係,算是比較順心的一段時間。種局麵,有點類似於古羅馬立國之初派官員去考察希臘民主製的時候。 中國政府官員們其實知道計劃經濟的厲害之處。由於一五計劃算得上十分成功,後麵也建成了不少項目,官員們對有組織有計劃地搞經濟並不排斥,隻要沒有老毛式的經常衝擊與胡亂指示,這樣並非不可行。所以說,計劃經濟是有很多支持者的,陳雲是核心(奇怪的是,現在左派連陳雲也罵),完全否定計劃經濟的,是少數。 另一方麵,二戰後西方國家陣營經濟有了飛速的發展,其成就如果不考慮對發展中國家剝削,是好過搞計劃經濟的社會主義國家的,不然不可能把社會主義國家基本演變過來。老鄧開個頭,高層官員紛紛出國考察,看到與西方國家那種未曾料想到的巨大差距,思想上受到了極大衝擊。 這時的中國官員們,從觀察角度來說,處於一個較為有利的地位。一方麵,對計劃經濟沒有完全失望,優點與弱點都有了解;另一方麵,又承認西方的資本主義經濟有可取之處,不能蒙上眼睛批判了事。這樣的觀察角度,導致了官辦經濟的出台。從此,中國政府采取了徹底的實用主義,放低姿態,不斷嚐試各種方法,一直摸到了現行的“宏觀調控”經濟,經濟模式基本穩定下來,成為眾多經濟學家看不懂的世界上最怪異的經濟。 相對的,蘇聯就比較不走運。其實分析計劃經濟的本質缺陷,更應該看蘇聯。中國的計劃經濟受老毛衝擊太大,還沒等到計劃經濟的本質缺陷來害人,就出很大問題了。蘇聯人搞計劃經濟那比中國長太多時間了,成就大得多,可是對計劃經濟往下搞會怎麽樣的認識也要深得多。 與中國類似,蘇聯也把人民組織起來大搞建設,威力發揮出來,逼得美國都要拉中國了,取得的成就實在是驚人。當蘇聯搶先發射衛星,最先把人送到太空時,對人心的震慎非常大,美國人都慌了。應該說蘇聯人幹科技的體製較少受政治衝擊,民族又多才多藝,搞出很多先進科技非常了不起。這一點上,中國比蘇聯差不少。中國的武器研發,還是差蘇聯很多的。蘇聯人連圖紙都給中國了,由於中國的科研體係建得很不好,又受很大衝擊,十多年開發不出新機型(造好飛機比造原子彈的難度要高一個數量級)。由於中國科技體係一開始就是一種引進追趕模式,有本質的弱點,這些後麵再談。 但是蘇聯經濟有一個最本質的弱點,就是不知道市場需求是什麽東西,這也是中蘇等所有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國家的根本弱點。國家的科研人員工人農民知識分子有精神力量支持的時候,上麵發個指示,確實可以創造人間奇跡。但是他們都沒有競爭壓力,隻有來自上麵的指令壓力。老毛發出1958年1070萬噸鋼的指令壓力時,中國人民創造了人間奇跡,真的搞出了1100萬噸鋼。人無壓力輕飄飄,江澤民在工廠裏幹活的時候也曾經沒日沒夜地完成上麵的指令。 這就造成了兩個極大危險:一個是上麵的指令錯得離譜,也會得到執行,造成大錯,各社會主義國家都有,以中國最為典型。這個如果說不是本質困難的話,另一個就無法可解了,經濟與科技進步的推動力量不是來自真實的需求,而是“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我認為區分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並不是看企業的組織形式,而是看需求模式。例如日本的企業和大鍋飯一樣,很多人就把日本當計劃經濟了。但是日本的企業的運作是以市場需求為目標的,並不是什麽人創造的指令性需求。而中國蘇聯的企業需求就真的是指令性的需求了,是貨真價實的“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 就象蘇聯的軍事工業,是一個典型的“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的例子。這些需求真的形成了推動力,蘇聯軍工人員不斷創造人間奇跡,各種好東西讓現在的中國軍方還流口水。然而這些需求終究不是市場來的,來自某些人的頭腦。所以蘇聯搞出了上萬顆核彈,連帶美國也是上萬顆。我認為按照經濟模式分析,如果蘇聯不搞這麽多,或者停在幾千顆上,美國也會停住的。人類曆史上一大奇觀:美蘇軍備競賽就這麽搞下來了。 當計劃經濟有明確目標時,它的效率與成就是驚人的。斯大林要快速工業化,要成為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之一,他做到了。中國共產黨建國後目標類似,雖然出了很多亂子,但也算是成就驚人。但是這之後呢?社會主義國家陷入了危機。 工業化了,都核恐怖平衡了,軍事上危機不致命了(到現在美國都不敢打朝鮮)。接下來要管人民生活了,總不能把軍事上占領全球或者赤化全球當目標吧?到不是不能這麽想,主要是西方陣營不是吃幹飯的會死頂,這麽幹有現實困難。中國搞全球輸出革命,受到很大挫折,東南亞死了很多共產黨與華僑。蘇聯陷在了阿富汗。所以,不能幹革命了,回頭起關鍵作用的還是民生經濟。 除了軍事需求,蘇聯人民也有需求,要吃好用好玩好,由於沒有市場經濟,這些需求很難用市場的方法合理表達出來。蘇聯官員們也知道,所以也會搞些民生。然而,這仍然是“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官員們說,我認為蘇聯人民需要1000萬台黑白電視機,於是就造出來了。也許蘇聯人更需要1億公斤水果,或者想要500萬台彩電,隻要100萬台黑白電視機,但蘇聯官員沒有辦法猜中這些數字。 這樣,就是經濟學名詞“資源配置失效”所說的現象。這是計劃經濟的本質弱點。相對的,市場經濟有一個“市場失效”的問題,就是說靠市場調節反而是壞結果,資源沒有得到合理使用。然而,市場失效的情況相對於市場成功的情況,是少數的,不是常態,也可以想辦法應對。計劃經濟的資源配置不合理就真的是沒有辦法了,至少目前沒有誰有辦法,而且失效是常態,偶爾合理了,那得靠天縱英才的官員撞大運作出完美的計劃。這既有很多理論結果(一般人根本不了解),也有鐵一樣的事實說明。 蘇聯奮鬥了這麽多年,那麽多才多藝的一個民族,取得了那麽大的成就。結果到國際市場上一看,居然是個完全的失敗者。除了賣原材料與軍工,還有什麽東西有競爭力?這不僅是現在俄羅斯的狀況,蘇聯沒解體前就是這樣了,所以蘇聯才欠了西方國家很多錢。而美國人針對蘇聯經濟這個特點,特別打擊國際原材料價格。蘇聯經濟從進出口角度來說,已經破產。這就說明了,不按市場真實的需求搞經濟,最終是會完蛋的。 對中國來說,幸運的是,認識這個道理還不算晚。對蘇聯來說,他們的計劃經濟已經走得太遠,即使認識到了問題,最後還是墮入了深淵。中蘇二國的轉型,一個走向了官辦經濟,一個走向了寡頭經濟。 中國的官辦經濟(六) (六)官辦經濟--鄧小平比拚戈爾巴喬夫 看了前麵的分析,就知道社會主義國家都要改革了。不是領導人高瞻遠矚或者發神經,是現實情況逼得要改。80年代最大的國際主題就是社會主義國家的改革。除了中國蘇聯,其它都是小嘍羅。中國是鄧小平改革開放,蘇聯是戈爾巴喬夫新思維。 鄧小平搞改革開放,最大的特點就是簡單實用,沒有理論。雖然號稱有“鄧小平理論”,還有文選,但我看來全是大白話,都是些實際問題,以及一些樸素哲學觀點。這些樸素哲學觀點並非什麽創見,無非是因為以前的思想框架太不合理,講些大白話捅掉窗戶紙。例如“凡是論”,從哲學與科學上看不可能是正確的,卻要經過真理大討論權利鬥爭才能搞掉。黑貓白貓論是樸素哲學的典型代表,隻是放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才顯出有價值。經濟學政治學上麵複雜精微的理論多得是,老鄧牛就牛在能夠統統不管,就用最簡單的邏輯解決問題。 相對的,戈爾巴喬夫要有學識得多,視野也要廣得多。他的思考方向類似於老毛,會考慮一些很“大”的問題,如民主之類的“普世價值”(老毛會考慮世界革命,經常自己出錢支援世界革命,對於蘇聯和美國搞緩和有很大意見)。 也就是說,鄧小平是個做事的人,而戈爾巴喬夫是個思想家。鄧小平最關注的是做事,為此用什麽手段並不太在乎。他自己覺得有把握了,立刻就動手做,根本不理對方想不想得通,也不作姿態收買人心浪費時間。所以他就發明了著名的“不爭論”,一舉幹掉了想不通的左派。當然,他不是亂來,一個是讓別人想辦法,一個是放手讓人做(周恩來這一點不行)。我看他自己並沒有提出什麽具體的改革辦法,全是別人想的,什麽經濟特區,承包責任製,都不是他的貢獻。從做事上來講,這是最有效的。這又是一個很牛的地方,非常人所能為。 相比之下,老戈這個人作為一個影響重大的政治人物就太nice了,有點搞理論走火入魔的感覺,權力沒抓牢,還寫書推銷思想,真去搞什麽人類價值。在實際操作上,戈爾巴喬夫是爬蘇共階梯上來的,不象中共曆史那樣血雨腥風十分艱苦,受的考驗與政治經濟建設鬥爭經驗比鄧小平差太遠了。最怕的就是這種實際手段上並不高明,然而搞理論吹得震天響的。 從經濟學這門學科來說,也是一個容易讓人上當的東西。經濟學的成果,絕大多數是對已有的穩定的經濟現象的解釋,預測上很不可靠。作為理論成果而言,對經濟現象有一種適用的解釋,預測上比瞎猜好,都算是很好的成果了,搞個諾貝爾經濟學家都是有道理的。然而,要把經濟學成果用到實際經濟建設上來一定要小心,首先要有一個經濟學並不那麽可靠的基本認識才能用,不然早晚是個死。死的最快的,是把別人用不同背景總結出來的經濟規律用到自己獨有的經濟環境裏。 由於中國與蘇聯那種轉型經濟環境都是前所未有的獨特環境,任何既有經濟理論都是不合適的,資本主義的經濟學不行,社會主義那一套傳統經濟學也不行。那麽,什麽是管用的?就是最樸素最簡單的哲學,無招勝有招。最樸素最簡單的東西,擁有最高的可靠性與實用性。複雜精微的中國或者蘇聯轉型經濟學,可以以後慢慢發展出來,並不是就一直靠簡單邏輯打天下。所以說,我認為鄧小平根本不能算是一個經濟學家,根本不懂什麽經濟學大道理,也不是思想家,就是一個最簡單做事的人,除了做事,沒有什麽才能(詩文都寫得不怎麽樣)。戈爾巴喬夫是聰明人懂不少理論,和鄧小平吹經濟學,一定是他厲害,就這樣反而壞了事。 這樣,從領導人的角度,中國占了很大優勢。當然後來中國的發展還有很多因素,蘇聯垮成那樣,也要具體分析,不是一兩個領導人能決定的。 中國的官辦經濟(七) (七)官辦經濟--“貓摸”二論體現的實驗方法與認識態度 鄧小平開始搞改革的時候,他的做法是前無古人的,也很可能是後無來者的。曆史上任何一次改革都沒有這樣的。 首先,要改成什麽樣子?鄧小平說,你們去試,老子也不曉得。我們看曆史無論是商鞅還是王安石變法,都是有天才型的能人搞出一套套的理論與路線設計,俄羅斯幹脆就請來大經濟學家精心設計。這種是常規的改革思路。 如果我們把經濟學當作一門科學,它的特點是政策資源等要素輸入得到各項經濟數據輸出,那麽應該然而科學的方法去研究它。而研究科學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理論,一種是實驗。科學界有時也挺不象話的,重理論輕實驗的傾向有時沒法避免(理論省事),但無論如何,實驗結果是最終決定理論正確與否的標準。 如果我們把轉型經濟學作為一個研究對象,那麽我們顯然可以看到,鄧小平的態度是正確的。他不把自己當經濟大師。跑到日本西歐看了一圈,肯定是受到震動的,但隻是一種要追趕的緊迫感,沒有失去思想聽西方人擺布。鄧小平不知道什麽是對的,所以就去“摸”,去做實驗,然後看實驗結果再定下麵的行動,看貓有沒有抓到老鼠。如果我們不是在說經濟,可以看出這完全是一種搞科學的態度。 所以,鄧小平最大層麵上的貢獻其實是一個轉型經濟實驗方法。這在國家層麵上是史無前例的。 現在有一些人攻擊中國的改革開放,上來就是階級對立分析,說中國是按照精英階級自由主義的夢想改革的。這種分析方法,我認為落了下乘。結果扯來扯去就是那一套,無法深入,也搞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無論是解釋過去的事還是預測未來的事漏洞都很多。如果是寫階級鬥爭文章,由於語言與邏輯可以被操縱,無論什麽觀點都可以寫得長篇大論氣勢磅礴。但是觀點要有對比,才能看出哪個更合理。 鄧小平江澤民朱鎔基是精英階級的代表肥了先富害了窮人,胡錦濤溫家寶看來是向著人民的。但說不定哪天胡溫讓人不高興了也成了精英代表了。不是說不可以這樣理解,而是這樣理解太簡單,沒意思。另外一種解讀是,他們不過是正常人,就是試圖去解決一些實際的經濟問題,並不是招集精英集團開大會商量怎麽壓迫剝削工人農民。 當鄧小平把“貓摸”二論在中國堅定不移地推行下去以後,中國走到官辦經濟這一步,就成為曆史必然了。很多事情都是必然發生的。 例如,當絕對平均主義放棄以後,先富的會是些什麽人?這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以官僚為核心的利益集團。不這樣,難道還是工人農民先發家致富? 對這種事情的態度,有兩種。一種是不要多想了,就讓原始的同情心與正義感支配自己的行為,罵利益集團同情普通民眾。這樣很正常,很可以理解。另外一種是不要想太多了,就把人當物質看,承認這象物理定律一樣不可避免。 我覺得社會上兩種態度都需要。一部分負責正義感與道德壓力,一部分去搞些深入的本原分析。但是負責正義感的人不能撈過界。如果用道德訴求或者其它壓力去影響經濟的本原分析,以取得本來沒有的邏輯正確性,那麽就是撈過界了,曆史上證明,會造成“左”的錯誤。 從鄧小平的“貓摸”二論開始,中國人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如今的中國,如果從正義道德的角度去看,是怎麽也想不通的。但是當我把道德擺在一邊後,一切都是那樣有道理,邏輯是那樣簡單有力,真是很有意思。如果你不想當簡單的“好人”了,想換個角度看世界,那麽我下麵對官辦經濟方方麵麵的分析,會是有所幫助的(寫了好多,還沒有具體談到官辦經濟到底是怎麽樣的,薩蘇挖坑大 法之一)。 中國的官辦經濟(八) (八)官辦經濟--中國政府的SWOT分析 前麵作了很多大方向的理論準備,分析了計劃經濟的弱點,論述了社會主義國家不得不改革的大氣候。對於中國,剖析了鄧小平相當了得的樸素哲學。但是,具體如何改革,如何搞經濟,還需要一些具體層麵的探討。借一個時髦的名詞,我們對中國政府作一個SWOT分析,中國政府搞經濟有哪些Strenth(優勢),有哪些Weakness(弱點),又有哪些Opportunity(機會),哪些Threat(威脅)。 首先必須指出,我們說的主要是搞經濟。因為社會主義國家既然不得不改革了,那麽就一定是以搞經濟為主。以前社會主義國家可以說是在幹“事業”,對錢很看不上,考慮的是人類解放的大事,國民經濟隻是大事業中的一個環節,要從屬於大事業。所以造出厲害武器或在某國逼退美軍的priority是高於國民經濟的。 後來發現造武器或者在全球爭地盤不解決問題,人民生活水平差很遠,才不得不轉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因此,鄧小平搞改革開放,結束政治運動搞經濟建設,並沒有特殊之處,不這麽幹反而很奇怪。朝鮮就是一個奇怪的國家,奇怪了很多年。 1. Strenth 搞經濟的話,中國政府很有優勢。我們選幾個大的說。 中國普通民眾是中國經濟真正的力量所在,這絕不是一句套話。實際上世界各國人民的素質就是千差萬別,搞經濟的本事當然也差很遠。東亞人民普遍比較積極向上,自強不息,工作態度是全球是最優秀的。以前中國人普遍在國企裏混事,現在也不少,因為沒壓力。但是如果逼到頭上來,那還是能拚出來的。就是去搞歪門斜道都會想出很多辦法,所以中國的騙術最多(我們暫且把這當作另類的積極向上)。而且中國人喜歡往上麵看,出名發財致富的願望是赤裸裸的。而世界人民很多並不是這樣的,安身樂命,搞搞宗教,幸福感比中國強多了。以前老毛領著中國人的架勢是去搞全球解放的大事業,實際上這不是中國人的傳統文化。要搞經濟傳統文化就很有用了,四小龍的例子還是能說明一些問題的。 中國政府的實質權力頂天大,大到通管一切。這個按照某些理想主義的觀察,是一種罪惡,個人沒有自由了。然而要搞經濟,如果能夠把這種權力用對地方,那不是一般國家擋得住的。實際上搞經濟靠政府強推經濟是可以創造奇跡的,象香港那樣當全球最自由經濟體混飯吃是特例,都自由主義肯定是災難。現在韓國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中國以後也會成為成功實例。這裏說的強推不是計劃經濟通管的那一套,而是一種以“市場需求”為核心進行國家級投入的產業發展計劃。 中國的土地都是國有的,中央或者地方政府說要動哪塊地,不說完全沒有阻力,至少全球能象中國政府這樣圈地的很少。一般發展中國家私有化了,要用地就很麻煩,或者貧民窟亂占地,也沒辦法。 中國政府剛開始改革的時候號稱沒有內外債。這其實是個很另類的經濟觀念,隻有很獨特的國家才會追求這樣一種理想狀態。因為國家經濟發展是一個過程,就如企業的發展運營一樣,過程中借債是完全正常而且行之有效的方法。中國政府沒有外債,不值得稱道,因為代價是以前經濟發展慢了。另一方麵,也就是比那些借債太多卻沒什麽發展的國家要好些。要是中國政府想通了,早就借了,這不能稱為strenth。 現在有一種傾向,認為中國改革開放時應該去搞技術,就會比現在好很多。但搞技術並不是當時中國政府的優勢所在。如果考察建國前三十年中國的技術進步,會發現中國政府的計劃是以引進仿造為根基的,隻有在無法引進的情況下才自己搞,大部分工業化成果是別人早就做到了的,這和現在說的自主創新完全是兩回事,這個後麵再詳論。不是說不該搞技術,要指出的是,中國政府去搞技術並沒有優勢。 2. Weakness 按照中國人民的素質,中國人搞不好經濟是沒有道理的。但這是一個過程,具體到改革開放時,中國人民搞經濟的形勢很嚴峻。 一個是搞了三十年計劃經濟,沒有商業人才。這個不是中國人沒有商業潛能。不管是自我封閉還是被人封鎖,國際貿易沒怎麽幹。內部是計劃經濟,商業就是管分派物資式的流通,也談不上培養人才。這是社會主義國家差西方發達國家很遠的地方,連阿拉伯人這方麵都不錯,阿聯酋搞商業非常厲害。並不是說商業就可以包打天下了,還要許多方麵的配合,但是沒有商業確實是不行的。特別是到國際上,商業競爭非常激烈,這個不是開玩笑的,人才不行就沒有辦法。 一個是技術上完全落後,而且一段時間內被越拉越遠不可避免。這個不是和非洲比,而是和發達國家比。國際經濟當時的現實是,技術比非洲強不管事,比發達國家差就沒用(現在的國際經濟局麵是,技術比非洲強不管事,比中國差就沒用)。這一點上值得深入論述。 中國當時的一個極大問題,是勞動生產率離西方差太遠了。而且這種差距,是硬的差距,不象現在,是一種從事不同產業曲折的產值差距。例如,中國能夠生產汽車,但是跟人海戰術一樣,100個人頂日本1個人的產量。這種勞動生產率背後的主要問題,就是極大的技術差距。這不是有無的問題。實際上解決有無是屬於“工業化輕鬆階段”的事。 工業化輕鬆階段,拉美人民是比較有經驗的。開始的工業化,發達國家都做過了,開個礦,搞個小高爐,發展中國家照葫蘆畫瓢就行了。中國幹脆就是蘇聯把156家工廠搬過來了。所以,要解決有無的問題,隻要把這些轉移的技術學會就行了,公開的資料也很多。 中國在解決有無問題以後,進行的是全國推廣。蘇聯轉移過來的技術項目與工廠,學會了,就一變二,二變四,全國到處布點。所以中國那麽多鋼廠,很多都是以蘇聯技術轉移項目為源頭的。中國的工業化,就是以這個路線為典型。 應該說,推廣這項工作也是較容易的。把人拉到廠子裏幹活,一個人帶幾個徒弟,學會了就把一些人組織一下,國家安排一個地方另開一個新廠,有問題老廠來人幫,並沒有本質的困難。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推廣工作當然是應該做的。 問題是,如果隻推廣,不深化,那麽問題是很大的。這方麵中國與蘇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蘇聯的國企係統,是4萬家大企業集團。而中國建國30年後,是38萬家大中小國企遍地開花。蘇聯的大企業集團的技術水平是中國企業無法比的,各種飛機等先進武器不斷出來,它們是真的在不斷自主創新。而中國的企業不少是30年幹一個型號。在引進告一段落後,中國企業的技術進步十分緩慢。如果與過去對比,從無到有,當然是進步。但是與人家比,就看出差距來了,別人是新產品新技術層出不窮,我們是在低水平重複。殲六殲七造了好幾千架,新機老出不來。大解放卡車一個型號用了很多年。 這還是和蘇聯比。如果和美國西歐日本比,那差距就更大了。這是一個體製的問題。發達國家的研發人員在進行創新型的研發工作。而中國的技術人員人數雖然湊湊也不少了,但是大多數是普通操作員水平,他知道對於這個型號的東西應該這麽幹,按照這樣的步驟可以做出工業產品,但要創新就很困難。因為中國政府對科技人員的安排就是這樣的,先解決有無,再推廣,創新的要求很少。 當然,蘇聯的4萬家大國企在改革按統一的模式改造,基本完蛋了。而中國的38萬家企業就要靈活得多,死了不少,也搞活了不少,各有各的辦法。這也是辯證法,壞事不一定是壞事。 中國的官辦經濟(九) (九)扯幾句閑話,繼續SWOT分析 有人說我是樂觀派,唱讚歌之類的,這個其實值得說一說。唱讚歌其實和罵政府一樣,都是沒啥油鹽個人以為沒什麽意思的。我的興趣在於找出真相,無論是好是壞,都找出背後管用的邏輯。如果不能肯定,就找出最合理的解釋。 如果非要貶褒,這裏有個標準問題。例如鄧小平和戈爾巴喬夫相比,無疑是個牛人。但是他顯然有很多不足之處,並不是萬能的,改革開放中也出過一些亂子,現在也還有不少深層次矛盾。所以,用某些人心目中完美的標準,完全可以把他說成一個罪人。貧富不均,腐敗這兩條比原來嚴重了,這一條就可以把所有主事者說成罪人。所以,這種貶褒評價都是自洽的,都是自說自話。這是主觀標準。 客觀標準那就不能亂來了。這個也可以繞來繞去,但一般還得硬碰硬,高下之別也就在這裏。兩個大頭,數據事實與預測判斷,這兩個就不能靠語言與邏輯混了。這方麵需要下功夫,考驗人的認識水平。你堅信中國農民收入這些年下降了,我拿出數據來證明反而是增長最快,你就沒話了。你說中國沒技術在國際貿易裏沒法混,我把外貿數據一列就可以了,等千億美元順差出來這種數據出來,道理不言自明,你當初說得再可怕都是虛的。 這種事很多,一些人非要把中國往死裏說,什麽加入WTO一定完,左邊一團,右邊一團。本來拿些幹巴語言抒情罵政府讚民主或者讚主席,我都沒意見,罵完讚完了能滿足某種情緒,是個好事。但經常就是客觀標準瞎來,胡亂預測,一錯再錯,撞在我手裏的就好幾出。這我一般都指出來,硬碰硬別人沒法辯駁,就此得罪了不少人。於是顯得好象我是在為中國政府辯護一樣。 但實際上不是。要批評中國政府的話,把柄多得很,我說得保證能比一般人深刻得多。我有些預測是明顯說中國要吃虧的。非典,銅期貨,我都提前明確說要吃大虧。 但是在大方向上,不能含糊。一方麵中國政府有許多弱點,另一方麵,中國興旺發達騰飛崛起一定會成功。所以說我是樂觀派也行,可不是唱讚歌。我相信,如果把中國崛起的各方麵優勢與弱點都擺明,真正理解情勢的人是會同意我的,而且會很有信心。 下麵繼續說中國的weakness。 已經說了兩個weakness,沒商業人才,技術不行。 其實政府裏也沒有經濟人才。如果把政府業務當作一種專業,中國政府官員們沒學到什麽東西。以前包括中央官員在內,對現代經濟都沒什麽知識,現在中央官員好些了,地方官員還是不通。 人才問題是最關鍵的。這不是一兩個天才能解決問題的,很多時候得靠全社會的common sense。所以,對當時的中國不能有任何幻想,發展目標不能放得多高,任何理想主義的發展道路都是幻想。中國當時要是當官的能艱苦樸素領導全國人民共同富裕,狠抓技術,造了火車造飛機,占領全球市場靠知識換東西,比現在當個世界工廠不好太多了?這個就是理想主義。現在中國錢這麽多,人的認識也要好多了,要搞個自主創新都很費勁,改革開放初就更不要想了,能不搞成全盤西化已經是很幸運了。 人素質不行吧,數量還特多。這也給中國的發展打了個上限。比方說中國幾個產業相對發展得好些,電信造船之類的都還成。這些產業要是放在中小國家,立刻就能管大用,GDP翻個番不成問題。可是在中國,就是個小泡沫,人均加個幾百塊的,沒人注意到。要搞出明顯的效應,得成百上千個產業都取得很大成就。就好象印度的IT外包搞得不錯,就業人員可以算是混成小資了。可是對整個印度沒有實質性的影響,就是個不到百分之一的零頭,隻能吹,一大選,就不行了。 人多,國土也大。對於搞經濟的某些階段來說,有時這是個弱點,基礎設施難搞啊。一個中小發展中國家投個千把億美元那基礎設施能建成世界一流。中國得投多少錢,要建的東西太多了。基礎設施這種東西,也是玩不得虛的。不行,就是全瞎。連個電都沒有,再扯什麽經濟發展就是搞笑了。這個還急不得。不能說我今天修路蓋房,明天拉電,後天農民就住進去了。那需要的資源都是硬的,多少水泥,多少鋼,都得造工廠搞出來。相對來說,GDP就好炒得多了。基礎設施搞好了,GDP要炒上去辦法太多了。通俗地說,GDP就是基礎設施+產業+炒作。最後數字上,炒作占絕對大頭,以至於基礎設施與產業都象看不見一樣,看到的都是些fancy的東西。但是就發展過程來說,基礎設施需要的年頭最多,國土越大,越不好搞,是沒有奇跡的。產業如果運氣好,地下都是油,那麽好辦,否則也不好搞,需要真功夫。不過搞產業需要的年頭並不多,有了基礎設施,搞對了路子一個產業忽拉一下就起來了。 改革開放以前,基礎設施沒搞好。到不是說沒成就,比起解放前當然還是好的。也不是計劃經濟的問題,計劃經濟搞基礎設施與市場經濟相比各有長處。主要是計劃也沒安排好,老出亂子。一下子超級過熱,增長20%以上,少的也有15%以上。一下子又大亂,負增長。建個壩,號稱邊施工邊設計,費用後來翻了四倍。好多廠子從這個省搬到那個省,中間浪費了很多人力物力。搞來搞去,和自己比是有進步的,可人家升級換代的速度快太多了,就顯得很落後,隻好去和壞典型印度比。那一代建設者熱情是不錯的,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跡。但是出得亂子實在太多了,幹得很不合理,不能說令人滿意。 大弱點基本就這些。人均資源少之類的,不能算。能買到足夠資源就不算弱點。主要還是人素質不行。不是說不勤勞善良,而是眼界不開,世界上很多事情沒見識過,沒什麽特別管用的專業技能。 這個時候的中國,真的很危機,很著急。有些人都搞起人種論的什麽海洋文明先進論,又是什麽開除球籍。西方拉你對抗蘇聯的時候,說你的好話。等不想說好話了,那什麽壞事都出來,天天崩潰論宣傳攻勢。 綜合看中國的優勢,人肯幹,有奮進的心,政府能組織幹事。其它的,就什麽都差了。所以,我們知道,中國一定會幹些事,可這些事都不會是什麽了不起的高明的事,沒有奇跡,有點子猛往前傻幹的意思。幹事的時候,經常吃虧,因為不懂啊,經常走錯道,要是叫發達國家的聰明人看了,一定會說你們該這麽這麽幹。後來,照聰明人意思幹的國家陸續沒有好結果,中國人也慢慢學精了,這才客氣了些。 講strenth與weakness,到底是為了幹事,為了opportunity,為了對付 threat。所以,往下還得分析機會與危機。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 (十)機會與危機 中國當初開始搞改革的時候,從機會與危機的角度來看,算是搞上了時候。改革搞得最早,麵對的問題也最多,當然,也有不少機會。 當時說要改革,是一種著急的情緒。人家都發展成那樣了,即使想不太明白這麽大差距是怎麽回事,也知道不改是不行了。至於說有什麽機會,也沒功夫去細想。 但是現在回頭一看,機會還是不錯的。從中國開始,全世界好多社會主義國家以及一些發展中國家陸續投身國際經濟大環境撈食吃,兩大陣營覺得打仗不是辦法還是搞經濟算了,全球經濟進入全麵轉型發展期。發達國家也不全麵圍堵了,大公司挑頭搞起了全球化。雖然這裏麵沒有一個善男信女,陷阱無數,可要混好了,是有不少機會的。中國抓住了機會,把紡織品與機電產品兩大塊占了。所以,現在還能有閑心講講發展道路選擇之類的,想想當初是不是做得不好,以後該怎麽走,都還有得說。要是不占住幾塊,那整個就是抓瞎,盡想著怎麽維持生計維持政權,哪有功夫想道路問題。 本來中國政府對全球化根本什麽感覺,那時考慮的問題現在看看都有些邪性。一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哲學問題,居然能炒上好幾年。後來“姓資姓社”問題又爭了十多年,都不明白在爭些什麽。有一段時間居然連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的優缺點都成了政治問題,得靠“南巡”搞出個“市場經濟姓社”的搞笑方案解決了問題。那時中國人的話語與思維環境太政治化,不能從本原去分析經濟問題,說話寫文章得用政治語言包裝,局外人根本鬧不清關鍵問題是什麽。 要說中國利用上了全球化的機會,這個根源很奇怪,得歸到拎著包來內地招搖撞騙的港台商人頭上。我們實事求是地說,這些商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少壞事都是他們帶進來的。可再怎麽說,這些商人算是見過點世麵的,確實比內地中國人更知道商業與全球化是什麽東西。曹操用人,不管人品隻看本事,中國政府就此把港台商人請進來了。港台商人借著內地的各種資源,大發特發,連帶台灣香港經濟飛速發展上層次。回頭還到內地欺男霸女,還鬧台獨。這都是些窩心事。但沒有辦法,你沒有商業人才,隻好讓這些“僑胞”掙你的錢了。 連機會都利用得這麽窩心,要說起危機來,真是太多了。頭一個危機是翻船。大氣候小氣候地一鬧,要是沒搞好,就比蘇東波更早吃大虧了。這是政權問題,非常重要,但本貼主要從經濟角度分析,因此不細論。 從經濟角度論,一個大危機是不改革或者改革又退回去,總是想搞計劃經濟。不要看現在論壇上左派反市場經濟或者反臆想中的“自由主義精英”反得很熱鬧,其實在政治上根本不值一提,“主流”或者根本不理,或者居高臨下扔幾句話。因為市場經濟派已經全麵大勝,牢牢掌控了經濟權力。但十幾年前還不是這樣,那時連說“市場經濟也姓社”還得老鄧在背後硬挺才行。而且老江剛上台沒想通的時候確實搞了一陣子計劃經濟,是有退回去的危險的。這還是對經濟發展的本原動力認識不清,就是不信最基本的經濟道理,總是迷信人為規劃能勝過市場。 原先因為有政治框框,市場經濟派沒法把話說透,又有些人走向另一個極端成了自由化派,反而損害了市場經濟的說服力。最後還得靠老鄧的“不爭論”,狠狠地幹了幾年以後,實踐解決,這才把情勢倒轉。現在有了這些年的實踐經驗,人們對市場經濟的認識已經完全兩樣,深入了許多,話語環境也好多了,可以把道理講得很透。計劃經濟的道理已經完全講不過了,以至於搞市場經濟的主流都懶得去辯論了。 另一個大危機是對市場經濟瞎幻想,其實就知道個皮毛,卻迷信市場經濟萬能,其實不知道後果如何,卻“敢想敢幹”,這就比退回去搞計劃經濟還要壞。在政治上就配合“自由民主”,用一些衷惑人心的宣傳哄騙頭腦簡單對現實不滿的人。這也曾經是現實的危機,趙紫陽弄得那一群人,現在看真是些SB,卻個個專家學者一樣眼睛隻望著洋人,轉頭教育低等中國人要轉向海洋文明搞民主自由。經濟政策上就理想化,削足適履,發達國家怎麽辦,中國就怎麽辦,以為一切就都好了。 這種對市場經濟的認識,實際上是一種形式主義的粗淺認識,發達國家經濟好,發達國家搞市場經濟,所以市場經濟好。但真正管用的是市場經濟本身的規律,市場經濟怎麽樣用到具體環境特別是中國這樣的轉型經濟裏來,這些絕對是要對經濟有精深的理解才能領會到的。例如一定先要知道,引入市場經濟的目的不是為了搞市場經濟,而是為了解決資源利用率的問題,是因為計劃經濟資源配置會失效,不是因為社會主義國家比發達國家窮。那麽就要時刻去考察最根本的微觀生產過程,而不是隻看形式上市場與計劃的架構。 隻有把兩大危機防住了,那才能真正提高資源利用率這個國際競爭力的根本,才能勝過那些投身到國際經濟環境裏的國家,在全球化中撈到些湯喝。 就是兩大危機,保守了不行,激進了也不行。這個時候,老鄧最初初定的實驗方案就顯出了厲害來了。以老鄧多年的經驗,他一定知道會出亂子。他一點也不理想化,知道改革肯定會犯錯誤。甚至他自己說的話有些看起來也很可笑。我記得鄧選裏麵說過“不能扭屁股跳舞”之類的話。後來我明白了,老鄧他不可能什麽話都有道理,他當然可以有很多模糊錯誤的認識。他厲害不在於說的話全是聖人一樣的超級真理,我認為從經濟學角度上看,老鄧的話沒有任何值得一提之處。但是他有一套做事的方法,錯了去糾正,改革停滯了就去推動,這個相當了得,因緣際會之下,可能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做實驗的級別非常大,總書計接班人都換了兩次,居然商量著把老江推上了台。所以,如果他認為錯了,那是沒有二話會改正的,開槍驅散人民群眾這種事都做。到88歲上,居然以一普通黨員身分親自出馬威脅老江“誰不改革誰下台”。又出奇著隔代指定了十年後的國家最高領導人(他不是說小胡你來當常委,而是叫組織部海選給我找出這麽一個人來,於是找出了小胡)。最後,還都實現了。這應該是世界政治史上絕無僅有的奇事了。 就這麽奇奇怪怪的沒什麽理論不斷出錯地搞經濟,搞到後來官辦經濟基本有了個樣子,請看下一節“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網中央的蜘蛛”。 | |||
胖胖瓜 |
