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端的雨囡,聽到一個女人讓司徒慧帶她上廁所,驚呆了。她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仿佛那束細細尖尖飛過來的,不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而是一把尖利的飛刀,正紮在了自己的喉結上。她默默地舉著電話,任憑丈夫“急中生稚”地撒著謊,說雨囡,一個一同出來吃飯的女同事喝醉了,跟我耍酒瘋,我得趕緊處理一下,先掛了……那個,我保證,雨囡,明天晚上,不,是今天晚上,我一定在Gmail 上等著你們,一定,我一晚上都等,不定時間了,隻要明早孩子一起床,就上來Call我吧。
雨囡沒有回答,靜觀著丈夫以借口為出口,倉皇地給自己找著退路。
司徒慧撂了電話,兩個孩子也不在身邊,雨囡一個人跌入了肅寂中,帶著一種大敵當前的恐懼。陽痿,偉哥,女同事,耍酒風……這些雨囡想都不願再想的詞匯,這一刻卻固執地在她的腦中排列成行,儀仗隊一般地操練演習著,帶著威風凜凜的氣勢。
米雪兒一蹦一跳地跑進來,說媽媽你怎麽又在發呆,是不是一放下電話就想爸爸了。雨囡說是想啊,想得都想不開了,不知道該怎麽想下去。米雪兒就揚起臉來,似懂非懂地說,那就專心地想唄。等下我和哥哥上鋼琴課時,你就別在老師家陪著了,我們一定會好好學,不叫媽媽擔心,好讓你一個人回家後能專心想爸爸。雨囡聽了,摸了摸米雪兒的頭,說好吧,別忘了帶上個錄音機,替我把哥哥彈的“變奏曲”和你的“海潮”錄下來,媽媽今天特別想聽這兩首曲子……
雨囡送孩子上課回來時,天上下起了又一場秋雨。她把車泊在了門前的馬路邊,不讓車入庫,不讓人回家,隻想單單地留在車上,跟滴滴答答的秋雨在一起。雨點打在前窗的玻璃上,匯成水珠,淚滴一般地流了下去,替雨囡痛快地哭著。雨囡看著看著,把就頭埋在了伏在方向盤上的雙臂中,讓決堤而出的淚水,汩汩而下,流入口中,——有誰知道這淚泉的滋味呢,當它由悲傷的潮水匯集而成時,隻有那些在潮汐中掙紮著遊不出來的女人,才深知它的苦澀。
不知過了多久,雨囡哭出了透亮。她擦幹了眼淚,咬了咬嘴唇,告訴自己說,不能再這下下去了,等明天讓孩子上網看完爸爸後,一定要單獨留下來,跟司徒慧“麵對麵”地把這一切問個清楚,看看沒有準備的他,到底會怎樣答對。
想到這裏,她重新打火發動了車子,剛想對著車庫門的方向做一個轉彎,忽然就覺得有車燈從後麵打來,抬頭對著後視鏡一看,竟有一輛黑色的Jeep泊過來,停在了自己車子的後麵。
那輛吉普線角單純挺直,像個雨中站立的黑衣衛士。雨囡忽然間就記起了什麽似的,心裏一震,還沒來得及想個清楚,就見後麵的的車門開了,下來個男人,在靛藍色的雨傘下,將清臒的身影映在了她的後視鏡中。——是喜是悲,是進是退,雨囡望著意外而至的遠溟山,心中痛苦而焦急……
第二天上午,司徒慧睡到了自然醒才消去了昨夜的宿醉。他起床後穿好衣服,頂著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去裏邊的洗手間抹了把臉後,便把新買來的網速超快的筆記本裝進了電腦包,背著出了房門。一下樓才發現,魏強今天挺出息的,不但沒有溜出去躲著他,還弄來了幾個哥們圍圍著,——當然不是圍著司徒慧,而是圍著廳裏的麻將桌,正乒乒乓乓地打牌呢。
司徒來到廳裏,想繞過他們出去,無奈廳是通向房門的必經之地,隻好一邊聽著魏強介紹自己,一邊對著麻將桌旁的各位輪番地打個招呼,——這一打招呼不要緊,便發現那哪裏是玩呢,是賭,賭得還挺大,一把一百元的窮胡,點炮的主兒還要付雙倍。四個人這會兒正一麵洗牌一麵結著錢,把“穿著中山裝的毛主席”在賭桌上扔來扔去。
一位哥說要上廁所,說阿慧你過來替我一把。司徒慧不好推脫,隻好放下掛包坐下,一邊心不在焉地玩著,一邊想找個空,向坐在下家的魏強問問司徒倩的事情,——具體地說,就是魏強到底什麽時候能履行自己的承諾,去北京把司徒倩接回來。還沒找到機會說話,上廁所的哥們又回來了。司徒慧起身讓位,魏強卻也跟著站起來,說阿慧,你再給我替兩把吧。我贏了,得去樓下放點血,給大家買盒軟中華過過癮,這會兒手頭沒有了。他說完,也不管司徒慧答不答應,就鵝行鴨步地轉身走了,把司徒慧氣的,差點沒把一張就要扔出去的臭牌,當磚一樣地砸到他的背上。
