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考,我不要坐在這兒了!這上麵的冷氣太大,我到那邊坐好了。” 不知道是小男生感到了情況有點不對, 還是因為機艙天花板上麵的空調口狂吐著的冷氣真的使他戰栗,就見他頭往領子裏緊縮著,還未等“安考”回答,“刺溜”一下滑下座位,硬是從“安考”的腿前擠了出去。小家夥突兀的舉動,讓兩個大人的目光同時轉到他的身上。──平心而論,這個看上去年齡大約有八九歲的男孩兒生得黑眉大眼,說起話來嘴巴伶俐,實在討人喜歡。若在平日,若萍也許早就因為“近鄰”的關係而很快地與他混熟,稱姐道弟一番;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若萍也隻能是“恨屋及烏”,巴不得他快點離開,從而帶走她身邊的這位被稱為“安考”的不速之客。
就在她目送著小男孩坐進過道另一側坐椅的時候,若萍忽而又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因為已經過了旅遊旺季,這班飛機實際上並沒有坐滿乘客,她完全可以像這個小男生一樣隨心所欲地換到其它的位子。想到這裏,她不禁朝著“安考”那因正忙著對小男生噓寒問暖而背對著她晃來晃去的“虎背熊腰”莞爾一笑,暗自說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於是,她立刻彎腰跪下,伸手奮力向外推出橫放在三個座位下的那把被裝在絲絨套裏的吉他。——那是除了背包以外她隨身攜帶的唯一家什。大概是因為著急而失去了方寸的緣故,琴身雖然很快地被推到外麵,可套子上附加的背帶卻被椅腳鉤住,之後又夾在椅腳與地麵的縫隙間。若萍越是用力,帶子就絞得越緊;帶子絞得越緊,若萍就越是要“俯首貼耳”地向下彎曲以便能看清狀況,——就在若萍的臉龐離地麵隻有寸尺之間時,她突然在兩腿的夾空間看到了“安考”的那雙油光鋥亮的大皮鞋正站在後麵,即刻她更是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已無退路, 於是她咬緊牙關,再一次攬緊手中那大半個琴帶,使出吃奶的力氣作最後一次的努力,——隻聽得“喀持”一聲,帶子終於被拽了出來,隻是絨布的一角已被撕裂. 而若萍也因用力過猛整個人來了個人仰馬翻——她不偏不倚,正好蹲坐在身後“安考”的那雙光亮的皮鞋上,若萍頓時惱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跳下飛機去......
“你沒事吧?”他扶起她,急切地問道。 “還好”,她忍著痛回答,盡量將聲音放得平穩。他扶著她坐在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然後彎腰將躺在地上的吉他拎起來,平放在她身邊的兩個空座椅上。
“是要即興彈上一曲呢,還是要人琴一起逃之夭夭呢?”他大概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麽。
“當然是後者”。她雖然沒有勇氣再看他,但聲音依然堅定冰冷。
“那麽你想去哪裏坐呢?我送你過去,不過日後有機會的話要彈一曲給我聽,作為對我今日善舉的答謝。”他站在過道上看著她說。
“奢望了,也抬舉了,因為我並不會彈吉他,” 她又振作起來,大約是預感到她終於找到了擊垮他的契機。
”哦,那為什麽要從大洋彼岸千裏迢迢地背過來一把吉他呢?”他果然繼續問道。
“是背給我男朋友的,——不,準確地說是我的“F-i-a-n-c-e”,他才是吉他的主人。物歸原主是我去美國的使命之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