(十一)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網中央的蜘蛛 首先,畫一個九宮或者3*3的矩陣: 緊緊 緊中 緊鬆 中緊 中中 中鬆 鬆緊 鬆中 鬆鬆 我認為,這就是中國政府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的要訣所在。下麵解釋一下,不難。 一個格子兩個字,分別代表“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每個政策有“緊、中、鬆”三種選擇,組合一下就是九種選擇。簡單地理解, 財政政策,就是政府“花錢收稅發國債”這些政府進行的投資與消費的經濟行為,緊就是收縮控製花錢,鬆就是擴張花錢,中就是二者之間的 常規行為。貨幣政策,就是銀行等金融機構通過“利率、公開市場操作、窗口指導”等金融工具來影響社會的投資與消費行為。這些金融工具 的細節不論,如果貨幣政策偏“緊”,社會上就覺得貸款集資進行消費投資不容易了,如果偏“鬆”,就覺得比較容易,“中”就是二者之間 。 如果看GDP的構成,可以分成兩大部分,政府消費投資與社會消費投資,就可以用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分別來調控指導了。用“鬆緊中”兩 大政策組合來調節的目標是什麽?是希望經濟增長“平穩”,社會經濟的“供給”與“需求”要“平衡”。 這個平穩與平衡絕對是非常要緊的。中國建國以後,經濟發展是世界上有名的不平穩不平衡,所以特別知道不平穩不平衡的危害。改革開 放以前,經濟增長高就是20%以上,低就是負增長20%以上,經濟零增長負增長好幾次,畫出圖來,整個一“強波震蕩”。震一次,就是一堆問 題出來,消耗大量資源苦幹之下,最後成了浪費瞎忙活。簡單的算術問題,如果各個年頭的增長率相加是個常數(相當於受客觀條件限製,現 在增長多了,後麵增長就會少些),那麽想使各年增長率的乘積最大,那麽應該使各年的增長率盡量一致。 例如每年增長9%連續增長10年,一共複合增長了2.367倍,增長率相加是90%。如果搞成“強波震蕩”,五年各增長18%,五年各負增長0%, 那麽10年複合增長率是2.28。平穩增長理論上雖然增長高一些,好象高得不多。但問題不在這裏,關鍵是一次增長18%以後,會搞得好幾年緩不 過勁來,根本不可能馬上又來一次18%的增長。所以改革前基數低的情況下平均增長率隻有不到7%,遠低於改革後的年均9.6%(改革後增長其實 也不能算平穩),關鍵就在於以前震蕩得太厲害了,好多本來該增長的年份結果不得不去調整收拾局麵。 而且過熱增長會造成供給與需求很不平衡,浪費很大。花大錢建個大工廠,結果沒原料或者沒市場賣不出去,就全部浪費了,一個這樣的 大工廠就可以讓一個地區好幾年翻不過身來。商品價格對過熱與短缺還特別敏感,一點子短缺一點子過剩就可以讓價格差個幾倍。 國際原油市場比原來高了三四倍,其實供給與需求的差額與總量相比並沒有多大。中國原來焦炭緊缺,出口價格高到400美元以上,結果山 西地方上眼熱爭相上了幾個焦炭項目,就過熱了,價格立刻降到一半以下。出口多了,耗得資源多了,掙得反而少了。這都是過熱導致不平衡 鬧得。這不平衡的危害真是講也講不完。 政府要去用財政貨幣政策去調整,一種極端情況就是經濟明顯過熱了,就得用“緊緊”去調,把投資消費降下來。要是做晚了,就成了“ 硬著陸”,不用政府調整,整個社會投資消費難以為繼,自己就不得不停下來了。大躍進就是一場“超級硬著陸”,經濟負增長20%以上,耗了 五年才回到起點(這也說明五年18%,五年0%是不可能的)。 另一種極端情況是經濟過冷,國際國內環境鬧得投資與消費需求不足,商品普遍過剩,工廠日子都不好過,投資人消費者都沒有信心,通 貨緊縮。這時就要用“鬆鬆”去調控,希望通過擴張型的財政與貨幣政策改變局麵。 但是現實中的經濟狀況多種多樣,各種情況分別需要用九種組合中的某一種去應對。政府象個蜘蛛一樣,一會爬到這一格,一會爬到那一 格。 根據平穩平衡的要求,政府這個蜘蛛最想待的地方,就是網中央的“中中”這一格。這一格從理論上也是個很好的地方。如果是處於“中 中”的位置,那麽比較靈活機動,可以隨時跑到相鄰的格子裏去,都是微調,造成經濟的波動較小。其它格子都不如“中中”靈活,到不是不 可以跑到其它格子,而是一跑就動靜比較大。例如從“鬆鬆”跑到“緊緊”去,這也是可以的,但是政策變化就太極端了,肯定會造成一大堆 沒料到的投資人罵娘,很多投資項目會完蛋,這就根本不可能平穩平衡發展了。 蜘蛛的理想境界,是把“中中”當個大本營,一有風吹草動,就暫時到旁邊的格子去一下,等情況正常了馬上回到大本營。這些“風吹草 動”,從經濟數據上來說就是某些經驗數據離開了正常的“走廊”,跑到界限以外了。對於中國,經濟增長率正常的“走廊”的是7-10%,大了 或者小了就明顯是過熱或者過冷了;物價增長“走廊”是1-5%,大了小了就是通貨膨脹或者通貨緊縮;信貸增長“走廊”是12-20%,大了小了 就會出問題。那麽中國政府看看這些數據出軌了或者有出軌的跡象,就相機行事,偏離“中中”搞搞各式各樣的調控,把經濟數據又拉回走廊 ,又回到“中中”這格來“閉目觀八方”。 這些“數據走廊”都是經驗數據,還真講不出啥道理,但是管用。這麽看來,中國政府這個“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還真沒有啥了不起的, 好象很簡單啊。那麽說中國政府在“中中”這個理想位置有多長時間? 其實就兩年:2004,2005,再以前,沒了。中國政府這個大蜘蛛一直是上竄下跳,一直遊動不停。在改革開放都不在網裏麵,得算是在網 外四周亂跳。後來慢慢跑進了網裏,也是四處忙活,沿著邊亂竄,總沒機會停在中間,經常就是左上角與右下角兩個最遠的極端來回跑。 後來2003年過去,終於忽悠進了“中中”這個黃金位置,還不敢相信了。經濟學家爭了很一陣子,到底是“過熱”還是“過冷”,會“通 縮”還是“通脹”,各方好象都有些道理,開始還沒想到其實是到了“中中”。 等各種經濟數據陸續出來,好得和編的一樣,中國政府大致明白了,真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覺。多少年了,就是這段日子舒心些。就勢給“ 中中”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雙穩健”。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二) (十二)“運行大 法”的奇異之處 我上一節說的“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從表麵上看,其實就是經濟學裏司空見慣的的東西,沒啥稀奇的。如果加上一些幹巴經濟學詞匯,堆 上一些數據,那就和現在某些經濟學家的調調沒啥區別了。 但是,本文最初就說,中國經濟是世界上最怪異的經濟。看看這個財政貨幣政策調控大 法,哪有什麽奇怪的?這是因為,中國政府以及經 濟學家們假裝中國經濟很正常,或者應該正常,就用一些正常詞匯去描繪古裏古怪的中國經濟。你看中國政府宣示經濟政策的某些話,都是些 流行詞匯,把國名換成其它國家,也沒什麽不可以的。但是中國那些經濟政策的相關背景,以及實行起來架勢,那就完全是自己獨有的一套了 ,想按“正常”去理解就會越來越糊塗。 例如,中國政府對“緊中鬆”各安一個宣傳味道較好的詞:“緊”就是“謹慎”的,“中”就是“穩健”的,“鬆”就是“積極”的,總 之怎麽做都是動機良好的。這也平常,別的國家也可以這麽謹慎穩健積極地搞經濟。然而,其它國家跑中國來看,可能會嚇壞,中國政府即使 是在“謹慎”地搞經濟,在它們看來也是“瘋狂”的。當中國政府感覺經濟增長很不好時,可能是增長7%的樣子,這要是別的國家,都是很不 錯的數字。當中國政府“積極”了那麽幾年,世界上一半的建築機械就跑中國幹活來了。好幾個世界級大項目同時鋪開搞,要不注意,都不知 道中國在搞多少超級項目,遠超過一般人想象的數目。 這裏就要用到前麵SWOT分析裏中國的優勢,簡單歸納就是,政府組織幹項目的能力很厲害。這裏有幾層意思。一是以政府為主幹的,市場 經濟都多少年了,可一說到大項目,那還是政府出麵,政府還越幹越有勁,民營外資想幹還不讓了。這就和自由主義那種思維對政府的要求很 不同。二是敢想敢幹還幹得成。其實要光說項目,世界各國都能吹吹,但是真敢幹最後還提前幹成,那就得數中國了,這沒啥道理,把數據一 擺,發展中國家都得管中國政府叫大哥。三是奔著幹成算就開搞,至於是不是該幹,怎麽幹比較有效率,會出多少毛病,那個不太管,反正我 就幹了,你不管是不是中國人唧唧喳喳不管用。所以幹著幹著就一堆問題出來了。 如果你事先對中國政府這個特點有了解,再去看中國政府的經濟建設公報什麽的,就很有意思了。我經常看著政府的工作報告笑得打跌。 政府一邊口口聲聲要搞市場,要科學發展,一邊又一本正經地安排下各種離奇古怪的市場經濟絕不可能辦到的發展目標。回頭一算上年增長率 ,喲,又超過規劃了。這個時候,我就仿佛看到了政府報告上力透紙背的幾個大字:官辦經濟。 中國政府與經濟學家的言論,透著一種平靜的“瘋狂”勁頭。表麵上講很多困難,承認許多缺陷。一講到目標與展望,那種人定勝天“盡 在掌控”中的口氣就出來了。多少年都是這樣了,因為中國政府的確可以這樣做,而且真的做得到。這在世界各國絕對是獨一份的。 象印度,政府對經濟增長的願望十分迫切,一有機會就大吹特吹。可要說象中國這麽安排下經濟增長的速度,說什麽“今年比較困難,條 件不行,搞個7%左右吧”這樣的話,印度政府就不敢。它多少有些靠天吃飯的意思,增長好是運氣,增長不好也是運氣。而中國政府就不是這 樣了,增長不好不是運氣,而是工作失誤,增長好那就年年世界第一當仁不讓。中國政府透著一種“隻要自己調控搞得好,就誰也不怕”的意 思,是一種絕對主動式的操作方式。 這實際上是很讓人看不慣的一種作派。我估計中國政府自己還不覺得,其實世界各國看不慣中國政府很多年了,所以老是盼著中國出事, 一有機會就鼓吹中國崩潰論。於是全世界包括中國人自己都在找中國經濟的毛病,毛病確實是越找越多,還不是瞎編的假毛病,都是有理有據 可以賣書掙錢的,可眼見著中國政府本錢越整越大,讓人越來越想不通。 這是對官辦經濟不了解。官辦經濟就是這樣,平靜中瘋狂,瘋狂中毛病,毛病中增長。 本來,不是這樣的。至少90年代以前,不是這樣的。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三) (十三)官辦經濟之前的改革時期 現在官辦經濟搞了十多年了,已經有了個基本樣子,以至於中央政府加個“中國特色”後把它打扮成市場經濟,也能蒙住很多人,外國的 崩潰論勢頭也下去了。一些經濟政策,也基本有了譜。到不是說就知道該怎麽搞了,要改革的地方到處都是,“說起來都是淚”,全世界最離 譜毛病最多的經濟體就是中國。但是要論“帶病運行”的本事,這個全球不作第二國想。經濟政策不合理是知道的,要改也是知道的,要改成 什麽樣雖然不知道,但有一套“摸”的成熟辦法。東摸摸西摸摸,基本全是錯的,對一個不容易,但就是穩得住,永遠有得摸,“有賭不為輸 ”。就這麽摸來摸去,還真就做大了,如今已是勢大難阻了。 這種摸法,是90年代以後的模式,也是官辦經濟的成形期。所以,我對中國的改革開放是分兩階段看的,以鄧小平南巡為分界線,前麵是 真正在搞改革開放,後麵與其說是在搞改革,還不如說是在搞官辦經濟。所以,就是兩段,一個改革探索時期,一個官辦經濟時期。前麵這個 時期主要是對外開放解放思維,各種思潮混戰一通,非常混亂不穩定,但是為官辦經濟的出台作好了準備。後麵就是真正的把官辦經濟堅定不 移地推行下去,這是真正的中國特色的經濟路線,是中國的獨門絕技,是很有意思非常值得分析的一段。 80年代的改革,實際上是很危險的。這主要是因為眼界不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清楚。一方麵,一些人腦子僵化,就在一些舊名詞裏打轉 轉,拒絕接受新事物,改革總有阻力。另一方麵,一些人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思維方式是舊的,卻跳到了新的自由民主名詞體係裏,推出了 更加危險更加極端的自由化思潮。這兩幫人打來打去,兩任總書記都倒了台,中國經濟也跟著抽風一樣。說老實話,要還是這樣搞,跟北宋王 安石變法一樣搞成新舊黨爭,我是看不出有什麽希望的。還好老鄧把這兩派都收拾了,搞開了官辦經濟。老鄧用天才的“不爭論”一舉幹掉了 僵化的左派,再更加天才地把自由民主派全趕到國外,解決得比左派更加徹底。 現在我是一點不擔心了。雖然還有不少事會吃虧,象銅期貨虧個幾億美元,這種事不會少。但那是進步的代價,能吃到某種虧表明有資格 去搞事了。大麵上,中國都有了自己成熟的主意,不斷進步隻是時間問題。在思想層麵上,我認為中國真正進入了黃金時期,不比世界哪國差 。 但是80年代真的很危險。好搞的,一下就搞完了。象農村承包責任製,我實在不覺得這算個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比起官辦經濟來,這承包 責任製真沒有什麽東西,很沒有意思。之所以鬧到承包責任製都成了“重大成就”,是因為以前農業實在搞得太差。這也是我對從前很不滿意 的地方,全國那麽多人在農村種地,居然連吃飯都搞得緊巴巴的,實在是出了很多亂子,搞政治搞得連地都種不好了。隻要不象從前那樣政治 化,隻要老實種地,不管怎麽搞,農業都會好轉的。我預計這個責任製將來在理論上沒什麽地位,缺點會越說越多。實際上當時就算還是搞集 體農業,也肯定有辦法的,關鍵是不要老是政治衝擊生產。 農村放開了一下,雖然遠不是什麽理想體製,但總比過去那種死氣沉沉好,所以農業物資產出豐富了。所謂豐富,可能就是以前不讓種不 讓養,後來讓搞了,農業產出真正上台階還得後來靠市場需求帶動。一些非常粗的民用品,黑白電視之類的,也生產出來賣了,人民覺得生活 有進步。就這樣,叫改革很有成就,老鄧天安門上站一站,居然就有“小平你好”的條幅打出來。說老實話,那時中國人的良好感覺就是“天 真爛漫”,不知江湖有多險惡。那時沒有人能料想到中國的經濟改革有這麽複雜,水這麽深,也不知道世界經濟環境這麽黑暗可怕。 經濟學上,這叫什麽“帕累托改進”,意思就是大家日子都變好了,至少是沒人利益受損。在某些人看來,就這麽一直“帕累托”下去, 黑白的換彩電,房子舊換新多好啊。可惜的是,這種好事一會就搞完了,往下不好搞了。 這一段,可以稱之為“撥亂反正”。過去某些極端錯誤的政策(當然也有很多正確的政策)弄得所有人利益都受損(農民弄點小生產能害 得了誰?都當資本主義尾巴割了,過分了),回複人之常情的正常辦法就可以讓所有人都受益。但要把這當改革開放,那就太小兒科了。改革 開放,還得回到我們前麵長篇大論分析的計劃經濟市場經濟優缺點、資源利用率與勞動力生產率的決定性作用、市場需求對經濟與科技進步的 推動、以及轉型的根本問題上來。這就非常困難了,以至於八十年代後半期中國差點翻船。 大約就是1984年以前,可以算是“撥亂反正”期。這時候已經有了市場的概念,居民可以買的生活用品豐富了很多(我家那時搞了台黑白 電視,那高興勁比後來買啥子大家夥都真),但這完全是一種假象。這種“市場”,可以算作是計劃經濟裏麵的流通環節,完全處於一種依附 地位。國家讓賣啥就賣啥,和現在的市場相比真的等於沒什麽東西,短缺經濟。 高興勁過去,一看人家過的日子(特別是香港台灣),泄氣了,好多人腦子就開始亂了。因為開放,外國是什麽情況,大體上全國人陸續 知道了。領導幹部出國訪問知道離人家差距多大,教育全國人說落後了,老百姓也就這麽一聽,並不當回事,大體上也就和笑話裏兩老農想象 皇帝天天吃上等窩窩頭差不多。我小時候就想過要是能天天吃蘋果那日子不得美上天去?等眼界慢慢開了,心裏越來越沉重。人家不是天天吃 蘋果,而是比你的錢多上百倍,最窮的人過的日子都是汽車洋房你都不敢指望(後來了解得更多,才知道發達國家也不是說得這麽好,汽車洋 房其實也不是什麽好日子,而且還有很多比中國慘得多的發展中國家)。這種思潮發展到極致,我記得是說印度有三億“中產階級”(這是個 很好的例子,說明當時中國人有多麽好騙)。這就開始瞎反思。 一反思,這才真正搞起改革了,就出大問題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四) (十四)大氣候,小氣候 80年代前期,短短數年內,蘇聯三任最高領導人勃烈日涅夫、契爾年科、安得羅波夫相繼去世。接著上台的是“年富力強”的戈爾巴喬夫 ,到是身體不錯,到現在二十多年了也不太顯老。這哥們那時才50出頭,比現在的胡錦濤還要年輕好幾歲,風頭之健更是一時無兩,1990年還 撈了個諾貝爾和平獎。 本來在西方媒體上,社會主義國家這邊的風頭是鄧小平占著的,1978和1985年兩年都是時代周刊年度人物,一個副總理訪美比最高領導人 規格不差。那段時間,老鄧的麵目很是奇怪,和美國人打得火熱,各種合作項目很多。國內宣傳麵各種思想解放運動搞得很火。 後來戈爾巴喬夫“新思維”一出來,才知道什麽叫“思想開放”,全球都震驚了。中國雖然改革搞得早,但相比之下思想就太落後了,保 守勢力太強了。這時候,社會主義陣營終於進入了最關鍵的時期,無論政治經濟還是思想層麵都是急劇變化。 這就是老鄧後來說的“大氣候”,當真是很有水平的觀察。他說大氣候的時候,蘇東巨變還沒有發生,所以說有水平。一場大氣候下來, 全球社會主義國家陸續經曆巨大震蕩,“社會主義運動遭到極大挫折”。這是人類曆史上的奇觀,社會主義陣營國家軍事上沒有失敗,卻在西 方陣營的政治經濟攻勢之下全線潰敗。各國共產黨幾乎全部丟失國家政權,剩中朝越古這四個難兄難弟。極端的如羅馬尼亞的齊奧賽斯庫甚至 被拉出去斃了。 國際上是大氣候,國內也免不了,就是“小氣候”。結果很奇妙,中國思想界開始了真正的自我思考,形成了有底氣的獨特一套。後來的 發展證明,還是中國這一套更有新意,是真正的“新思維”。為什麽最先搞改革開放的中國在“氣候”中反而成了最“保守”的?這就可以看 出中蘇改革的根本不同了。如前所述,中國的改革是一種“探索”,是大規模的實驗,並沒有預先接受什麽。連領導人在內,都是奇談怪行層 出不窮,象胡耀邦搞什麽吃西餐,又拉三千日本青年訪華,開大會情緒一激動就領頭高呼口號。全國那時有一種啥也不懂,東看看西瞧瞧,什 麽都覺得新鮮的氣氛。社會上的思潮那就沒法說了,水平低到慘不忍睹的東西堂而皇之在中央電視台瞎播。一句話,就是不成熟,連“精英” 在內,思想上都跟小孩子一樣。還有保守派看不慣新事物,開大會罵娘的不少。整個感覺就是挺亂的。 但是亂歸亂,其實就是那麽些上層人物思想在亂。老鄧做實驗不是完全瞎來,不會把實驗室都拆了。知道水平低,就很小心,經濟實驗就 放幾個特區,思想實驗就讓趙紫陽搞幾個研究所。和美國那些合作,與其說是覺得美國思想先進,還不如說是多年來一直反蘇的鄧小平的抗蘇 行為。一般媒體宣傳裏還是四項基本原則等老八股,偶爾來個新思維。更為重要的是,沒有進行有組織的“新思維”教育。因為教育不發達, 知識分子沒多少人,工人農民不懂什麽大道理,說民主自由好黃土文明不行,他們聽不懂。 蘇聯東歐那可不一樣了,他們是認真地在“思想”,不象中國知識分子政治人物這麽可笑。中國知識分子吃好喝好點先富一下就被收買了 ,也不啟蒙了。但蘇聯知識分子是真的從內心鄙視物質的那一套,文化傳統就是如此,寫的小說都是厚磚頭般的十分沉重,所以他們真搞起來 就很可怕了。他們教育程度高,生活也好很多,吃飽了沒事就思考大問題,咖啡館裏拉完了小提琴就弄個沙龍。全社會都有一定思索能力,民 主自由的道理不僅聽得懂,還能自己琢磨出不少東西。社會主義多少年看下來,好處都習慣了,對其弊端認識得特別深,批得特別準。公平地 說,西方陣營和平演變火力沒放過中國,但重點還是對著東歐蘇聯的,投入要多得多。中國這邊弄個美國之音火了一陣子,但其實沒啥特別成 係統的和演計劃,不是重點。 所以當“大氣候”真正成了氣候的時候,中國這裏隻是個“小氣候”。知識分子自命不凡,二十出頭的大學生自覺得了風氣之先思想啟蒙 了,就想當救國救民急先鋒跳了出來。86年鬧了一次,大學生上街了,往身後一看,沒人了。所以說知識分子最狂熱,特別是這種懂一點懂得 不太多的,真是次次如此。真鬧大,還得等社會上煩漲價煩官倒要反腐敗,才拉上幾百萬人全國一通遊行。 這時中國的亂子表麵上是最大的,洋人眼都直了,攝像機直播子彈亂飛打死人,中國第一次全麵占領全球主要媒體。但這次亂其實是個無 根之亂,都不知道要亂啥子。學生們不知要幹啥,隻知道挺high的,上天安門住著還能參與曆史。一會要改革反腐敗與政府談判,一會兒又遊 行支持共產黨,連玩策略都很幼稚。老百姓也不知要幹啥,就是覺得大學生愛國不容易,另外反對當官的。也是那時中國學生少,精貴得很, 全社會當寶一樣捧著,所以就任他們鬧了好幾個月。到後來,就等於成了這樣的局麵,學生也提不出什麽要求,就是要在天安門住著玩,還一 定要政府派大官來賠著玩。所以,這不是一次有計劃的動亂,根本上大多數人是玩心很重的,熱心參與者被知識分子的狂熱性支配,內心裏不 把這當個多嚴肅的事。所以,把國家首都中心占了那麽長時間居然理直氣壯越玩越high。後來,政府不讓玩了,果然就沒有學生玩了,可見當 初學生們是真的在玩,不是在認真救國救民。 相對的,舊社會的學生運動要真誠的多,國家真的是慘得很,內心的悲劇情緒是真的。假設以後日本又和中國打仗,中國政府又不抵抗了 ,我相信學生們就算明知有鎮壓也是會去遊行的。但1989年顯然不是這樣的,有點子象文 革剛鬧的時候群眾挺高興的,並不是真的認為國家危 急。 工人農民既然不懂民主自由的道理,又不是沒飯吃,也就沒有鬧的動力。所以整個國家的亂也有限度,遠比不上文 革那種全社會停止運行 搞批鬥武鬥。 但是蘇聯東歐是真的人心都亂了。戈爾巴喬夫的新思維得到了人民的廣泛支持,人民是真的想搞自由民主搞資本主義了。如果從最廣泛的 角度來說,也許沒到絕對多數,因為也有很多下層工農。但肯定比中國知識分子那幾條破槍要多得多。知識分子多到這種程度,就可以代表人 民了,至少可以支配影響人民的政策。如果說鄧小平派軍隊平暴,搞掉的是一小挫人,那麽蘇聯819政變抓戈爾巴喬夫的那些人,真的是一小挫 。我們可以有把握的認為,蘇東巨變是必然的,從思想層麵上沒有其它結局。和平演變的確是勝利了,早在各國共產黨紛紛喪失政權之前,就 已經在思想上勝利了,最後的政變不過是履行確認手續而已。 但是在中國,和平演變從來就沒有勝利過。在朝鮮越南肯定也沒有。我可以肯定地預期,以後也不會。你可以說這是因為中國人教育程度 低,或者說是因為中國人底蘊好,或者說老毛有寶貴思想遺產,或者說老鄧高瞻遠矚。這也有得吵的。但是中國注定無疑跳開了和平演變設好 的局,走向了獨樹一幟的官辦經濟。 下麵會具體講官辦經濟的發展運行細節。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五) (十五)從“鳥籠經濟”到“官辦經濟” 動亂壓下去了,自由派抓的抓逃的逃,政府收拾了局麵,回頭還是要過日子。接下來怎麽搞,似乎是不用爭了,老鄧發現自己幾乎靠邊站 了。這就要分析一下80年代中國的政治經濟局麵。 70年代末以來,公平的說,中國共產黨內部的權力衝突是比較緩和的,而且越來越有規矩。就近十幾年來的表現,已經可以算是世界上最 持續穩定的政權了,可以說是進步非常大。這並不表明內部就沒有矛盾衝突,而是衝突以比較“文明”的方式解決了。 華國鋒汪東興兩個中央副主席級別的人離開權力中心,代表著毛澤東路線上的政治人物徹底走進曆史舞台。我這裏指的是狹意的政治傳承 ,文 革時代毛澤東推行政令依靠的高層人物基本全部被清理出局。廣義的毛澤東路線內涵非常豐富,會長久存在。華汪離職的待遇相當不錯, 華國鋒年年仍是中委,這是進步的開始。一方麵華本人沒有搞林彪式的魚死網破,鄧小平鬥爭勝利了也不為己甚。老毛搞鬥爭的同時,將對手 置於死地(至少他不care群眾把劉彭整死),相比之下,是比較狠一點。後麵的高層變動,失敗者都依華國鋒的例子,避免了曆史上眾多帝王 將相血雨腥風權力爭奪卻讓老百姓付出極大代價的慘劇一再發生。所以說意義不小,華國鋒也被評為“忠厚”,並非反派人物。 下麵的時代從實質政治權力來說,用“八老治國”來概括比較合適。八老指的是鄧小平、陳雲、李先念、楊尚昆、彭真、王震、薄一波和 宋任窮。 他們的地位之高,是後輩的最高領導人都比不了的。這沒什麽道理好講,因為中國共產黨內部非常講究老資格,有深厚的曆史原因。這裏 要說明一下,葉劍英是完全有資格把裏麵的人頂掉或者變成“九老”的,但他去世的較早。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選擇了與眾不同的一條路,一 方麵對中央的事務不太發表意見,另一方麵向中央替老家廣東要來了獨立發展的實質權力。長久以來,廣東的經濟事務由葉劍英家族幕後操盤 ,中央並不幹涉。由於行事低調,也未引起太大反彈。最後,廣東經濟發展最為持續穩定,成為全國最富的一個地區。所以,分析中國的經濟 發展時常常要把廣東單獨處理,因為實際上是獨立發展的。例如,近幾年忽然爭議很大的國企領導MBO持股,廣東不少企業老早就搞完了,那時 卻沒什麽人注意。鄧選上記載,深圳特區向鄧小平提出要發行自己的貨幣,被他以“顧全局”為理由拒絕。這也是其來有自,不然難以想象深 圳敢搞得這麽過火。 這八老裏麵,老鄧不客氣,自封“核心”,別人也認了。但其實也就是老鄧對搞改革比較迫切,對開放比較熱心,是改革開放真正的推動 力量。別的幾個從經濟政策上講,都是以陳雲為核心,傳統上可以稱之為“左派”(當然和現在的左派指的意思完全不一樣)。陳雲的經濟思 想斷乎不同於毛澤東那種天馬行空,搞經濟工作相當實際,經驗也很豐富,的確是經濟工作一把好手,這是黨內公認的。 就如我前麵描述的,鄧小平的經濟思想其實很不成熟,到底要怎麽搞經濟他自己確實是不清楚。當然他辦事能力非常好,他知道要幹什麽 的時候效率相當高,具體抓經濟也是一把好手,其能力老毛都很欣賞,這也是黨內公認的。陳雲和鄧小平不同之處在於,他在政治上不如鄧小 平有手段,也沒有這方麵的心思,另一方麵,他在經濟上有自己明確的一套。所以,他一直以“黨內第一經濟專家”的麵目出現,卻沒有統領 全局能力與想法,不能算是政治家。 陳雲的經濟思想,可以用“鳥籠經濟”來概括。這個詞表麵不太好聽,但其實並非那麽不好。他的意思是,中國經濟要有計劃地發展,需 要很好地規劃,但也注意到市場是很有用的,計劃有時不如市場合適。所以,在計劃不太合適的領域,就讓市場發揮作用。就象一個鳥籠一樣 ,計劃定好框子,在框子內部發揮市場的調節作用,既防住計劃經濟過於僵化的壞處,又能治市場經濟過於放任的毛病。這個思想應該說還是 很有道理的,因為他能觀察到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優缺點,也有很多具體的經驗證明,很不容易。在老毛時代,陳雲想在鳥籠內搞點市場, 就是“包產到戶”,結果老毛要搞大集體,陳雲很可惜地長期靠邊站了。老毛在經濟體製上搞成了鐵盒子一樣超級僵化,陳雲是很不滿意的, 當然他政治上相當有原則,還是把老毛當導師。 改革開放以後,對於農村承包責任製等下層自發改革,陳雲一派也是樂觀其成的,阻力來自華國鋒等人。這個時期,有些經濟學家就稱為 改革的“黃金時期”,因為各方麵爭議不多,全國都受益,改革要能這樣幹下去就太好了。問題是以後的改革深化階段,陳雲這派和鄧小平的 兩杆槍胡耀邦趙紫陽衝突很大。 鄧小平搞改革開放,他不同意按陳雲的意見搞“鳥籠經濟”,他思想更開放一些,願意去試一些更新的東西。政治手段上,就搞個中顧委 ,擋路的都拉到中顧委來當常委,真正的中央政治局就安排下自己的人來搞思想解放與經濟實驗。從人事上來講,胡耀邦與趙紫陽都隻算是老 鄧這邊的,八老裏其它人很看不慣。 胡趙二人,雖然各有各的毛病,老鄧看中的是他們比較進取。但最終還是毛病太大,相繼下台。胡耀邦人比較直,內心確實很正直,也很 堅定。把他拉出來搞撥亂反正,反兩個凡是,平反冤案,確實很合適,他也做得不錯。所以當了總書記,也還算是順理成章。但實際上他抓全 局的能力缺陷很大,並沒有成熟的治國思想,亂放炮,也不知權變。表麵上他有很多思想開放的言行,後來基本成了笑話,什麽吃西餐之類的 。他搞民族政策,更是胡來,直接導致後來西藏新疆出事。最為致命的是,他得罪了太多同僚。太不講情麵,抓了不少老幹部犯事的子女,槍 斃的都有幾個。這種做法讓許多人下決心把他搞掉。如果要搞他,他把柄實在不少,老鄧也不滿意他,所以借著學生鬧事等由頭,最終下台。 不過這時權力鬥爭確實比從前緩和,因此看老鄧的麵子,仍然當政治局委員。 趙紫陽從能力上來說,比胡耀邦要強很多,言談風度確實不差。要論起鄧小平前期搞改革開放的具體政策,主要還是趙紫陽具體抓的。趙 紫陽也有相當深的心機與謀略,並非胡耀邦那麽一根筋把老幹部都得罪光了。從能力與資曆上看,趙紫陽確實最有希望成為鄧小平的接班人, 已經當了軍委副主席。問題是,趙紫陽的思想相當接近戈爾巴喬夫,也就是上麵還有很多人鎮著,不然早全麵推行自由化了。他內心裏確實相 信民主自由這一套,並且他有一套長久的穩步推進的計劃。說得不好聽一些,象李登輝那樣在國民黨內隱忍多年,老趙也是幹得出來的。等他 混到真正的最高領導人,那蘇聯式的“新思維”運動是免不了的。 因為上麵還有很多阻力,所以就先隻是自己搞了一攤人,主要是兩個研究所(社科院政治研究所,經濟體製改革研究所)搞些子理論探討 。偶而放了個河殤出來讓全國人都很迷惑,但不是常態,還是在上層務虛的多。應該說,這時他的安排還是很謹慎的,很多民主自由的政治經 濟計劃都是相當長期的,並非急功近利想要立刻搞定反對派就此大選,有相當務實的長遠計劃。 但是他的運氣不太好,社會上不知怎麽的,出乎他的預料就鬧起來了。這一鬧,就被知識分子的狂熱性害了。他本人肯定是不狂熱的,對 於實際的政治衝突考慮得相當深。但是他依靠的那些知識分子從整體上無疑是狂熱的,他或者再加上其它幾個冷靜的已經沒有辦法控製。還有 香港台灣美國的那些境外勢力推波助瀾,就此把運動越整越火,徹底暴露了某些知識分子階層推翻政權的意圖。 趙紫陽幾經掙紮無法控製局勢(不是他想鬧大奪權,他應該清楚知道他權爭是不可能贏的,而是他下麵那些人沒法停下來了,知識分子的 的確確就是太幼稚)。所以到最後,他隻好認輸了事,就跑到廣場上說“我們老了,無所謂了”,含義相當豐富。由於他在思想上真的跑到了 共產黨的對立麵,所以也不肯妥協如胡耀邦那樣任個次要職務,而是幹脆光棍到底,保持自我思想的一致性。 這一下兩個看不慣的人都自我爆炸了,以陳雲為核心的左派順理成章的接管政權安排。由李先念提議,把江澤民調進京當頭。這一次絕大 多數人都跌碎眼鏡,包括老江自己,確實都想不到。這隻能說明曆史中有相當多偶然因素。接下來的經濟政策,自然就是陳雲建議的“鳥籠經 濟”。如果對1990年左右的經濟政策有印象,想必還記得“調整鞏固充實提高”這幾個字。這其實就是要搞“鳥籠經濟”,這和大躍進後陳雲 提的那些“調整鞏固”如出一轍,完全是陳雲的路數。 那時可以說是左派全麵接管政權。老江那時麵目模糊得很,如果有的話,完全是個左派形象。這不是老江真的信鳥籠經濟,而是他認為左 派占優。宣傳的都是些計劃經濟為主市場經濟起調節作為為輔的八股。 鳥籠經濟本身到底好不好?由於隻是實踐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到老鄧南巡就被官辦經濟代替了,沒法實踐檢驗了,因此隻能作些理論分析 。鳥籠經濟從表麵上看官辦經濟隻是個程度差別,官辦經濟中也是有大量的計劃經濟成分,“發改委”這個計劃經濟味道濃厚的部門可以說是 權勢濤天。如果我們把“計劃經濟為主”還是“市場經濟為主”當作成分多少,那麽鳥籠經濟與官辦經濟不過是成分構成的細微差別。但是鳥 籠經濟與官辦經濟在操作上完全不同的,思想上也是完全不同。這是因為,選擇鳥籠經濟,就選擇了去完善計劃經濟,引入市場經濟成分是為 了完善計劃。而選擇官辦經濟,就是去完善市場經濟,計劃經濟會慢慢當堡壘一樣慢慢攻破,是屬於被破壞對象。從操作上來說,搞官辦經濟 就沒有可能計劃與市場同時發展,肯定是市場革了計劃的命。而搞鳥籠經濟,肯定就是計劃越搞越細 越搞越大,市場也變成計劃的一部分。 鳥籠經濟,形式上不同於前蘇聯僵化的計劃,操作上肯定也會靈活得多。陳雲並非僵化之人,對於搞民生是相當支持的。但我認為陳雲沒 有認識到計劃經濟的本質弱點,對於計劃還是迷信,沒有充分認識到市場必勝計劃的根本道理。市場需求推動的巨大力量,陳雲沒有充分見識 過,我們後麵會論述。等到官辦經濟發威幾年,中國人才真正認識到,市場力量的不可阻擋。 但這一切,還要等鄧小平發動南巡對左派進行絕地反擊才能實現,真正精彩的還在後麵。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六) (十六)鄧小平的絕地反擊 1989年以後,鄧小平堅決地從所有職務上退了下來。這時他關注的事情主要是兩個,一是培養接班隊伍,二是推進改革開放。從培養接班 隊伍的角度上來說,他退下來的確有好處。因此,運氣很好的江澤民一舉當上了總書記兼軍委主席。由於江澤民不是鄧小平選上來的(按照傳 言,鄧想讓李瑞環上來),而是"八老"中其它人商量出來的,鄧小平能迅速把軍委主席讓出來確實是真心為共產黨執政團隊考慮。 江澤民天上掉陷餅(其實共產黨總書記這個職務曆史上出事非常多,搞不好就是陷阱)一樣拱到中央,再配幾個常委李鵬喬石姚依林宋平 跟個草台班子式的就開搞。怎麽搞幾乎沒得選,看人就知道了。89年六月中電視裏宣布江澤民同誌任總書記時,全國絕大多數人都非常奇怪。 這說明共產黨當時實在是沒人了,老一輩人還在,但都得退了,稍小一點的都沒什麽突出的人。而且更要命的是,老一輩基本沒幾年好活了,8 0多快90的一堆,還就得把重任真正交給這些不怎麽突出的人做。以前的思維活躍開放的趙紫陽胡啟立田紀雲等人在動亂後職位或扒或降,有經 驗而比較保守的姚依林李鵬等人接管了日常事務。 應該說保守派並非如一些小故事編排的那樣不堪。中國共產黨選高級幹部相當看重黨內風評,斷不是越無恥越陰謀混得越好,有一些不足 為外人道的黨內共識。 例如高級幹部子女問題,這是有成規的,到了一定級別的老幹部或國家領導人可安排一兩個子女到副部級,子女經商應當提供便利都屬心 照不宣的約定。從毛澤東以下都如此,27歲的李訥出任解放軍報總編輯,26歲的林立果空降空軍作戰部,毛遠新更是當到了沈陽軍區政委,都 是其來有自。文 革時年青人上得這麽猛,相比之下後來要收斂一些了。國民黨在台灣也是如此行事,小蔣直接接班。這是中國人的傳統,屬於 人之常情,不能過分理想化看待。 理想化傾向一種是對此受不了,要民主自由搞大選,憑什麽讓你們那麽容易升官發財。另一種理想化傾向也是憤怒,因此對主席整老幹部 特別支持,並對文 革等政治事件作出主席發動群眾鬥官僚式的解釋,對李訥毛遠新的例子或根本不知或作例外看待。人世間很多事都沒有公平 可言,卻又急切間無法改變。這一點上,隻有周恩來確實是真正的大公無私。 這也不是說,共產黨就成了小團體,隻安排自己子女接班。黨內還是有些起良性作用的風評,撈得太多了越界了眾人也看不慣。老幹部們 肯定不是新聞或者悼詞裏說的那麽完美,為子女撈些肥厚利益在所難免,但也不是可惡到開大會專門給自己後代分贓。所以高到一定層次的職 位,烈士後代就有優勢,李鵬江澤民都是如此。在政治局常委這個層次,高官子女幾乎沒有機會(薄熙來有可能破此例)。 鄧小平其實早就對長遠的幹部年齡與知識水平問題有所考慮,80年代開始選了一大批學曆與實際經驗稍好些的年青人到了一些中級職位, 王兆國這樣較突出的更是直接提入高層。但人事主要還是按胡耀邦或趙紫陽接班這樣來安排的。這兩人短時間內忽然不行了,就此造成中央在 高級別人事問題上沒有準備,人事安排得重頭來過。中央政府內部“改革派”與“保守派”的人事平衡被打破,改革派失敗讓出許多要職,保 守派自然占據了這些職位。 這就是江澤民初到中央時的人事背景。不管他是不是讚成鳥籠經濟,他沒有選擇隻能按保守派那一套搞,說話行事也按著保守派的樣子, 反自由化和平演變不離口,經濟就是陳雲那些熟套詞匯,根本不敢鼓吹市場主導。這時社會輿論與經濟發展都比較壓抑,1989與1990這兩年經 濟增長是改革開放後的最低點,社會上頗有一種改革開放不行了要回頭搞計劃經濟的氣氛。 這段時期國際上連出幾件大事讓老鄧心急如焚。89年兩德統一,年底羅馬尼亞齊奧賽斯庫夫婦被槍決,90至91年海灣戰爭美帝軍事革命效 力初顯,91年蘇聯解體,東歐巨變。西方陣營本來經濟上就是絕對優勢,這下和平演變與軍事打擊雙拳出擊威力已顯,搞完了東歐下麵要搞誰 地球人都知道。西方這時對於中國的興趣主要在於這個最後的共產大國還能挺幾年,真不是開玩笑的。中國這邊應對的方法就是“反和平演變 ”,大學生入校先拉去軍訓政治學習思想教育。以老鄧的智能,他知道這個是靠不住的。 當初深圳農民紛紛逃港,鄧小平沒有蒙上眼睛說是農民思想問題,他心裏非常清楚是因為香港農民收入要高100倍。如果不拿出些實質辦法 來,光靠反和平演變思想教育,必然就是朝鮮似的深溝高壘防外逃加僵化八股思想教育,搞不好真的可能反生東歐式政權突變。不客氣地說, 搞思想教育的那些人反而有可能是最先被和演過去的。 鳥籠經濟加反和平演變,根本上是一個防守性的政策組合。如果蘇聯還在,到可以慢慢玩,一時危機不大。但是中國已成和演最大目標, 在西方陣營那種絕對優勢的打擊下,真的不好玩。如果靠反和平演變,就不得不紮緊籬笆,搞不好就成了閉關鎖國。西方陣營其實根本不在乎 你反和平演變,共產黨陣營的宣傳能力退化得厲害,完全是挨打之勢。你越是封閉,它越來勁,天天美國之音圍著你一天24小時放,你幹擾, 它就搞別的法子,防不勝防。老鄧水平不會這麽差,他要絕地反擊! 老鄧的核心思想,一個是要開放,絕不能搞封閉被動挨打,自己人越封閉越沒本事沒見識越容易上當受騙。一個是要搞經濟,經濟是自幾 發展與對外鬥爭的根本,而且形勢緊迫慢了還不行。反和平演變搞搞就行了,從根本上是靠不住的。 自己培養的胡趙不行了,隻好順著餘老之意,讓江澤民搞,連軍委主席都讓出去了。結果看老江那樣子越來越不成器,把個沒前途的反和 平演變放在嘴邊,經濟上就毫無主見地搞鳥籠經濟,不緊不慢地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經濟增長毫無起色,老鄧非常失望。往身邊在北京的官員 一看,不能說是壞人,但基本全是保守派守成之輩。自己沒職務了,不好直接說事了,通過人放些搞市場開拓進取的話,在北京居然發不出去 ,隻好在上海講話,由周瑞金(就是皇甫平)在上海的解放日報上發了四篇扭轉風向的文章。這也是因為他的高層人事安排失敗了,搞的自己 居然都要靠邊站了。在國內,他也要絕地反擊! 以上就是老鄧92年初南巡時國際國內的背景。南巡這個事件確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個快90的老人,沒職務了,全國走了一通,改變 了整個國家的方向,從而也影響了整個世界。從結果來看,鄧小平這次絕地反擊在國內取得了完全的勝利,在國際上,也在勝利前進當中,而 且一定會最終勝利。 南巡的過程並不出奇,資料非常多,沒必要詳述。南巡到底是要幹啥?官方的文章基本全是八股套話,我將其本意講一下。 老鄧發起的整個事件是以南巡為標誌,但其實是一係列動作,前後的人事安排至為關鍵,相當於對中國未來的發展作出了最後一錘定音式 的長遠規劃與最後交待。在思想與政治層麵上,老鄧希望中國脫離政治的影響,社會主義好還是民主自由好,無論持何種觀點都放在一邊,總 之是不搞政治了。在經濟上,采取徹底的現實主義,要有緊迫感,發展至上,什幺理論都靠邊站,發展是硬道理,實踐了再說,實踐不能等理 論。