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聽著辛曉琪的老歌《味道》,一邊開始琢磨起心理學家的歪理兒:味道的記憶是永遠的,不論你是笨還是癡,聞味兒就會生景兒,不信,有故事為證: 一次,野外采集標本時,草棵之中偶遇死鼠一隻,那屍腐的惡臭直撲鼻孔,享用之餘,我又浮想連篇了,想到的是上中學在北京郊區三夏麥收時的美景,一匹死馬仰臥水塘之中呼呼地招著蒼蠅,烈日之下腐爛的軀體膨脹著,發著透明的光澤,還飄出股股腐屍的馨香,用石頭砸去,黑色的爛肉像泥巴樣地四周飛賤。看著地上的死老鼠,中學三夏麥收時的勞動號子還從嘴邊溜達出來了:你們是,幹什麽地,我們是101中拔麥子地。這時我臉上泛著的是童年時的傻笑。 不抽煙的我,對煙草的記憶是深刻的,每每聞到煙味,便會聯想到我初中時知識淵博的的語文老師,當年國民黨中央日報的名記者。不論春、夏、秋、冬,我們見到的都是他頭上呲著毛兒,身上披掛一件孔已己式的外套長衫,瀟瀟灑灑的,一副劉寶瑞相聲裏典型的教書匠形象:外套,套外,陳皮,龜蓋。一次寫作文課,老師用手拍打著我寫的狗屁不通的作文時,我看到的卻是從他長長的指甲縫裏掉落出來的煙草殘渣,臭汗和煙袋油子的氣味還熏著鼻子。 加拿大讀書時,當皇家女騎警颯爽英姿地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巡街溜達,擦身而過的瞬間,我從黑又亮的皮毛之中聞到了真真切切的馬味兒,頓時,幾十年的時光居然倒流,四歲時,我手拿小鐵桶沿街為老爸種植花卉,揀拾馬糞的情景就湧現了,似乎,那光溜溜,還冒著熱氣與稻草香味的顆顆馬糞團子就在眼前垂手可得,娛悅的感覺還流暢全身了。 做學生是辛苦的,吃方便麵的日子更是難忘的。究竟吃掉了多少箱既無營養又無口感的泡麵,就是用手指頭,再加上腳趾頭也扯算不清了,反正是吃了一箱又一箱。現在,每當我踏進單身漢的狗窩,我就能從那汙濁的氣味中聞到方便麵的味道,分辨出哪是韓國辛辣麵,哪是台灣統一麵。品味之中,自己做學生時的場麵也浮現了:沒刷的碗筷到處擺,臭哄哄的襪子滿天飛,幸福呀。 今年感恩節,從亞利桑那的圖森(TUCSON)回洛杉磯的路上,一遊了聞名世界的聖地亞哥(SAN DIEGO)野生動物園,坐在環園的小火車上,呼吸了股股濃縮的動物尿臊氣味,使我又想起了黃鼠狼的屁臭。在北京工作時,單位的院牆就背靠著天壇公園,什麽狐狸、黃鼠狼都可見在院內溜達。一天,有隻黃鼠狼居然被我們架設在辦公樓內的網籠逮住了。為了收獲,我與另外一哥們上前鼓搗開了,隻見那黃鼠狼健美的身段扭捏了一下,一股熏天的濃縮臭屁就撲麵而來了。遠遠望去,單位同事們都手捂口鼻,驚訝而不解地看著我們倆在臭屁之中無事人般地玩鬧著。您當是咋啦?凡事都有個限度,近距離品聞黃鼠狼的臭屁,你鼻子不被熏瞎了,那才怪了。 沙漠樣幹燥的洛杉磯,今年聖誕節前居然大雨連連,說是厄爾尼諾(EL NINO)了。豪雨過後,享譽世界的渾濁空氣居然被一掃而光,還露出了稀罕的湛藍色天空。清晨陽光之下,走在空曠的城市小道上,呼吸著濕潮還攙雜著桉樹清涼氣味的空氣,恍恍然靈魂出了殼,仿佛置身於廣西南寧的街景之中,隻可惜眼前沒了邑江流淌,而大殺風景的棵棵禿尾巴棕櫚樹卻曆曆在目。 不知不覺之中,遊蕩的思緒終於又回到了辛曉琪美妙的歌聲上: 想念你的笑, 是呀,笑,那是101中學拔麥子時的傻笑;外套,那是國文老師散發著臭汗和煙袋油子氣味的外套;味道,那是我白色襪子漚成黑的熏臭味道。 (2002年12月21日寫於洛杉磯) 以下是網民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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