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車

車車買來之後沒有多久，教我學開車就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了。

全省最大的那個購物中心，離家不遠。它的諾大的停車場，在這個地廣人稀的國度裏，總是空空蕩蕩的，更不用說冬天的夜晚了；雖然我們在這裏的第一個冬天，並不太冷，而且，一直到聖誕節，都幾乎沒有怎麽下過雪。

於是，每天吃完晚飯以後，你就會督促我去練車。

開始的時候，你先把車開到購物中心的停車場，停到最偏遠的一個角落。方圓幾十米的範圍內，基本上沒有別的車輛的影子。高高在上的探照燈，忠實地亮著，照著我們的車，在停車場裏緩緩地移動。頭幾個夜晚，我剛剛把腳離開刹車，就已經覺得車子跑得太快了。我在車裏大呼小叫，你在一邊不停地安慰我，鼓勵我，在我離停車場的邊緣還有十幾米的時候，提醒我如何轉方向盤，控製車子轉彎。

接下去，你教我如何以地麵上的停車位的標誌線為基準，左轉彎，右轉彎。慢慢適應十公裏的時速，二十公裏的時速。

兩三個星期之後，我從停車場畢業了。你開始帶著我，在小區裏轉。這個住宅小區已經有二三十年的曆史了，道路兩邊是形形色色的獨立屋，屋宇之間的間隔比較大。路邊很少停車，所以，道路顯得很寬敞。本來嘛，這是可以並排走三輛車的路。可是，開始的那些個夜晚，我一看到對麵有車來，就幾乎慌了手腳，恨不得立刻減速到零，緊緊貼住路牙，等對麵車過去，再慢慢啟動。

更讓我害怕的，是不小心轉到小區外麵。你總是向我保證，你對附近的地理狀況已經爛熟於胸，在告訴我左轉右轉的時候，絕不會發生意外，上到大路。事實證明，真的是這樣的。那幾個星期，我們在小區裏轉了無數圈，卻從未出過安全範圍。

每次練完車回家，你會在日曆上記錄該天的練習時間，和我開的距離。隨著這兩個數字的不斷增長，我漸漸不再怕開車了。在小區裏，也可以開到四十公裏的規定時速了。等我跟著教練車，上了一次大路之後，我對五六十公裏的時速，也開始習慣了。

再之後，你教我如何泊車，車頭入，車尾入，三點調頭，平行泊車。我很笨，每個動作都要學好久才學會。你從沒有不耐煩，會一遍又一遍的教我練習；在我失去耐心的時候，你會說，我已經比前一天晚上做得好多了。我的每一個小小的進步，你都會給我熱誠的表揚。

很多人都說，老公教老婆開車，教來教去，兩個人就兵戎相見，感情幾乎要破裂了。可是，這種事情，在我們之間卻沒有發生。我覺得，你這麽好的耐心，沒有去當老師，真是可惜了。連我這種爛脾氣，小腦不發達的人，你都能把我教得考車一次過，你去評個優秀教師，肯定沒問題。

我的開車，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到現在，也開了四五年，幾萬公裏了，一直安全無事故，跟你的言傳身教是分不開的。更重要的，是你對開車的熱情，也傳染到我。每次坐到方向盤後麵，都會有一點點興奮。幾次開車出遠門，去紐約，去芝加哥，去華盛頓，去魁北克，單程一千公裏，一開就是十個小時，我們兩個替換著開，倒也不覺得辛苦。

開車在這裏，簡直是一項生存的基本技能。因為有你，我早早就掌握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