國際上就擴大開放,主動出擊,不能自我封閉被動等死,與其讓你來和平演變我,不如我自己殺出去看世界怎幺回事。 以上可以看出鄧小平思想的精髓。他確實是沒有理論,無論是麵對自由派自由民主的大道理還是保守派姓資姓社的責問,他都沒有興趣去 玩這種文字遊戲。文字與口頭上爭得再好,到底得實踐幹出來才算數。他的道理是最簡單直接的,就是要發展,為了發展,什幺都不要管了, 開放也好,引外資也好,搞資本主義也好,都不要顧忌了。這是真正的思想解放,是屬於桎棝最少的。80年代的思想解放以及蘇聯東歐的思想 解放,仍然是從一種理論走向另外一種理論,社會主義理論幹不下去了就去找民主自由理論。在老鄧這裏,幹脆就沒有了理論,隻有發展這一 個目標。 和平演變之類的其實是在搞理論,說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騙人,民主自由才是“普世真理”,最希望的就是跟你辯論。但老鄧來了個釜底抽 薪,中國人都不搞理論了,你那理論再能吹,再怎幺正確,反正我都不理了,那麽和平演變就失去了目標,成了自說自話,鬧到後來美國之音 成了中國人學英語的電台。這就是著名的“不爭論”的本意。你搞民主自由的想爭論是吧?送到美國去,那搞理論的人大把,你們到那紮堆去 搞理論,滿意了吧。你想爭姓資姓社計劃經濟比市場經濟好是吧?到你們那幾本破雜誌上愛寫啥寫啥去,不要耽誤我這裏的經濟建設。 這個“不爭論”絕對是個大智能。這不是某些左派所說的是因為老鄧爭不過,所以不讓“真理在手”的左派說話。老鄧“不爭論”的智能 是高一個層次的。從最根本上來講,既然實踐檢驗真理,那爭論能頂什幺事?再進一步地說,理論又頂什幺事。理論不過是從實踐中總結出來 的,是低於實踐的。你實踐都沒有做,搞什幺理論爭論。 所以在中國那種情況下,就真的是不要理論了。形勢緊迫,時間不等人,不抓住發展機遇什幺都完了,所以真的不能慢慢騰騰兩派“爭論 ”民主自由好還是社會主義好,市場經濟好還是計劃經濟好。左派保守派自由派長久以來的那種話語體係,就是以空對空玩理論,實際上看不 起實踐,經不起檢驗。麵對老鄧“不爭論”的“實踐”攻勢,被打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兩派都搞成了笑話一樣,因為哲學上確實是低一個層 次。等有了實踐經驗的中國人出去爭論的時候,民主自由派可以說根本不是對手。 這可以說是老鄧對中國人民思想的一大貢獻,很多中國人已經掌握了小平思想的精髓。而發展中國家人民在這個問題上要比中國人落後一 個層次,很多人還在琢磨民主自由到底好不好,好象民主自由道理是對的,民主自由卻又並不帶來富強,鼓吹民主自由的美國又那麽可惡,想 來想去想不通。這仍然是在搞理論,轉來轉去永遠沒出路的。隻有拋掉理論,自己去實踐,才有出路。 就如現在一些左派所設想的“理想道路”,據此痛批改革開放,爭什幺正確什幺錯誤,這仍然是在搞理論。這在境界上落了下層。按照“ 不爭論”思想的精髓,說理想道路正確,現實道路錯誤是沒有意義的,到底現實道路錯了多少,理想道路會有多麽好都是以空對空沒有實踐為 根基的虛假問題。有意義的是現實主義的實踐探討。隻有能做的,才是有意義的。 例如“理論上”中國人應該全部團結一致,公而忘私,狠抓技朮,讓壞人滾蛋,讓好人上台,碰到困難就找出“正確”的應對方法解決, 隻要發揮人的本事總有辦法解雇的,這樣一定會好得不能再好地就發達了。我的回答是,“應該”如此,但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中國應該做的 事多了,不合理的事情多了。隻有你開始“實踐”去解決哪怕是很小的一個實際問題,你就知道理論是個多沒意義的事。很多人還在幻想反了 貪官讓好人搞,這都是思想上理論太多的毛病。 “不爭論”實際上不是不讓說話,而是希望人不要用“理論爭論”的方法來說話。如果左派保守派自由派對一些現實問題提出了一些解決 辦法,那麽這是很好的,這就不是“爭論”了,而是“建議”了,中國政府真的是相當歡迎這類“建議”。但很多人實際上是這裏那裏的一些 嚴重問題一通罵,然後忽然就跳到一個沒有實踐可能的結論上,例如要求回歸“毛澤東路線”,或者要搞“民主自由”。如果要說起“毛澤東 路線”實踐上到底怎幺搞,“民主自由”到底要怎幺搞,馬上就知道這些理論是有多幺荒唐了。 從以上的分析就知道,左派保守派麵對老鄧的攻勢是擋不住的。老鄧也可以黑著臉說“誰不改革誰下台”。上層雖然保守派多些,但中下 層幹部與老百姓在鄧小平這一邊。鄧小平說“發展是硬道理”頂得過任何左派引經據典的大套理論。老鄧能夠以普通黨員的身分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還做成了,不是因為他權謀好,實在是因為他就是站在更高的層次上。 老鄧用“不爭論”這樣絕大的智能發動南巡,讓中國人思想上了一個層次,從此開始搞起了沒有理論胡搞胡有理的官辦經濟。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七) (十七) 政府成了“經濟人” 鄧小平搞完南巡,基本上歇了。在徹底歇之前,人事上搞了三大奇著。一個是把朱鎔基調到中央任副總理,但同時讓當總理的李鵬"因病長 期休養",實際上是老朱管經濟事務,一管就是約十年。二是讓中組部選一個有前途的年青幹部出來,就選出胡錦濤來了,老鄧把他連提數級, 一步到位放到常委位置上,準備十年後接江澤民的班。三是讓李鵬等人對江澤民"不要不服氣",把明裏暗裏不服氣的楊尚昆楊白冰等人剝奪實 權,最後發明"核心論",自封二代核心,硬挺老江當三代核心。 這幾個都是絕招,解決了共產黨最高層二十年內的穩定問題,將可能的高層政治衝突完全消於無形之中,端的了得。這一段時期共產黨的 人事安排接連讓外界跌破眼鏡無從猜想,但接下來的二十年成為共產黨高層人事最穩定的時期,從現在來看已無任何懸念。西方媒體與民運長 久以來熱切盼望中國"保守派"與"改革派"的政治衝突,一分析中國高層政治就是兩派鬥爭的模式。結果說到後來小胡都順利接班了,才發現這 套模式分析離譜透頂,都讓老鄧耍了。這就是鄧小平"舉重若輕"的本事,人家以為不得了的大事,他用誰也料想不到的法子幾下就給擺平了, 可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讓人不能不佩服。 政治上人事穩定了,老江剛上來時的草台班子整合出了戰鬥力。理論上就是"不爭論",上了一個層次,中國從此真正擺脫了政治與理論的 幹擾,一心一意搞開了最純粹的經濟。經濟有自身的規律,給出了初始條件,沒有了政治衝擊,它就自己演化,不管是好是壞,一切都顯得那 樣"合理"。 中國的初始條件照我們前麵 SWOT分析裏所述,簡單的概括就是政府通管一切。中國南巡後,等於是告訴各地政府,幹經濟吧,沒約束了, 愛怎幺搞怎幺搞,奔著發財去搞吧。各地方政府,加上中央政府這個大魔頭,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為了發展經濟,什幺招都使出來了。這就 是官辦經濟,是政府級別的自由經濟,發展成了全球獨一無二的怪物。對人民來說,能夠從事的經濟事務雖然比過去多了,但遠遠稱不上完全 的自由,甚至隻能是一種表象上的自由,實質上是政府搞經濟的工具,地位微不足道。但是到地方政府級別,就非常自由了,和中央或者上一 級政府劃分好了利益,怎幺搞有很大的自由度。從這個角度去理解中國十幾年來的發展,無論是令人震驚的經濟成績,還是令人發指的社會亂 象,都很容易解釋,相當有意思。 經濟學理論裏麵有名的"經濟人"假設,用到普通中國人身上意義不大。因為人實際上選擇受限,你可以分析出農民務農掙不到錢會去城裏 打工,打工受累受窮農村政策好轉他又回鄉種地,再怎幺"經濟人"理性選擇,無非就是這些東西,格局很小。但是用到南巡後中國各地方政府 包括中央政府頭上,就非常合適了,我們可以稱之為"政府經濟人"假設(這是我自己想的,不知有沒有經濟學家已經提出來了)。南巡前,可 能就廣東政府一個"經濟人",用各種法子撈錢,先富發了。別的省,無論政府想不想發財,得看"上麵"的意思行事,多半還是被上麵的計劃"婆 婆"管得沒脾氣。這下老鄧給尚方寶劍了,恢複了自由身,各地政府都可以按照"政府經濟人"的"理性"來搞經濟了。 各地方政府成為"經濟人"之前,上麵還有一個最 NB的"經濟人" —中央政府。中央不是善男信女,按照"經濟人"的理性,當然會把錢往中 央摟。這就要去同中央"講數",結果就是"分稅製"。以前反正都計劃著來,分不分的區別不大。但現在都要做"經濟人"了,那麽還是把事情講 清楚才好理性選擇,不然地方上怕幸幸苦苦掙來的錢讓中央端去了,中央也怕投到地方的錢被地方瞎糟蹋了。從經濟學裏的"產權"理論看,講 清楚利益劃分最關鍵,誰多誰少不是最重要的。廣東年年交得最多,照樣發展得不錯。 分稅製你三我七的和中央討價還價完了,各省市就甩開膀子開始大搞了。怎幺搞相當簡單,就是靠山吃山,幹什幺能掙到錢就去做。 在經濟學裏,這叫做"比較優勢"。要注意,這時中國可以說是沒有經濟學指導的,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理論指導都靠邊站,沒人對理論感 興趣,掙到錢是真的。經濟學用到中國,主要是用於"解釋"而不是"指導"的,經濟學家為中國的經濟問題想了不少辦法,但都是些現實主義的 歪著,沒有一個是用理論來解決的。某省高官對張五常說,利益集團互相糾纏象老鼠尾巴,怎麽也拆不開,改革不好搞啊。張五常說,簡單, 你把這些尾巴一齊剪掉不就行了?這就不是實際的解決辦法,隻是嘴上爽一下,所以他的東西後來沒啥人聽了。 這個"比較優勢"是一個不錯的經濟學解釋,很適合解釋各地方政府的行為。地方政府根本不懂什幺經濟學,不懂什幺叫"比較優勢",就知 道這麽這麽做可以掙到錢,這就暗合了"比較優勢"理論。有些不滿意中國政府改革開放的人說不該按"比較優勢"搞,應該去搞高科技。這其實 也是在"比較優勢"解釋框架內的。 搞高科技能掙到錢,就是一種"比較優勢",例如日本韓國搞高科技比泰國馬來西亞厲害,所以它們投入巨資到高科技裏麵去掙了很多錢。 中國搞高科技有點本事,還不如前蘇聯了,但是"搞高科技掙錢"和前蘇聯一樣,都不行,因為沒想到用高科技去掙錢,而主要是想著去打仗。 這種能力得慢慢發展,等到掙錢與高科技都知道怎幺回事了,那時中國也會把"搞高科技掙錢"變成自己的"比較優勢",為此中國已經投了很多 錢,也慢慢有了一些搞高科技搞得好的。但在曆史上這種能力是沒有的,暫時不能靠這個掙錢解決大問題。 一些窮省,通共沒幾所大學,沒多少大學生,叫著去搞高科技就是笑話。如果要發展經濟,肯定是那些讓人看不上眼的招數。每個縣但凡 有條件,都弄個卷煙廠啤酒廠,別地的要賣進來就有很多阻力。這時地方政府不會講什麽市場經濟了,反正你那香煙啤酒就是賣不進去。有資 源的挖資源,算是不錯的,幹部們都喜歡到這樣的地區去當官,但這得靠天吃飯。最常見全國最流行的一招,還是"招商引資"。 以前開了四個特區,號稱是給政策。給的是什幺政策?其實最實在一條,就是讓"招商引資",而別的地區不讓。這沒啥道理好講,人特區 就靠這個發了,比什幺都有說服力。南巡了,都放開了,全國都可以招商引資了,這就熱火朝天地幹開了。 1992 年引進外資400 多億美元, 比上年翻好幾倍,就是這麽來的,經濟增長14% 這上麵貢獻不小。 400 多億美元外資看似不少,全國幾十個地區一分也沒多少了,何況基本讓條件好的幾個地區撈去了。拉外資這一招,多半不是那麽好使 ,有些政府官員招商引資就差把老婆送給外商了,也弄不來多少投資。好在還有銀行。 那一陣子中國各地的銀行就是個印鈔機,想幹什幺事打聲招呼提錢就行了。以前不是這樣的,因為得計劃著來,一年就給你計劃那麽些子 錢。上海市長徐匡迪說,一年就 10 個億可以用。預算裏當然不是這麽點錢,可都已經分好地方了,這國企多少錢,那單位多少錢,維持費, 市長不好動的。這可是全中國經濟最強的上海市,其它城市怎幺樣可想而知了。在 90 年代早期的各地城市裏,流傳著這樣一種"笑話": XX 市建了個大立交,把三年後的財政預算都用完了!還真就是這麽窮。忽然一下放開了讓自己搞了,誰還受得了這個?現在好多城市一年上百億 搞建設還直嚷嚷錢不夠,那時就是叫花子一樣。也不是說錢就到中央去了,中央也沒錢。這是全社會經濟體製的問題,特點就是維持性財政, 財政計劃都是慘淡經營努力維持一個大家,想搞什麽事就沒錢。除了廣東財大氣粗都可以和中央叫板了(有傳言廣東省代表說,中央錢不夠可 以向廣東借,李鵬說中央不是叫花子),都窮得很。但是政府天生有一個撈錢的法子,就是印錢。以前趙紫陽幹過一陣子,一陣漲價就亂套了 ,於是“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後來還是發現,不印錢不行,而且由於地方也自由發展了,就地方中央一齊印。反正是豁出去了,印錢也要上 項目。一個大立交算啥子,要建的東西太多了。 這個印錢也不一定就會壞事,雖然壞事的情況挺常見的,還是得看操作水平。就等於是有三種境界,一種是印錢印出事了,政權崩潰或者 經濟危機了,是最差的。一種是不印錢,發展也慢,這是中間狀態,以前中國政府因為蔣介石政權印金圓券倒台的曆史,非常追求“物價穩定 ”,再引申開來就是“既無內債又無外債”。再有就是使勁印錢,人還搶著要,這是最好的情況。中國政府從結果來看是實現了這種最好的情 況,近年來就是這樣,都加印好多錢了,貨幣供給增長速度遠高於經濟增長速度,物價還是那樣低,還有好幾千億美元外匯搶著要換中國政府 印的人民幣。 但也不是說官辦經濟一開始就有這種隨便印錢的好事。各地政府一通搞,項目亂上,各地銀行亂貸款,眼看就要天下大亂。這種情況下, 朱鎔基開始搞了幾把大的。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八) (十八)崩潰危機 從表麵上看,南巡後中國經濟的亂象不過是又一次“一收就死,一放就亂”的重演。但這一次,還是“亂”出了一些新意。 以前的亂法,是計劃之亂。中央訂了個高增長目標,就按此實施,這省建幾個工廠,那省開幾個礦。更野蠻的就是和打仗一樣下達指針, 給我幹出多少噸鋼多少噸糧來。計劃嘛,總有出差錯的情況,讓你幹300萬噸鋼,你隻幹出200萬噸來,那邊多少工廠等著用,結果都隻能停下 來等了。計劃裏預備的是兩年研發出關鍵設備,就好大幹快上了,結果就是搞不出來,配套的投資都歇那兒了。追求高指針到最後,總是投資 無法持續,不少幹的活都浪費了。亂到頂點,都受不了了,就開始收拾局麵,接下來就是負增長或者接近零增長。這時又怕亂了,不敢動了, 該投資的也不投資,死氣沉沉。不管是抓是放,其實都是缺東西,短缺經濟。因為缺少東西,所以放一放生產多些,又因為缺少東西,一些生 產幹不下去了,就得收一收。這樣來回收放,總是不得要領,不知有什幺辦法收放自如。收也好放也好,根子都在中央,亂子出在下麵,但下 麵是聽命行事。 這一次南巡後地方政府狂印錢瘋上項目的亂象,不是這個模式。中央並沒有給高指針,沒有說你要建多少工廠修多少路GDP增長多少,是地 方上自己瘋了一樣地投資。還有一個海南開發區在瘋炒房地產添亂。那些上的項目,是奔著為自己這個地區掙錢去的,這也和過去根本不同。 過去叫“全國一盤棋”,讓你辦廠,是為了生產出產品全國計劃著用,象征性地定個價,是為了好定計劃,不是為了讓你掙錢。你該掙多少還 是多少,幾級工就拿幾級工的工資,國家不會多給你一分,“統購統銷統一工資”。現在國家除了煤電等重要基礎性戰略物資,都不計劃定價 了,你賣得出去隨你怎幺浮動去。和中央是分稅製了,你掙的錢自己能留多少是清楚的,這下就激動了,什麽掙錢上什麽。你能靠這個掙錢, 我外地的照樣能組織人生產,憑什幺把錢留給你掙?這個模式至今都是如此,什麽掙錢,各地一堆企業就撲上去了。彩電生產廠一度多達上百 家。 這種情況下,就產生了建國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新現象:過剩。這不是說都過剩了,短缺的東西仍然有很多,但是開始有不少東西過剩了。 在計劃經濟裏,是不可能過剩的。中國傳統上對過剩很不喜歡,資本主義倒牛奶的事就放在教科書上。按計劃生產,隻有說是完不成,沒有說 是過剩的。也有多生產“超額完成任務”報喜的,但不是過剩,搞計劃的喜出望外拿過來幹更多事。真要是不需要更多了(這種情況很少), 計劃經濟很好控製這種情況,下個指針就一切搞定。 但在這次一窩蜂行動中,就真的是過剩了。有兩種過剩,一個是產能過剩,一個是產品過剩。某種東西掙錢,所有的地區都瘋狂上馬項目 。市場上隻能承受500萬台彩電,結果生產出800萬台了,那邊各彩電廠還在擴產,下年就會有1200萬台生產出來。這就是產能與產品都過剩了 。也許從長期意義來講,不能叫過剩,說不定什幺時候市場容量變成2000萬台了,反而會短缺。但對各地區政府各生產廠家,這短期過剩賣不 出去就要了命。照我們以前對“倒牛奶”的理解,你倒了,幹麽不送人?彩電賣不出去,就不是送不送人的問題了。收不回錢,那麽前期投入 都瞎了,借銀行的錢怎幺辦? 對個人來說,還不上銀行的錢,就真的不好辦了,所以沒多少人有膽子借大錢幹事業。但中國是官辦經濟,中央都說了“膽子再大一些, 步子再快一些”,地方政府有什麽不敢幹的?我就讓地方銀行拿錢上項目,全國都這樣,還不上錢你銀行也不能怎麽的,討債你都不知找誰。 你銀行收不回的錢可以搞“壞賬”啊,繼續印錢啊,又不是沒幹過。 的確,在以前計劃經濟時期,“壞賬”並不新鮮。建一個廠子3000萬,維持費一年1000萬,都從銀行貸款安排了。結果生產的產品是技朮 不過關還是怎麽的,沒啥大用,一年撈不回幾個錢。你政府可以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投大錢改進生產提升產品質量,就是再要5000萬你也咬 牙硬上,但這也不一定能成,搞不好就成了無底洞了,想把這些先期投入的救回來說不定還得花1億。一種就是不死不活發基本工資維持著,那 麽垮掉是早晚的事,先期投入都成了壞賬了,那維持費一年年的跟催命閻王似的都是壞賬。長痛不如短痛破產?社會主義沒有破產這種事,這 是政治問題。你是“既無外債又無內債”,可是壞賬就要了你的命。 本來計劃經濟就留下大堆壞賬(具體數據是中國政府的最核心機密,可能根本沒有真相),這地方上一通胡搞,眼看壞賬就是幾何級數往 上衝。再往下老百姓就該動手了,到崩盤的時候,人民幣就和廢紙差不多了,天下大亂就在眼前。朱鎔基後來被罵多了,急眼了,脫口而出, 要不是老子動手整頓,“中國經濟就崩潰了”。這是實情,是改革開放以後唯一一次經濟可能崩潰的大危機。 其實前蘇聯也是這樣,計劃經濟都這樣。投資沒效率,資源配置不合理,表現出來就是壞賬。壞賬多,就沒錢,別人也對你不放心,自己 搞來搞去就積重難返崩了。先是國際上沒錢,再是國內變不出錢,印錢也不管事了,演變成社會危機。一些人幻想照計劃經濟老路走,就怎麽 發達了。這屬於理想主義,就隻管說,對實際問題不用管,怎麽說都有一套自定義的邏輯。這也不是說錯了,就是不實際(外國人說communism 是“Idea is wonderful, but simply not practical”,的確切中要害)。 中國是死中求活,搞起官辦經濟,就遭到當頭一棒。新老壞賬一起來,亂象已顯。但好就好在,這是轉型經濟最大一次考驗,挺過去了, 就好辦了。怎麽挺,講理論是沒有用的,就得實實在在的一個個操作。這種局麵下,朱鎔基的確有些過人之能,他真拿出了一係列辦法,把盤 子穩住了。 朱鎔基這個人理論色彩不濃,稍有一些。因為在國家經委年頭長,對搞計劃經濟的弊病認識非常清楚,對資本主義社會的運營機製心裏有 些美好的想象很正常,有時會露出一點,但不多。從根本上來說,他是一個操作主義至上的人,經委這種地方想不琢磨操作的事都不行,又不 是社科院可以以空對空搞理論。他有一個毛病,什麽問題都定個“三年”的時期,叫嚷著去解決。怎麽解決他不玩理論,就是靠他操作主義的 一套,信心爆棚,天大的難題也不怕,“三年解決”就出來了。他不是說按資本主義那一套來就可以解決問題,而是對自己的操作主義非常有 信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把問題都解決了,就沒有問題了,到底是什麽理論有什麽關係?軟著陸有什幺理論,老子不照樣搞定了?後來發 現問題複雜,不好辦,氣焰就下去了,有點子蔫了,一副壯誌難酬的樣子。有人說老朱是中國的戈爾巴喬夫,這個不對,兩人一個玩操作一個 玩理論,差很遠。 從以上對老朱的描述就知道為什麽老鄧喜歡朱鎔基,說他“懂經濟”。連陳雲也覺得老朱是個人才。老鄧和陳雲都不是搞理論的,具體操 作都幹了很長時間,是黨內兩大操作好手,周恩來都甘拜下風。陳雲的鳥籠經濟理論是從他多年操作中總結出來的,也有些可貴之處,並非書 桌前的空想。兩人跑到各地考察幹部,一看談吐,水平怎麽樣那還不是心知肚明?就會大言炎炎理論口號喊得震天響,實際經濟事務卻沒經驗 的人,在兩人這根本走不了幾個回合。改革派保守派兩大頭目都是操作為王的人,那麽中國當然就是操作主義至上了。那時共產黨的確是沒人 才,趙紫陽算是不錯的,可惜操作翻船了,老鄧陳雲不得不重新找人操盤。那麽的確就隻有老朱合適,其它人根本不行。你說胡錦濤不錯,那 是做人不錯,所以可以當接班人掌控全局,真具體操盤搞經濟,也不一定行。老朱口才好,又有經驗,在上海當市長正好鄧小平陳雲跑去過冬 ,時不時有機會聊聊。兩退休老人正心裏惦記著找個“懂經濟”的,好不容易發現人才了,立刻向中央“推薦”。 老朱脾氣暴得很,缺點也很多,得罪了很多人,在共產黨內本來是沒機會升到高層的,大家都喜歡胡錦濤那樣厚道的好人。但在那樣的非 常時期,就有非常的事情。老朱當副總理那種鋒頭,真是無人能擋,實質權力比當總理的李鵬大多了。後來在黨內橫行,開大會麵向媒體大眾 作秀,開小會唱獨角戲罵人,都無人敢管。實在是來頭太大,靠山太硬,也確實有些資本。這資本就是南巡後力挽然危局時積下的。 中國的官辦經濟(十九) (十九)轉型調控之路 在中國南巡後陷入經濟狂熱的同時,解體的蘇聯正在私有化的浪潮中沉淪。 這段時期中蘇經濟真正的分化了,如前所述,中國走向了官辦經濟,而俄羅走向了寡頭經濟。中蘇都想改變過去計劃經濟過於僵化的缺點 ,讓市場發揮應有的作用(用現在的行話來講,是“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這一點是無可爭議的改革大方向,在全球的理 論與實踐上都取得了完全的勝利。 中國采取的辦法是在地方政府這一層次上引入市場競爭體係,讓各級政府變成幾十、幾百,至多幾千個“政府經濟人”,而一般民眾仍然 是依附於各級政府的經濟行為中,沒有多少自主性可言。俄羅斯就非常徹底,把幾乎所有國家財產用股份製“平均”分配給全體國民,讓所有 高中低層民眾都成了按照自己的私利行事的“經濟人”。按照傳統的“經濟人”理論,產權明晰了,各方都按理性在市場上行事。資源配置不 合理的企業效率低產品沒人買,在競爭中失敗,效率好的企業勝出,社會分工更加優化。有暴利又沒啥難度的行業肯定一堆企業去做,就“邊 際效應遞減”,暴利消失,價格不“扭曲”了,大眾得到實惠。這麽天長日久下來,社會生產就越來越合理,經濟就會比原來到處是缺點的計 劃經濟要好得多。 應該說這種理論是對的,但是不完全。這個理論對於比較穩定的市場局麵確實是非常合適,中國已經有很多實際案例就是如此發生的,原 來4000多的彩電,現在不到1000就買到了,上百家彩電廠了隻剩了幾個巨頭。但是對處於劇烈轉型中的不穩定社會經濟體係,就會出現很多新 情況,舊的“經濟人”理論就不能亂用了。 俄羅斯在私有化過程中出現了可怕的“下降螺旋”,這是經濟學家們沒有預期到的。轉型中肯定會出現一些壞事一些亂象,這是個人都能 想到。但人們相信不用怕,壞事與亂象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因為大家都受過不錯的教育,都是理性的經濟人了,應該有辦法讓情況越變越好的 。可怕的是,恰恰是“經濟人”的“理性”,害了俄羅斯。社會剛開始亂,那麽為了避免大亂對自己造成損失,理性選擇就是把自己的資產放 到安全的地方去。這種行為,當然會使原來亂的地方更亂,那麽會有更多的人轉移資產,這就是“下降螺旋”產生的根源。前蘇聯家大業大, 四萬家大國企還是很有實力的。普通人都拿到了大國企的產權,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真去經營,理性的選擇就是賣掉。不管怎麽賣,總之是手 裏拿了一堆盧布。下降螺旋中,盧布想保值是不可能的,理性選擇是把盧布換成金銀美元等較穩定的資產,這會促使更多人這樣做,盧布幣值 的崩潰很快到來了。大部分人分到的股份就這樣消失了。國家沒錢了,就發債券弄到一些錢維持生計,但是資本外逃之下,這些債券當然也會 迅速貶值,連國家信用也沒有了。這個過程中,四萬家大國企根本無路可逃,必然是處於私有化過程中不斷被賣,在國際上競爭力不強無利可 圖的大多數國企就此消亡,資源與傳媒等利益豐厚企業就落入臉厚心黑的寡頭之手。這個過程一搞就是近十年,沒有人救得了,象葉利欽這樣 的人根本就是竊國大盜,和寡頭們就是一夥的,還怎麽救。就是想弄點辦法,上億“經濟人”各有各的想法,也沒法弄,最後就是黑社會接管 。這是人類曆史上群體“理性”導致的最大經濟災難,都不能稱之為“市場失效”,而是天大的災難。 中國與俄羅斯相比就要好非常多。中國的改革十分強調穩定,稍有風吹草動就很緊張地開大會小會想辦法。這樣一種傾向就容易實現穩定 的環境,市場發揮好的作用的機會大得多。各級政府成了“經濟人”互相競爭,但是通共也就數千縣級政府,再地級省級這麽往上層次管理, 數量不多,就用過去的行政體製都可以管起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就用各種法子管這些地方政府,安個“宏觀調控”的名,自己摸出一套管法, 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官辦經濟就是這麽回事。用計劃經濟的管理手法,讓各級政府以政府為主體按市場需求幹市場經濟,人民在這個過程中隻是 政府的工具,這就是中國經濟最大的秘密。世界各國確實是沒有這樣的事,我說中國經濟是世界上最怪異的經濟,絕不是誇張。這也沒法學, 各國沒有這樣的管理體製,所以是獨門絕技。現在一些文章總結中國經驗,說要開放,要搞市場經濟,要拉外資,要建基礎設施,這都是表象 ,並非中國最本質的優勢所在。發展中國家用“開放市場經濟拉外資建礎設施”的辦法搞經濟的多得是,但是沒有中國的官辦經濟體製,發展 就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 那麽朱鎔基實質接管中國經濟權力後的一係列操作,在這個大背景下,就很好理解了。地方政府拚命花地方銀行的錢搞得過熱過剩,老朱 就此開始了官辦經濟轉型調控之路。以後的改革都是這樣的模式,經濟有麻煩了(以後經驗多了,覺得要有麻煩了就動手治),就用官辦經濟 的體製去想辦法應對,過程中就會出台一些改革措施,有效的就推廣下去,有問題的就反思反思。這是一個問題推動型的改革過程,並非說是 先有了一個理想運行模式,然後一步步照著那個模子改下去。中國政府對於最終改成什麽樣子是糊裏糊塗的,經常會有一些大討論。但問題來 了,誰想得出辦法誰的辦法好使就用誰的辦法,這是最徹底的實踐檢驗,是討論不出來的。 老朱的軟著陸,確實是相當了得,想了不少行之有效的辦法,還成功地推行下去了,所以不容易。針對地方上亂花銀行的錢上項目的問題 ,朱鎔基上來就把人民銀行(中國的央行)行長李貴鮮撤職,自己出任此職,開始了銀行體係的改革。地方銀行原來與地方政府是一家的,現 在把權力收歸中央,地方政府就沒那麽容易從銀行搞到錢了,這就斷了過熱的一大源頭。各地政府沒了銀行也不是沒法活了,後來發現手裏的 土地很值錢,比靠銀行好多了,又是一通搞,但這是後話。不繼續過熱了,不會崩潰了,但過剩的危機還在。銀行的壞賬也並不就此減少,各 地企業產品就算賣不出去也要維持生計,問題成堆。這些方麵其實問題更大,更本質。這裏我們要對市場經濟裏“需求”與“供給”的關係作 一些討論。 計劃經濟的麻煩在於“供給”,總覺得短缺,煩透了。但是需求就沒有什麽問題,反正可以“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生產出十億個蘋果 一人發一個就是了,不管你要不要都這樣(實際上不會這麽簡單,也是以貨幣為交換工具的,不然成原始社會經濟了)。生產廠家也不為賣產 品煩,上頭都有計劃,賣不出去是上頭計劃的問題。市場經濟正相反,“供給”的問題好解決,缺什麽東西肯定是有利可圖的,就一堆人投入 資源撲上去搞,一般不用政府管。麻煩在於“需求”,這個麻煩大了。生產廠家你得自己打開銷路,要打廣告,要和別人的產品競爭,要搞的 事情多了。有的廠子靠山硬,當地政府強令都用它的產品,但這種好事不多,還得靠跑市場。一些號稱“計劃經濟重災區”的地區幹這種事就 不太行,因為過去計劃經濟傳統太強,老想著政府照顧不想跑市場,所以經濟就差。這是對生產廠家而言,對整個國家麻煩可能更大。這過剩 就是硬硬的過剩,你一個廠子如果市場幹得好還能解決問題,但整個國家來看過剩了再怎麽互相競爭怎麽搞都沒有出路的,就是硬硬的過剩。 按照一些人的想象,過剩了就“按人發錢”,窮人還那麽多,隻要發足夠的錢,需求自然出來了,怎麽會過剩?這不是不可以,但這就是“自 己給自己創造需求”,又回到計劃經濟的老路了。這方麵有一些硬的限製,連電都沒有,發電視機隻能白占地方。就算真的發錢把過剩問題解 決了,各廠子長出一口氣,下回又給你整出一堆偽劣產品讓你解決銷路,這就是資源配置失效,還怎麽“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 ”?解決問題的辦法是的,經濟學家研究的就是這個,但沒有奇謀秘計,就得老老實實搞建設跑市場。 一個長期有效的法子是大搞基礎設施建設。有了基礎設施,有效需求就可以真實地增長,你就是用計劃經濟的法子銷售都可以解決部分過 剩問題,不然全瞎。這是基礎設施最本質的意義,所以也是國家經濟的最重要的基礎之一。象印度再怎麽胡吹,它的基礎設施就那樣,需求能 多到什麽程度去?每個有工作的人都在家裏弄個管家仆人什麽的,就這樣把第三產業弄到GDP的70%去,算是有中國經濟規模的三分之一,實際 上肯定要差很多,因為真實的需求有上限。這也不是說在幾個地區弄些好基礎設施,外資就高興地來投資了,就解決大問題了。那也就是有限 幾個地區消費需求能上去,全國大部分地區不行,整個國家也就不行,好多發展中國家都是這樣。中國政府幹這個還是有一套的,全國絕大多 數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都有了極大的發展,近十年是曆史上提高最快的時期。連農村都有極大發展,三年的農村道路投資就相當於過去50多年 。所以經濟增長是實實在在的。這不僅是因為搞生產需要基礎設施,需求也需要基礎設施。 搞基礎設施建設是好法子,但真要見效,需要長期持之以恒綜合配套規劃著來搞,所以不好搞,隻能算是長期方針。你眼下就是過剩了, 產品賣不出去廠子就要垮掉,怎麽辦?對中國來說,還有一條不錯的出路就是出口。你有現成的供給,或者有供給的產能,國內需求不足,那 麽國外需求能夠補上來,也還是不錯的,可以實現良性經濟循環,廠子還就越搞越大了。 吳敬璉這個老頭為什麽江湖地位這個高?他沒有什麽英文雜誌的高級文章,這方麵照丁學良的說法不值一提,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經 濟學家。但是他在中國政府裏絕對是個頂級幕僚,丁學良八輩子也趕不上。吳敬連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很早就發現了南巡後中國的過剩危機, 建議老朱提早進行出口布局,用國外需求解決國內的過剩問題。這相當有水平,因為中國過去都是短缺經濟,沒有過剩這回事,他能想到提前 去對付過剩,很不容易。這不是說有出口導向政策就成了,得拿出實質的辦法。 老朱搞的是人民幣貶值、出口退稅等一係列行之有效的狠著。國際上正如我們在SWOT分析裏說的在全球產業重新布局,本來與中國是關係 不大的。如果中國自己封閉發展,或者自己弄得效率低下沒有競爭力,中國現在占著的產業現在就是到別的國家去了,全球經濟照樣分工布局 。重新回頭看中國90年代初期似乎並沒有明確地意識這一點,但確實做了大量順應這個潮流的大動作,撈到了不少利益,有點歪打正著的意思 。國際上其實那時也不知中國在搞什麽,隻知道中國南巡了,過熱了,就等著中國啥時崩潰了。結果老朱把人民幣連著貶到了8.7兌一美元。後 來還有出口退稅的政策,出口廠商競爭力更強。那時候東南亞各國搞出口火得很,國內也大蓋高樓,不少人發了,顯得比中國闊多了。還真就 沒人注意到中國的大動作。可能因為當時中國處境真的很不好,國際上一片唱衰之聲,從政治角度分析中國崩潰的遠多於經濟角度的冷血分析 。中國人自己也不知怎麽回事,不少人覺得人民幣靠不住了,上黑市10比1換美元都幹。全球真是沒有人能想到中國的進出口居然會十年翻了五 倍(1995年2800億美元到2005年的14000億),從90年代早期的十四位一下幹到了全球第三位的出口大國。 中國增長的還不光是加工貿易,而且一般貿易也同樣增長,兩者長期各占50%。這加工貿易就是受攻擊比較多的、擔高科技虛名的、大進大 出兩頭在外的組裝業務,簡單來說就是中國出些農民工擰螺絲掙個塊把錢工資,跨國公司運進部件來組裝一下打個Made in China不少就當高科 技產品出口到世界去了。這種加工貿易除了把進出口數字弄得虛高以外,對中國經濟的實質幫助就是那塊把錢的民工工資,對國內產業鏈的影 響不多。稅收什麽的洋人做做賬把利潤留外國了你也收不到多少錢。一些中外人士就指著這個說中國的增長是虛假的,都是外國工廠炒起來的 。但中國還有另外50%的一般貿易進出口。這一般貿易就不是加工貿易能比的了,主要生產環節在中國,各環節能夠創造很多需求,產業鏈長得 多,對整體經濟的拉動很大。按照某種量化的估算,1995年一元加工貿易出口對應GDP增加值隻有0.22元,而一般貿易一元出口對應的是0.89元 (這種量化估算的具體數值往往含義十分複雜,前提很多,不能隨便亂用,但數據所支持的結論是有意義的。這也是對數據不熟的人特別容易 誤解或者弄錯的地方)。 主要靠這兩招,一個抓銀行,一個抓出口,朱鎔基把中國經濟的大局穩住了,順利實現了“軟著陸”。但市場經濟最本質的主體是企業, 企業到義要如何運營,這才是最關鍵的東西,這方麵還有很多超級難題在等著。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 (二十)企業效率問題 官辦經濟的核心難題是企業問題。外部條件基本穩定後,企業如何運作至關重要。朱鎔基用抓銀行與抓出口的兩手,在相當長時間內,給 企業的改革與發展設定了支持性的框架。銀行收歸中央管理,那麽企業不能再把銀行當不用還的錢袋子,要到市場裏去靠本事掙錢。有了出口 這條路,市場就大了很多,企業的發展目標也明確多了,要主動去參與全球競爭。這就是官辦經濟裏中國企業發展戰略的兩大方向,一是要麵 向市場以利潤為目標,這就是轉向市場經濟﹔一個是要麵向全球市場,不能自我封閉,這是把市場的範圍界定下來,不是說就在中國搞個封閉 的市場經濟,而是主動到世界經濟體係裏撈食。這個框架也是不停發展的,一方麵銀行業的改革進展非常大,一方麵加入WTO,以半開放國內市 場為代價徹底殺入了世界市場。但方向是明確的,從來沒有退回去說不要利潤了搞計劃經濟,或者為了保護國內市場不要國外市場。這兩個方 向還有一些理論爭議,以空對空地談是不是計劃經濟更好或者保護自己的市場更重要都可以,但實踐上因為已經取得的成績與進展,肯定不會 變,想變的人結果就是靠邊站陷入自說自話的境地。 在這種框架內,企業的效率問題就是一切的關鍵。在計劃的框架裏,效率並不是大問題,計劃是根據效率來的,無論效率高低都可以照幹 計劃經濟。一個廠子效率低一年隻能生產10萬噸鋼,我要100萬噸鋼就開10個廠子,全國弄幾百家鋼鐵廠。發展到後來,鋼鐵廠數量比西方國家 多一個數量級,單產就少一個數量級,總量世界第一是這麽來的。前蘇聯也差不多,造飛機材料不過關,我多生產些部件,從中間選幾個好的 就能給戰鬥機用了,其它的廢了就廢了,反正原材料多得是。