司徒慧玩了一會,不但不胡,還總是點炮。沒過一小時,他就把魏強走前贏的百元大票給輸得差不多了,最後隻剩下一張在桌上墊底,讓那一摞錢,從超厚的彈簧床變成了一張炕席。
待司徒慧剛想從兜裏掏錢討伐時,魏強回來了,一看桌麵,說怎麽搞的,我這一走怎麽牌運就沒了,輸得這麽快?司徒慧一邊往外扔著“發財”,一邊說,有什麽奇怪的,偉大領袖跟你一樣,喜歡打遊擊,敵進我退,敵攻我躲,他老人家這會兒不愛搭理我,到別人家躲著去了……
司徒慧出了家門後,找了個麥當勞要了杯咖啡,又叫了個漢堡,把早餐同午餐合成了一頓。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想,這漢堡包不住漢堡餡兒還成,可我那些紙包不住火的濫事兒,將來一旦被雨囡知道了,可怎麽辦?
他一邊嚼著肉汁,一邊絞著腦汁,想今晚在電腦鏡頭前跟老婆孩子麵對麵地說話時,如果雨囡較起真來,問昨天電話裏的女人是誰,他該怎麽辦。——如果繼續說是我的一個同事,那又該對“阿慧、阿慧,帶我上廁所”的這句話,怎麽樣來自圓其說呢?
他想了半天後沒有答案,就趕緊臨時抱佛腳,暗自祈禱說,老天爺,不管雨囡相不相信,反正你看到了,我昨天晚上撂下家人的電話後,可真是懸崖勒馬,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都沒做。我後來把那個醉意醺然的隋可裘扶回了水吧,等她上了個廁所出來後,就把她送回到家裏。——盡管她在她楊柳依依的單身宿舍門外,楚楚可憐地對我說,她的爸爸在天堂,她的媽媽在地獄,她的家裏隻有她自己,阿慧,你進來陪陪我吧,但我跟本不為所動,名副其實地做了一把“柳下慧”……
日頭偏西時,司徒慧駕車來到了辦公大樓前,熄了火。因為是禮拜天,大樓裏的大部分公司都不上班,門口的來賓車位上騰出了很多空,他便沒有進入地下停車場,而是把車子泊在了大樓正廳門旁的停車場上。。
進了廳門,前台上給幾個公司合著接線的秘書小姐沒有在,司徒慧就自己動手,在台麵上的名片夾裏翻了翻,找出了一家有外賣服務的中餐館名片,順手塞入了電腦包裏。
時間在“納米飲料”的流程圖中很快地過去。辦公室裏的司徒慧,雙眉緊鎖,苦苦地想著究竟要什麽樣的化學液體,才能將五百分之一發絲直徑那麽長的納米針,順利地送入人體的各個器官內,好讓它即不傷害到正常的組織,又能測試出異變的細胞,甚至對癌變還有控製的作用。——他專心致誌地加著班,怎麽能知道,此時此刻,他那薄如蟬翼的人格保護膜,正被綿裏藏針的高鳳娣穿透著;而又一波香豔浮動的紅顏禍水,正在朝著他洶湧而來。
這期間他關掉了手機,也任桌上的座機連續幾次地空響著,沒有接。他今天一早起便下了決心,除了雨囡和孩子,他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好好地清靜一天,做個心中隻有老婆和孩子的司徒慧。
夜色初上的時候,司徒慧的肚子又開始饑腸轆轆起來,因為再怎麽樣,那可以成“針”也可以成為“飲料”的納米,卻終究成不了白米飯。他關了百葉窗,打開房燈操起電話,然後掏出了那家館子的名片,用眼睛掃了一下上麵的招牌飯,便叫了份米飯加白斬雞。可店家卻說,先生,不好意思,白斬雞賣完了,要不要換個別的雞。司徒慧又拿眼睛掃了掃,說不用了,來份炒年糕吧,什麽都不要加,隻加點紅辣油就好了。記住,我是在你店斜對麵的A座大樓裏,10樓 130 單元,飯一好了,就趕緊送上來吧。
他掛了電話,就把進來時擱在老板桌桌頭上的筆記本打開,匆匆地上了網,早早地等著雨囡和孩子。在信箱裏查了幾個郵件後,便見左列裏的一個綠色小圈閃亮起來,仔細一看,竟是家裏那邊已經上了網。他擊開了視屏,果真就看見了穿著睡衣的雨囡,正一邊捋著頭發,一邊看著自己。
“雨囡,這麽早就起來了?”司徒慧揮了揮手,親切地招呼著。
“是故意要早點起來的。我今天要確定你在這裏後,再叫孩子起來,免得他們起個大早,幹著晚急。”雨囡笑笑。
“怎麽,老公今天說話算話,沒讓你失望吧?——雨囡,你看上去好像瘦多了?”