這種體製內效率也是會提高的,因為搞計劃的人也知道效率高了有好處,但提高 就比較慢,因為不提高也還是有辦法搞,並不是很著急。在市場競爭的環境下,那就完全不同了,沒效率就隻有兩條路,一個是靠保護生存, 一個是破產或者被並購吃掉。你沒有效率,到市場上的產品性價比就低,就賣不出去,這個沒啥道理好講。而且效率本身還很殘酷,你隻有做 到前幾名才有活路,半調子似的比自己過去進步是沒有用的。能造什麽東西,解決了有無問題,不過是萬裏長征第一步。所以效率產生的壓力 是壓倒一切的,市場經濟對效率的推動力毫無疑問比計劃經濟要強得多。 這也不是說就一定開放比保護好,市場比計劃好,也有反過來的情況,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但好不好的標準不能含糊,就是比效率,這 是世界潮流,逆之者亡,順之者昌。你可以去論證計劃經濟好,成就大,蘇聯或者中國可以造出衛星飛船,能造不少東西,所以很好。這種理 論問題可以隨便,但實踐中隻要是競爭,就一定是效率好的活的滋潤,沒啥道理好講,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你可以說,對某個產業,應該適當 保護,甚至用計劃的辦法搞,邊保護邊自我提升效率,這樣效率最好,不能完全放開了用市場的方法發展。這是相當好的道理,核心是看效率 。計劃經濟要是到達了理想狀態能夠幹成什麽樣的效率不知道,反正中國蘇聯的計劃經濟效率是相當差的,這都是無可爭辯的事實。70年代末 ,按照某種特定標準(如人均產量),在一些行業日本的生產效率是中國的百倍以上,中國100個人造的車日本1個人造了,美國農業的效率也 在中國的百倍以上,100個中國農民種出來的糧食不如一個美國農民多。在國際貿易中,隻要是兩大陣營有競爭的行業,社會主義國家基本不是 西方陣營的對手。這種狀況是無可辯解的,就是因為中蘇兩國的計劃經濟實踐在效率上失敗了。你可以說人們對沒效率地生活並不在乎,社會 主義大家庭,還過得很高興(的確不少人喜歡這樣)。但地球政治本質就是競爭,沒有這樣的桃花源給你過精神生活。一方麵你自己會出毛病 ,很多人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另一方麵西方國家會來和平演變你,硬拉著你去競爭,你效率低根本檔不住。 從以上討論可知,朱鎔基要搞中國經濟改革,核心問題就是效率。以前搭了個大架子,但是沒有效率,競爭不過人家,老朱下決心把效率 提上去到全球去競爭!這個大方向上老朱沒有錯,他用了很多辦法可以說是出盡百寶為此努力,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績,這一點上我確信曆史將 會給老朱一個公道。某些辦法本身有很多錯誤,並不成功,這完全正常,鄧小平搞改革開放的宗旨就是操作主義允許失敗,實踐中也不可能有 不犯錯的完美人物,肯定是多做多錯。有些辦法的確提高了效率,但就令部分人利益受損,這也需要具體分析。總體來看,老朱推動了很多的 改革大動作,是相當進取的,中國經濟的運行效率有數量級的提高,與西方國家的效率差距由百倍前進到十倍以內(這也是按具體標準來算的 ,就是個進步非常快的意思)。 現在一些領域中國企業的效率已經相當厲害,別的國家不可能競爭得過的。最突出的是紡織品領域,中國造的是又便宜又好,能夠給中國 貢獻一年1000億美元以上的出口。如果放開來競爭,那麽一定是中國把全球市場基本占光,搞個2000億美元不成問題。這就是提高效率帶來的 好處。你可以說紡織品來錢不夠多(實際上這是中國的利潤大頭,不可小視),不如造飛機掙錢多,所以要去造飛機。但是你占住了紡織品市 場再去想該不該造飛機,總比連紡織品市場都搞不定空想造飛機一步發達要好。 企業效率的數值描述方法多種多樣,經濟學名詞很多。但是市場競爭的結果大致就是企業各方麵綜合效率的體現。中國的出口10年增長5倍 ,不是靠出口原材料,基本都是打出來的,根本原因肯定是效率提升。我們可以去具體看一下老朱做了些什麽讓中國企業的效率鳥槍換炮。 最重要的是大力引進先進生產技朮。老朱當政的時期,比從前引進技朮步子要快得多。這主要是因為老朱手頭的錢越來越多,引進技朮一 會就形成生產力賺錢,賺了錢又去引進技朮,形成了正循環,一舉解決了資金問題。沒有資金問題,隻有別人不願賣技朮的問題。可以質疑說 ,引進中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吸收引進技朮自主研發有重大缺陷,這是相當合理的疑問。但老朱至少做到了正循環,引進技朮從總體上還是 相當值得的,並沒有白花錢。就我較熟的幾個領域,生產技朮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小時候很熟悉的一個單位是個6000千瓦的發電廠,好幾 百號人占好大一塊地,現在想想都恐怖,這效率低得太嚇人了。後來都拆了,新上馬的電廠一般就是30萬千瓦一台機組,用的人反而少很多, 效率提高50倍不止。30萬、60萬千瓦的機組,不少就要到國外去引進。但沒有不引進的道理,不能等國產機組研發好了再上(後來國產機組也 慢慢趕上來了),不然你一噸煤發的電就是要少很多,燒一噸就虧一噸,一個大電廠一天就是上百節車皮煤。沒有電你發展慢了,其它生產也 受影響。發電領域的情況和過去相比真的是新舊兩重天,如今應該說與西方的差距不算大了,想想從前白白燒掉多少煤。現在印度想要發展製 造業,我覺得它要吃大苦頭了,想把電力生產技朮弄到中國這種水平,它得折騰死,它那產品的電力成本不可能低的。這種例子多得很,我想 讀者一定有比較熟悉的領域,歡迎現身說法提供材料共享。 另一個是“減員增效”。這裏主要指的是製造業,目的是為了提高效率,效率是最關鍵的。減員是手段,是因為過去實在是人太多了。你 引進先進技朮也罷,自研技朮也好,人多的話效率還是高不上去。對這個問題有兩種態度,一種是消極的理解,說你減員了,人下崗了,沒生 活來源了,社會亂了,你製造業大發展,還加入WTO,結果反而製造業就業人口從9000多萬掉到了8000多萬,得不償失。另外一種是積極的理解 ,減員了,社會用更少的勞動力就可以創造更多的財富,減掉的人也是寶貴的勞動力,可以去從事其它的行業,又進一步創造更多社會財富。 從近年來的發展看,政府是按照積極的辦法去實行的,就是“創造”就業機會(每年創造的就業機會都是絕對世界第一),而不是象過去那樣 把人塞進工廠人浮於事。具體實踐辦企業的人會怎麽做是不言而喻的,強要不減員就是大家一起拖死。製造業市場競爭是沒有道理好講的,你 效率不行就完蛋。製造業的原則一定是減人,減下來的人到服務業去,隻有總量大大擴張的情況下製造業才可以增人(90年代以後也有幾次這 樣的情況發生)。因為製造業的就業減少所以要控訴,是不折不扣的外行話,用機器替人幹活是硬道理,應該看社會總就業。服務業確實是人 太少了,要大力發展,這個暫時不用講效率,有工作的人能一人請一個下崗的來家裏做家務最好了,可惜中國人不喜歡這樣做。 另一個是大力發展基礎設施。單個企業的生產技朮可以快速進步,人員可以大幅減少,這是效率提升的大頭。但某些關鍵環節,還得看社 會基礎設施。水陸空交通不好,電力供異不足,廠子原材料或者部件運不進來,產品運不出去,沒電也開不了工,本廠的生產再有效率也不行 。電信不行,網絡不發達,企業市場反應就慢,效率也很受影響。這方麵不能靠企業,得由政府包搞。中國政府這方麵相當厲害,就是我們前 麵說的,優勢在於幹項目,比發達國家還厲害。中國五年建的比美國西歐三十年建的還多(發達國家不少地方修工程慢吞吞的)。照現在這個 搞法,基礎設施趕上發達國家沒有任何疑問,隻是時間問題,連農村都已經放到計劃裏了。一年年那麽多鋼鐵水泥出來,不是吃幹飯的,最後 就是國家大變樣。這方麵是官辦經濟相對於其它國家(包括發達國家在內)的最大優勢,中國有這樣的優勢原因很多,如土地國有,也有一定 技朮。總之外國人實在是怕了。一些看不順眼的外國人說中國建基礎設施“沒有效率”,建出很多壞賬來,最後維持不下去,總會出事的。這 方麵是屬於沒想通,建基礎設施的壞賬是不怕的,因為可以通過搞生產撈回來。基礎設施本身是三十年還是五十年的還款期甚至根本就當公益 事業都不要緊,社會生產發展了就不是問題。在基礎設施上弄些壞賬,是“健康”的壞賬,遠勝過維持低效率企業弄出的壞賬,那個會要命。 這就好比人去體育運動鍛煉身體會弄出些皮破外傷,但這好過整天吃了不動混身虛弱。例如江西90年代整了幾個大電廠,結果自己工業不行電 力需求不足,全國電力過剩往外賣也沒指望,眼看那幾十億的貸款怎麽也還不上就要壞賬了,連維持運行都會虧損。可是沒過兩年就是全國缺 電了,效益一下就上去了。 最後就是轉換企業經營機製。一樣的條件,都引進技朮,都減員,都用一樣的基礎設施,競爭起來國企一般就是搞不過私企外企。問題在 企業內部運作差異上。這也不是說國企就是些壞人在當領導,搞不過為幹脆為自己幹的其它所有製企業,原因很複雜,國企包袱多,國企任務 重,國企交稅多(或者說不如外企私企會逃稅)。這個是實踐結果,找原因屬於理論問題,反正國企就是出盡百寶提高效率,也還是拚不過( 不是沒提高)。最後,就有兩種實踐出來的法子比較通行管用。 一種是搞壟斷,這個是中央的終極法寶,地方上也經常用。電信運營業務,利潤是以萬億人民幣計的,中央搞幾個壟斷國企自己吞了,還 包裝上市直接撈現的。還有石油、電力等能源工業,都是壟斷利潤,中石油是亞洲盈利最多的公司,二百億美元。還有銀行業保險業也是如此 。這種穩打穩的利潤,中央不搞什麽市場經濟的,中央是也是經濟人,能撈的都劃拉到自己賬下。這種產業我總結叫作“現代產業”,特點是 搞起來就賺,原來是市場空白,相當於印錢搞產業,沒有任何風險。外國人在中國入WTO時討價還價,盯的就是這些產業,要中國開放這些產業 ,的確是有肥厚的利潤。中國答應的是“開放”,不是說就把產業白送人,而是說讓外國人來競爭了,這樣,壟斷程度就不是100%了(也還是 高度壟斷),外國人如果想出辦法來競爭了(中國這邊電信聯通中銀什麽的已經全國布好點占了地利),能撈到不少,中國政府和外國人合資 各占50%一起撈,大把利潤肯定還是有保障的,是不是比自己獨吞多就要看競爭提高效率多少了。郎鹹平指著這種壟斷公司說國企效率高,遭到 了一致的批評,是他的一個大硬傷。 另一種是搞新型國企。從股本結構來看(中國所有公司從名義上都轉成了股份製),國有股法人股是絕對大頭,所以實質是國營公司。也 不壟斷,還是參與社會競爭的。經營機製上,就依靠曆史機遇或者有“能人”整了幾把的因素,占了一定的市場,有了一定的本錢,也有一定 競爭實力,雖然有國企的缺點,也不是說就活不下去了。這種國企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寶貝,地方上明裏暗裏會有一些資源支持,是官辦經濟裏 的一分子。它們比從前進步了很多,通過改製成了比較純粹的企業,不是過去那種一個企業一個社會,知道去跑市場了,也有一些有遠見的去 搞技朮,但總的來說還是有很多缺陷,是官辦經濟的大缺陷之一。中國上市公司不少都是這種新型國企。 如果這兩種法子行不通,這國企問題就要了命。中國政府說“抓大放小”,就等於是說,除了前麵兩種法子,其它救國企的辦法都失敗了 。如果社會問題嚴重,可能“放小”的步子就慢點,但最終政府是不會去救那些失敗國企的,從心裏都放棄了。最後的結果肯定是“賣”。這 是實踐的選擇,有時連賣都賣不出去。不實踐幹國企,可以說怎麽怎麽救,怎麽說都行,說把外資全趕跑的都有。但中國是官辦經濟,各地政 府是經濟人,不是理論家,看著爛國企一年年沒效益還得往裏投錢維持,那心裏能煩死,也就是沒人買,或者工人要上街,不然早扔了。種種 “高明”的理論實踐中根本不濟事,沒人聽的。這也不是說政府官員“短視”造成的,政府官員整了許多年官辦經濟一般還有點子實踐經驗, 有一些事務上目光短淺肯定是有的,但種種脫離實際的理論全國沒有一個官員會有興趣的。也不是說光左派的主意沒人聽,右派徹底自由化的 法子也沒人聽,管用的是中國政府實踐出來的一些土法子。 國企就是以上三個結局,壟斷肥得流油,新型國企抓住機遇占據市場先機也還能混,剩下的等著破產賣光,我確信不會有變了。從數量上 來說,原來38萬家國企,可能就數千家能活下來。中央抓住利潤最肥的一二百家大型央企,國資委還在地方企業占股。地方上各有若幹骨幹國 企當寶一樣,並不是某些人說的仇恨國企非要私有化。剩下的愛怎麽的怎麽的,反正怎麽整都那回事。總量上,國企還是炒肥了。國資委發了 ,手頭企業利潤一年就是6000億元,理論上都是中央的,分不分紅另說,掙錢是實在的。壟斷利潤不是你市場經濟幸幸苦苦掙錢能比的。因此 ,其它爛國企純粹就是包袱,全不要了也不會影響中央發大財。 那些爛國企,是官辦經濟的犧牲品。從整個經濟結構上來說,是不斷被私企民企外企等其它成分的企業代替,所以也沒有造成多大動蕩。 廠子破產了,工人下崗了罵罵娘鬧一會兒,領了遣散費大部分還是到私企民企外企混去了。真鬧起來的,是困難地區找不著工作吃低保的。政 府弄些鎮暴武警,再安排點子錢不讓人餓死,也就對付過去了,不跟你講啥子良心。政府是經濟人,你不鬧得它生產幹不下去沒法撈錢了,它 憑什麽管你?官辦經濟隻講利益,不講良心的,和“官”講“道理”肯定是被當成SB。現實就是如此,接不接受都沒法改變,搞經濟不是幹革 命,理想主義靠邊站。不要看現在好象中國亂得很,到處都是犯罪分子一樣,其實是超級穩定的。中國政府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政府,根本沒有 任何值得一提的對手,可能世界上其它國家執政黨都換一圈了,中國還是共產黨政府千年不死一樣地混著。美國人搞和平演變都不知如何下手 ,中國政府好象混身是破綻但就是和資本主義一樣“垂而不死”。 老朱整了十年,付出很大代價且不提,中國企業的效率是實實在在的整上去了。國企都有很大進步,民企私企更不是吃幹飯的。地方上又 搞了一些創新,如“塊狀經濟”,就是自發形成的產業聚集,外資也來紮堆轉移產業搞出產業聚集,這很重要,但是與老朱關係不大。至於一 些貶低中國經濟的內外人士提的“不要環保”,“隨便開除工人”,“工人勞動條件差時間長”,這進一步增強了中國黑心企業的競爭力,但 不是中國的核心競爭力。我自己就知道一些企業,從事媒體上所稱“血汗工廠”幹的行業,但其實對工人待遇不算差,住宿餐飲福利都好,工 資也不算少,但競爭力並不差,並沒有被“血汗工廠”給擠垮了。中國的效率提升的原因主要是我上麵分析的幾大頭,“血汗工廠”並非關鍵 。其它發展中國家的“血汗工廠”也不少,一些紡織企業就如此,但是技朮等綜合條件實在差中國太遠,效率根本不行,還是會被中國企業擠 垮。 國際經濟環境裏就是這樣,企業有管用的綜合效率了,世界市場那麽大,掙錢不成問題。老朱抓住了企業效率這個綱,中國政府真的富了 。當然,官辦經濟的主體是政府,富的是政府,不是人民。 | ||
胖胖瓜 |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一) (二十一)窮政府 政府搞改革開放的初衷,或者說推動力,的確有相當程度是為了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在現在一些人稱為“改革黃金時代”的80年代初期, 廣大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確實有實際性的提高,這是得到一致公認的,是改革開放前期矛盾較少的主因。這一段時期政府的財力,卻處於相當尷 尬的境地。 一方麵,在國際上沒有錢。外匯儲備到90年代早期也不過一二百億美元。和美國結夥對抗蘇聯時,美國人說你出個把億美元,我幹脆幫你 把戰鬥機的電子係統全改造了。但那時就覺得美國人黑,要錢太多。其實現在來看這點錢真不算啥,買個預警機都不夠,就是那時沒錢不大敢 花。另一方麵,國內也沒錢。到處都要花錢,預算做起來是捉襟見肘。老鄧出頭把國防科研等經費砍了很多,先顧著發展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 平。現在有人一邊罵鄧小平壓國防,一邊又說老毛有錢留給老鄧改善生活。其實就是二難選擇,錢就那麽多,無論怎麽做都是壓這個保那個。 那時還是計劃經濟,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並非象宣傳說的那樣弄些“好政策”就做得到。除了靠糾正過去對誰都沒好處的極端政策(如讓農民搞 副業),還得靠真金白銀地預算傾斜。因為窮,想弄點錢搞改革,印了一些錢,就“劇烈”通貨膨脹了(其實不算啥,老百姓沒見識過,買一 澡盆肥皂放家裏),是動亂的原因之一。那時候貪汙犯想弄點錢都不容易,到處都是計劃裏的錢,不好弄。我印象中確實覺得城市建設很慢, 跟後來沒法比,這都是因為沒錢。 為什麽國際國內都沒有錢?國際上沒錢,道理很簡單,一是賣原材料弄不到多少錢,二是沒有按比較優勢掙外匯。中國到是肯賣原材料, 原油木材煤都賣過。但是中國資源不多,這樣做弄不到多少錢,就是我們前麵說的,“十個大慶”夢想破滅了。這第二個,就很值得說一說了 。按比較優勢掙外匯,就是你生產的東西有競爭力,在國際市場上就能有來錢的路數。一些國家賣原材料可以算是比較優勢,但中國肯定不能 把賣原材料當比較優勢。中國也還是有比較優勢的,十億人,還有一定工程技朮實力,這勞動力配上工程師一定有不少類別的商品生產是有國 際競爭力的。但以前就是因為封閉,沒怎麽去做。香港這麽小個地方按比較優勢發展起來了,開始也不過做一些低檔的加工業。你有從長計議 的宏偉計劃,不能全國都按比較優勢幹,但分很少一部分人去用比較優勢去國際上掙錢,總沒有太多困難,掙來外匯了還可以幫助全國幹大事 。1973年代陳雲又出來工作,建議搞些手工藝品出口,就是這個思路。但以前就是管得太死了,農村資本主義尾巴都要割掉,根本就是太政治 化。其實美蘇封鎖也不是說就完全封鎖,搞些優勢產品出口還是有門的,後來外交破局完全可以搞出規模了,但自己沒想到。最後搞得靠賣原 材料換外匯進口技朮設備,也弄不到多少錢,後來外匯不夠都不敢進口了。好幾億農民在田裏混工分,香港農民比深圳農民收入高一百倍,都 是一樣的中國人,這還怎麽讓人相信社會主義?你說要忍耐等全國建成四個現代化,好多深圳農民已經忍耐不住逃到香港去了。社會主義國家 忍耐不住基本和平演變了。 我認為這是一個無可推諉的失誤,哪怕分出一千萬農民來國際市場搶活都要好得多。難道還少這一千萬農民幹四化?那段時間,世界經濟 發展很快,周邊國家與中國內地明顯拉開了差距,城市外觀也好,居民收入也好都進步很大。所以說中國錯過了一次經濟機會,指的就是這個 。說句實話,如果那時中國去與四小龍搶國際經濟機會,哪有後來港台商人到內地欺男霸女的事?當然這是馬後炮,中國在政治運動,沒人去 想這種事,就是想到了,誰提這個不被打死才怪。 有些人幻想搞技朮搞著搞著一步登天忽然就發達了。這都經不起實踐檢驗,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日本韓國都是從把簡單的東西賣到國際市 場上做起,後來才技朮進步走向發達的。把話說明白一些,從簡單做起一步步接受國際國內市場檢驗更容易形成技朮開發與經濟收益的正循環 ,是以戰養戰。隻要人肯奮鬥,一路技朮進步伴著經濟發達就成功了。不靠侵略剝削其它國家的話,這是後進國家走向發達的正路。不接受市 場檢驗搞“自己給自己創造需求”的技朮積累,比啥也不幹光賣資源要好,但不如市場導向的技朮進步合理。特別的麻煩在於,技朮積累與經 濟收益無法形成正循環,得從其它地方壓榨資源投入到技朮積累裏。 現在有一種理論,說壓榨農民收取農業剩餘給工業積累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這在某種程度上有一定道理,一窮二白,開始隻能這樣做。 但這種理論的極端錯誤在於,忽視了其它掙錢手段的作用。靠農業積累是最慢的方式,因為搞農業實在不是來錢的好方法。如果有條件了,一 定要發展工商業,有條件出口商品一定要搞,還要盡量創造條件去搞。在國際上占住了一個產業,哪怕就是做最次等的衣服,也比種田的積累 要多得多。陳雲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堅持要搞一點出口搞一些工商業,他其實隻是要求鬆動一點點,可惜連這也做不到,老毛讓陳雲長年靠 邊站。結果中國多年來都是農業工業兩頭轉,沒想到靠其它方式去積累掙錢,全國大多數勞動力在地裏做著收益不大的工作,後來都幹得沒精 神了。七億人種地和六億人種田的糧食產量能有多大區別?工業吸收不了足夠就業人口,不能發展其它產業麽?弄些手工藝人搞點三產對經濟 能有什麽壞影響?非得把人限在農村,連知識青年都要到農村去討口飯吃。現代社會能夠創造巨大財富的商業,在中國變成了計劃經濟裏無關 緊要的分配環節。這都是過於僵化的錯誤,哪怕你就是幹計劃經濟也可以靈活一些,幹陳雲的鳥籠經濟都會好得多。什麽辯解的理由都不管用 ,就是犯了僵化的錯誤。 就這樣弄了快三十年,結果國家還是很窮,政府窮,人民窮。老鄧說“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實在是非常痛心的。人民窮一百倍,這麽大個 國家的政府靠賣資源掙外匯,還怎麽跟周邊的資本主義鬥?現在一些人對以前的經濟建設進行美好的空想,要為犯了極大錯誤的僵化經濟政策 辯護,這是不知最基本的經濟道理。 痛定思痛,老鄧還是整出了辦法,政府先變成了全球頂級闊佬。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二) (二十二)氣可鼓不可泄 改革開放前僵化的經濟政策的直接後果就是“窮政府”。論起成就來自然是有得可說的,基本的工業體係有了,兩彈一星有了,人口增長 壽命大幅提高。但這些成就是與解放前極差的狀況“縱比”,如果與周邊地區進行同時期的“橫比”,就會比較為難,一般就隻能與壞典型印 度對比。印度恰好也是是吃了僵化的虧,政府什麽都管製,搞得經濟沒有活力。中國政府自己總結說是“農輕重工”比例極不合理,“重的過 重”,意思是說重工業比例太高,忽視了其它產業。這不是說“重工業優先”錯了,而是比例極不合理,全社會運行效率不高,對重工業本身 的發展也不利。在計劃經濟的範疇裏,“農輕重工”的比例問題也是至關重要的,即使你就是想要重工業發展最好,也不是說把資源都投到重 工業算最優。怎麽平衡協調發展相當值得研究,到底什麽是理想的比例很難論定,但過去的比例極不合理是可以斷定的。一方麵本身的計劃安 排有問題,例如本可以少量安排一些輕工業出口,弄來外匯進口重工業需要的技朮與設備,但可惜的是把機會讓給別人了。這方麵有很多重大 計劃失誤。內部僵化管得太死了,農民自發搞點小生產,也不許,政治化到了極端的程度。又經常有政治運動衝擊,就算計劃得好也會出大亂 子,何況計劃本身就有缺陷,連“邊施工邊設計”這種極其危險的計劃都有。還有出於政治與軍事原因的“三線建設”,一些院校被迫千裏搬 遷,都是比較折騰的事,雖然並非全無意義,但大大拖慢經濟發展是不可避免的。 陳雲對這些問題的認識在黨內是最深刻的,也就是說,中國從前不是幹計劃經濟的問題,而是計劃經濟本身都幹得太僵化太亂了,就連支 持計劃經濟的人都對以前的錯誤非常痛心。所以,改革開放以後政府內部無論保守派還是改革派都不支持從前的經濟政策,隻是改革方向問題 ,改革是一定的。 政府對於“窮”有切膚之痛。你光印度式地吹說有潛力,工農業產品多少多少是沒有用的,政府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錢能用。有些大攤子 的包袱不僅收不上錢還要不斷往裏填錢,多半是維持性的財政,能拿得出手的資產不多。四下一望,到處都要花錢。基礎設施,自己整了三十 年好象也弄了不少東西,鐵路公路都修了不少,城市地區伴著工廠也修了些火柴盒式的灰黑房子。但到周邊地區或者美歐一參觀,人家都變成 那樣了,隻有震驚,知道自己搞慢了要急起直追,要花多少錢都不敢想。人民生活,很多地區連溫飽都沒有達到,討飯的不少(小時我見過在 家門口要飯的農民,是真的隻要一碗飯,不是現在這樣要錢),和人家根本不能比。各種項目,多得很,錢窟窿一樣的國防項目有很多。自己 的工廠一百人才頂人家一個,到處都急需引進設備提高效率。知青回城光為了住就建了不少違章房,給他們安排工作得煩死。還好大學生就一 小攝,不然不知道怎麽養。這時中國的局麵,政府自己總結說是“全麵落後”。 這些問題是實實在在的,你不能光讓大家安心等國家建設四個現代化,到時就能解決了,得拿出實實在在的辦法。但好在中國政府還能使 出不少管用的辦法,並非象一些發展中國家那樣往地下一躺就指望聯合國救濟了。以前雖然幹得很亂,但畢竟是在幹事,也並非完全白幹,如 果找到正確的做事方法加上中國人民又勤勞肯幹,還是有出路的。中國政府就這點一直不錯,不管窮成什麽樣犯過什麽錯有什麽天大的困難甚 至天下大亂了,都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樣子盯著前頭沒有失去信心。老子現在是窮是落後了是犯過大錯,我政府工作報告曆史決議文都認了,可 我再努力搞就不信趕不上你,從政府到人民都是大國思維。幾千年混下來的文明大國,執政黨曾經在那麽艱苦的條件下傳奇般地奪取政權,底 蘊還是有的。明明政府一堆煩心事焦頭爛額,開起大會來卻鬥誌昂揚,總書記帶頭高呼口號,土是土了點,氣勢還在。很多國家這一點上就不 行,從人民到政府都失去信心了,“民主”了,想找是誰犯的錯都沒有正主。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也不行,光輝革命曆程是吹的,或是硬被拉去 搞社會主義的,明明比中國條件還好,卻一副喪氣樣,靠閉關鎖國混或者被和平演變幹掉。“河殤”這類低水平的東西之所以一會兒就不行了 ,不合時宜的失敗主義論調是原因之一。現在流行的“崩潰論”其實也是這樣,大勢上看不清楚,看到一些困難就糊塗了,就失去信心到理想 主義裏麵混去了,其結局可想而知。 這就是老毛說的“氣可鼓不可泄”,道理是好的。但還得結合“實事求是”,有錯就得認,得去改,窮就老實承認,不然成可笑的自吹了 。心裏有底氣,手頭上不停找辦法,總會發達的,做人與建設國家都是如此。從這個道理上來看,日本韓國雖然偏執,但其發達是合乎邏輯的 。台灣以前還有股氣,反攻大陸雖然不實際但不可笑。現在台灣已經不行了,整天就是伏低做小,弄一些上不得台盤的小動作,空喊民主,實 際上氣已經泄掉了,沉淪隻是時間問題,並非哪個政黨的問題。 鄧小平對這些大局問題相當清楚,所以並沒有搞“全麵反思”“全盤西化”這些投降主義的東西,也不閉關鎖關,而是堅定地對外開放。 中國政府這個窮人,由窮到富,不過是二十來年的事。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三) (二十三)窮政府的幾大主題 對於一個人,什麽叫窮,什麽叫富,這不是一個絕對的概念。有時明明沒多少錢的人會覺得自己夠富了,錢多的人卻覺得自己很窮,所以 以空對空論窮富是沒什麽意義的。但與自己過去對比,在一些與財富有關的事情上,明顯有很多事以前做不到的,現在可以做到了,那麽我們 說“變富”了,還是靠得住的。例如以前想天天吃蘋果沒那麽多錢是做夢,但現在有錢不成問題了,那麽肯定得算比從前富了。當然,這和人 的幸福感並非正相關。以前天天盼蘋果吃時生活有點進步就高興得很,現在看見別人買房買車自己沒指望煩得不得了。自己覺得富不富,得看 你想幹什麽事,幹不成就覺得自己窮。 政府也是這樣,一個是要絕對意義上“變富”,在國家層次可以籠統地用財政收入固定資產外匯儲備等與“錢”有關的數字來表示,實質 上是支持貨幣價值的產業、資源、技朮等與綜合國力有關的體現。第二是要界定“想幹的事”,不然什麽事都想做,那永遠隻會覺得窮得要死 。改革開放開始為什麽覺得非常窮,是因為這兩方麵都困難。對內對外能用的錢不多,維持性財政,綜合國力要急起直追。想幹的事吧,又特 別多,國家對人民生活從最底層就開始大包大攬, 所有的經濟建設都由政府包搞,挑得擔子太重了,對於發展又雄心勃勃。責任與目標都不小 ,國力不足,政府自然會覺得窮得要命。 那麽政府想由窮變富,就是從這兩個方麵去想辦法。最開始的辦法很容易,把“想幹的事”調整一下,就會好些了。你要管農民怎麽種田 ,結果是一起磨洋工,又要管農民生活返銷糧,還不如讓農民自己搞。這個隻要想通了就很容易,政府責任也小了,農民也得了實惠,農業產 出也多了。這就是“農村承包責任製”,就是一個最容易想到的辦法,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意義,也正因為簡單,後麵越搞毛病越多。 其實政府花錢的大頭,在於一些“重”項目。這些項目有這樣的特點:對技朮與資源要求較高,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很大﹔想要做成 最終產品獲得經濟效益非常困難,必須持續投入,缺一環都不行﹔國際上競爭激烈,落後一點就沒有競爭力﹔國防項目甚至沒有經濟效益,就 是花錢買安全。典型就是如“運十”這個項目,其它的國防大項目都很多。這樣的項目,不斷大搞的話對技朮積累是有好處的,還會有“技朮 溢出”效應,國防技朮拿來民用很常見。這是好的方麵,但不好的在於真是太花錢了,政府會弄得很窮。從長遠來說,技朮積累是有利於掙錢 的,但這也不一定,真的要實現靠技朮掙錢,需要很多條件。一是你要把技朮用到掙錢上去,不能老是一門心思地技朮技朮隻投入不產出。二 是怎麽從技朮到掙錢,這相當複雜,並不比搞技朮容易,商業競爭上技朮好的敗給技朮差的事情很常見。我認為掙錢的綜合套路比單純搞技朮 要難得多。也就是說,你可以讚成“搞技朮”,但千萬不能把“搞技朮”等同於“搞技朮掙錢”,這是兩個相差甚遠的事情。一些人幻想毛時 代重工技朮路線這麽搞下去就會發達,就是這樣的簡單處理。反正現實裏蘇聯這樣搞是垮掉了。中國那時與周邊地區的經濟差距,主要還不是 技朮的問題,香港有什麽技朮?就是掙錢的綜合套路上,差得很遠。 從以上的分析可知,老鄧出頭去砍“重”項目是相當自然的。他不是理想主義者,相當實際,既然不打糧食,就砍了。理想主義的人罵短 視愛罵罵去,反正我弄一堆操作主義的人幹事,這些人能理解就行(相當多的人確實能理解,支持運十下馬的人裏很多想得很深),不跟你們 扯這些無聊的事。當然現在政府有錢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政府也並非不懂技朮的重要性,不看短期經濟效益猛投R&D已經快十年了。老鄧 那時,是別無選擇,一方麵沒錢,得用技朮去掙錢,另一方麵用技朮掙錢的套路也得在實踐中鍛煉出來。再則當時國際局勢還算好,號稱“和 平與發展是國際社會兩大主流”,確國防有理由,美帝與台獨鬧得凶是後來的事。 砍了重項目,讓國防“忍耐”,挑的擔子輕了,就有餘力去做其它事,主要精力也轉向其它事。這其它事就是幾大主題,基礎設施、消費 、進出口貿易、引進外資、產業升級等等。把這些事做好,自然就會“變富”。這些都是後來政府工作報告中很常見的東西,與改革開放以前 的不太一樣。 這是我認為改革開放前後經濟政策的最大差別。至於市場經濟還是計劃經濟,是做這些事情的方式。以前是國防第一,狠搞重工業,那肯 定隻能是計劃經濟,最後因為一些政治因素搞成了中國特色的僵化計劃經濟。改革開放了,要大搞基礎設施、消費、進出口貿易、引進外資、 產業升級,那實踐的結果一定是慢慢把計劃經濟改掉,最後成為中國特色的官辦經濟。老鄧是搞經濟的老手,實踐經驗很豐富,不會被市場經 濟比計劃經濟好這類以空對空的無聊理論欺騙,他搞改革的原因是要把那幾大主題搞好。我們前麵說的老朱為提高效率整的那些招,也是因為 這幾大主題。蘇聯就不是,它認為國家應該這樣這樣運行,結果自然會好,和中國的改革完全是兩回事。 對於基礎設施、消費、進出口貿易等幾大主題,怎麽幹好是個相當專業的事,這裏頭有太多的經驗教訓值得總結,中國摸出了不少法子, 也犯過不少錯誤。幹了二十多年,就幾個主題的發展而言,可以肯定是相當成功的。一些人否定改革,對這些主題隻能一帶而過,不然會被政 府拿數據砸死。當然可以從環境保護、貧富分化、貪汙腐敗、道德淪喪、教育醫療等問題下手,這方麵可以說的相當多,中國政府自己都承認 了,人人都相當清楚了。至於從“整體”上該肯定還是否定改革開放,這是個無聊的哲學問題,無非是個人喜好,你喜歡這方麵變好了,他痛 恨那方麵變壞了。 我去評價,喜歡到具體的問題裏去看。最終目標當然是解決所有重大問題。我說的這幾大主題,以及那些人人皆知的改革開放的大缺點, 都是要解決的問題。如果一個政府不解決基礎設施等大主題,我是不會有任何興趣去論什麽成功失敗的,其它的比中國再好都沒興趣。對於中 國來說,不解決幾大主題,其它問題最終都是沒有出路的。現在幾大主題基本解決了或者有了解決的希望,其它問題弄弄並不需要多高的水平 ,無非是哪個鬧得凶就解決哪一個,除了罵娘,沒有什麽意思。這就是是抓綱治本。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四) (二十四)毛澤東反全球化 在基礎設施、消費、進出口貿易、引進技朮、產業升級等幾大主題中,進出口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如果要論“重要性”(其實都重要,比 哪個更重要,是個要定標準的哲學問題),進出口也許並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從解決問題的角度來看,抓進出口貿易較容易入手,對其它幾個 主題都有促進作用,可謂“著一子而全活”。一些國家多年來的經驗表明,進出口貿易搞得好,其它方麵就不會差。如果下大本錢搞其它方麵 ,進出口卻表現不好,那麽很可能是有問題難以持續的。 用“比較優勢”理論來分析一國在進出口貿易中的表現,經過多年來曆史的考驗,確實是很好的方法。“比較優勢”的名頭這麽大,不是 靠吹噓,確實是管用(當然什麽理論都不能亂用,背景知識很重要)。照我的理解,比較優勢理論用到進出口上,應該是兩個層麵:一是要分 析清楚自己的比較優勢,按你現有的比較優勢去搞進出口,二是要去提高你自己的比較優勢。 對中國來說,首先要弄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就是如我們前麵SWOT分析中所做的。這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文過飾非胡吹大氣,一定要 實事求是,放到國際大環境裏去老實分析。你不能胡吹說,運十已經飛上天了,所以客機製造是我們的比較優勢,我們應該把資源投到運十上 去,把波音空客的市場搶過來,賣幾十架飛機就能解決全國人民很多大問題了,這多帶勁。這麽做不是不可以,但會很慘。俄羅斯飛機製造比 中國好多了,也賣不了多少客機,中國要往裏投多少錢是沒法算的。如果對運十的技朮問題有些了解,就知道客機製造絕非我們的比較優勢, 短缺的技朮資源非常多,即使隻給自己的航空公司用也差之甚遠。你可以說,應該投入資源到大飛機製造上去,但出發點得是“提高自己的比 較優勢”,不能說是“靠比較優勢掙錢”,現在政府實力足夠,確實可以這樣搞。對於80年代中國那個窮政府,這是個相當為難的選擇。另外 ,有人說買外國飛機上千億美元,為什麽不拿很少一部分錢出來自己研製?這個是錯誤理解了錢。這實際是個資源投入問題,有些東西不是錢 能夠代替的。中國的飛機製造產業就那麽些人力物力技朮資源,如果去搞最耗資源的大運,很多其它飛機就不能搞了,投再多錢都是如此,除 非你用美元立刻能買來技朮,投錢才管用。就象現在中國如果下定決心了完全可以扔出一千億美元去搞大飛機,但人家不賣技朮,什麽時候能 搞出來還真不敢說。 80年代中國的比較優勢,在於有一定技朮水平,人力資源非常豐富,政府搞項目非常厲害。這要幹勞動力密集型製造業真是太合適了,確 實就是全球最好。後來掙到了不少錢,基礎設施越來越好,又發展出新的優勢:資本,結合引進技朮自研技朮,技朮密集資本密集型製造業也 成了比較優勢。當然還有更高級的,就是“知識經濟”,發達國家的金融、技朮、品牌等等綜合優勢發揮出來層次更高。 中國搞改革開放運氣不錯在於,這些比較優勢正好在全球化大擴張的國際大環境裏發揮了很大作用。本來早些開放按比較優勢搞會更好, 但80年代來搞也還來得及,再晚,就不好辦了。想想看,如果印度先於中國十年開放,紡織業機電產業讓印度占去了,中國再來改革開放,還 有什麽可搞的?全球化的過程,是不斷演化的,中國以前封閉與世界經濟關係不大,世界經濟沒有中國照樣演化,並不會等中國準備好了才動 ,中國隻有加進來才能影響這個過程。 全球化的本質,是“全球生產大分工”,背後就是“比較優勢”理論。社會分工提高效率,確實是經濟學的精要所在,馬克思都認的。隨 著交通與通信工具速度與效率的幾次飛躍發展,從馬車發展到輪船火車汽車飛機,從電話一直到互聯網,經濟社會的範疇終於擴展到了整個地 球。以前一國內部社會各階層從事不同的產業分工,效率比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高得多。現在是國家級別的分工,利用各國的“比較優勢”全 球布局生產,效率比一國自己搞又有提高。所以說,全球化是大勢所趨,這才是真的“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所謂的“民主 ”根本比不了。但也不是說的這麽好,這樣的全球化必然就是有的吃肉,有的喝湯,有的在泥裏打滾。全球化的生產效率是提高了,可是公平 沒有誰來給你保證。不僅沒人保證,有實力的國家還就是要弄得不公平,給自己劃拉利益。文明點的就是條約,你不肯就範我找些冠冕堂皇的 理由暴力一下不是什麽難事。 現在有一些反全球化的組織,痛訴全球化的各種壞事,都是真事,但其實掀不起什麽浪花。全球所有社會都是被利益驅動的,並不是善惡 驅動的。真正反全球化的老大,得算是老毛的“造反有理”。那時美歐與蘇東兩大陣營對峙,其實都是要全球化。蘇聯組織的經護會各集團就 有國家級別的產業分工,把其它國家拉進社會主義集團是大事業,一段時間內全球攻勢挺厲害。美國組織的資本主義國家陣營死頂了一陣,要 搞自己的全球化,在朝鮮越南打得很熱鬧,就是怕“骨牌效應”一大片地區都赤化了。老毛整的“造反有理”、“哪時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三個世界理論”,是明確反這兩種全球化的。雖然說的是“反霸”,老毛的興趣也不在經濟上,但從經濟角度上來說,就是反全球化。 老毛獲得世界性的聲譽,現在還是很多運動的旗幟,這是最根本的原因。我認為老毛從內心裏就非常不喜歡“經濟人”這種小裏小氣的東西, 不喜歡按照“假設人人自私”的原則去組織全球產業分工。他要造反,要全球不喜歡自私自利的人聯合起來幹翻壓迫人的資本家,他的眼光是 放在全球的。他的氣魄確實大,真的按著這樣的思想搞了一陣子,中國真的作出表率,在國際上無私援助了不少國家。現在一些人說,老毛援 助發展中國家是眼光長遠為了把這些國家拉進中國經濟圈先給它們一些利益,這肯定是曲解了老毛的本意。這還是從經濟上著眼,無非是在美 國蘇聯以外,又開第三家去與它們爭奪勢力範圍,還是帝國主義的老套。老毛就是要從根本上否定這種國與國之間不平等的關係。以中國當時 的國力,如果是作為第三股勢力去搶食,根本鬧不出什麽動靜。之所以老毛弄出了那麽大的全球影響,是因為思想上給了人們另一種出路。那 個時代中國的一些口號如“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並不是為了達到中國經濟圈的目的而采取的策略宣傳,實實在在就是老毛想全球革命 ,無私援助世界革命也是真心的,不是想賣乖買好。我看老毛與蘇聯決裂,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發現蘇聯成了個自私自利想壓迫其它國家的 “蘇修”,就義無反顧地對赫魯曉夫大批判。其實那時蘇聯對中國真不能算差,赫魯曉夫援助中國是比較盡力,所謂“三年困難時期蘇修逼債 ”不是事實。如果老毛向赫禿子服個軟,肯定會有更多援助,在蘇聯集團裏麵混個老二還是靠得住的,不僅不會吃虧,還能吃香喝辣跟著欺壓 其它國家。但是“義不容情”,大是大非不是百把個工業援助項目能收買得了的。所以蘇聯威脅撤回專家,老毛都讓他們走人,後來搞到邊境 陳兵百萬對峙,都是因為這個“大是大非”。這一點上,我相當理解老毛,從理想的角度來說,確實令人敬佩。一些下三爛攻擊老毛說他是想 “爭奪領導權”,這個眼界就太低了。 但是老毛的全球事業是個注定失敗的事業。敵人勢力太強大了,相比之下,中國的力量太小。一段時間,弄得中國孤家寡人,全球兩大集 團都把中國當大敵。從正義的角度來說,這是個值得驕傲的事,全世界能理解的人非常尊敬毛澤東是有原因的。就是敵人,也得把老毛當偉人 。但在黑社會把持的秩序中想強出頭做正義人士,會付出很大代價。老毛的浪漫英雄主義有夠正義,可惜就苦了中國人。兩大集團把中國封鎖 得結結實實的,內部受壓力太大想要快速發展,就弄出很多不科學的東西。搞全球革命,在東南亞先就受到很大挫折,華僑與共產黨被殺不少 ,多年來一直把中國當最大敵人。花了幾百億援助的越南投靠了蘇修,最後鬧到要打仗。周恩來相當理解老毛,所以出錢支持別國他安排下來 了,但是真的很苦。 最後老毛也覺得這樣搞不是辦法。正義英雄做起來太苦,最後還得回歸現實。這時的老毛,已經有些灰心,鬥誌已經不旺了,最後連林彪 也反對他,更是給他沉重一擊。我覺得老毛的理想主義可以理解,但不讚同以中國的經濟發展為代價從事這樣一個必定失敗的事業。說起來真 的是為全人類的正義事業作了貢獻,到頭來弄得自己窮得很要向港台商人低三下四拉投資。這個地球就是這樣黑暗,想當好人先得看你夠不夠 份量。 老毛都反不了的全球化,確實就是世界潮流,雖然很邪惡。“打敗不了你,就加入你”,中國也到全球化裏撈食吃去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五) (二十五)靠比較優勢發家 對於中國這樣缺少資源的後進國家,不大搞進出口是不可想象的。大幹進出口,會有很多毛病,但這些毛病再多也比不搞要好,兩種經濟 模式從本質上就不可同日而語。就如上節所分析,必須加到世界產業循環中去,在這個大環境中往上爬。用比較優勢掙錢,掙錢來發展出更高 層次的比較優勢,又掙到更多的錢,形成這種正循環的機製了,發達就很有希望了。你搞技朮還是提高商業環境都好,總之是要在世界產業鏈 中爭取占據有利地位。成功例子很多,日本四小龍都是如此。不按這個做的,全都混不好。中國與印度是兩大苦主,拉美的“進口替代”也走 向失敗。 我要特別強調這一點,“用比較優勢掙錢,掙錢來發展出更高層次的比較優勢,又掙到更多的錢,形成這種正循環的機製”,這是後進國 家搞“發展經濟學”至今為止唯一正確的選擇。相對於蘇聯轉型時的“下降螺旋”,這是一個靠得住的“上升螺旋”。這是我思考中國經濟問 題領悟到的最高層次的理論。雖然經濟學家們有過這樣的論述,但淹沒在大量非關鍵的論述中,如從西方國家經濟發展經驗中總結論證出來的 “福利經濟學”定律,“產權”理論等等,這些在經濟學理論地位上更重要,但是對中國而言不如比較優勢理論更適用。我看過各種各樣的理 論,確實發現比較優勢理論最合適。例如現在流行的“自主創新”,應該放到這個大框架中去理解。自主創新是為了“發展出更高層次的比較 優勢,又掙到更多的錢”,這個目標必須明確,不能為了“自主創新”而“自主創新”,重新發明輪子這樣的事不能做。為什麽說“自主創新 的主體應該是企業”,就是因為隻有企業才能去“掙到更多的錢”。用上麵總結的理論,自主創新是自然的結論,還可以推出更多的東西。例 如我們開始就隻能去把紡織業機電組裝業這些低級的產業占住,靠這個掙錢。對於搞科技創新沒有優勢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沒有出路了,可以 靠自己的比較優勢形成正循環。例如內蒙發展草原養殖業,掙來更多錢,一邊保護環境一邊擴大產業,近年來全國經濟增長最好,這遠比從前 把草地吃光經濟差環境也破壞了的錯誤政策要好。現在中央說“可持續發展”,實際說的就是“形成正循環的機製”,不然靠比較優勢挖礦賣 油爬兩下,出了大問題不可持續,這就不是“正循環”,而是短視。一些大吹老毛經濟政策的人說,用收取農業剩餘及保護主義的方法發展工 業技朮積累實現發達,用上麵的方法分析,很容易就知道是錯誤的。這樣做,特點就是窮,實質上是沒有正循環機製不可持續,總會因為各種 問題搞不下去,因為沒有用比較優勢去掙錢。工農業剪刀差30多年,還是沒有實現以工養農,農民窮成那個樣子,這沒什麽好推諉的,就是犯 錯誤了,忽視了掙錢的正循環。犧牲農民還理直氣壯說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和周邊地區一比就沒話可說了。周邊地區日本四小龍早就實現了 以工養農,農民比你城裏人還富。原因不是日本四小龍的婦女靠賣淫掙錢(這樣總結別人富的原因,很不實事求是),是因為人家實現了比較 優勢的正循環。 現在中國搞改革開放二十多年,用比較優勢去掙錢也有一段時間了,終於可以開始“以工養農”,“工業反哺農業”,開始大規模“建設 社會主義新農村”。這是比較優勢理論的勝利。我對中國未來發展充滿信心,就是因為在高層次的經濟路線問題上,終於穩定在這個正確路線 上了。中央層麵上我確信這個路線已經深入人心,所有宏觀經濟政策很清楚地都是以此為根基的。近來看不少地方幹部的言論,進步也很大。 隻要順著這條正循環的路走下去,不停想辦法克服困難,徹底解決發展問題就在不遠的一段時間內,不用等到21世紀中期去。現在進入了加速 發展時期,局勢是相當好的。其實中國已經算是東亞地區發展慢的了,以我們的資質應該發展得更快更好。我們慢,主要是因為曆史原因,摸 到這條正確路線用了很長時間。而東亞其它經濟體別無選擇,沒什麽資源,人比較進取,隻能用這條路線去拚,結果一個個都拚出來了。以東 亞地區的民族素質與曆史底蘊,成為全球經濟中心是必然的,就等中國來完成這最重要的一步。 當然這個理論對中國以及東亞是合適的,因為我相信以東亞地區民族的素質,“掙錢發展出更高層次的比較優勢”是相當可行的。東南亞 拉美非洲即使知道這個理論,也可能不合適。因為他們靠天生的比較優勢掙來錢了,但因為素質問題,發展不出更高層次的比較優勢(也不是 人笨,但人家的文化喜歡踢球過狂歡節,不象東亞人這麽努力),發展的高度大致由天生的比較優勢厚度決定,原材料豐富的GDP就可以炒高些 。印度不好說,資源可能還不如中國,除了靠人聰明英語好搞IT外包有比較優勢(與印度人口規模相比太小),條件太困難。印度看來認識到 了這個問題,希望把製造業發展成下一個比較優勢。印度人不比中國人笨,但製造業已經被中國占了位,它即使有出路,也會麻煩得多。 以上把後進國家的發展理論總結了一下,這很重要。如果按照這個發展理論來搞,計劃經濟還是市場經濟沒什麽好爭的,並非關鍵。各國 會有各國做事的方式,日本員工終生製大鍋飯一樣,照樣搞。韓國就是國家扶植的大企業,也不合傳統自由市場經濟理論。但必須有競爭力, 要有比較優勢。所以,組織方式可以偏計劃,經濟運行的方式一定得是以市場需求為核心。最後整出來的經濟模式叫計劃還是叫市場是哲學定 義問題(日本有人自稱是計劃經濟,覺得中國的計劃經濟無計劃可言是亂來),實質是以比較優勢為核心的發展理論。 大致上,中國80年代還沒有認識到這個比較優勢理論的極端重要性。那時理論界喜歡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對搞,你好還是我好吵一吵,或 者找轉型的辦法。象80年代兩個重要經濟理論會議,巴山輪會議(在輪船上開的)議定在四種經濟模式中應采取“有控製的市場經濟”(其它 三種是嚴格的計劃經濟,靈活一些的計劃經濟,自由市場經濟),莫幹山會議建議用世界獨創的“雙軌製”從計劃經濟價格機製轉向市場經濟 價格機製。就這些辦法與結論本身來說,是相當有水平的。但這仍然是在討論“做事的方式”,至於“做什麽”,就認識不太清楚,沒有一個 明確的到世界經濟中靠比較優勢搶飯吃的意識。那個時期,中國拉外資不算多,還不如東南亞了,進出口有發展,但不算很快,經濟發展主要 不是由進出口帶動的,應該是沒有認識到這個道理。 到90年代,就真的是按照比較優勢理論來搞了,進出口一躍成為經濟發展的兩大動力之一(另一個是基礎設施投資)。以我對主流經濟學 家的觀察,他們已經缺省地把這個理論當作最高指導原則了。我認為這才是“主流”的意思,所有主流都同意這條道路。至於所有製、產權之 類的運行機製,主流內部也有很多不同意見,並不能臉譜化選一種最惡心的來批。如果不同意或者不清楚這個以提升比較優勢為核心的理論, 迷失在一些具體的細節上,那麽隻能是喪失話語權,已經沒什麽好爭的,屬於認識層次問題。主流經濟學家之所以在政府裏混得不錯,原因就 是這個比較優勢理論管用。一方麵確實掙來了錢,一方麵對於出現的問題也可以解釋,也能想出一些解決辦法,政府可擇其善者從之。反主流 的那些激烈言論,在具體問題上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對經濟學認識太淺,錯誤的地方很多,可以當作“群眾呼聲”對待,作為政府政策的一個 考慮因素。從辯論的角度來說,根本不成其為對手,主流經濟學家們以前甚至不覺得有必要出來駁(不客氣地說,我這個業餘的去辯論都有必 勝之算)。後來被罵得凶,才出來表白幾句,也不是說理論,就是自覺有功反被罵覺得委曲。這也是宣傳有問題,主流經濟學家其實在媒體上 寫不少文章,但可能是因為太專業,往往簡單一句話有一堆複雜背景,我因為熟一些是能看明白的,但一般人很難明白主流經濟理論的要義。 但中央確定無疑是會按這條比較優勢的路線走下去的,而且開始著手解決一些深層次的障礙(如要形成正循環的機製,就要去改革科研體係) 。具體運行就是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想做的事就是提升比較優勢掙錢。 當然這個比較優勢理論沒有說掙了錢怎麽用怎麽分配,它隻是說你怎麽掙到越來越多的錢。掙錢這個目標確實是達到了,老朱照此弄了幾 把,雖然他也犯了一些錯誤,但確實經濟實力做大了,而且形成了套路。他離職以後,反而掙錢越來越多越來越容易,政府財政真正大翻身了 。 我認為老朱這個曆史地位還是有的。在花錢以及分配上,有很多問題,這個不能否認,如應該早些用外匯儲備趁油便宜大買特買,但這都是 掙錢這個大原則之下的事。老朱應該就是讓政府掙錢有些本事,怎麽花錢炒期貨之類的,這個要經驗,犯錯誤不奇怪。90年代初中國外匯儲備 隻有100多億美元的時候,沒有人能預料得到中國這個“即將崩潰”的窮國2006年外儲會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一。這在老朱手裏做成了。再怎麽 說外匯儲備多了危險,也還得算掙到錢了,得算綜合國力裏很大一塊,出去訪問砸錢都有底氣。98年金融風暴韓國金泳三找老朱借300億美元, 沒給他,現在再有這樣的事肯定借出去了,近年來百億美元都不當多大事的。 掙到了錢,又是政府級別的市場經濟,小民沒有地位,怎麽分配是可想而知的。那就是圍著政府吃,吃到的就發了,吃不到的就成“弱勢 群體”。這方麵經濟學理論確實沒辦法。越是信經濟學,越覺得這太合邏輯了。說到底,經濟學是分析事情如何運行變化的,並不是分析善惡 的。要改變這種狀況,得去改變政府的運行方式,控訴經濟學家是沒有用的。經濟學家自己跟著官辦經濟撈些也是人之常情,撈不撈並不是問 題的關鍵。也有不撈的經濟學家,照樣解決不了問題。中國用那個政府通管的體製來搞靠比較優勢掙錢的經濟,必然就是官辦經濟。 從毛澤東放棄與美蘇全麵對抗的反全球化開始,中國走到世界經濟環境裏是遲早的事。一方麵政治環境逐漸穩定,越來越穩定,甚至在世 界上有一定優勢。另一方麵,政治運動讓位給經濟,經濟的地位越來越重要。直到90年代,又最終摸對了全球化中後進國家的正確發展道路, 走向了官辦經濟。這決定了中國經濟崛起的大勢。我們對官辦經濟的形成與發展作了很多曆史與理論背景的介紹與闡述,接下來可以去分析一 些現實的成績與問題,對未來作一些展望。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六) (二十六)富政府的“超級現金牛” 改革開放中老鄧的摸論,在80年代,理論與實踐都是小範圍的瞎摸,幾個特區摸得比較多,其它地方等中央指示。在90年代,通過“不爭 論”把理論幹掉了,全國各地政府都開始了大規模徹底的瞎摸,這就是官辦經濟。很快就自然而然地摸到了“比較優勢”這條路上去了,國際 經濟中出現了一個巨型怪獸。搞理論的經濟學家們本來在以空對空瞎吵吵(一些主流經濟學家90年代以前的言論看起來搞笑得很,估計自己都 不好意思),這大規模實踐一搞,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以比較優勢理論為核心,結合中國的實際,弄出了很多新辦法新理論。短短十餘年,中 國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一般把改革開放從70年代末算起至今是一個整體,但80年代主要是政治格局變化很大,經濟體製與實際運 行與從前相似之處很多。90年代以後政治可以說是超級穩定,但經濟格局就與從前完全不同了,與80年代都是完全兩樣。國際上看中國,90年 代以前主要是從政治方麵看,要對抗蘇聯就說你好,要和平演變就說你壞,中國作為一個經濟體,和改革開放前一樣在國際上處於可有可無的 地位。90年代以後,中國經濟的國際地位越來越重要,已經成為國際上觀察中國壓倒一切的因素。所以,中國經濟改革的關鍵時期,是在90年 代。 90年代的經濟改革的一大“成就”,或者說“後果”,就是中國政府自己“脫貧致富”,變成了一個闊佬。當然,各地政府在官辦經濟裏 互相競爭,也有不少混得不好仍然很窮的,但從整體上來說,中國政府手頭的資本不折不扣是暴發了。這一點,以前還有人持“崩潰論”的觀 點不斷質疑,最近幾年的經濟數據出來以後,需要解釋的已經不是中國政府,而是這些唱衰派怎麽調整自己的說法了。中國政府有三大王牌數 據:外匯儲備超過8500億美元世界第一,2005年稅收總額超過3萬億元五年翻番,國企利潤超過9000億。更可怕的是,這些數據還在高速增長中 。其它的相關數據,外貿進出口連年增長20%、30%,今年都說要減速了看來卻仍然會高速增長,FDI持續在每年600億美元的高水平上,人民幣 不斷升值。政府已經有餘力(或者說願意)去搞免農業稅、免小學學雜費、封山育林等舉措。這些其實不算什麽,並不能顯示財力。中國正在 穩步推進建成美國規模的高速公路網,已成板上釘釘之勢隻是時間問題,最近又開始了全球最大規模的高速鐵路網的建設(建成以後將是全球 獨步的),“新農村建設”一投就是3000多億。這些才是真正顯示中國政府財力的地方。90年代以來綜合國力的成長,隻能用火箭式的上升來 形容,超過了任何人的預期。對比之下,90年代初期,一個市建個立交橋都要四處找錢。開建三峽工程的時候,有用傾國之力去搞的感覺,經 常有人擔心費用超支會拖垮財政。現在三峽級別的工程或者大工業項目很多一起鋪開搞,人們都沒什麽興趣去關心了。很少有人注意到,中國 政府這三年建的農村公路相當於過去50多年的總和。 我相信,很多人對這種綜合國力的成長仍然認識不夠,隻是從數字角度去理解。一算GDP,哦,人均1700美元,在發展中國家裏都不算什麽 ,還是窮國。中國政府的實力,恰恰不能用GDP去理解,即使用PPP去算GDP都是不合適的。GDP在大多數國家顯得和維持費一樣,一些人均GDP比 中國高得多的國家,政府財政會破產。真正有意義的是,政府能夠動員多少資金以及資源去做想做的事。也不是說全是政府投,政府做好準備 了,喊一嗓子,社會資金外資都會跟過來一起搞。也不一定是在中國搞,到其它國家去收購包搞經濟都是可能的。這種能力,我斷定中國政府 已經是全球頂級之一,一般發達國家都比不上。在國際上,中國政府的行事作風就是發達國家大國的思路。世界各國也慢慢發現,必須象應對 發達國家大國一樣去應對中國政府。這也就是為什麽世界上慢慢覺得隻有中國才是美國真正的對手。 中國政府在GDP背後隱藏了真正的實力,明著說的韜光養晦,居然基本達到了目的。政府從改革開放開始說的翻兩番之類的目標,現在說21 世紀頭十年要翻一番,所以硬湊了個7.5%的年均目標增長率出來(其實6%就夠了,但說太低了不好意思)。這通通都是虛的,全是數字遊戲。 對於中國政府,是想辦法壓低數字,各省不肯壓低,中央政府就統一壓一下。其實這些增長率、GDP總額之類的數據全是虛的,是政府出於宣傳 目的炮製出來的幻影數字。在真實世界中這些數字對應的具體經濟是什麽,沒有人知道,國家統計局都不知道。我也是觀察了好久才明白過來 的,先還以為國家統計局心裏有數。用GDP數值或者增長率去與其它經濟體比,與自己以前比,是一種偽科學。經濟模式不同,根本不能相比。 中國政府真正在意的,是綜合國力。GDP數字,就成天哭窮,企圖以發展中國家身份混入WTO。對於崩潰論,先還有點煩,後來也聽之任之 了,反正又唱不衰,還有助於政府哭窮。成天哭窮,自己人都深信不疑了,覺得我們在發展中國家都算是窮的,加入WTO怎麽這麽難,外國人太 壞了。外國政府都不笨,在“中國製造”的教育下,比中國老百姓清楚,知道中國的比較優勢太厲害了,如果按發展中國家把中國放進去,好 多國家都沒法混了,太便宜中國了。但我看還是中國政府對自己官辦經濟的優勢最明白,比外國人清楚。最後,得算是韜成了。本來應該韜得 更好,老朱談判時心急了,急於鎖定勝利成果,多做了一些讓步。就這麽讓了些開放產業,留了些設限條款之後,混入了WTO。但加入WTO後四 年裏進出口貿易無人預料到的驚人增長證明,還是撈到了。如果外國人能夠預測到這種結局,那提出的條款會高得多。現在再怎麽變花樣貿易 壁壘反傾銷,中國年年20500%的出口增長就是下不去。 從國際貿易的角度看,我們不能妄自菲薄,把自己當個一般發展中國家。我們應該有信心,如果這世界是公平地做貿易,我們能打敗任何 對手。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在經濟領域已成現實。自己心裏要有底,不要跟著人家信什麽中國的優勢在於血汗工廠不要環保人 民幣低估之類的。我們的優勢就在於中國人民大眾是勤勞而智能的,隻要我們把這個優勢發揮出去和人競爭,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一定 勝利。中國政府隻要不阻住中國人民的優秀素質發揮出來,就能成功。華人到了其它國家,一樣的機會甚至比別人機會差得多,整體上都能脫 貧致富。外國人對這一點實際上相當怕,所以崩潰論威脅論輪著來,一邊希望你自己垮掉讓他們鬆口氣,一邊又覺得中國越來越可怕。 種種保護主義的論調,實際上是看不起中國人的能力,不知道中國人的弱點,越保護越糟糕。因為中國人普遍有“小富即安”的念頭,長 遠危機意識少。逼到頭上來了,處境很困難,反而能爆發出一些能量。安穩地掙著錢,就賭博包二奶不務正業去了。 中國政府實力成長之巨,十分驚人。自己發展積累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成長的,再怎麽壓榨農民都不行。人無橫財不富,靠的是到全球化中 去撈,才能成長這麽快。論綜合國力實力對比的變化,我們絕對是全球化產業分工的勝利者。至於說還要往產業鏈上方爬,那是以後的任務, 不能一步登天。我們現在占住了幾大塊,綜合國力極大成長,這個階段的任務完成了。 因為有從全球化中撈到的橫財,包括FDI,貿易順差,IPO上市,到外國收購資產等等,中國政府才烏槍換炮,從窮政府變成了富政府。中 國人民付出了代價,但中國政府的傳統就是不在乎人民付出代價(這也是中國政府可怕的地方)。從政府的角度來說,這絕對是橫財,一般人 很難想象。例如紡織品出口,自己的企業用人民幣組織生產,出口收到美元。從企業利潤的角度,也許是很微薄的利潤,一件衣服掙幾塊錢, 一隻襪子幾分錢,出口上千億美元也沒多少利潤。但對中國政府而言,那就是天大的利潤了,一方麵自己印人民幣發展紡織企業,拉動了很多 相關產業,另一方麵,出口換回來的美元全落在自己口袋裏。除了進口紡織機械以及一些原材料的幾十億美元,對政府而言,就相當於千億美 元規模的淨利潤了。當然,政府投入了人力成本,也要棉花等原材料,也可能有環境汙染。但在政府看來,人力與棉花什麽的,根本沒什麽成 本,不搞出口也就荒在那裏了,人沒工作還要找政府的麻煩。環境汙染暫時不管的話,這種生意是絕對的橫財,裏外都賺到了。收來上千億美 元,就真的可以拿去做很多事。這就是後進國家靠出口導向發展經濟的原理,與自己積累相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模式,發展會快很多,有條 件一定要大搞特搞,誰說不搞就是不懂最基本的經濟原理。隻有說是你人力資源去幹別的更掙錢,才可以放棄這些產業,這些產業是不是低級 不是問題。你即使占住了更高級的產業,隻要你還有人在幹低級勞動,就不能放棄。因為這個原因,中國政府還特別地搞了大筆出口退稅,讓 企業可以更好地去全球搶食。這從企業經營來說,就是上好的“現金牛”,靠這頭牛提供的源源不斷的資金,就可以放心地去發展其它產業, 其它產業先期投入需要很多也不怕。 中國政府有了“紡織品”這個現金牛,從90年代開始搞了幾年,又把“機電產品”做成了一個更大的現金牛。這就是弄出了層級更高的比 較優勢,比較優勢正循環走出了第一步。那些電視廠可能沒什麽利潤比較苦,但中國政府仍然是可以把電視出口當個現金牛看待的。到現在, 形成了整個製造業的比較優勢,製造業整體成了個“超級現金牛”。2005年,一家夥弄出1000億美元順差,忽然爆發了。要知道這些年中國是 很多原材料的最大進口國,原材料漲得那個瘋。結果順差反而翻幾倍,這就是超級現金牛的威力。幹製造業的,再怎麽也比你那光賣原材料的 層次要高。 這有了“現金牛”的經濟與沒有“現金牛”的經濟,真是完全兩回事。所有發生金融危機的經濟體,全是沒有“現金牛”或者“現金牛” 出問題的。國際收支不成問題,就可以放心大膽在內部整一些利潤豐厚的產業,如房地產、電信業。缺原材料,缺技朮設備都不是問題,買就 是了(當然要人家肯賣)。中國政府手裏抓著紡織業、機電產業,這就熱火朝天的幹開了。缺鋼材,就上鋼鐵產能,不過三年產量就二億三億 四億噸這麽瘋狂地增長。鐵礦石巴西印度澳大利亞有,花錢買就是了。鋼鐵水泥不成問題,房地產就瘋一樣的火起來了,全國所有城市都完全 大變樣。搞電信業,要進口很多先進設備,花費那都是以千億計。但不怕,隻管買來,當然自己的設備製造商把打價格打低了更好。全國人民 用上了電話手機,一年光利潤就是上千億。中國政府不客氣,都給壟斷了,電信業好幾萬億國有資產就整出來了。至於道路交通基礎設施,那 個更是要大搞了,能進一步加強比較優勢,都放在規劃最前麵。 這麽搞,國有企業作為一個整體就發了,利潤9000億。國企發家,絕對不能靠把老國企救活,那樣會窮死。得靠弄一些新型壟斷國企,把 利潤劃拉進國家口袋裏。老朱說,給我弄一家叫“中國電信”的國企,國有100%控股,另外準備100個麻袋收錢。自由派經濟學家說,不能這麽 幹啊,沒競爭,效率低,要放開這些產業。老朱想想,就分出幾家叫“中國移動”,“聯通”,“網通”什麽的,算是內部有了點競爭,想放 開是門都沒有的。政府不會把這些穩打穩撈錢的產業機會給別人了。就這麽弄了一百多家大企業,一年弄個6000億的利潤。其它的國企,政府 就不在乎了,就好比公司主營業務不錯,一些舊資產或者其它業務怎麽處理都沒有大問題,公司主要眼光放在開拓新的來錢的業務上。就靠這 一手,國有資產增加的比GDP增長快多了。這也充分說明了,中國政府不是按自由主義那一套幹經濟的,真要是自由主義,得分光賣光,俄羅斯 油田都能讓個人占了。有些人指著中國政府不要了的盡是麻煩的國有資產說,中國政府自由主義了,搞分光賣光了。這就根本不明白政府的思 維。 老朱一手抓進出口現金牛,一手搞國有基礎設施(電信、油田、電廠、道路全是國有的),這就是老朱的發家秘訣。這個辦法,老朱是不 會說的,他說的全是些政治做秀,以及一些經濟套話,不明白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要怎麽搞。一般注意到的就是他怎麽折騰那些麻煩事,什麽軟 著陸、國企改製、擴大內需、保八,幹得最順利的這個事卻沒人在意。到頭來,中國政府發家了,在鐵一般的數據事實麵前不得不認,怎麽發 的卻完全不明白,好象老朱幹的都是些越幹越麻煩的事,怎麽就能發了?就有各種亂七八糟的解釋,有的說中國政府靠賣地賣資源賣環境給外 資發的,有的說靠黃色娘子軍發的。這都不對,因為其它發展中國家完全可以這樣賣著搞,卻仍然發不了。 老朱這兩手,我認為從路線上來看,是最優選擇。當然如果技朮積累更好些,國企弄得更靈活些,發得會更好,但這是操作問題,當然可 以改進,任何國家的操作都可以不斷改進。但我不認為有更高明的路線。有些人說,這毛病那毛病氣死人,改革路線錯了,應該趕走外資,退 出WTO,保護國有企業,獨立自主艱苦奮鬥。這就是自己把自己的現金牛殺了,再怎麽艱苦奮鬥都不行。 現在一些崩潰論,如果說的是環境崩潰,或者民憤極大社會崩潰,雖然也多半是胡說,但多少還有些影子。但很多就是說中國政府經濟會 崩潰,什麽壞賬,什麽貿易衝突。從現金牛的角度來說,這些經濟崩潰論都是離譜透頂的。一個公司主營業務好,那就穩得住。隻要中國政府 手頭的“超級現金牛”一直活著,經濟增長就可以由中國政府主觀意誌決定,實在不行就靠政府投資撐住經濟增長,要建的東西還多得很,這 麽幹20年內不成問題。政府的“超級現金牛”出問題,隻有幾種可能。一種是自己社會亂了,忽然一下就全國動亂或者是文 革再起,生產都不 搞了大家玩殺富濟貧,那麽你要恢複得慢了,這牛就可能死掉。一種是政府搞起了理想主義回到以前的經濟路線,趕走外資退出WTO回到計劃經 濟,自己不要了現金牛。一種是打起了台海戰爭或者中日中美戰爭,進出口全完。要真有這種事,印度等國得樂死,所以天天盼中國崩潰。前 兩種中國政府都是有明確認識的,穩定壓倒一切,要繼續改革,說得都明白得很,不會出問題。第三種打仗的事,這個就是恐怖平衡,誰願意 跟中國一起完蛋可以來試,世界各國都盼著別人犧牲都不來,中國政府錢多得把俄國的家夥全買過來也就那麽回事,越往後實力越強,就越沒 人敢來。最後一種可能,其它國家的紡織業機電產業等製造業發展得比中國還厲害,那也會出事。但這一條就算有可能,也是非常遙遠的事。 中國靠的不是幾個說搬走就搬走的玩具加工廠,而是一個龐大的製造業產業鏈,這裏頭要整多少事需要多少條件那說都說不完。現在的問題是 ,中國這個製造業現金牛會吃得多胖,會搶了多少國家的食,人家很害怕。發展中國家是已經知道厲害了,發達國家也覺得危險,所以千方百 計限製中國。 老朱弄的這條路線,以後的政府確定無疑是會繼續下去了。政府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快速發起來了,官辦經濟已經進入了新階段。老朱的最 大任務是掙錢,把窮政府變成富政府,他做到了,富的程度超過所有人的預期。新班子的任務,一方麵是繼續掙錢,另一方麵,因為有錢了, 也要更多考慮怎麽花錢了。因為人民,很不滿意。 | ||
胖胖瓜 |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七) (二十七)“社會主義大事業”變成了“官辦經濟” 中國政府發了,主流經濟學家們high了。這幾年的漂亮數據亮出來,經濟學家們矜持地評點著,大部分言論談的還是困難,雖然是智珠在 握,也沒有得意忘形。洋人也還有些白癡在弄中國崩潰論,真正懂行的,都服了。薩繆爾森寫了個文章,意思是說美國與中國自由貿易“可能 ”不利於美國,開始敲警鍾了。西方經濟學大佬們都變得客氣了,誇起中國來比較大方,有些還經常上中國轉幾圈,和政府官員、主流經濟學 家們互相吹捧。“主流”們正目視遠方暢想未來,忽然就迎來了一陣板磚,一時被轟了個昏頭轉向。這時才發現,官辦經濟整了十多年,經濟 有了極大增長,人民卻出乎預料地很憤怒。 這讓主流經濟學家們覺得挺委曲的。經濟學家們的委曲是很可以理解的。用經濟數據來攻擊他們,是錯誤的。中國這些年的經濟增長不可 辯駁,這是中國政府的特強項。就是人民生活的硬指標,從物質角度來說,也是極大增長的。我自己的評價,這十多年中國人的物質生活形態 已經上了一個檔次或者更多,拿各種大眾商品一列就一清二楚了。從統計意義上來說,這個結論是靠得住的。經濟學家們覺得,經濟成績這麽 大,再怎麽也有些功勞吧?怎麽反而被罵成這樣?委曲,想不通。後來被罵得凶了,不少人還上媒體寫文章反擊,中央也安撫了他們一下。 但我認為,民眾的憤怒也是相當可以理解的,經濟學家沒有去理解民眾,才會覺得委曲。除去一些非理性的經濟數據上的錯誤攻擊,民眾 確實有理由感到憤怒。關鍵是,我們應該用精神,而不是物質去分析。憤怒是一個精神現象,經濟學家們拿物質指標來說事是找錯方向了。如 果隻去考察物質指標,冷靜地分析自己的生活比從前有多少提高,民眾應該是覺得歡欣鼓舞才對。但民眾不會這樣,他們就是直接憤怒了。 “官辦經濟”在經濟上的成功無可質疑,但是在精神上,就是個徹底的失敗,這也是無可質疑的。失敗之處在於,以前的“社會主義大事 業”本來是個經濟與精神一體的事業,後來的“官辦經濟”就隻有經濟了,精神方麵已經主動放棄了。新中國從建國開始,就采用了一體化的 方法搞事業,理論與實踐上全國人民都是為了一個目標而努力,確實是相當厲害的一點。我們在前麵說了以前有很多經濟政策的失誤,但是成 就也是巨大的,這些成就的取得,主要靠的是精神方麵的動力,可以說是即使有這樣那樣的政策失誤,還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對以前的經 濟政策很不滿意,是因為如果沒有這些明顯的失誤,以我們特有的精神力量,可以取得大得多的成就。因為有這樣的精神力量,我們的目標就 得比一般發展中國家要高得多。 具體來說,新中國政府采取的辦法是以獨樹一幟的精神激勵機製代替一般國家的物質激勵模式,來發展包括經濟在內的各項事業。這方麵 ,社會主義國家有一些傳統辦法。首先,把所有人都放入“單位”管起來。你加入單位了,各方麵生活就由單位給你解決了。解決的好不好另 說(往往解決得不好),人會覺得有一種歸屬感及安全感。如果不是發生文 革那樣的動亂,在正常運行模式下,人病了,單位會安排去治病, 單位會派人來照顧。小孩上學都安排進子弟學校之類的附屬機構。除了很少一些的特權人物,大家的待遇都差不多。工資就全國統一安排,分 級拿工資。這樣,大多數人都是能力一般的人,會覺得比較平等。能力好的人,可以給各種榮譽,也有激勵的辦法。在這樣一種管理模式下, 人們會覺得是在一起為一個大事業努力,精神上可以得到某種滿足。社會精神狀況比較單純的情況下,這確實是相當好的一種狀態,可以大大 彌補物質享受不足的缺陷。說實話,我個人是相當喜歡這種工作環境的,就一門心思想怎麽為國家作貢獻,不用考慮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利益方 麵的事情。日本的社會組織其實有些類似之處,所以民眾工作態度不錯。 我心目中理想的模式是以這樣的社會組織,去從事我前麵總結的以比較優勢為核心的經濟建設道路。但可惜的是,後來社會思想亂了,大 躍進等重大經濟失誤還不是關鍵,文 革等政治運動實在是很痛心,搞得人心都混亂了。社會主義大事業的理想出現了大裂縫。周恩來是這種經 濟路線的代表,他以身作則有相當大的激勵作用,多少人想到總理就不問報酬甘願奉獻,現在還能感動很多人。但我實在不理解老毛為什麽要 發動文 革,把周恩來以下那麽多老實搞建設的人弄得那麽慘。老毛的經濟失誤其實可以理解,可以說是好心辦壞事,就算是付出了很大代價, 也可以放過。如果一些人不把老毛吹成無所不能的經濟天才,我也並不會說太多。但老毛晚年搞的那些政治運動,我實在是沒法原諒他。周恩 來鄧小平陳雲這些人我相信他們都是有社會主義理想的能力不錯的仁人誌士,怎麽就不能讓他們安安穩穩搞社會主義大事業?就算是老毛想支 援窮國反霸鬥爭多花些錢,也可以接受。但為什麽要搞政治運動,搞得社會上一些爛人領著衝動的年青人鬥並無多大過錯的老實人?把個好好 的社會主義事業鬥得亂七八糟。 從文 革開始,中國就失去了以理想模式搞建設的可能。十年動亂下來,人心亂了,真正心思純樸一心幹社會主義的雖然還有不少,但也有 很多人心思不對了。新中國要靠以周恩來為首的非常感人常人難以做到的許多好榜樣,才可以從正麵影響民眾心理。學壞容易學好難,這要把 人心思搞壞,就容易多了。各單位出那麽幾個混的幹部,一個單位的風氣就可能從此完蛋。所以後來發展到官辦經濟幹脆放棄精神了,很正常 。