“一個人忙兩個孩子,總是不大適應。——阿慧,這會兒正好孩子還沒起來,我想利用這段隻有我們倆個人的時間,單獨與你談一談。”雨囡懇切地說。
“好吧。”司徒慧看著因為清瘦而眼睛更加幽深的妻子,想了想,就放低了聲音,柔和地說:“雨囡,談之前,能不能把受傷嚴重的那隻手舉起來,先讓我看看好沒好。”
“阿慧,我倒是先想看看你,這會兒你背著光,我隻能看到你的剪影。”雨囡回著,心裏有些感動。
“那好辦”,司徒慧說完,就把電腦旁的長脖台燈轉開,又把臉送到燈光下,說這回夠亮了吧?來,就讓你老公沐浴著舞台上的聚光燈,給你來個Camera face 的特寫。
雨囡嗔怪著笑笑,然後就歪著頭端詳了丈夫半天,說好像是胖了一點點,不過也沒有你前幾次郵件中說的那麽邪乎。
司徒慧說哎,雨囡你不知道,都在腰上呢。他說著就站了起來,對著鏡頭前後轉了一圈說:“成天肉山酒海的,又沒時間跑健身房,所以還沒腰纏萬貫呢,就已經腰纏萬磅了,你說煩不煩?所以我現在見了飯局就躲著。——這不,今天一大早,魏強就招來了一幫人在家裏打麻將,這陣子正圍著賭桌抽煙,晚上呢,說不定又要圍著火鍋去喝酒。我怕繞不過這一頓又會讓自己腦滿腸肥淨長肉的晚飯,所以就早早地躲到辦公室裏來,一邊加班,一邊等著跟你們相會。即使剛才餓了,也隻叫了一菜一飯的健康晚餐,努力工作的同時也努力減肥,為了我日夜想念的老婆孩子,爭取早日做到加薪不加磅……
司徒慧還沒耍完貧嘴,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他大聲問是誰,一個男音便傳進來,說是送外賣的。司徒慧想都沒想,就說進來。
穿白製服的男生推門進了屋,說司徒先生,你的紅油年糕來了。司徒慧往門後幾步外的茶幾處指了指,說過去放在那裏吧,然後便轉回身來繼續望著雨囡說:“光看我不行,你的手呢,張羅了半天也沒看到,趕快把手拿到鏡頭前,給我晃悠晃悠,讓我心疼心疼。”
可就在司徒慧說話的空當,虛掩的門縫裏,又細細巧巧地進來了一個身穿紅色唐裝的女人。司徒慧隻盯著屏幕上的雨囡,盯著那隻被她加進鏡頭裏的纖長而又帶著幾處傷痂的手,也沒注意到,那個“唐妝女”已蹺著腳來到他的身後,一把摟住了他。
“我說阿慧,你怎麽一天都不接我的電話呀?”她細細嗲嗲地看著他說:“原來,你正躲在辦公室裏跟人掛網聊天呀。要不是路過這裏,看到了你那輛鋥亮鋥亮的新車,還不知道會在這裏找到你呢!”
隋可裘說完,便用兩隻香豔浮動的紅袖,緊緊地環住了司徒慧的脖子,“紅油年糕”一般地貼在了他的身上。
心心的文字仿佛一個個電影鏡頭,將人帶入了情境,戲劇性的衝突和情節緊密的鋪排恰到好處,讚!
問候!
女人是所大學,男人嘛,有好學生也有壞學生。
遇到好女人是千萬要珍惜的,可惜大部分男人都不懂的。。。:)))
問候你!
女人,啥樣的都有!賢妻良母的雨囡,揮霍青春的可裘,,
對對,支持雨囡婚外戀,嘻嘻!
心心寫得真好!
不知道該罵阿慧還是該罵可裘,反正都不是東西!
讓遠涵山那啥吧~~~” !!!
抽空上來回個貼,晚上孩子消停了再給你EM
謝謝紅妹!!
不知道該罵阿慧還是該罵可裘,反正都不是東西!
讓遠涵山那啥吧~~~
心心寫的真好,很真實的生活寫照!祝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