在80年代那種混亂的情勢下,又要發展經濟,又要收拾人心,靠的是那樣的幹部隊伍,我是沒有幻想的。知識分子在文 革中吃了虧,後來能 沒有想法?失了人心,誰替你認真宣傳社會主義?老鄧如果能把人心又重新收攏回來,那真成神人了。我覺得也不能怪知識分子,其實搞理工 的有傳統還是相當愛國的,隻是實在沒法對社會主義有信心。全球的社會主義都差不多垮了,還想要求中國知識分子純潔得很,這過分了。現 在很多人罵知識分子,說老毛整得好,這本末倒置了。退一萬步說,老毛整完了,知識分子精神狀態反而垮掉了,也沒什麽好吹的。 老毛是精神激勵專家,確實牛。但他搞精神原子彈,最後還是失敗了。不管是他自己操作失誤,還是臭知識分子死不悔改,反正人心亂了 。老鄧要搞精神肯定牛不過老毛,他不會走這條路。他搞改革的結果,是充滿著銅臭味利益為先的“官辦經濟”。其實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是 這樣金錢至上,一方麵可以說中國是精神失敗了,另一方麵也可以說不過是回歸大流。 但中國人民是知道“社會主義大事業”怎麽回事的,不是沒見識過的發展中國家人民。你官府搞經濟,拿我當工具,那我也不會對你有感 情,我也不會有什麽事業感,最多我發揚傳統愛愛國。這官辦經濟從本質上就不討人喜歡。我是比過去有錢了,多了十倍都不止。但是事情也 要我自己管了,病要自己上醫院,小孩要自己交錢讀書,房子也要我自己買。雖然學校與醫院比過去設備好,我不管租房還是買房住得比過去 寬暢了,吃喝也好了,也用上了不少新鮮玩藝,但就是覺得沒勁。人生真沒有意義,就是上個班掙個錢,圖個啥?為公司掙錢大頭讓老板撈去 了,真黑,不喜歡這種工作,也就是看在錢的份上才不得不幹。 這樣一搞,整個社會都壓力重重。競爭很厲害,沒工作了不好辦。人家過上好日子了,買房買車了,不是過去那樣大家排隊等分房,自己 生活就算沒變差,感覺也不好。混得好的錢雖然不少,但也沒理想,覺得混社會真累。混得不好的心一橫就殺向社會為非作歹。搞來搞去大家 比黑比壞,越弄感覺越差。也就是經濟還在增長,可以靠物質弄些醉生夢死,不然早鬧開了。 何況你還那麽不公平。本來對搞市場經濟很多人就不適應,你再來些人圍著政府吃,還讓人怎麽過?一個個暴發的看著都不是什麽正派人 物,連媒體上都是一連串黑暗事件,就別提口耳相傳的那些惡心事了,對社會的怨恨就更深了。 不公平也就算了,還看不到希望。一方麵期望被些富人提得太高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就想買大房子,不象從前加一級工資就覺得闊多了。 一方麵人也太多了,不知什麽時候能輪到自己處境改善。個個覺得自己沒法混出頭,精神灰暗。 就這樣,能不憤怒麽?人是物質的,但更特別的地方在於,人也是精神的。憤的不是自己吃喝比過去差了,而是從整體上就不喜歡這種讓 人提不起勁的社會。有些即使處境不錯也還是替別人憤怒。不憤的,那是特殊分子。撈大了的會感謝社會給他機會,一些覺得大有機會的人精 神亢奮忙著撈。還有象我這樣的,沒有善惡事非觀念,沒啥情緒的把社會當物質評論,也不憤。但總體上,中國人很憤怒,湊一塊就罵社會。 誰要是說這社會的好話都不好意思開口。 其實就憤怒這個事本身來說,是個好事。你既然以利益為根基搞經濟,政府天生就該挨罵。隻有在中國這種奇怪的轉型國家,才會發生民 眾在媒體上稱頌政府的怪事。以前也不好,罵政府就是反革命有人身危險,這個再怎麽也解釋不過去,就是政治落後。我很不喜歡無聊的推卸 責任的民主,不讚成以民主為決策根基治國,但更不喜歡連低限度的言論思想自由都沒有的社會。政府應該允許民眾把憤怒表現出來。 而且這種憤怒,我覺得不危險。經濟畢竟在增長,國勢在上升,不是沉淪。問起中國人對中國未來的預期,在全球都是最樂觀的。這和個 人的灰暗感覺似乎矛盾,但其實很合理。中國人也並不是完全精神地仇恨社會,雖然湊在一起罵社會,潛意識裏也知道比過去還是有很多地方 進步了,隻是不好意思說。對綜合國力的上升,中國人還是有信心的,政府天天拿數字轟炸宣傳,外國人也在幫腔,還是起了些作用的。但怕 自己成為失敗者,所以灰暗。真正覺得中國沒有希望,以至於相信崩潰論的,是一些見微知著想得更遠更深的聰明人(他們能講出一些崩潰的 道理來),或者講不出什麽道理就是相信會崩潰的情緒化非理性憤怒人士。但這是少數,多數對中國還是覺得樂觀的(下層人士可能不會去考 慮這種問題,問也沒用)。人民的憤怒,不是那種幹柴烈火一觸即發的革命式憤怒,而是牢騷。 因此,人民一定要憤怒。有什麽不滿一定要鬧出來,鬧得越大越好。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八) (二十八)官辦經濟中的“官”與“民” 前麵的分析說了,官辦經濟放棄了精神,采取了徹底的唯經濟路線。這樣一種方法在操作上是比較方便的,你考慮的問題采取的辦法都是 為了經濟,得到經濟數據反饋又去調控修正經濟策略。就這樣一輪輪操作下來,越搞越有經驗,經濟確實做大了。 如果能一邊發展經濟,一邊提升民眾生活水平,大家都很高興自然是好。但沒有這麽好的事,改革中的一些深層矛盾實在是水太深,任何 方法都必然要損害某些階層的利益。有時方法,能讓1000萬人受益,但會損害100萬人的利益。有些方法根本就是讓一小部分人受益,大多數人 利益受損。有些短期內會損害全部人的利益,但長期會有益於國家。有些正相反,短期內好象大家都高興,長遠國家吃大虧。改革走到這一步 ,不可能有什麽好辦法能不引發矛盾衝突。 在改革開放以前的經濟模式裏,這些問題由最高層“高瞻遠矚”地決定。老毛的決定到底是好是壞,可任人評說,但人們隻能習慣性地按 老毛的意思辦。我們可以喜歡老毛說他是為了人民利益在決策,但人民實質上沒有決策權。不僅人民,連高層官員都是動不動就靠邊站。文 革 了,鬧了一通大民主,微觀決策權下放,其實也不是什麽正經決策,無非是各種各樣的搗亂方式,讓人們知道大民主不是這麽好玩的,所有人 都知道不能這麽搞(改革開放後民主鬧不起來這也是一個原因)。 老毛去世了,決策模式也變了。鄧小平沒有老毛這樣的權威,也不喜歡那種一言堂的模式。他是去平衡各派的利益,這方麵他的政治手段 相當了得。另一方麵,他也是以理服人為主,動用權威的時候少。平衡的結果就是“摸”,特區可以摸,上海等重要地區就聽保守派的意見不 摸。這個時期有一些順應民心的改革舉措,但出發點是為了解決政治經濟困境,高層決策是處於改派與保守派的平衡狀態。 南巡以後,這個決策模式又變了。高層的治國思想較為統一了,想不通的就用“不爭論”幹掉,靠邊站。沒有了兩派衝突與鬥爭的複雜平 衡,中國政府一心搞起了官辦經濟。我們必須得說,中國政府內部是相當一致的,都是為了把經濟搞上去而忙活,爭論少了,是內部政治衝突 最少的一個時期。但這個時期的矛盾主要是“官”與“民”的矛盾。 從矛盾衝突角度來說,毛澤東時代是超級牛人老毛的理想主義與周恩來為首的人數眾多實力強大的務實派的尖銳衝突。80年代是鄧小平協 調下改革派與保守派的治國方略衝突。矛盾衝突都集中在高層,毛時代被打倒的高官不計其數,80年代也倒了兩任總書記。90年代以後,中國 政府終於解決了內部的問題,將內部矛盾減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政治風險極小。這時,政府集團與一般民眾的“官民”衝突,成為最大 的矛盾。這也不是說愛護人民的保守派被拿人民當工具的改革派鬥倒了,所以沒人為民眾說話了。以前是政府集團內部矛盾太大,還輪不到官 民衝突有多大影響,哪一派都是對自己的政治對手比較頭疼。南巡後,政府集團意見統一了,就是要搞經濟,從中為政府撈利益,政府利益高 於民眾利益,所以官民衝突上升為最大矛盾。 當然,政府從來都是宣傳人民利益高於一切,我們甚至可以相信一些高層人物某些時候是在真心為民眾著想,並非做秀。然而,這時的中 國共產黨是一個龐大的集團,並非某幾個人可以左右的。有超越體製的無形權威的人已經紛紛老去,眾多低級中級高級黨政官員其實是在一個 龐大的統製機器裏混事,個人無論如何是勝不過這個機器的。往直裏說,政府集團就是一個利益團體。你沒有改造利益團體的本事,就得用利 益的方式推動這個團體做事。 比如江朱胡溫,都可以找到某些“反利益團體”的動作。老江槍斃了幾個貪大的高官,老朱經常怒罵貪官,胡溫搞了很多親民的舉措。是 不是作秀不提,他們做事真正的依靠力量是什麽一清二楚。跟老江混的,老江都照顧得不錯。老朱提拔了不少人,但照顧得不算好,被捉進局 子的不少,應該是老朱搞人事不如老江有本事,就靠搞經濟的本事混。胡溫自己派係的幹部也慢慢升上來了。這都是人之常情,想要做事就得 這麽搞,我並不就此批評他們。 這還是提拔自己人,你說話自己人聽。但安排自己人不能太過分,黨的傳統就是要五湖四海。怎麽讓別人做事?一種辦法是老朱這樣強推 ,開大會就罵人,嚇得人要死,不得不快手快腳把事情做了,但人肯定是得罪了,老朱仗著有本事背景過硬不在乎。也就是背景最硬辦法最多 的老朱可以這樣做。可就連粗暴的老朱,也得搞各種名堂給政府集團劃拉各種利益,公務員加薪就好幾次,靠這樣去推動做事。這樣的一個體 製,一起做事,就算是正義事業,也得用利益去推動。你高層內心裏可以說我要當好人,我不貪不腐,我要為人民做好事(我個人相信胡溫有 這樣的思想)。但你真要做好事,就不得不容忍一些人在這些事情裏上下其手。你想來個“水至清”,先把“壞人”趕走,“壞人”抵抗的辦 法多得是,那就什麽事情都不要做了,大家搞政治鬥爭。“好人”胡耀邦反正是下台了。 其實,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這也難說的很,人性是很複雜的,不能簡單一分為二處理。一個懂經濟較有能力的官員,可以 把一方經濟搞好,得到中央的嘉許,老百姓也確實得到了實惠。但九成九他會為自己的利益小團體撈些便宜,讓親朋好友開公司撈錢之類的, 自己這裏經濟好了,親友的公司也大發了。退一萬步說, “人脈”對搞經濟是很重要的,拉投資的時候人家要求建立私人關係劃拉些好處不可 避免。那麽這種官員算什麽人?可能很多人會把他們當違法亂紀的“壞人”。這種官算好人壞人我不知道,我可以斷定的是,就連胡溫都會提 拔重用他們。隻有說是地方經濟不好,或者實在是為害太大影響太壞,才會被拿出來當典型捉了。估計中央秘密部門早就有了各種官員的黑賬 ,該不該捉根本不是從 “壞人”“法律”這種天真的角度來考慮的,全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現實政治。理想主義愛憎分明的人在裏麵一天都混不 下去。 這樣一個複雜的充滿了潛規則的利益團體要去搞經濟,人民處於什麽地位就可想而知了。但我們也不要過於失望,覺得怎麽怎麽黑暗了。 政府開大會還是商量正經事,並不是怎麽結成團夥欺壓民眾。這個政治集團還是有前進的動力的,那就是要富強。人性是複雜的,各級官員們 完全可以一邊為自己撈,一邊還的確是認真在想辦法搞好經濟,有些官員還幹得挺投入的。 出於現實考慮,我對官員的最低期望是,要懂現代經濟,另外要聰明地撈,不要撈得太過分搞得民憤極大。懂現代經濟的官員應該越來越 多,冒大危險瞎撈的官員應該越來越少。中央高層應該有辦法實現這個正循環。從利益集團的角度來說,清除出不會搞經濟還亂貪的笨人有助 於官僚集團的長治久安,也能夠得到廣大官僚的理解,阻力不會太大。隻要不搞那種把官員們全都革命掉的激進動作,政治穩定是可以保證的 。 其實這種路線也不新鮮,經濟路線對頭了,官員們腐敗一下,經濟還是會增長。那些發達經濟體致富過程中也充滿著各種腐敗官員。後來 富到一定程度,可以法製化了,利益集團也早撈夠了原始積累,可以靠法製正大光明地保護利益繼續大發特發了,就搞搞清廉之類的婊子牌坊 。人民群眾因為也分到了一些肉,比起發展中國家好多了,所以也就算了。種種把反腐敗當搞經濟第一要務的觀點,全是理想主義,不知真實 世界的運行方式。 這不是為腐敗辯護,我絕對支持任何反腐敗的行動。我要說明的是,官辦經濟裏雖然有各種各樣的腐敗,但經濟照樣會發展。認為有腐敗 了就會崩潰,這是錯誤的。可以把官辦經濟裏的人看成物質一樣,無所謂好壞,不要管正義公理,就看它怎麽演化。這也不是說腐敗就可以這 麽嚴重下去。再好的國家腐敗嚴重起來也會敗掉。但我覺得中國的腐敗主要發生在分配環節,中國人還是喜歡養肥了羊再殺,各種各樣的建設 項目根本不會慢。很多發展中國家政府就不是這樣了,腐敗可以使得國家什麽事也做不成。 要講良心正義公理地來評論,這官辦經濟確實對人民比較狠一點。這個狠也是很合乎邏輯的。“官”與“民”的利益衝突了,差些的為自 己的利益不惜損害民眾利益,好些的也是為“政府”的利益損害民眾利益。為民眾利益考慮的事不是沒有,那得媒體爆炒鬧大才行。 例如下崗這個事。慘不慘?是真慘。一輩子奉獻給廠子了,到頭來發兩錢推向社會了,家裏老小一堆不知怎搞。任何人都同意這樣做不地 道,反人性,對不起人民。那麽政府就會收手麽?各地政府都一樣,能下的就堅決下。搞下崗對政府有很大利益,政府會排除阻礙堅決搞。除 了下崗工人鬧有些麻煩,對政府來說其它全是好處。政府搞經濟時要養的人少了,勞動力供應增加了,企業效率提高了,撈錢更容易了。政府 還覺得有長遠的道理,不下崗,企業一起死,到頭來還是沒得混,還不如搞搞下崗看能不能把企業救活,或者讓破廠子倒閉了事,省出資金去 做別的事。所以是人都知道的慘事,現實中還是擋不住。 例如股市。中國政府為了救國企開了個股市,是又黑又笨,還沒有好效果,是我最不滿意的政策。你黑點,要是能起到集資作用也行。結 果把個現代經濟裏非常有用能大幅提高經濟運行效率的股市,變成了一個圈錢的大賭場,搞的利潤好的企業都要到境外股市上市。根本的出發 點就是錯的,為的是通過發行股票撈些錢救國企。設計得也是很黑,散戶大戶基金所有流通股也頂不過占大頭的國家股,除了炒了炒去根本沒 有意義,怎麽經營還是國企老總們說了算,老總們還去勾結黑莊騙錢。結果弄得和中國足球一樣,失了人心,連圈錢都沒人上當了。經濟連年 增長全球第一,股市卻幾乎是全球最差。爛國企還是沒救得了,卻陪上了股市,損失不知有多大。現在重新回來搞全流通,也不知什麽時候能 走回正軌。根本的設計原則就是錯的,應該把股市當國家資產來經營,把好企業拿來上市,讓利給股市投資者,千萬不能拿壞企業來蒙人圈錢 。股市弄好了,可以相當於讓社會自動高效率地來投資搞經濟,還可以讓人民的財富感大大增加。結果設計的時候居然想坑民眾的錢來填國企 的窟窿,下麵人也在亂搞黑莊炒做,整個成了個黑社會一樣的大賭場。一些利益集團到是通過股市毫無風險的發了,九成五以上的民眾賠大了 。 還有農民。窮地方政府窮瘋了居然把黑手伸向了最窮的農民。又是圈地,又是各種稅。把農民惹毛了,多次發生惡性事件,鄉鎮縣各級政 府都有被農民圍攻的。 城市居民也跑不了,教育醫療產業化厲害啊。知道你比農民有錢,小孩上學家人治病,把錢交出來吧。還真就隻有交出來了。再把房地產 炒炒,政府能多收不少地皮費,可一般民眾心裏就又沉上一截。 這些政策都是政府弄出來的,為了政府這個利益團體,不惜損害民眾利益。按照某些憤怒人士的說法,這麽黑暗,還不崩潰?天理不容啊 。但其實真要是沒了良心不管善惡是非這麽一觀察,人世間這種事情多得是,公平是人類社會缺少才特別鼓吹的東西。那些發家致富的老牌帝 國主義國家哪個不是一身血債,人家惡有惡報了麽?還是比你正義的弱小國家混得好。老毛蹦了一下,也失敗了,中國政府還是原始積累老套 照做。 我是徹底放棄了理想主義,不去幻想一路正義光明地就越來越富強。老毛讓農民餓死不少,幾十年生活苦得很,全國人民也受了不少苦, 這個就算了。付出努力也弄了不少東西。但心裏還是覺得吃這麽大苦頭撈到的東西不夠。官辦經濟人民也受苦,但其實也就是這麽一說苦啊苦 啊,全國人民都叫苦,真要挺,也都挺過來了。90年代以後留在人們記憶中的不是貧窮,更不是由富到窮。人們更多的是因為不公平而感到強 烈不滿。全國大部分人自己和自己比,已經是兩種不同經濟狀況了。90年代以來,從人數上來說,是農民的生活變化最大。從沒有希望的田地 裏跑到城裏打工,雖然還是苦,但生活狀況是好轉了。中國人曆史上第一次從整體上失去了對鄉土的依戀(無病呻吟的文人除外)。 更為關鍵的是,90年代這個財富爆炸過程中,政府撈到了大頭,人民還有希望。有一種數據說,中國內部商品剩餘的八成以上被政府撈去 了。中國富豪雖然顯得中國好象貧富差距挺大,其實在世界各國裏並不算多富的,遠不如印度與俄羅斯。中國畢竟有一個超級政府在通管一切 ,雖然是被各色人等圍著吃,大頭還是留下來了。這與其它發展中國家是非常不同的。體現貧富差距的基尼係數,表麵上挺嚴重的,全世界都 數得著。但中國主要是兩大結構性問題,地區差距特別大,城市與農村差距特別大,就這樣把整體基尼係數弄得很高。如果中國就兩個地區, 一個是絕對平均的珠三角,比另一個絕對平均的貴州富十倍,那麽中國的基尼係數也將是世界最高的。除去這兩個特殊因素,中國的貧富差距 問題並不是特別嚴重的,經濟學家挨罵然而正確的解釋是:富人其實不是問題的關鍵,主要是窮人窮。解決問題應該是讓窮人變富,而不是把 富人的錢拿過來散給窮人。這是中國特殊的國情,不用搞劫富濟貧。很多發展中國家不把富人打倒,窮人是不可能變富的。 關鍵在於,政府這個肥得流油的大闊佬,得把財富還給付出代價的人民。 中國的官辦經濟(二十九) (二十九)往下怎麽搞 政府對於十多年官辦經濟的成績很滿意。各層領導人雖然說得多半還是困難,但那股氣勢不一樣了,列經濟數據的時候相當有底氣,顯得 信心很足,跟幾年前比都好不少了。這叫“手裏有牌,心裏不慌”。90年代初期的時候,老鄧叫眾人“不要慌”,當時的官僚集團明顯就是信 心不足,一些人穩當的發財方法不搞卻去急功近利地猛撈結果出了事,就是因為這個。十幾年搞下來,官員們慢慢心裏有底了,生存與發展的 危機算是過去了,財政狀況甚至好過了所有人的期望。現在的官僚體係,除了例行的貪汙腐敗,還是相當有戰鬥力的,並不是一個等著垮台的 集團,而是摩拳擦掌要大幹(同時大撈)一番。 這也是中國政府與大多數國家政府很不同的地方。其實很多國家不是不知道該怎麽搞經濟,東亞怎麽做的又不是什麽秘密,而是政府實在 有心無力。一般就是維持會一樣邊混邊貪汙,有點啥成績是政府不管,民眾自己發展出來的,如印度IT業。所以國際經濟學界流傳著一個神話 ,說政府就是不該幹涉經濟運行,要盡量少管,看香港多好,政府幹經濟,毛病太多了。這對那些“弱政府”是對的,你靠嘴皮子哄人大選上 了台,並沒有一支靠得住的做事的隊伍(看看民進黨),與其硬去做把事情搞壞,還不如不要管讓民眾去做。但對中國這樣的“強政府”,那 就不對了。政府手頭這麽多資源,誰做事能比你快?毛病是一堆,可政府不做,肯定也是一堆毛病。所以政府快快把事情幹了,發展發展,就 能解決一些問題了,出來新問題再說,動起來就有辦法。在這個過程中,到是可以慢慢摸,政府也不必什麽事都包搞,發現這事那事交給民眾 去做效率更好以後就這麽辦了。但這得在實踐中摸出來,到底什麽該管什麽不該管實踐說了算,沒有開始就斷定政府不幹涉經濟最好的道理。 所以,我們知道,政府還是會把官辦經濟幹下去,各級政府,還是經濟的主體。這個中國特色什麽時候能結束還真不好說。政府這麽搞有 信心。 90年代以來,運氣也不錯。全球化生產布局布到中國來了,趕上好時候了。東南亞金融危機把我們那時的競爭對手幹掉不少,FDI從三七開 變成七三開。俄羅斯經濟崩潰,給我們送來不少廉價人才與原材料。本拉登同誌也來幫忙,在關鍵時候至少給中國多爭取了五年時間。基本上 別人倒一次黴,中國的國際地位就往上蹦一蹦。這十來年,綜合國力可以說是在“竄升”,世界第二大概是有譜了。國際社會上美國老大橫衝 直撞擋我者死不假,中國這個老二也不是吃素的,除了幾個死硬分子,大多數還是給麵子的。實際上就是說,對於中國政府聲稱的“和平崛起 ”,絕大多數國家政府經過思考說服教育已經認了,不再以敵對眼光看中國了,雖然會有些防備,但總體是準備在中國的崛起過程中撈些便宜 。 還剩下三個死硬分子,美國日本台灣。日本是沒辦法,危機感沒法不強,中國強起來會怎麽弄它,心裏實在沒底,到時候中國逼它把釣魚 島交出來,它丟不起那人,所以隻能想一切辦法拖慢中國的發展。我估計日本一定會死抗到底,中國更是別無選擇,兩國冷戰不可避免。 台灣民進黨政府是小醜,不值一提,就那點實力還想拖慢中國的發展,目的達不到,反而把自己的經濟賠進去了。等國民黨上台,應該會 隨大流承認中國崛起不可避免,以放棄台獨為籌碼,申請搭順風車,台灣問題高風險期將成為曆史。這個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台灣政府的問 題,它想害中國隻能自取其辱,搞了五六年笑話一籮筐。中國政府先還緊張怕它真鬧台獨,拉開架勢應對反而讓台灣政府撈著了些東西,後來 就任它鬧,越鬧笑話越大,什麽廢統,都成大笑話了。台獨政府切香腸如果讓它切完了那麽中國政府錯了,可明擺著是它越來越不好切靠玩文 字遊戲混,那隻能是小醜一樣。 美國比較矛盾。它不象日本和中國有太多利益衝突,和中國能合作的地方還多過衝突之處。它有退路,中國和它不是你死我活非得對抗, 而且也相信中國不能把它怎麽樣。但是從長遠戰略上來看,中國是它全球獨大統治地位最可能的挑戰者,不得不防。所以政策會長期矛盾,一 會要合作,一會要遏製。合作的一麵不是為了迷惑中國領導人耍的花招,確實就是沒中國不行,在經濟領域更是如此。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很 不好說。中國政府的政策是明確的,不去挑戰美國的全球地位,但是手頭加緊準備家夥,一邊說服美國人接受中國崛起,增大美國政府作出全 麵遏製決策的難度。到底要怎麽搞,得美國人自己吵出來,中國是兩手準備。美國人本來說是靠和平演變把中國整完了算,所以說要“接觸” ,為此還對中國開放市場,幻想中國開放多些就民主革命大功告成。現在發現這一套不靈了,到底要怎麽樣實在沒個準主意,確實就是沒定, 不是已經定了在蒙人。 這樣的國際局勢,已經比從前好太多了。戰爭風險不大,焦點轉移到經濟鬥爭上。這方麵我們也有一定實力了,肯定得算國際大佬。但經 驗就不太夠。怎麽發揮政治經濟實力去趨利避害,這相當值得研究。感覺上因為經驗問題,是有些吃虧的。這次原材料一通瘋漲,吃了不小的 虧。但這種虧還不足以動搖根本,我們還有得玩。 現在的國際經濟局勢,真是不好說。美國人在印錢,巨額金融資本在全球亂竄,大公司在全球布局,不少國家在搶原材料。國際上勢頭比 較旺的,叫BRIC“金磚四國”(也不知誰起的這俗名)。巴西俄羅斯趕上了賣原材料的好時候,喘過氣來了,債還了,還積下了一些錢。印度 基數低,借著“世界辦公室”的花頭增長率上來了,順勢拉來和中國並列。對國際經濟影響最大的,還是我們。這幾個再加上老牌發達國家G7 ,世界經濟的玩主基本齊了。 關於國際經濟大勢,我瞎掄幾下,不一定正確,就是看個熱鬧的意思。全球化肯定是大勢所趨,沒效率的輸給有效率的,實物生產越來越 集中,WTO裏麵各國吵得很厲害,但這個趨勢不會變。這一點我們不怕,咱做好準備了,還有一定先發優勢,競爭起來是人家怕我們,所以對WT O裏麵的爭吵可以置身事外。全球化裏是資本品牌效率原材料這四個東西起決定性作用,國與國的界限已經不管用了。以前原材料不值錢,全世 界搶著賣原材料給幾個發達國家,現在不一樣了,中印等幾個大塊頭的經濟陸續發展起來了,原材料值錢了,所以要加進來。相對的,資本的 作用減小了。美國拚命花錢,發展中國家隻要不是太沒出息或多或少都撈到了一些錢。為什麽說“效率”不說“技朮”,因為技朮最終要體現 在效率上,而效率不完全由技朮決定。一些傳統商品,要說有多高技朮也就那麽回事,但是要把生產效率整到中國這水平就非常困難。為什麽 說老朱提高效率的舉措非常關鍵,就是因為中國四大關鍵因素裏其它都不行,隻有靠提高效率混。要不是搞生產效率不錯,現在原材料價格這 麽高,真不知怎麽搞。靠效率一通搞,現在資本也起來了,中國占了兩個優勢。有資本,搞生產有效率,原材料隻要別人肯賣就不是大問題, 也可以慢慢推品牌。未來的國際經濟環境裏我們手裏有牌,不怕。種種崩潰論在國際經濟上一般說不通。我們可能會有一些麻煩,如反傾銷, 外貿順差過多。但這是說可以做得更好,不是說沒法混了。 所以在國際上怎麽搞清楚了。效率要繼續提高。老辦法是靠拉外資組織生產,產業聚集,大搞基礎設施建設,這個要繼續搞。還沒到不要 外資的程度,不是圖那些錢,而是外資組織搞生產銷售還是有優勢。中國政府這一點還是清醒的,嚴打熱錢,來的大部分都是搞生產的,有助 於提高效率。印度這一點有些不太對勁,它資本項目的順差很多是從股市來的,放外資進來把股市炒得挺高,用資本項目的順差補經常項目的 逆差,這就無助於提高效率。如果印度股市垮了,資金一撤,它可能會吃大虧。印度政府似有覺醒,說要搞製造業,得觀察它做得怎麽樣。我 們對外資也要小心,不能照單全收,得看能不能幫著提高效率。 如果仍然用老辦法這麽搞官辦經濟,也不是沒法混了。我們有資本與效率優勢,全球最重要的實物生產基地這個地位還是靠得住。有這一 條,就可以去搞到資源,國內繼續基礎設施房地產第三產業這麽搞。我發現很多人眼睛隻盯著發達國家,和發達國家比我們這不好那缺陷,幹 活累,掙得還比人家少多了。這種“向上看”的精神是好的,總好過隻和印度比吹成就。但不要從一個極端滑向另一個極端,和發達國家比這 不行那不行,就覺得沒法混了,甚至去信崩潰論。我們就用常規的方法,還可以繼續增長十來年不成問題。我的估計是,2010年很可能是人均3 000美元,2020年人均6000美元有希望。這種“常規”經濟增長,仍然會高得嚇人。 這些GDP數字其實沒有多大意義。房地產漲價,保姆費用上漲,GDP就會漲上去。加上人民幣升值,漲得更快。當然,好房子越建越多,農 民進城做保姆當保安的越來越多,也是有意義的。但就沒啥意思,技朮含量不高。6000美元以後要繼續增長,可能會有麻煩。具體數字不一定 是3000、6000美元,意思是說,這種常規經濟增長,會有發展極限。 常規經濟增長的極限,由比較優勢的厚度決定。你的比較優勢弄來的錢多,你就可以搞起更多的產業,GDP就可以炒高些。如果比較優勢一 直比較穩定,經濟發展是很容易預期的,就按步就班把內部的產業一個個搞過來就行了。但這得靠運氣。運氣好的時候,什麽也沒幹,忽然原 材料價格就漲上去了,賣原材料的國家一下就牛起來了。但運氣不好的時候,就糟糕了。你不會沒有競爭對手,如果競爭不過人家,比較優勢 成比較劣勢了,就會有大麻煩,經濟危機是免不了的。靠賣原材料的國家或多或少有過這樣的經曆,大家搶著賣,價格下滑,就很麻煩。 中國的比較優勢,還是靠得住的。全球生產基地,是個前所未有的新東西,不是那麽好弄的。有人說這兩年出了民工荒,民工都加了不少 工資,成本上去了,一些外資轉移到越南印度去了,會不會這生產基地靠不住了?這有些過慮了,看看外貿順差就知道了。總會有些好轉移的 產業,就是看工資成本,哪兒低上哪。這種產業,資本家不肯加工資要跑路,咱們應該高興地歡送,我們的人民甘心接受這樣的低工資才是值 得憂慮的事。生產基地是產業鏈,幾萬億美元堆出來的基礎設施,上億高素質勞力紮堆住著。這樣一個基地搞起生產來肯定是有優勢的,還在 繼續滾大。所以說常規經濟增長還是有把握的。 但就真的沒什麽意思。無非是炒炒房地產,修修公路地鐵,老一套。你襪子做得再好效率再高,也隻能掙襪子的錢。全國人民都煩了。中 央說,我們要“自主創新”。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 (三十)自主創新從哪裏來 自主創新,經濟學背景就是幾個“增長模型”。傳統經濟增長模型裏,資本與勞動投入是增長的關鍵變量。後來發現技朮進步的作用非常 大,就搞出一種“新古典增長模型”,技朮進步一舉成為長期增長的決定性因素。“新古典增長”裏麵的技朮進步太籠統,是個“外生變量” ,等同於假設可以一直靠引進持續提高技朮水平,這顯然是有缺陷的。於是就進一步有一個“新增長理論”,這裏技朮進步成為“內生變量” ,知識積累、技術進步和勞動力素質決定了一個國家的長期發展前景。這最後一種就有“自主”的意思在裏麵了。“創新”,在理論上就搞搞 分類,比較熱的是“維持型創新”與“破壞性創新”,一個是在原有基礎上不斷改進,一個是靠新技朮徹底革命把舊技朮的大量投資搞成浪費 了一樣。這些理論上的東西,個人認為已經成為常識,不結合實際的話,沒有多大意思。 就好象現在的中國各級政府,把幾種經濟理論一列,然後喊一句,我們要自主創新按照最好的增長模式去做!真搞起來還是得拉外資、搞 房地產。其實理論上老早都是知道的,什麽“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科教興國”,宣傳上都吹了一陣子。理論上真的沒有什麽秘密。我覺得 有意思的是,為啥宣傳上理論上都這麽吹,實際上搞起來卻是另外一套,越搞技朮水平的問題越嚴重。改革開放20多年從增長模式上看,是傳 統經濟增長的資本與勞動投入,再加上“新古典增長”引進技朮提高效率為主。現在眼巴巴地看著想搞成“新增長”,所有人都知道增長模式 有大問題。為什麽改革開放沒有整成“新增長”? 一種解釋是說,以老鄧為首的高層“短視”,就顧著掙點子錢,沒有看到搞技朮長遠發展的大道理,所以搞成這樣了。這種解釋到是簡單 易懂,就是比較理想主義。按照理想主義的想法,各級政府“應該”去這麽這麽搞,於是就會很好。但是實際生活中,理想主義的道路一般不 會成為現實。現實生活中壓力與誘惑之大,可以讓任何理想主義道路成為空想。你老老實實投錢去搞教育搞研發,別人招商引資發了,你還怎 麽堅持?超級牛人老毛的理想主義都輸給了現實,你一個草民還想鬥得過大堆官僚? 何況80年代中國麵臨的壓力與誘惑之大不可想象。和周邊地區一比,窮成那樣,人家和平演變眼看就要把你整死了。自搞一套的廣東靠招 商引資成了全國最富,這榜樣的力量比誰的大道理誘惑力都要大。中國人也就是一堆俗人,能不被誘惑過去?要想搞理想主義,阻力太大了, 困難太多了,最後失敗了就什麽也撈不著。還不如就撈一些現實的。 所以,整個國家就按照容易做的路線走下去了。招商引資容易做,基礎設施容易做,炒房地產容易做,就發展成官辦經濟了。理想主義路 線要搞成了當然好,但麻煩太多,哪一步出問題就完蛋了。老毛搞的大躍進與文 革,是經濟與政治理想主義,要是真搞成了,人都成了無私心 的人團結一心大躍進成功,是好。但老毛都失敗了,誰還敢來碰理想主義?從這個角度來看,老毛搞大躍進文 革失敗也有好處,就是讓中國人 徹底放棄了理想主義。 按照博弈論的經典局麵,大家都是不短視的,那麽會有好結果,可是現實中不可能做到,隻要有人短視了,那麽老實人就吃虧。所以理智 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能老實。中國這麽大一個國家,這麽多人,這麽多地方政府,不可能都老實的。要是各地方政府都“全國一盤棋”,甘心做 奉獻,那麽當然好。實際政治一搞起來,隻會是各自為政,利益驅動。 除非說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不搞技朮沒辦法了,那還可能拚出來。日本韓國就是這樣。它們開始也不是多好,弄的也是中低級的產業。國 家小又沒啥資源,中低級產業一會就搞到頭了,不象中國,弄中低級產業都可以變成國際大闊佬。日本韓國不搞“新增長”真的是沒法活了。 所以它們危機意識特別強,隻能拚了。由於東亞儒家文化自強不息的影響,拚勁是不錯的,所以搞成了。這也不是說日本韓國人就比中國人有 遠見,是客觀環境逼的。國際經濟裏這是個常見現象,素質差不多的民族,資源好的反而不長進。 中國也快了,必須要拚了。弄了20多年的利益驅動,騙子全國滿天飛,鬼打鬼一通搞,增長不小,政府富了,但毛病也是一大堆,全國人 都煩了。我覺得這樣也好,快快地把舊模式發展到頭,容易撈錢的都給它整完,逼得各級政府不得不去搞“新增長”。要是中國資源和俄羅斯 一樣多,說不定還在靠賣原材料混。中華民族不是沒出息的民族,逼到絕地了,反而會殺出新路來。 為什麽說中國必須要拚了?因為舊模式真的是發展到頭了。如果就“招商引資世界車間基礎設施房地產”這麽搞官辦經濟,不用多高水平 都能預測下麵會怎麽樣。到不是一些人說的那樣外儲花光金融危機天下大亂。政府錢仍然會越來越多。但和以前沒錢的狀態不同,錢夠多了就 不會覺得光掙錢有多大意思了,得弄些事功出來才有勁。政府光有錢,會覺得很難受。 國際上人家會從四麵八方來擠壓你。你不是舊增長模式靠引進技朮資本人力資源投入麽?我有原材料的就漲價,反正你得買,你累死累活 我躺著收錢。基金就推波助瀾,我有技朮的就不賣給你,你有錢也沒用。你世界生產基地,我成天嚷嚷說你掙了我的錢,天天反傾銷煩死你。 發展中國家看中國這些年這麽風光能不眼紅麽?肯定會來搶食。短期內中國是不怕,可要老不長進,說不定真被人家把食搶跑了。 國內,也不好混。你那環境汙染惡化,得怪病的越來越多,沙塵暴撲天蓋地,得治理。工人農民社會底層看見別人富了心裏不滿,殺向社 會團夥犯罪,搞不好就拉美化了,你得漲工資,得搞“新農村建設”。利益團體成幫結夥吃政府,光吃不作貢獻,也不是個事。經濟不升級, 錢再多也不頂事。 所以看起來財政形勢一片大好,國際上越來越風光,但是已經到了不得不拚的境地。中國人這點見識還是有的,連政府都知道不能自滿, 困難多得很。中國人特容易不滿,改革開放生活剛好了幾年就鬧動亂,官辦經濟正是威力盡顯的時候,已經沸反盈天了。這是好事,眼睛得盯 著前麵,不能因為比過去好了就沒動力了。政府壓力還是很大的,知道要拚了。這回要拚的,不是由窮到富解決生存危機,而是要自主創新成 為上等強國,改革開放確實到了新階段。這次條件非常好,一定能成功。拚成了,21世紀中葉成為中等發達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提前個二十年 不成問題。 我們可以繼續用SWOT來分析中國的自主創新,會發現成功的可能太大了。具體要怎麽搞,那得由各級政府與各企業科研院校摸出來。理論 上作一些策略性的建議,能想出好辦法的人多得很,我並不會比別人高明。大致就是幾條原則,要靠企業去搞創新,要搞自己的標準,引進要 以消化吸收為主等等,這些原則都不會是問題,已經有很多有識之士作了相當深入的探討。我就一條,得去摸,各種方法都試試,實踐結果啥 好就是啥,先不要說什麽方法一定成,一時搞不成也沒關係。我這裏就分析一下成功可能。 從中國的strength來看,自主創新並不是空中樓閣。首先錢就不缺,這和從前是本質的不同,不用忙著弄錢左右權衡棄這個保那個。我就 通搞了,來個全麵追趕,這錢也不是出不起。引進技朮,錢不是問題,也就是別人不肯賣才有麻煩,這比從前不夠錢引進要好多了。現在的財 政格局是錢不知怎麽花,自主創新錢根本不是問題。人,也不能說缺。千金買馬骨,留學生也回來不少了,外國人才都不少跑到中國來了。公 司裏搞開發的年青人總數也不小了。論起搞科研的人數,那是有數量級的增長。人一多,就再差,也還可以拚湊出一些不錯的。人還越來越多 。改革開放後有一段投入是太少了,搞科研的紛紛逃離去掙錢,是沒法搞,科研項目整得不象話的太多了。現在不少企業與科研單位提供的職 位待遇是相當好的,海歸有時還競爭不上。就這麽持續投入,科研隊伍力量會越來越強大,人才危機會慢慢緩解。缺一些大師級人物,也不能 急,先把總人數弄上去。還有一個長處,就是科研實踐的機會特別多。這邊政府在狂上項目變著法往科技上靠,那邊生產要不斷升級,還有那 麽多引進技朮要消化吸收。這機會太多了,全球罕見。還不光是技朮,營銷生產管理也要自主創新,這些都是大把機會。要照以前,真不能說 有多大機會。改革開放前是計劃經濟,國防科研大會戰,建工廠把蘇聯援助的項目普及推廣,基本就這兩樣了。一個汽車廠生產的東西幾十年 不變,大學長年在搞政治,可惜了。改革開放以後忙掙錢,機會也不多。如果搞技朮能幫著掙錢,是有機會的,不然就沒機會了,好多沒有短 期效益的效目都停掉了。這回政府闊起來了,搞自主創新的決心特別大,不象從前是有些光說不練的意思。這也是中國的一個優勢,就是政府 下決心搞什麽事那種架勢相當嚇人。一條磁懸浮做做實驗就拿個80億出來,合不合算另說,大搞的決心是有了。總的來說,中國自主創新的str ength就是推勸力相當好。不用勒緊褲帶,不用領袖高瞻遠矚。就是自然的市場推動,創新成功就是錢,所以投錢有動力,不創新就被人擠垮, 你那點招人家都會,不搞創新有壓力。 從weakness看,就是科研機製成問題。改革前有老問題,改革後又出新問題,科研機製成了瓶頸。以前是政治衝擊科研,意識形態化太嚴 重,瞎指揮,搞科研的還不如幹後勤的有地位,層層審批,反應慢,不靈活。改革後老九們也開始鑽錢眼裏了,胡弄人,表麵光,利益團體胡 亂鑒定撈錢。新老毛病加一起,科研團體可以說已經墮落得相當厲害了,急需提高戰鬥力。特別是企業真幹科技的太少,弄虛作假往科技上靠 的多。企業要說有啥創新,就是生產模式上有些創新,搞出了產業聚集,有些生產線也弄得比較靈活,總體上還不大行。良好的研發體製,這 個得靠競爭逼出來。以前汽車業保護著沒啥競爭撈大錢,就不爭氣。現在一哄而上瓜分市場,競爭厲害了,就有一些搞起了自主品牌研發。從 近來的態勢來看,有進步,不算是最差的時候,比前幾年要好些了。說一開放肯定完蛋的汽車業,自主品牌慢慢出來不少了。局部也有些小亮 點,新聞聯播找自主創新典型吹的時候,還真找著了不少。這個不能急。從態勢上來看,好體製幹研發的能真金白銀的撈到投資或者開發出產 品掙錢,舊體製搞科技的靠蒙越來越不好混,這是一個正向的壓力,有利於好體製的形成。以前胡吹保健品搞假科技也能發家,可這麽幹的人 一多,很快市場就飽和了,民眾都不好騙了。還有一個資本市場的問題,美國厲害,就是創新與資本市場的關係弄得很好。我們的政府到是肯 投錢,但是投得有些亂,聽幾個科學家或者利益團體忽悠,大筆錢就拍上去了。我們這方麵提高的餘地很多,大有可為。 自主創新的opportunity,實在是太好了。一個是一些領域,發達國家就停在那裏了,我們差得不算多。例如航天飛機炸兩次就停了好幾年 ,正好我們追趕。CPU摩爾定律失效了,我們追得很快。一些生產性的領域,要說有技朮也就那麽回事,產業都基本定型了,發達國家是在吃老 本,並沒有持續研發,咱們突破了,或者把技朮買過來了,因為有生產鏈的優勢,就會被我們占住。這個是它們不動,我們追。再一個是一些 新領域,大家機會差不多,都是新的平台,以往的積累並沒有多大用。電信業是個典型例子,我們直接上光纜,別人的舊電話線積累多了反而 麻煩。現在中國的電信增值業務可算是全球獨樹一幟,怪事很多。一個短信業務能讓幾大網站起死回生。這個是大家一起動,我們市場大,人 多,研發成本低,也有優勢。光這兩樣,自主創新就機會大把,中國因為市場大,還有一些特別的優勢,自己弄個標準就能起很大作用。改革 開放之初我們很慘,很多領域被別人越拋越遠,對技朮沒信心,光顧著引進,沒心思去想太多。現在信心慢慢回來了,也敢投錢搞科技,叫嚷 起追趕的口號也有些底氣。還有一些領域,發達國家在快速發展,或者對我們的優勢太大,我們一時跟不上,暫時會吃些虧。象液晶產業,某 些設備製造業,飛機製造,環保產業等等。這些是會吃虧,發達國家掐我們也就是在這些上麵,我們得拿大錢往上填,引進技朮與設備部件搞 生產不知啥時是個頭。這些要打持久戰,慢慢積累力量,先引進為主,不能著急,等我們的積累突破了臨界點再作打算。好在發達國家搞研發 也有些麻煩了,科技進步有些停滯的意思,全麵領先我們的關鍵領域比從前要少。我們總體上是越追越近,不是越拉越遠,有些外國人都著急 了,報告裏或多或少拿中國當要研發經費的理由。中國是挺可怕的,哪怕就是百分之一的人在搞科技都是上千萬人,可以鋪在很多個領域上。 有些“高科技”其實捅穿了就和蘿卜白菜一樣,外國人心裏明白就是啥時被捅穿的問題,能不怕麽。 自主創新的threat,就是光花錢不打糧食,沒法持續。就是我們前麵說的比較優勢的升級問題,老是發展不出新的比較優勢,也麻煩。人 家不會等你,會來壓迫你,搞不好就出事了。在自主創新上,就是能不能讓多一個數量級以上的人在用腦力勞動創造利潤,而不是過去那樣用 資本人力土地資源來拚。這個threat算是比較長期的,我們時間還真不少。如果研發體製快速進步,那麽自然好。慢一些,也不會有大問題, 沒有現實的威脅。以前那麽困難,崩潰論說得活靈活現,都“挺”過來了。現在能“挺”多久,很難預測,但一定是很長時間。怎麽整成發達 ,我說不出具體道路,也不相信有人能預先說出來,得試,20年前沒人知道中國政府會變成這樣,說了人也不信。但要說危機,隻要是具體的 ,不玩虛的,中國政府靠官辦經濟弄出來的實力就可以對付過去。現在地球上都看出中國政府勢大難阻,中國崩潰論不流行了。我就換個位置 ,給崩潰論想詞,都不知往哪找。沒人肯跟中國打仗。工人農民鬧事也不新鮮了,怎麽處理都有經驗了。和平演變早歇菜了。預測經濟危機是 個危險的事,會被中國政府拿出的堅挺數據弄得下不來台。 現在比較流行的一種threat的說法,是拉美化,被外資控製經濟之類的。這不叫崩潰,就是沒啥希望了,給發達國家“鎖定”在一些中低 級產業上,你國內的高端產業都讓人家占了,永遠被迫和人家不等價交換,勞動生產率永遠低一個層次。這在不少發展中國家是現實,確實就 是沒戲了,都放棄希望了,沒那個心氣了。中國首先在政治上強太多了,從來都是鬥誌昂揚,不要說現在條件這麽好,就是從前那麽困難的時 候,也沒失去信心。這個算老毛的功勞,改變了中國人的氣質。現在已經很多人嚷嚷要防外資了,其實外資在中國離控盤還差得遠,中國政府 搞起壟斷來不是玩虛的,民營外資一概不許,就政府自己撈。要挑一個控盤的,還得數中國政府。“國有控股”這一條,都刻在經濟命脈上。 全球主要經濟體就政府對經濟的控製程度,中國政府得算是老大,“官辦經濟運行大 法”除了中國誰也玩不成。就具體產業來說,就算是被罵 得最多的汽車業,還是在中國政府手裏。一個廠子和好幾家外國公司合資,誰也控不了。其實真正的毛病在於政府控得太多了,弄得股市都成 那樣了,改革方向是政府得放一些給民營。至於防外資控盤,沒有問題,國資委就是專門幹這個的。天天一堆人罵,政府也有壓力,想轉給外 資都麻煩。高層也不是不懂這些關鍵問題,又不是什麽太難的道理,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識。其實發展中國家也不是不知道要自主的道理,主 動引狼入室的少,恨外資的哪國都是一大堆人。但是發生國際收支危機,不得不出賣資產,這個是沒辦法,被人整出毛病了,不得不低頭。中 國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外匯儲備多得要爆掉了,國際收支危機不知從何談起。咱們擔心的是,收購不著別人的核心資產,錢砸手裏了,而不是 別人把我們的核心資產弄去了。中國政府的核心資產,壟斷國企,基礎設施,都抓得牢牢的,也就是包裝上市的時候劃拉出去一部分股份,控 股地位不可能放手。就是上市,圖的主要也不是錢,而是轉換經營機製。 防拉美化,防外資,輿論炒炒是好的,給政府壓力。但也別自己把自己說死了,以為就一定完蛋了。現實情況是,是我們去當“壞人”, 到其它國家“掌控”它們的經濟,這方麵要有些手段。這個過幾年就知道了,看看外資在中國混得如何,中資在外國混得如何。幾年前誰信聯 想能把IBM的PC部門給收購了?中石油悄不聲的就變成亞洲盈利最多的公司,不在外麵收購是不行的。很多人還是從前的弱者心態,總把中國當 窮國,總不信政府如今大發了,還是窮人的思維。以前說中國的銀行都是實質破產,建行上市硬是從2.35漲到3.6港元去了,就得這樣慢慢的用 事實把人的思維扭過來。 現在正是中國發展的大好時機。企業在市場經濟、全球經濟裏正經鍛煉成長也就是十來年。就以做得不錯的日本韓國企業而論,也得要時 間才能成長起來。那一招一式都得自己摸出來。從態勢上看,是時候了,鍛煉得差不多了,得出成果了。自主創新,就是這最後一招。能這麽 快就摸到自主創新門口,我相當滿意。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一) (三十一)從“出口導向”到“擴大內需” 從宏觀經濟上看,中國政府過去十餘年搞活經濟的關鍵是“出口導向”政策,我們前麵對此已經有了不少分析。通過抓出口,政府取得了 寶貴的激活資金,又靠各種來錢的項目滾動發展,發展出了巨大的財政實力。 19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世界經濟受到很大影響。中國的出口形勢非常不妙,靠出口拉動經濟增長肯定是不行了,事實上1998年的出口 增長隻有0.5%。對比現在連續四五年20%30%的出口增長,就知道那時經濟形勢有多困難了。有句話叫“金融危機是個框,有啥困難都往裏裝” ,公司業績不好就把責任推到東南亞去。為什麽出口對經濟增長影響這麽大?因為出口麵向的是硬硬的“需求”,市場經濟裏最關鍵的推動力 ,經濟運行最麻煩的因素。把世界的需求拿過來幫自己發展經濟,是個很好的事,比自己封閉發展肯定要快得多,這就是“出口導向”的基本 道理。 麵對這種嚴峻形勢,老朱推出了一個號稱是“擴大內需”的應急政策,把經濟增長撐住了。其實經濟要最簡單來講就是“需求”和“供給 ”的平衡,增長就是“需求”或者“供給”不斷成長。“外需”不行了,那麽把“內需”炒起來,經濟增長還是可以維持的。教育產業化就是 “擴大內需”的一個典型招數。如果我們拋開道德人倫天理僅僅從經濟角度看此事,其實很簡單。廣大人民有“上大學”的需求,這是最真實 的需求,不是政府強迫年青人上大學強行製造出來的需求。從供給角度來說,就遠遠不夠。所以,大學擴招是一定的。教育產業化,就是說把 這個擴招過程貨幣化。由於是官辦經濟講利益,政府察覺人民有能力掏出一部分錢,所以就隻配套了部分錢去做這事,並不自己包搞。當然, 教育產業化是早幾年就開始“摸”了的,但是大規模擴招確實就是因為1998年的經濟形勢。由於人民不習慣教育貨幣化,喜歡國家花錢培養小 孩,對此罵聲震天,也屬正常。但以後會習慣的,誰來搞經濟都是這一套,現實主義沒啥道理好講。 “大學擴招”其實起不了太大用處,但實在是著急了,管點用就用上了。還有“黃金周”,都是如此。真正管用的,還是政府強行“創造 ”出來的需求。老朱硬挺著發國債搞了一堆基礎設施項目,確實拉動了經濟增長,死命把“保8”撐住了。 這件事情影響深遠。從字麵意義上來說,在當時的形勢下,“擴大內需”完全是一句空話。最終老朱做的事讓人們看到了中國政府在“中 國特色經濟危機”時會怎麽做,也大致界定了中國經濟增長的下限。即使是在那樣困難的條件下,中國政府也弄出了7.8%的經濟增長,這可以 充分說明政府投資的威力。人們很容易把老朱的做法聯想到凱恩斯主義去。然而,理論都是空的,做不出來再凱恩斯都沒有用。中國政府從計 劃經濟走過來,強行創造需求正好是特強項,比別人強是自然的。這肯定不應該是常態,能好好的經濟增長,就不用這麽“自己給自己創造需 求”,用市場經濟的真實需求推動更好。但我們再想深一層,有這種“強行創造需求”的能力,不是一個壞事。全球經濟增長好,那麽大家都 繁榮發展自然好說。一旦有什麽事,全球大部分國家都趴窩了,中國來個“強行創造需求”,就可以比別人多搶到一些時間發展。運行效率上 ,這種自己悶頭整的政府投資當然會有問題,但搶到時間了意義更大。所以中國壞賬可以比別人多得多,但發展也會比別人快得多。通俗地理 解,我們做10件事隻做成5件,人家做3件事成了2件,壞賬是我們多得多,做的事情也是我們多。壞賬就是人們假定另外那5件事也該做成算出 來的賬,其實就白扔那不管了也沒啥了不起,關鍵是做成的事得越來越多。全球化時代,就是比做事的時代,不是比誰賬本幹淨。搶到了一塊 ,就滾動發展,時機很重要,不能慢騰騰想怎麽搶好。 說是說要“擴大內需”,最後整的是“政府投資”。現在又到了一個轉折時刻,又說要靠“內需拉動”,但這次不一樣,是因為形勢大好 。 從發展“出口導向”上來說,現在中國政府已經整成了一個大怪物,國際經濟裏確實就沒有過。別人都是在國際產業鏈裏各占一塊,好的 就一級級往上爬,看中國那意思,是要上下通吃,一級級全給占住。想想是可怕,一個十來億人的國家,相當於所有發達國家的人口總數,由 一個強力政黨領導,也不鬧民主或者革命,就一門心思搞生產掙錢,啥活都幹。國際產業本來是處於遊移過程中的,從這個國家跑到那個國家 很常見。但是中國一來搞,就有些不一樣了。以前是資本家挑地方,到處轉移,現在也是如此,但有些行業就被逼不得不轉移到中國。從產業 角度來說,中國似乎整出了一套成本控製方法,相當了得。我以前提過中國可以靠這個本事到外國去包搞基礎設施,不久前已經成為現實,印 尼三分之一的電力基礎設施80億美元包給中國幾個公司搞了,外國公司要價上百億美元競爭不過。這就不是光人力便宜整得出來的。產業發展 成本控製的綜合因素相當多,要一定技朮水平,相關產業要綜合配套齊全,要有財力人力物力土地供給,要有順暢的交通通信設施與營銷渠道 ,要有整合能力。這樣權衡下來,人力便宜隻是在某些簡單產業還能管用。 由於中國選擇了“出口導向”,在國內就維持了一個低價格體係。從基礎設施水平來說,國際公認中國的消費水準至少相當於人均5000美 元的國家,也就是說中國如果要炒到人均5000美元去並不難。但中國政府就不炒,就維持低價格,把綜合生產成本控製到全球最低。這就形成 了一個強大的旋渦,把國際產業不停吸過來,別人確實就是競爭不過。理論上一個產業隻要中國技朮與營銷追上來了,能生產了,加上中國這 套成本控製方法,立刻就是比較優勢,國際產業就等著被中國吃掉。以前一些小國也搞“出口導向”,但是沒有中國這套成本控製方法,隻是 局部產業聚集,沒有形成吸引旋渦,產業經常是說轉走就轉走,沒有形成生產基地。中國似乎已經不能用“出口導向”去理解了,我認為中國 政府的目標是對一個個產業進行“蠶食”,占住一個再圖謀下一個,要成為全球實物生產力最強的國家。“出口導向”,開始說的是以外補內 ,弄些外匯,是比較狹意的。但後來指的是,產業發展的目標市場是全世界。既然中國能夠把一個產業做到全世界比較優勢最強,那麽目標市 場當然應該是全世界。所以,這是中國政府出血本加入WTO最大的原因。 這個戰略,最近幾年出成效了,可以說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國際原材料價格翻了幾倍,中國好多項都是最大進口國。按照傳統的理解,象 中國這樣沒啥資源的國家,技朮又不高,怎麽混?結果2005年順差上千億美元,2006年隻怕會更高。這充分說明了中國產業的比較優勢的厲害 。你可以說中國企業這毛病那毛病,毛病確實多,但是中國的產業在國際上競爭力就是強,而且強得一般人無法理解。從全球經濟來看,不管 經濟形勢如何變幻,某些產品的需求總是在那的,而中國能以最高的性價比滿足一大塊需求,這是一個鐵的事實。由於中國還沒有把份額占滿 ,在吃份額的過程中順差大漲就很自然了。其實產業的技朮需求各不相同,並非技朮高的市場就大。中國占住的幾大塊都是很大的市場,技朮 上差距並非關鍵,再怎麽高技朮人也是吃飯穿衣。所以即使中國技朮和發達國家比並不算好,也可以在國際產業裏大吃特吃。何況中國政府也 知道搞技朮的好處,一些看似高級的產業慢慢被中國變成了中級初級產業,被擠得沒活路了。 如果這麽在國際上猛占產業,搞下去會怎麽樣?假設中國政府就喜歡掙美元,就這麽猛往外賣東西,生產的東西越來越高級,那順差會漲 到天上去。現在一年上千億美元好象很多了,其實不算啥,還有很大潛力,隻能算剛剛活動開,日本德國人比中國少多了,也有上千億美元順 差。這是個好事,表明中國在地球上有了基本的生存辦法,缺資源也沒關係,現在沒人會說“開除球籍”了。國際上有辦法混了,全球化時代 發展的最大問題就解決了。但是不是就要這麽猛掙順差?這個問題以前沒意義,反正也沒幾個錢,幹了幾十年加加減減的也才攏了2000億美元 ,防災防事的也不能亂花了,所以還鼓勵去搞外貿掙順差。但現在一年就能弄到這個數,這就成了個現實問題,一個發展中國家從來沒有麵對 過的問題。 如果我們要高速經濟增長,我們可以去發展外貿,掙來順差都直接算進GDP裏麵了,還有間接拉動。國際上產業還肥得很,我們還大有可為 ,好好搞技朮再突它幾下,這條路還是可以走的。自主創新也不一定是說得那麽難,我們幹起來可能一會就突破了。就這麽去搶產業,相信一 定能搶來不少。出口增長連年20%30%四五年了,經濟學家本來眾口一辭說會消停會增長慢些,也沒停下來,到底什麽時候增長降下來都不太敢 說話了。但這條路不是說我們幹不好,而是國際上不“和諧”。 我們是成本最低,人最多,綜合條件最好,搞起生產來誰也幹不過我們。我們要搞,是可以把全球產業都搶過來,中國人都搞生產了,別 人產業給擠垮,賣原材料給我們。但這樣幹的目的是什麽?就為了把人擠垮,我們掙越來越多怎麽也花不出去的美元?我們的人在工廠裏幹活 很舒服麽?我們的環境給汙染了怎麽算?現在我們可以這樣想一想了。以前是沒錢,沒資格去想這些問題。但我們現在確實要想想了。 搞出口,最初的目的是國家太窮要掙錢搞活經濟,悶頭幹。現在達到了這個目的,還超額了,那麽又該為了什麽去幹出口?答案是明顯的 :平衡。即然在國際上的錢夠花了,就不用再去掙這麽多錢了。但是也得進口些東西吧,不能吃老本,所以就搞搞出口,最好兩者相抵平衡, 要進口多少錢的東西就大致出口多少錢的東西,資本項目再加加減減最後弄個平衡。你出口多了,反正你掙來的錢又花不出去,等於白給人家 送東西了。 說是這樣說,但要把平衡弄出來,還真不容易。人家就喜歡上中國辦廠,中國企業往外出口掙錢就是比在國內血拚要容易。搞外貿的說“ 不怕老外怕老鄉”就是這意思。這出口的勢頭起來了,中國這麽大個頭要按下去就不容易,也怕操作不好弄翻了。最終得靠什麽弄出平衡來? 靠“擴大內需”。結論和1998年一樣,但原因就完全相反。那時是外貿太慘了,現在是外貿太火了。 這回和老朱整的口號型強扭的“擴大內需”是真的不一樣了。老朱是外需沒增長,內需也沒有,經濟增長眼看要完。外需是操之在人,隻 好自己操縱內需硬挺。這回經濟增長是火得不得了,一不小心就雙位數字了,需求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需求的分布,外需太旺,內需不夠。 我們要實現外需向內需的合理轉變,企業一看內需也不錯,就不搶著幹外貿了,順差就少了,平衡就實現了,經濟增長也不會慢。這個好處還 有很多。內需強進口需求就多,人家也高興,貿易衝突會少。內需好,經濟增長實在,需求開發出來了就在那長期存在,不象外需有點靠運氣 ,運氣不好就壞了。內需是國民內部的消費,一增長就是人民消費多了,這是搞經濟的根本目的。內需拉動解決就業多,不象外需發展就業限 製較多。中國人儲蓄太多,是得靠擴大內需把錢放出來花掉一些。內需好,人民生活就和諧,社會矛盾減少。這回是真的要發展內需了,不是 為了經濟增長強撐,而是時代的呼喚,人民的期盼,連外國經濟學家也呼籲中國人多花錢。。。 這麽好的事,那還不快去幹?這下,就碰到官辦經濟的痛處了。說是這麽說的,要擴大內需,靠內需拉動,結果順差還是上千億美元,銀 行存款居高不下,國民儲蓄率就是下不去。政府官員們幹招商引資上項目房地產這一套熟,你說要擴大內需,也沒說不讓招商引資上項目房地 產了,那麽就還是這麽幹,喊兩句擴大內需應景,沒有什麽實在的行動。招商引資搞房地產,政府有實在的利益,手頭確實可以撈到錢拿出漂 亮的經濟增長數字。有誰知道到底該怎麽擴大內需麽?道理都知道,但其實沒有什麽明確的招數,都等著中央拿出辦法來。 所以,確實到了要轉折的時候了。從中央開始,就得轉變思路,從出口導向轉到內需拉動。幹了很多年,一時不好轉,就慢慢轉。出口方 麵,可以挑著幹了,一些汙染大耗能高的產業,發改委搞搞審批給調控掉,不要沒見過錢一樣什麽都幹。內部,對財政要有信心,也要給人民 信心,不要窮瘋了一樣拚命撈錢原始積累滾動發展,應該想想怎麽花錢,最好能進入“越花錢越有錢”的境界。生產項目少建一些,生活項目 多上一些,如給農村搞搞基礎設施。工資要漲,連民工工資在內,這兩年已經漲了不少了,以下幾年估計都會一直漲。農業稅免掉了,開始說 是給農民鬆口氣,其實意思應該往大裏擴,算是內需拉動的一招。中央弄了個“和諧社會”的花頭,與轉向內需是一致的。 這些都算是好弄的,阻力不大,全國農業稅都免掉了。關鍵還是教育醫療房地產這幾個大頭項目,得順利發展起來。有三種思路,一種是 傳統的免費或者低價思路,希望政府為人民著想下狠心整治教育醫療產業,壓低房價,大家都愉快地不花多少錢就什麽都享受了。一種是增收 思路,一方麵民眾收入增加,另一方麵教育醫療房地產形成不同層次的供給,讓各種收入階層的民眾都能形成需求得到服務。還有一種就是把 教育醫療房地產當稀缺資源,大家搶,富人先得到服務,現在就是這種。說起來是“新三座大山”,社會上罵聲震天,其實得算是小康社會順 利發展的關鍵時期。以中國現在的教育醫療房地產品質而論,並不差,要真能人人住進新房子了,就已經是中等發達了,和發達國家的生活品 質沒有太大實質區別。但還要很多時間,不能著急,看到一些人“提前”過上了這種日子,社會上罵也屬正常。 我感覺這些大頭項目得用國家整體戰略去搞。不是說回到以前計劃經濟去給人分房子,那肯定不行,太沒效率了。也不是說就市場經濟大 家哄搶越炒越高崩完了回頭又炒起來。官辦經濟解決這種問題其實有長處,那就是調控著按照政府規劃的節奏發展。表麵上是市場經濟的運行 方式,都有價格,但政府調控這個價格的能力必須很強。政府好象是有這樣的意思。從這個思路來看,中國的經濟將會是非常獨特的市場經濟 與計劃經濟的混合體。在需要競爭發展效率的時候競爭十分殘酷,在需要調控時又能強力控製住。我覺得這是官辦經濟的發展方向。前一階段 發展主要是在全球化時代通過出口導向混出來了,新時代的任務是形成良好的宏觀調控機製,引導內需良性發展。 這肯定是相當困難的,但也不是沒希望。畢竟政府手裏資源太多了,社會商品剩餘八成都歸了政府,全球就中國政府有這個條件。要警惕 的是一種現代思路,說是要打破壟斷,政府放權讓民眾自己發展,政府轉型,轉成理想的服務機構,小政府大社會,好得不得了,不少主流經 濟學家都是這樣想的。左派那種回歸計劃經濟的思路太極端,擺不上台麵,不需要警惕。我覺得按小政府大社會的思路,就是民眾互相拚,政 府不管,會產生很多超級富豪,廣大民眾給這些超級富豪打工,小小的香港就是如此,民眾生活很沒有意思。與其如此,還不如幹脆官辦經濟 到底,廣大民眾給政府這個超級富豪打工,政府還有希望把利益分下來。現在雖然說中國貧富不均很厲害,實際上主要是結構性問題,城鄉差 距大,地區差距大,大富豪並不算多,與中國的財富總值很不相稱,因為大頭財富跑到政府手裏去了。這個“優良傳統”不能丟。當然,政府 壟斷,會有一些效率問題,這個我覺得可以付出一些代價,不影響發展就行。事實上壟斷也可以高速發展,中國電信也搞成了全球知名品牌, 電話費貴就貴點,全國人一攤也沒多少了,中國這一點很厲害。如果讓私人發展電信,資費可能會便宜(也不一定),但不知會出什麽樣的大 富豪 所以政府一方麵是搞自主創新去發展經濟,一方麵要去調控大頭消費項目還惠於民。這個調控就是要去搞定利益團體,教育醫療從業人員 ,地方政府,地產商人,再加上一大堆民眾,一通混戰,想想都可怕。但還是那句話,要相信政府。我覺得中國政府還不能算是與民眾對立的 ,它也受到了很大的道德壓力,不是開大會商量怎麽壓迫民眾,還得商量怎麽讓廣大民眾受益。這是因為人性很複雜,雖然容易為了自己的利 益不顧民眾的利益,但有餘力為民眾做些事也還願意,大富豪也會做善事,特別是有道德壓力的時候。發達國家工人鬧事也鬧到了不少利益, 中國民眾也應該有這樣的機會,生產力夠了完全有機會。隻有說是國家真窮的時候,那鬧事就不管用。以前開事鬧出大問題了,所以要強調穩 定,現在卻可以鬧鬧給利益集團壓力。也不要容易出亂子的民主,就是民間輿論,網上罵罵人,工人農民找到機會就上上街,都不錯。一方麵 不要把政府想得太好了,要政府做這做那,今天反腐敗明天打日本。另一方麵,也不要把政府想得太壞了,自己把自己氣死了,掂記著革命鬧 事。現在中國政府應該是個挺好理解的,用相當正常的邏輯思維行事的國家機構。 | ||
胖胖瓜 |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二) (三十二)微觀的枷鎖 經濟學理論研究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需要的假設太理想化。水平一般的學者操弄模型與數字,將自己與讀者都迷失在條件設定與複雜推理 之中,靠著專業門檻混飯吃。文章寫出來象是帶著枷鎖一樣,沒有個幹脆話,“假設、如果、另一方麵、或者、可能”之類的詞滿天飛。高手 在不得不忍受這一套的同時,還能靠老辣的直覺弄出真正厲害的東西。包裝的形式都差不多的,隻不過低手弄沒意義或者錯誤的東西,高手整 的有意義而且經得起檢驗。真正的大師能夠擺脫枷鎖,自己設定框架,在裏麵較為自由地弄些新東西,別人來研究得依著框架來,相當於為別 人做了枷鎖。 中國政府的經濟實踐不是搞理論,但也是這個處境。看上去好好的宏觀經濟政策,往下一推,微觀上就滿不是那麽回事,往往是反效果。 錯誤犯多了,經驗多了,政府聰明了些,知道一定得結合實際小心行事,就弄些七扭八歪的現實著數,解決了一些問題,卻生出許多弊病,誰 看了都不順眼,象是帶著微觀的枷鎖行事。 這個“微觀的枷鎖”,即現實的製約,實在是非常煩人。理想主義的一大特征,就是對這些微觀枷鎖不放在心上。不當權的理想主義者, 就覺得當權派又笨又壞,才會不用好主意,搞出那麽多壞事。理想主義要是當了權,那就大轟大嗡,提出一些嚇人的目標,事還沒幹,就先跟 現實體製打成一團。隻有老毛這樣的超級牛人,才能打破微觀的枷鎖,連微觀結構都給它統統改造過來。 公平地說,我認為老毛的根本思路是正確的,對這些微觀的枷鎖,有時就得狠狠地去打破,不然再怎麽搞都跳不出圈子。地主不打倒,土 改不搞,中國社會就隻會是死氣沉沉。這麽整了一把,政府的土地紅利一直吃到現在。但老毛的問題是,他在宏觀政策有問題的情況下,卻把 原因歸到微觀結構上,去搞文化大革命,這樣搞就過了。明明是宏觀的問題,卻去用微觀的辦法解決,那麽就越搞越僵。現在朝鮮就是這樣, 宏觀上閉關鎖國跟不上世界潮流再怎麽也沒法搞,人與人之間不管如何互相揭發批評鼓幹勁,人人主體思想獨立自主心靈純潔道德高尚,也不 解決問題。 現在我們麵對的困難,說實話,需要老毛這種打破微觀枷鎖的能力。宏觀上,我們問題不大,經濟學家也好,各級政府也好,都知道一些 基本的路數了,現代經濟有了個最基本的了解,還算跟得上時代潮流,在一些觀念上甚至領先一步,如“不爭論”。麵對微觀現實,也知道不 能主觀臆想,寧肯搞七扭八歪的現實政策,也不去搞危害極大的理想主義了。但這隻是權宜之計,不是說你就能永遠這麽現實主義地混下去。 你的微觀結構問題成堆,遲早會是大麻煩。現在起點低目標不算高,還可以在這種結構下往上衝,以後目標更高了,就可能積重難返,要壞事 。 我們的微觀結構確實問題很多,經濟增長的成本太高,質量太低。國際上一些人對我們指指點點,說微觀運行效率還不如印度,長遠會不 好,有一定道理。我們是官辦黑箱操作,決策不科學,強幹硬上,有利益了歸小團體,出事了就國家包底。之所以這樣的微觀操作總體上還成 就不小,是因為我們有政府級別的競爭,保證了優勝劣汰,整體上生產效率還是有極大提高。但很多情況下是“低水平重複”、“惡性競爭” 的結果,經過市場無情的檢驗才產生出一些有競爭力的產業。因為我們微觀運行差,才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如果微觀運行效率高,決策科學, 那麽我們就會是“高水平良性競爭”,雖然也是優勝劣汰,但企業素質會比現在高得多。因為我們企業素質低,所以占住的就是一些中低層次 的,或者是靠中國獨特優勢的產業。 對這些微觀結構的問題,要有清楚的認識。首先是不要怕,以為不如人家就沒法混了。黃亞生經常“挺印貶中”說印度好企業比中國多, 長遠比中國好,過於片麵了。我們有獨特的優勢,就是國家與政府級別的運行效率非常高。說圈地就圈地,說拆遷就拆遷,要公路就公路,要 港口就港口,快手快腳地都做了。慢了不行,無數地方政府在競爭著比快。企業與政府的運行決策問題確實大,但是政府的效率優勢補上了一 些缺陷。在需要政府出手配套的產業競爭上,我們還是有優勢,而且這個優勢還能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別人在國家級別的綜合競爭上往往不是 我們的對手。我們是說一不二的“強政府”,比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還要管選舉等政權問題的“弱政府”這一點上要強。這也是我認為官辦經濟 可以延續下去的一個原因。包括做大央企等思路,都可以從這個原則上推出來。 但我們也必須清楚地認識到,世界上的競爭是多層次的,有些是“強政府”能搞定的,有些還得靠一個個企業的運行與組織效率。而且從 根本上來說,隻有企業的運行效率才最靠得住,政府包打天下是計劃經濟式的幻想。如我們狂推的自主創新,再怎麽“強政府”瘋狂投錢,也 得企業與科研單位實幹出來,不能幻想有錢就行。 所以,政府今後的任務是兩個層麵的。一個是靠強政府的獨門絕技“宏觀調控”把經濟增長撐住,在增長中解決問題,或者為解決問題創 造條件,延續過去“穩定壓倒一切、發展是硬道理”的總路線。這方麵我們有很好的資源,政府財雄勢大,條件比過去好多了,搞宏觀經濟的 經驗也相當多,這套“硬功夫”相當了得,再來個20年的高速增長很有希望。另一個就是要打破微觀的枷鎖,按中央的說法,就是提高“軟環 境”,政府與企業要科學決策,政府不該管的不要管,企業也要向現代企業轉變,靠真正的競爭力打天下,不能圍著政府吃。我們的社會組織 也要向好的“軟環境”轉變,不能大家比壞比惡比無恥,要在競爭中良性發展。這第二個層麵的任務就艱巨得多,而且也是比較新的任務,正 麵經驗不多,反麵教訓一大堆。在具體問題上,有識之士很多,現代企業製度、環保、社會公義、均富等問題,我並無什麽特別的看法,因此 也不具體論述。 我們過去靠強政府的優勢,與發展中國家拉開了距離。它們企業不行,政府也不行,超過它們並不算難。現在我們的目標是與發達國家競 爭。政府與民眾還是清醒的,知道有差距,群眾罵聲震天,報刊雜誌上天天憂患憂思,都在為此努力。認識問題是解決問題的基礎,我們沒有 天天唱讚歌,這是好事。我個人覺得中國輿論反而是對這些憂思的東西關注了解得更多些,卻不太清楚中國的優勢,對中國政府不僅沒崩潰反 而混得挺有勁的多少有些稀裏糊塗。 現在中國政府已經明確地提出了要轉變發展目標,不僅基礎設施等硬的指針要發展,科學民主社會保障等軟的指針也要提高。路線上非常 正確。總的來說,就是中國這個最怪異的經濟體,要逐漸正常化,要象個運行良好的現代國家的樣。我們不能還象以前那樣本來就怪,越搞越 奇怪,七扭八歪,以怪製勝。以前是條件不好,人也稀裏糊塗,落後得太多,隻好弄中國特色,瞎摸了一陣子。好在沒有吃似是而非的理論的 大虧,也沒有因為爭論不休而鬧出大亂或止步不前。回到“不爭論”的本意來說,既然大家都稀裏糊塗的,以空對空誰也說不服誰,那就不要 爭論了,往前幹就知道怎麽回事了。但現在不能再這樣說了,我們的經驗夠多了,對一些事情的認識也清楚了,不再是稀裏糊塗了,那就不能 瞎摸了事,而是要有明確的發展目標。我們不僅要說“發展是硬道理”,而且要說清楚“要什麽樣的發展”。我們可以說得清楚,可以正大光 明地向全國人民、向全世界說清楚。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三) (三十三)當經濟增長不再解決問題 支撐中國發展的精神動力,無疑是老江聲稱的“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經過20多年的發展,雖然有不少缺陷,但這個目標從來沒有象現 在這樣顯得有希望。習慣性的唱衰派們舉出各種弊端,用宋末、明末、清末、民國等各種末世曆史時代進行種種似是而非的模擬,“天災人禍 ,種種不詳,不止一端”,說明就要完蛋。我對這種“寓言式”的模擬傾向很不感冒。現代社會和舊時代差別太大了,已經是“千年未有之變 局”,中國的改革開放又是最奇特的發展故事之一,再去模擬,沒多大意思。搞這個也顯出對中國政治與經濟不了解,無法進行有效分析與直 接預測。 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們發展不下去,而是我們要發展成什麽樣子。中國人在摸索,外國人也帶著疑慮想問清楚。我感覺這些年到了可以說 清楚的時候了。我們很幸運,就在這兩年,接連發生了一些標誌性的轉折,使我們能很有把握地看清楚未來的發展趨勢。可以斷言,發生在中 國的轉折性事件,將不再是政權更迭、上層政治鬥爭、戰爭勝利或失敗這些傳統政治上的事,而是一些也許顯得枯燥的經濟數據或經濟事件。 這也就是經濟學家在大眾媒體中這麽活躍的原因,和以前完全不同。不說更早的時候,就是90年代早期,老百姓誰知道經濟學家是啥東西? 大約就是2004到2005這兩年,有大量轉折性的經濟事件,我比較熟專門寫貼分析的就有幾個。以前人們分析的是,中國的“資本外逃”有 多少,每年上千億美元這種嚇死人的估計資料不少見。2004年以來眼睜睜就看著外匯儲備成了世界第一,改為估計非法流入中國的熱錢有多少 。2005年,外貿順差爆發式地衝上了千億美元的台階,這個勢頭在2006年將繼續維持。機電產品,以前是逆差大戶,2004年開始從逆差轉到順 差,而且順差越來越多,2006年前四個月就有292億美元,成為順差主力之一。就連飽受質疑的機械裝備製造業,也成了順差,進口金屬加工機 床2005年僅增9.8%,2006年已經變成負增長。這一切,令人民幣從以前的不斷貶值轉成強勢貨幣,不斷升值已成定局。 不僅是外貿,內需方麵也有很多有重大意義的事件。雖然飽受攻擊,實際上這兩年中國低層民眾的工資漲幅是全球最高的,這種攻擊本身 是最低工資不斷大幅上漲的原因之一。前兩年鬧出來的“民工荒”,是轉折發生的前奏。從取消農業稅,到“新農村建設”的大規模激活,都 是這兩年的事,三年修的農村道路比前53年還要多。社會消費的增長也是近十年來最高的時期。政府收入連年瘋狂增長,各種超級項目順利放 上日程,甚至加速推進。 因為這些確實的證據,政府對經濟增長的信心處於曆史上最好的時期。多年以來,政府都信奉一個缺省的“真理”:經濟增長是解決問題 的根本辦法。我們公平地說,一段時間以來,這是個非常正確而有益的觀點,遠勝於“以階級鬥爭為綱”。如果從維持高速經濟增長這個目標 來說,中國政府做得非常漂亮。這不僅是因為過去二十多年實現了高速增長,而且今後繼續高速增長也沒有問題。從上層政治到下層經濟組織 ,中國已經有很大進步,完全可以在今後二十年實現這個預期。當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經濟學家們為了經濟增長緊張了20多年後,終於發現 這並不是個多困難的事情。就經濟增長這個目標而言,目前確實就是曆史最好時期。 然而前麵寫了,民眾並不因此而歡喜,反而非常憤怒,我們也從心理上分析了原因。以民眾的憤怒情緒為基礎,恰恰就是在經濟增長最好 的時期,演化出了一場對改革開放的反思與攻擊。從邏輯上說,這些人往往走向了誤區,因為種種看不慣的事,連經濟增長也要攻擊否定。種 種崩潰論經濟危機之類的說法層出不窮,不客氣的說,全是極其業餘充滿漏洞自相矛盾的偏激言論。如果從經濟學角度來看,這類對改革開放 的反思與攻擊從學術上根本就錯了,其錯誤程度不低於民間科學家攻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但是,我們不能就止於此,不能滿足於把崩潰論信徒駁得理屈詞窮惱羞成怒,要想想更根本的原因。民眾的憤怒情緒無疑也是真實的。崩 潰論危機論信徒看到了一些問題,於是說,你政府不是聲稱經濟增長是真的,成績很大麽?現在有這樣那樣的嚴重問題,還讓人怎麽信?你的 經濟增長肯定是假的,實際上不知破敗到了什麽程度。這個邏輯非常吸引人,特別是對經濟不太了解的人。我這兒確信經濟增長是曆年最好, 人家卻會用各種可笑的業餘手法論證中國經濟將要出事的“真相”,原因就是這個。 問題出在中國政府這個增長邏輯上:經濟增長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以前這確實是正確的。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經過二十多年史無前例 的高速經濟增長以後,“經濟增長能解決的問題”陸續解決了很多,剩下的不多。從解決問題的角度來說,“經濟增長”作為一個手段,遭到 了“邊際效應遞減”的鐵律,越來越不好使。另一方麵,出來很多新問題,這些問題隻靠經濟增長不好解決,甚至越是經濟增長越糟糕。 例如,二十多年的經濟增長,解決了絕大多數人的溫飽這個大問題,這個時期,經濟增長有著不容質疑的正確性。但其它的事就未必了。 以前你一個月掙100,加到200很容易,高興了一會。以後你再加100就不會有多高興了。房價漲得高高的,還都賣出去了,經濟增長確實不錯, 但一般老百姓買不起,不高興。經濟增長越好,經濟規模越大,貪汙腐敗的規模就越嚇人。搞到現在,出了幾個大問題:農村窮、貧富不均、 教育醫療負擔重、房子等資產買不起、汙染重、工作不安全等等。 泛泛的這麽一看,如果國家搞得和發達國家一樣富,這些問題都好解決。所以很容易想,還得靠發展經濟。但這就陷入了“民主論”一樣 的誤區。如果國家按民主的原則好好運行,國家就會發展得很好;如果富得人均幾萬美元了,就沒啥大問題了。這都是假設天上掉陷餅,然後 幻想怎麽吃陷餅。你怎麽達到這種到處是陷餅的狀態,才是最關鍵的。開始一點民主沒有或者經濟很差的時候,你搞搞民主或者猛搞一下經濟 ,確實可以起到不錯的效果,你可以信心百倍地說“民主就是好”,“發展是硬道理”。但往後就麻煩了,情況複雜了,搞民主的搞出一頭包 ,搞經濟的比搞民主的要好些,但埋頭發展發現經濟增長也不解決問題了。就那幾個大問題來說,城市經濟發展可以10好幾個百分點,整個國 家弄個雙位數增長都行,可這與農村發展無關,三農問題是另外一回事。經濟增長,可以是富人越來越富,貧富不均越來越嚴重,也不解決問 題。經濟增長了,教育醫療費漲得更高甚至就是靠這兩拉動的,那麽民眾就會罵娘。房價漲得高了,GDP升起來更容易,可是大多數民眾買不起 ,也沒有好話。要是不管汙染,不管安全生產,建廠撈GDP也可以增長很快,但這種發展有什麽意思? 以上分析說明,經濟增長的確可能解決不了問題,而且這就是現實。政府的增長邏輯顯然遇到了大麻煩,不得不修改了。極端憤怒的民眾 或者崩潰論信徒說,政府的增長是假的,要出事要危機要崩潰,這當然是錯誤的,也很好駁。但我們也要把增長邏輯修正,不能隻靠“發展是 硬道理”的樸素哲學了。這就涉及到我們上一節說的發展目標。 幸運的是,中國政府對此有相當深入的思考。雖然是搞了一通八股文宣,但仍然能看出其中的新意。從宣傳角度上看,“和諧社會”、“ 八榮八恥”並不比從前的“三個代表”、“三講”高明,都是老套。我覺得有意思的,是宏觀調控這樣的一些具體操作手法,包括最近的房地 產調控措施。我認為中央政府已經實質上放棄了“經濟增長至上”的粗放式目標,而是企圖以經濟運行的“質量”為目標,用一些複雜手段著 手解決上述諸多難題。從政府對經濟發展的規劃來說,中長期翻幾番已經不重要。一方麵,這是因為達到增長目標相當容易,不須為此費盡心 思蠻幹硬上,甚至主要的問題在於控製過熱的增長速度。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中央政府確實認識到了經濟增長並不能解決那些深層次的矛盾。 經濟學家們在媒體上的公開言論已經悄悄改變了討論的根基,不再關注板上釘釘的經濟增長或者基礎設施建設,而是連篇累牘地對這些深層次 矛盾進行深入的分析。從思想高度上看,中央政府與經濟學家們還是要領先一些。 相對落伍的是地方政府、憤怒青年、崩潰論信徒。地方政府仍然有強烈的增長衝動,“撈政績撈利益”使它們繼續用老套的辦法幹著官辦 經濟,拉外資上項目搞房地產。對地方政府而言,有時並非不知經濟增長要質量的道理,而是難於站在一個全局的高度去看問題,各自為政之 下,轉型不容易。憤怒青年、崩潰論信徒對經濟的認識可能比地方政府還要低。中國經濟已經開始進入新的發展階段了,他們卻忙於各種亂七 八糟的論證。改革開放以前是很好的理想社會,計劃經濟好,改革開放是災難,中國的發展是假的,崩潰或者危機不遠了,要回到過去或者民 主化。這都是因為看到一些現實問題,想不通,就失去信心了,用更加荒唐的邏輯解釋一時想不通的問題。中央政府對此已經有明確的結論, 成就不容質疑,問題巨大不假,辦法是繼續改革。 就具體的轉型辦法而言,十分複雜,各個領域都值得深入探討,經濟學家們內部都經常吵成一鍋粥。但從過去的經曆來看,不是根本的困 難,中國政府對此相當有經驗。老鄧的辦法仍然管用:先不說什麽一定對或者錯,試試看,實踐檢驗。這些操作上的事情中國政府並不弱,從 整體上說有一套成熟的運行機製,一不會搞出危機,二能夠不斷進步。我認為關鍵是操作的目標。以前是“階級鬥爭,一抓就靈”,目標錯了 再怎麽搞都不行。改革開放說“發展是硬道理”,那麽確實就發展起來了,但因為實質上沒有顧到“公平”,所以就問題一堆。現在提“和諧 社會”,如果這是中央政府真正的想法,那麽操作上希望不小。 從中國現階段的政治與經濟格局來看,仍然是全球比較獨特的政府通管型。政治經濟上政府有著絕對的權威,無論是經濟政策還是經濟實 體,都是政府通大,經濟發展的成果政府占了大頭。從改革或者轉型的初始條件來看,這代表有較高的“勢能”,政府資源投向這裏那裏都可 以自由決定。其它國家這一點上一般比中國差很多,因為政治上政府控製不了局勢,反而要為了政治權力紛爭花費大量精力,經濟上往往私有 化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國家要從私人手裏把經濟實力收回來相當麻煩,搞不好就血雨腥風,加個稅甚至一個勞工法案都有可能鬧得全國大亂。 如果搞“維持會”,那麽中國政府要管的事多,比起其它國家政府那種實質上沒啥責任的局麵,確實要累些。但如果要改革,要轉型,特別是 要快速適應時代的急速演變搶時間的時候,那中國政府這種“高勢能”的狀態就有利了,確實有些“指哪打哪”的意思,相當了得。改革開放 以前我們就有這種“高勢能”,所以成了改革開放成功的樣板國。更值得高興的是,中國政府沒有被傳統理想化的經濟理論誤導,我們的發展 並沒有以放棄這種“高勢能”為代價,政府的實力有了極大的增長,遠遠高過經濟增長本身的幅度,某種程度上說,“高勢能”得到了加強。 就“拉美化”的某些表象來說,中國與一些國家確實有些類似,如果繼續這麽悶頭增長下去,的確有可能越來越嚴重。但我們有“高勢能 ”的強力政府,拉美化的國家沒有。形象點說,我們天天罵政府會管用,雖然媒體上可能不許公開指責。而媒體上隨便罵政府的國家也意味著 罵了沒用。 現在是看看管不管用的時候了,實踐檢驗誰都可以做。對經濟總量增長的檢驗我已經沒有興趣,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可以當定理一樣用了 。我感興趣的是,房價漲幅控得怎麽樣,底層民眾收入增長如何,教育醫療改得如何,這些結構化的表現。前麵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是積蓄經 濟實力的階段,現在到了使用這些實力的時候了。 在國際上,也是這樣。一段時間以來,中國政府就是悶頭發展,老鄧說“不出頭”,老江說“悶聲發大財”都是如此。有什麽事都是人家 搞我們,我們被動應付,沒有去主動生事。這種戰術確實起到了效果,發展經濟的環境比較穩定,世界各地出事亂了好幾回,我們還算順利地 過來了。開始沒什麽人注意,中國政府忽然就混成了國際闊佬,各方麵實力都有可觀之處。怎麽用這個實力?也是個問題。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四) (三十四)五個世界 在本文行將結束之前,推出我胡整著好玩的“五個世界”理論。前麵有對“毛澤東反全球化”的分析,他要全世界受壓迫的民眾團結起來 幹翻帝國主義。老毛搞全球革命的理想主義雖然失敗了,但中國還是應該繼承老毛的精神,對人類的正義事業作出較大貢獻。回頭看看,改革 開放以來,中國還是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值得鼓吹。 老毛搞了個“三個世界”理論,現在過去很多年了,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覺得現在用“五個世界”來說事更好分析。 五個世界依次 為: 1. 美國 2. 發達國家 3. 中國 4. 發展中國家 5. 失敗國家 美國靠絕對優勢的軍事與金融實力,以前就是老牌霸權,現在更是一家獨大,可謂人類曆史上霸權之盛。另外一個老霸權蘇聯垮台降到發 展中國家裏麵去了。發達國家還是那幾個,以前合夥抗蘇不論,現在有些覺著美國占便宜太大,陣營有些鬆動,但總的來說,還是和美國意識 形態一致,生活方式類似。發展中國家也還是以前那些,因為一些國家分裂還多了一些。總體而論,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情況好了不少,在全 球化中日子過得要好些了。這是以前“三個世界”理論框架裏世界各國的發展,構成了全球政治經濟圖景的主體。 應該說世界還是變得比從前好了,世界大戰沒打起來,戰爭衝突數量規模相對小了,世界人民生活水準普遍提高,全球經濟發展處於較好 的一個時期。在這樣一個大圖景中,有一些失敗國家就顯得特別背時背運,因此單列一層。朝鮮、伊拉克、阿富汗是典型。這說明封閉、個人 極端獨裁、意識形態僵化確實是很不好的國家政治形態,弄得不好比劣質民主還差。封閉狀態下人會產生奇怪的邏輯,再來個獨裁體製全國一 推,外麵人看著確實不放心。這個不能全怨發達國家霸住宣傳機器猛煽,還是失敗國家自己的責任更大。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比改革開放前 還是強太多了,開放雖然會有很多壞處,再怎麽也比封閉好。 中國是80年代以來經濟發展成就全球最耀眼的國家,由於各方麵塊頭都夠大,足以另開一家。我認為有充分的理由將中國特別處理,作為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中間的一層,可以更好地描述全球圖景。對大多數發展中國家而言,中國就是發達國家,各方麵能力與發達國家區別不 大。發達國家也發現,不能把中國當一般發展中國家對待,各方麵區別太大了。當然,我們肯定不能算發達國家,還差得遠,甚至永遠也達不 到發達國家的某些標準。因此,有必要把中國上提一級特別處理。這樣就從原來的“三個世界”弄成了“五個世界”。 這“五個世界”怎麽演化發展,關鍵就在中美兩個特殊國家。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地球是美國在上麵拎著,中國在下麵托著,這麽轉動的 。失敗國家是經常性的全球熱點,但它們無非是以搗亂的方式來影響世界,我認為全球傳媒過分誇大了這些國家的影響,即使考慮到地緣政治 的深遠影響,它們的活動實質上也就等於地球發展史上的白噪聲。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或富或窮,無論如何發展都不足 以改變世界格局。隻有美國與中國,才有這種能力。從前的美蘇爭霸格局解體了,後來經常說的是一極獨大,或是多極世界,但把眼光放長, 中國成為另一極的態勢是非常明顯的。這還不是中國政府自吹,主要還是別人這麽猛炒。 在發達國家原本預期的全球化圖景中,世界將形成一次吃肉喝湯的完美劃分。原先的最大障礙蘇東集團自我爆炸了,薩達姆這樣的小蟲子 伸個小指頭就按死了,全球化順順當當這麽一推,哈!以後的世界就是“高素質”的少數精英國家控製全球各種資源與生產要素,安排世界政 治經濟格局,大部分產品給精英們享用,小部分給那些低等的人維持有“人權”的基本生活,吃飽了就投票。養活人應該不是問題,就不用搞 人道毀滅了。如果有興趣,甚至可以發善心搞搞扶貧。但底線是,精英們的“全球利益”必須得到確保。精英國家的內部紛爭當然也會有,可 以開開G7之類的會議協調擺平。在全球化這個根本目標上,發達國家利益是一致的,美國人領頭幹,手裏有點實力的都準備操家夥上。 這樣的預想,因為中國的官辦經濟從斜剌裏殺出來,雖然不能說完全落空,但至少是扭曲得非常厲害。本來全球化大生產,應該是發達國 家跨國大公司主導的,想放哪國放哪國。跨國大公司原先覺得中國應該是個大市場,但沒想到整成了一個規模超乎想象的世界生產基地,非但 難於控製,而且相當麻煩。這個全球化大生產再想隨便安排可就不容易了,自覺不自覺的就轉移到中國去了。現在說的是要“分散風險”,往 越南印度投一些。但是中國搞起生產來已經是勢大難阻了,再要“分散風險”,就是逆著經濟規律幹事,難下決心,多半還是讓中國一個個產 業給掃蕩了。 中國吞掉的產業,說到底發達國家是不太想要了,吞就吞吧。但全球化好象就有些不對了,本來該跨國公司們撈肥的,怎麽讓中國也混成 了一個挺大的受益者?中國搞出來的產業聚集黑洞吸金效應,好象原先沒有預計到。中國幹的產業隻能算中低級,可架不住規模大,啥都撈, 七搞八搞就自我演化一通,給占住的行業在全球化之外打個中國式的印記。除非是中國幹不了的,不然啥行業的基本麵都有個“中國價格”在 晃悠。得,還是讓中國人撈算了,跨國公司還是能撈大的,生產環節轉移到中國不虧。這跨國公司那跨國公司,每一單中國得利都不大,加加 總一算,成不折不扣的暴發戶了。 雖然有些笨拙,但中國政府這個暴發戶還是穿上西裝充滿信心地上全球混去了,全球幾乎每個角落都有中國人的身影。如果中國老實當生 產基地,勞力素質不錯,產業聚集能把價格搞到最低,對跨國公司當然有很大好處。但中國人轉頭跑出來競爭了,這就是現實的麻煩了。這個 全球化的遊戲規則好象不太對了,一些行業還算是發達國家主導的,另一些行業就變成中國與發達國家混戰一通了。混戰的結果不太妙。雖然 說把原因歸到中國人“偷”技朮上去了,一般還是讓中國混水摸魚了,中國的出口額飛快爬向世界第一。 現在發展中國家發現世界變了,多了中國這個很不一樣的選擇。以前隻有發達國家財雄勢大滿世界做生意, 給窮國們提的條件夠黑,但事 情困難了也隻好這樣了。相比之下,中國要好太多了。經過幾次全球撒錢行動,世界各國已經相信了中國闊佬的財力。出價太夠哥們了,買原 材料是比過去翻倍的高價,賣工業品就是過去不敢想的低價。中國能搞的事居然還不少,好多基礎設施都能包搞。而且還不要搞啥子民主。以 前哪有這樣的好事?佬佬的,上中國訪問去。老江小胡說,我們這邊人手也得陪養,不要急,慢慢來,都是好哥們,你們那個地區我們準備放 個幾十億。就隻一樁事不好,這中國產品競爭力也太強了,擠得本國產品都不好混了。胡溫出去笑眯眯地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要和諧,好 商量,擴大合作交流,那點利早撈回來了。 每年中國領導人就這麽全球轉上幾圈,越轉越來勁。以前是不聲張,成天哭窮,暗地裏把協議簽了。後來索性就大撒把了,支票本一拍, 誰來合作這錢就拿走。忽然就發現,全球各個角落的發展中國家群落中,有了猶如星星之火般的中國據點。這在全球形成了一股勢頭,隱約的 和發達國家陣營的民主意識形態對抗。這對發達國家的全球大計絕對是件壞事。本來事情順順當當的,蘇聯都整垮了,隻等把中國悶頭一棒解 決了就徹底完勝。結果也不知鄧小平怎麽弄的,先是年年將要崩潰的中國變成了大怪獸,後來這民主運動在全球也變了味,看來和壞榜樣中國 政府關係很大。不是不肯民主要搞經濟先,就是民主起來卻反美反資本主義。明裏炸剌對搞的雖然少了,暗中不服氣的多了。 但這回是經濟暗戰,都在“文明世界”的規則之內,也不好反製中國政府的動作,隻好用些曲折隱晦的詞句寫些酸文咒幾句。時間長了, 中國政府老不垮,慢慢也習慣了,外國政客與一般民眾心理上有了與中國政府長期共存打交道的預期。敏銳的經濟學家與學者更是熱情高漲, 忽然對中國有了極大的興趣。不少人就想,這中國看來是擋不住了,承認現實得了,不寄望中國民主或者崩潰了,改看好中國,換些人民幣到 上海買套房子是正經。 但是事情不隻這麽簡單。中國從本質上與發達國家就是兩條路,我認為中國發展模式對發達國家體係有本質的衝擊,可能導致它們的深刻 危機。中國各級政府肯定不是有意要做什麽正義事業,掙錢還來不及,絕非有意要和誰對著幹,但經濟規律自然會起作用。 中國90年代的經濟發展給世界一個影響重大的“通縮衝擊”(國際上叫deflation shock)。這次中國通過提高企業效率與製造業實力,將電 器等大量重要消費品的價格大幅降低。這是第一次有低水平經濟體能大規模成體係並且有一定品質地,製造這些需要一定技術水準的消費品。 這樣隻要和中國進行貿易,全球的“基準”通貨膨脹率就可以相應下調。按照發達經濟濟體宏觀經濟的調控方法,通貨膨脹率低就可以放心投 放更多貨幣刺激經濟增長。老朱那時出去談判,都是拿這個說事,不怕美國貿易製裁。網絡泡沫破滅再加上911恐怖襲擊,世界經濟一片愁雲慘 霧,發達國家以及中國都瘋狂印錢拉動經濟增長,反正和中國貿易就可以控製住通貨膨脹。發達國家經濟主體是消費,靠消費拉動,經濟增長 數字相當好。中國的經濟主體是投資,有外需托著投資底氣足,更是拉上了雙位數字的增長,通過引進或收購技術進一步增強了製造業的實力 競爭力更強。這樣就搞成了一個雙方從表麵上都顯得“樂此不疲”的經濟循環,中國進出口無人預測到的超高速增長已經維持好幾年了。得此 強助,中國經濟超常規發展,一邊在短時間內積累下了大量外匯財富(世界經濟史上最快的增長速度),一邊綜合生產效率技術實力不斷提高 。 這樣一個“正循環”實在是威力驚人,很快就導致了“世界經濟史上最大的不平衡”。表現為以中國為首的一些生產國、原材料國驚人的 貿易順差,以及美國的巨額貿易與財政赤字。如果不作調整,這麽循環下去,就是美國經濟增長靠印錢消費,消費靠進口,進口靠中國生產。 指數往上一乘,不平衡就越為越“壯觀”了。現在還在指數發展過程中。原材料價格飛漲都可以從這個循環中推出來。 按照比較警惕的說法,這是美國印錢換實物,吃虧的是順差國。中國政府似乎並不害怕這一點,采取了一種捆綁式的打法,人民幣就死貼 著美元匯率,你印錢我也印,新增外匯儲備好多都是印人民幣換來的,並不是表麵上成本那麽高。你要進口我就出口,我搞出口結構調整,不 賣寶貴資源,就上些人幹活,閑著也是閑著。進口資源主要用在國內瘋狂的基礎設施以及一些大工業項目建設上,原材料價高也不怕照買,反 正在循環中我們錢一定夠,總體上可以做到正收益。近萬億美元外儲看上去很危險,但心一橫就當一筆橫財了,本來並不想掙這麽多錢的,虧 光拉倒。也不會虧光,看美元貶成什麽樣。美國想要中國虧一大筆,它可以對其它國際貨幣瘋狂貶值,搞垃圾美元政策。那它自己至少得死半 條命,因為失了信譽,賴一些賬又能占到多少便宜?我認為美國人說要強勢美元,並不是假的。搞垃圾美元政策賴賬是不可想象的愚蠢政策, 後果難於控製。中國隻要不突然大幅升值,就這麽慢慢往上爬著升值,利用中美兩國的利率差距就可以成功實現捆綁。如果突然大幅升值,外 國持有的人民幣資產就淨賺了,那就真是往外國送錢了。外國人可以選擇人民幣兌成外幣退出中國,也可以繼續搏升值,都是無代價地折騰中 國。現在經濟學家紛紛指出,加快升值並不會影響中國商品的競爭力,還可以幫著控製經濟過熱,支持升值的相當多,但這就不是捆綁了。明 顯我們沒有隻占便宜不吃虧絕對安全的政策,那麽捆綁式我吃虧你也得付出代價的打法,從兵法上比自己升值給別人主動權要好。 我覺得這個局麵非常的有趣。美國人猛壓人民幣升值其實是一種沒法解決問題推卸責任的姿態,並非真覺得人民幣升值能解決問題,但總 得找個說法。懂行的人全知道美國真正的經濟問題所在:過度消費儲蓄不足。美國雖然很強大,但撐得太滿,真正的競爭力不足以支撐這樣的 消費。實際上中美貿易中美國有競爭力的產品並不多,人民的日常生活與高科技戰爭這種競爭不一樣,還是柴米油鹽這些中國拿手的多些。現 在暫時是用透支美元信譽的辦法撐住局麵。也不是說就不想辦法了,美國人也想提高競爭力,還說要儲蓄更多。 所以,我們不能說就很安全,但也不是隻有中國要調整,即使是發達國家在複雜的局麵中也卷了進來,不見得比我們好受。我們至少明確 知道努力的方向,自主創新,轉向消費拉動等都是爭議不大的確定方向。但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就不太有方向感,成天就喊些教育提高全民素 質的空洞口號。發達國家繼續發達的根本是要維持超過發展中國家,或者說超過中國一大截的競爭優勢。但這不是發達國家自己發展就行的, 中國追趕的步伐越來越快了。 我覺得以目前的發展態勢,總有一日會實現我的終極期望:捅破發達國家所謂強大競爭力這層窗戶紙,打破全球貧富兩極分化的格局。發 展中國家不知發達國家怎麽回事,以為發達國家有多神,總覺得自卑。但弄懂了其實也就是一層窗戶紙。一些高科技其實和白菜豆腐一樣。但 你不捅,人家就樂得以貨幣、第三產業、金融三道炒作把人均GDP炒出數量級的差距。 中國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五個世界的中間層次,除了失敗國家自己找死沒辦法,中國應該能起到拉平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經濟差距的曆史 性作用,為人類作出巨大的貢獻。我們也不能自大到要稱霸全球,或者都過上闊人的好日子,不能幻想中國什麽產業都做到全球最好。但中國 應該讓人類社會不同國家間不合理的暴利大大下降。中國有相當於所有發達國家總和的人口總數,隻要摸通了發達國家的那些並不神奇的招數 ,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如果地球資源支撐不了中國人全按現在發達國家的生活方式生活,那得全球人一起改變這種生活方式。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五) (三十五)邪惡軸心 全球經濟因為中國的加入已經,而不是將要,發生巨大變化。人們對此的認識隻是從兩三年前才真正開始,以前說的是中國潛力大,或者 說中國實際上並不重要。我雖然對此早有預期,但是對中國經濟這麽快就開始對全球經濟起決定性的影響,還是覺得震驚。大投行等全球金融 機構的重頭分析文章主要就是分析中美兩國,已經明確的把中國的重要性提升到相當高的程度。摩根斯坦利的首席斯蒂芬羅奇的例行文章,大 部分都在分析中國的動向,了解相當深入,已經明確闡述了中國官辦經濟的許多獨特之處,我覺得再不是西方人過去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頗 有可觀之處。 從經濟模式上來說,在中國成為主要玩家之前,世界上隻有占全球人口小部分的發達國家基本完成了工業化,其它地區大部分人口還沒有 找到工業化的道路。這樣全球經濟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工業化完成地區變著花樣消費全球資源的過程。通過改革開放前後的努力,我們已經可以 板上釘釘地下結論,中國的工業化必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不遠的將來完成,這個趨勢不可阻擋。我們之所以還沒有完成工業化,隻是因為人 口多地方大,需要時間去建設,並沒有本質的困難。政府與經濟學家說的種種困難與麻煩好象很著急,是按照完美的標準去要求的,希望工業 化過程又快又好又不浪費,代價最小成就最大。但工業化本身沒有任何疑問,誰也擋不住,無非是早三年遲三年,多用還是少用幾十億噸能源 與資源的問題。從經濟增長速度上看,就是隻有過快的麻煩,上速度根本不是問題,最慢也是世界第一。從經濟構成上看,就是瘋狂投資在基 礎設施大工廠等各種工業化設施上,通過搞出口這樣幹本錢足夠而且有需求,投資與出口成為經濟主題,消費雖然增長也不小,但在工業化過 程中是從屬地位。 由於中國的人口相當於所有發達國家人口總數,國土麵積也相當大,這樣的工業化進程實際上等於把那些國家許多年幹成的事再來一遍。 中國的基礎設施建設從數據上真的就是如此,五年建的相當於歐美二十年的總和,全世界一半工程機械在中國幹活,連縣級市都弄得徹底變樣 。這樣的效應有爆炸性的衝擊力。地球資源肯定已經進入了短缺時代,因為中國這個有錢又有需求的大買家等於給各類資源劃定了底價,隻是 怎麽漲的問題。隻有等中國工業化進入完成期,一些資源的需求才會陸續開始減少,某些資源需求還會增加。世界經濟本來處於一個相對平衡 的穩定狀態中,發達國家消費增長按步就班,發展中國家維持會政府出不出亂子都影響不大。這樣的相對平衡局麵由於中國的加入被衝了個粉 碎,再加上美國人的瘋狂消費,一舉弄出了世界經濟史上最大的不平衡。 工業化完成國家消費占GDP比例沒有八成也有七成,經濟增長確定無疑必須靠消費。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邪惡的消費哲學。因為整個國家 從政府宏觀經濟管理到公司微觀經濟運行,都是指針驅動利潤驅動,把地球不可再生資源拿過來燒掉,假設人靠消費更多過上舒服日子。消費 增長不好,經濟增長就差,政府就倒台,公司就裁員,引發民眾一係列痛苦的感受,從社會組織上已經是以消費為核心。人欲望無止境,住的 房子要大,開的車要好,用的能源要多,衣服穿沒幾天就扔掉(美國人一年買30多件襯衫)。發達國家也有不少人認識到這個問題,綠色環保 組織之類的,但總的來說,無法改變資本主義利潤驅動的大方向。人忙忙碌碌的,就是為了掙更多的錢,你不消費別人掙不到錢發生經濟危機 說不定更壞,全社會卷進這種生存狀態中。政府為此就上全球去搞軍事與金融霸權,去搶資源,弄得全球燥動不安。 中國加進來了,擴大消費之類的說法怎麽看怎麽象這種邪惡的消費主義。現在是在搞基礎設施建設工業化,還沒有怎麽大搞消費。以後要 是工業化完成了,真擴大消費奔美國標準去了,那還得了?可以肯定,這種消費主義在全球是不可維持的。地球資源再多,科技再先進,也比 不上消費主義的指數增長。中國閉門發展,發達國家的消費主義能維持多長時間我不知道,但中國加進來肯定會大大縮短這段時期。 現在中國真的來縮短了,故事開始了,全球經濟最大的不平衡發生了。按照丘吉爾的說法以及經濟學家的引用,這不是結束的開始,也不 是開始的結束,而是開始的開始,好戲才剛開頭。美國人印錢扔到全世界,消費主義猛消費,經濟增長在發達國家中最好。中國利用這個機會 靠捆綁美元進出口比較優勢快速完成工業化。這已經成了一個兩方麵都樂此不疲的遊戲,把全球都卷了進來,是全球經濟不折不扣的“邪惡軸 心”。一個原本相對平衡的世界,就這樣“失衡”了。美國財政外貿雙赤越來越多,中國順差外儲GDP都爆發增長。 全球經濟學家們對此還是有清醒認識的。經濟學家可能是因為學術的數學根基建立在方程的“穩定解”上,對平衡狀態有本能的愛好,對 越來越大的不平衡憂心忡忡。解藥已經開出來了,方向是明確的,美國人要儲蓄更多,中國人要消費更多。美國人別老借錢刷卡印鈔票了,還 是想想怎麽還債吧。中國人,也別拿著銀子四處瘋買資源大建基礎設施與工廠,往全世界賣了產品掙回錢,回頭又需要更多資源。還是搞“第 三產業”吧,有工作的每家都請個傭人,人給人服務,不怎麽花資源。但中美兩國都不是省油的燈。 美國一家軍事力量頂其它國家加起來,美元又是最大的國際貨幣,軍事金融科技都是全球霸權,製造業相對來說國際競爭力是不太行了, 但最差也可以做到“捆綁”全球經濟。它就印美元,就消費,就雙赤。沒有對應資產也假裝有,發債到全球。美軍看哪不舒服就上去亂搞一通 。誰也不敢和它明著對著幹,隻好讓它綁架了,全球人民還是拿著美元四處花。想讓美國經濟完蛋,全球經濟先得完蛋。想讓美國人主動調整 ,不可能。美國人要能主動調整過來,早調了。它的國民心態已經就那樣了,都堅信美國天下無敵,美國人就是可以借錢消費負儲蓄。人掙錢 能力越來越強,家庭財富越來越多,越來越敢借錢,還錢拿一部分出來就行了,又不用一下還清,永動機一樣。你讓它改變這種生活方式,改 存錢了,公司掙不到錢開始裁員了,這誰知會出什麽事?美國不會這樣作貢獻的,它寧肯花巨額軍費維持霸權,也不會主動收縮。 讓中國人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別這麽猛生產,拿質量越來越好的各種級別便宜貨淹全世界了。中國政府也是這樣說的,但有底線,就是工 業化進程不能受影響。出口到什麽程度才收手,得我們說了算。如果政府沒把握,或者說轉型一時轉不過來,那還是靠出口需求發展經濟,我 們是按規則來競爭的,沒義務給你們質次價高的產品活路。搞第三產業擴大內需的確要做,但我們不會著急。實際速度已經不慢了,隻是因為 搞基建投資靠出口掙錢機會太好,實在受不了去掙這個錢的誘惑。農民還好幾億沒工作,不建工廠招工人,誰給解決問題? 結果就是全球經濟在中美邪惡軸心的惡性循環中,越陷越深。石油金屬礦石價格都升到天上去了,除了中美,全球都怕了。中美不怕,美 國反正是印錢買,中國因為好幾大塊產業競爭力全球最強,經濟模式能保證出口增值,除非是買不到,價格高些到不是大問題,說不定價格越 高順差還越大。那些資源不太好產業競爭力又不太強的國家就有些撐不住了,來次中級震蕩估計就會倒下一批。資源好的國家到是撈到很多錢 ,可是錢也不象過去那樣穩定可靠了,誰知道以後美元變成啥價?是不是把美元換成歐元?這麽多怎麽換啊?歐元就靠得住麽?還是上中國買 些樓算了?光有鈔票,沒工業化,打起仗來還是會吃大虧,錢越多越覺得危險。就為了這些事鬧心。 我隻能描述一下這個全球“失衡”的可怕狀況,至於會怎麽演化發展,還真不敢說,確實是史無前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弄爆了,全球經 濟天翻地覆。某種程度上,這是“中國崩潰論”轉“世界崩潰論”了,我們不用著急,看好戲就成了。 中國的官辦經濟(三十六) (三十六)結束語(全文完) 最新數據又出來了,2006年上半年經濟增長是驚人的10.9%。經濟學家們的眼鏡又一次跌破了,但絕不是最後一次。我對此毫不奇怪,在這 個史無前例的有趣的時代,作預測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僅在本文寫作的這半年中,文中引用的經濟數據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外匯儲備9400 億成為世界第一已經有幾個月了,年底達到萬億美元毫無懸念。去年爆發式的1000億美元的外貿順差,今年上半年又增長50%,全年可能達到15 00億美元。政府財政收入2006年上半年繼續高速增長,超過2萬億,頂三年前整年的。上半年央企利潤3500億,也在高速增長。政府的王牌經濟 數據都在瘋狂增長,幾乎是毫無道理一樣地發展,所有人都料想不到。我認為已經足夠說明,中國經濟非常奇特,必須從全新的角度去觀察分 析。經驗式模擬式的觀察預測,多半會被中國經濟的獨特性所擊敗,這也是中國經濟“怪異”的根源。其實不怪,隻不過以前沒有這樣的事, 所以不習慣。以後人們見多了,對中國經濟的感覺也會變,中國經濟的發展會成為經典案例,許多新概念會因此產生,一些老的“規律”會得 到修正。無論是寫正經論文,還是象我這樣業餘猛侃,都是很好的材料。 雖然本文已經相當長了,對中國經濟各方麵的討論分析很廣泛,某些方麵談得很深入,但仍然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可以分析。要扯下去幾 乎永遠有得扯,一方麵過去很多事現在來看有新意了,另一方麵中國與世界局勢也在高速演化,昨天今天明天一通扯,話題多得很。但是本文 寫作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扯某些具體的事好玩(我寫過不少貼子專門扯這些具體的事),而是通過綜述式框架式的分析,讓讀者對中國經濟有 一個全新的整體認識。這個目標應該說已經可以順利完成了,因此,本文也可以結束了。這次算是侃了個痛快。 國內國際的事,大框架上總結展望得都差不多了。其實我主要是在解釋看上去十分古怪的中國經濟,讓人有一個不偏離事實真相太遠的了 解,至少不會被一些離奇邪門聳人聽聞的說法所迷惑。至於到底該怎麽搞就能多快好省地發達了,我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妙計,也不相信有人 有這本事,到底怎麽辦得“摸”,得交互式地“調控”。我也當不了大仙,不可能精確預測出一些具體的事如何發展,隻有在有非常充足理由 的時候才會作一些方向性的預測,如03年非典會出大事,去年底說銅價一定升。即使這樣的機會也很少。拿具體的股票、債券、樓價之類的數 據硬讓我分析預測,我可能還不如隨機選擇的猴子。經濟學家也高明不到哪去,經濟學其實更多是一種“解釋”型的經驗科學。 但我確信,中國總體形勢處於曆史最好的時期,中國走在正確的大方向上。這個大方向甚至不是指某些非常宏觀的經濟政策(如出口導向 ),而是對整個國家前進動力的整體感覺。一個字,就是“旺”,不可阻擋。具體的缺陷與問題大把,但政府正好是“問題驅動”的模式,確 實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整個輿論環境非常適合正經討論問題。具體的作法當然可議,象房地產新政之類的,顯然毛病多多,七嘴八舌出 主意挑毛病的很多。可是這種看上去鬧烘烘亂糟糟的狀態我以為相當好。雖然各種長中短期政策不會完美,但中國將在這種狀態中不斷調整不 斷進步。相反,我比較害怕那種高瞻遠矚“主義驅動型”的,中國的國情民情還是適合“問題驅動”。我們處於一個“群體智能”時期,各方 麵人但凡有些真知灼見,吵一通還是會起到正麵作用,這樣加總起來水平不會低。現在也有不少喜歡“主義驅動”的,在某些正確的見解裏夾 雜著大量荒唐甚至有害的觀點,聲稱就它是正確的,別人是垃圾。好在整體輿論環境不錯,明顯錯誤的東西一通大吵,沒有誰能一手遮天。 具體到經濟發展上,我們解決了進出口問題,經濟發展最困難的階段已經過去了,積累下了大量財富和創造財富的能力。財富大頭在政府 手裏,可以說處於待分配狀態,勢能很高。在國內財富分配環節上一通吵,會叫的孩子有奶吃,總會慢慢進步,就是用計劃經濟式的分配方法 都可以。普通民眾最好是抱著希望使勁鬧,別喪失信心搞革命天下大亂就成。政府以前因為悶頭猛幹經濟,新近才開搞“和諧”弄公平問題, 經驗少,所以多少顯得有些笨拙,相信以後幹多了會摸出些路數來。我對此也就是和大夥一樣看熱鬧,不敢說有什麽好主意。我個人不喜歡控 訴式的正義文章,覺得沒什麽意思,多半還有好多明顯的常識錯誤,邏輯性成問題。但我以為社會輿論應該平衡,憤怒正義控訴式的文章多些 不是問題,邏輯性差些也不是問題,有這類輿論提供道德壓力是好事。隻要其它類型的輿論觀點也有生存空間,能夠平衡補足社會輿論的邏輯 性就行了。就怕正義人士不給其它類型活路,這就是相當糟糕的狀態,國家遭了大難都不知該怪誰。 這並不是指表麵上的言論自由,說的是全民族全社會的理性狀態。全社會不理性了,言論自由不頂啥用。體現到政府層麵,就是看非理性 的“基本教義”有多少。以前伊拉克政權是“薩達姆說啥就是啥”,台灣民進黨政府是“一切為了本土政權”,美國政府是“天大地大不如美 國老大”,這都是非理性的基本教義。世界上這樣的國家政權還有很多,很不好。中國改革開放前,得算是挺“基本教義”的一個政府,正常 邏輯經常要扭著說,很麻煩。現在中國政府應該算不錯的,“基本教義”少。不是說沒有,象“中國共產黨是執政黨”就是一個,這是不是非 理性,也不好說。但中國政府一段時間以來確實很少受到“基本教義”的幹擾,連“民主”都不用顧忌,今後也會如此,是很大一個優勢,特 別是要轉型的時候。 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民主體製已經積重難返了,雖然看上去符合“多數人的選擇”的“天理”,但我認為這就是個非理性的基本教義。從 邏輯性來說,沒有任何理由認為多數人的選擇就更正確更合邏輯。“全社會建立在邏輯性基礎上的充分討論”這樣的機製,比民主投票本身要 有價值得多。台灣之所以搞成了劣質民主,就是因為光有投票製度,社會輿論卻超級非理性大分裂,充斥著弱智操控煽動。也不是說藍營就比 綠營理性,當我看到台灣政客往台上一站說幾句就衝底下群眾大喊“你們說對不對”,就覺得這地方算完蛋了。相對來說,中國政府公報之類 的宣傳,雖然八股得非常沒意思,但真正非理性的東西確實少。有一些中宣部式的傳統套話要深究也是非理性的,但寫的人看的人都缺省地忽 略不計了。真正起實質作用的幹貨,都相當合邏輯。至少我看政府公文公報很少能看出其內在邏輯問題。有些有疑問,有時會懷疑是不是政府 數據編漏了,象不少人疑惑為什麽投資消費淨出口都增長10好幾個百分點,GDP卻隻增10%。一通查找之後往往發現有很深背景,挺能增長知識 的,真瞎編的少。 我們從內部組織狀態,到外部環境,天時地利人和,確實是發展經濟的好時期。比起前些年困難大的局麵,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準備看 著中國的實力每個月這麽不斷壯大,飛機大炮可勁造,經濟發展還一點不受影響。正如上節所述,這種消費主義的發展,也許是個邪惡的事, 但中國沒有選擇,這個世界就得這麽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