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作者:JAS
(2007-02-01 13:22:52)
下一個
從小到大我一直做一個夢。
先是走進一個客廳,客廳很特別,圓形美麗的頂和窗,柔和的光線充滿所有空間,但是看不到燈。整間客廳以淡綠色和白色相間,給人一種輕快愉悅的感覺。然後,透明餐桌前一個年輕男人抬起頭,親昵地對著我笑,叫我:“媽媽,早安。”
從小便是。十分古怪,但由於從小伴我長大,是以我從未駭異。甚至在長大後我試著在夢裏滑稽地答他:“乖,早餐好吃麽?”然後總在那個時候醒過來,然後咕咕地笑。
好友思思斷言:“那是因為你母性荷爾蒙從小就異常豐富。”我困惑:“有母性荷爾蒙這回事嗎?”思思嘿一聲:“現代科學未發掘的東西不知凡幾,人體科學深奧到象宇宙一樣,焉知沒有?”那倒是,我狡黠地側頭看她:“那麽你的兒童荷爾蒙太過發達了。”她笑著撲過來擰我的嘴。思思自幼愛慕父親好友,今晚如願以償,將與比她年長十八的江海舉行訂婚party.我和思思都是大學曆史係講師,26歲。
思思下班時叮嚀:“不許遲到。”我嘟囔:“總會想辦法把置裝費敲回來。”她嬌笑一聲:“孤寒鬼!”俏生生一扭身。
是夜七點,孤寒鬼前所未有的打扮成晚裝淑女,愁眉苦臉地開著一輛破車去赴party.這件晚裝是思思押著我去買的,價值抵得過我兩年置裝費總和,也不過就是紫色吊帶直身裙,裙擺如美人魚尾微微撒開,估計也就穿這麽一次。
七點已經天黑,我家到思思家得繞過城郊一條冷清的機場路,那裏基本沒什麽車,我有點不在意地看著一片漆黑的前方踩大油門,一邊倒是真為思思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天下最好的事。
正在嘴角綻開笑容,突然車前出現兩隻雪亮的車燈,我大吃一驚,這是一條筆直的路,哪裏會突然跑出來一輛車?下意識打轉方向盤,車滑向右側,速度太快,直撞向幾棵樹幹,一陣劇痛,我失去知覺。
醒過來時隻見窗口明亮的陽光,我搖搖頭,慢慢肫鸌渤檔氖攏?刮?豢諂???λ南麓蛄浚?以諞患淇遝ǖ奈苑磕塚??皇遣》浚?觳樗鬧??胛摶斐#?婀鄭?壹塹玫筆蓖泛陀沂誌繽次薇齲?尤幻皇攏?font color='#EEFAEE'>的69adc1e107 保護版權!尊重作者!反對盜版!@ Copyright of 晉江原創網 @
我跳下床,想一想,打開門走出去,從走廊的樓梯走下去,一間敞亮的客廳,圓形的頂和窗,明亮的陽光鋪滿整間淡綠與雪白相間的廳,一個年輕男子自透明的餐桌前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瞪大眼睛,這這這……。年輕男子笑了笑,正要開口,我脫口而出:“乖,早餐好吃麽?”隨即又馬上捂住嘴,看著他愕然的表情,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可是慢著,這年輕男子的臉與夢中男子的臉一模一樣。我張大嘴,不可能,我一定還在做夢,使勁用手掐臉,疼得我跳起來,我倒退好幾步,低低尖叫:“鬼啊……”
那年輕男子又好笑又奇怪地看著我,問:“你覺得怎麽樣?沒事了吧?”我伸手一指:“你是誰?”
他一怔,略低了低頭,臉上表情有點奇特,好象帶點傷心還有歉意,解釋:“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害你撞車,不過幸好沒有大礙,真對不起。”車子!我怪叫:“我的車!”幾步跨下樓梯,腿一絆,整個人往一邊倒,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手臂,我驚魂初定,抬頭看到一雙忍俊不禁的笑眼:“我會把你的車子修好。”我的腦子非常混亂,隻好定定地望著他。沒錯,這個人就是夢中的那個男子,那個喚我“媽媽”的男子。一切都跟夢中差不多,除了,這個房子是有燈的。
他看著我,叫我:“小姐?小姐?”我苦惱地皺著眉,喃喃說:“我見過你的。”他鬆開手,笑了笑:“你認錯人了,你絕對不可能見過我。”
語氣非常肯定,我不禁反駁:“我是在夢裏見過你。”他一怔,我看到他奇異的目光,想到這句話非常曖昧,忍不住紅了臉,張嘴想說清楚,又想怎麽會有人相信這個?沮喪地說:“算啦。這是哪裏?我想我要回家去了。”
他看一眼我的衣服,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我低頭看到自己的晚裝,忍不住又紅了紅臉,真要命,大白天穿著這麽皺巴巴的晚裝跑到街上被人看到,我想我也不必再做什麽講師了。
他送我到樓下,看著我急匆匆進門,然後發動車子,我在窗口看到他朝我笑笑,離開。
怔怔地坐到床上,電話瘋了一樣響起來,我剛一拎起就聽到思思的聲音:“宋安安你昨晚去哪裏了?我們到處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急死我了!”我連連道歉,也不敢把撞車的事跟她說,想了想,忍不住說:“思思我見到我夢中的那個男子了。”思思停了幾秒,不可思議地問:“叫你媽媽?”我懊惱地說:“他當然沒有叫我媽媽。”她哈哈笑起來:“那麽他叫你honey?”我啐她:“去死!”摔了電話,是,連思思都不相信。
周一上班的時候思思衝我擠眉弄眼,我沒好氣:“訂了婚也不必高興成這樣。”她跳著舞一般走過來,指指我桌上的花,我呆了呆,花?
是一束雪白的百合花,花卡上漂亮的字:“請容我邀請你共進晚餐,以致歉意,另外車子已修好。”屬名是羅安。我看著思思的鬼臉,歎一口氣:“大前天晚上他撞了我的車,然後……”思思鬼模鬼樣的“噢——”,笑嘻嘻蹦開。
直到下班坐上羅安的車,思思還笑眯眯地跟我做嘴形“honey”。氣得我衝她用力揮拳,結果用力過猛,胳膊肘一下子撞到一個硬物,我倒吸一口氣,同時聽到另一個吸氣聲,回頭一看,羅安捂著臉疼得彎下腰。我張口結舌。
結果是我開車到了餐廳,點了菜,並且向服務生要了熱毛巾,羅安一邊敷臉一邊笑:“真是六月債還得快,難怪我媽媽說不可以得罪女人。”我看見他笑,也就笑起來:“孔夫子早說了,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你媽媽真是智慧之至。”肚子裏有點古怪,想起他在夢裏叫我媽媽,那得好好表揚一下“媽媽”。
他臉上掠過一絲黯然,不再說話。
我們沉默著吃東西,我不時抬頭看他,他真的和夢中的他一模一樣。喝湯的時候他忽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悶壞了你。”我笑:“不會不會。”想了一下又說:“其實我一點事也沒有,你又幫我修好了車,我的車——本來的毛病全被你修好啦,我要謝謝你才對。”他溫和地笑起來:“你真可愛。”
我的臉嘩一下又紅起來,他看了我一會,我忍不住說:“看什麽?”他一怔,笑起來,有點促狹,我想到剛才老是抬頭看他,臉越發紅了,喃喃說:“我知道沒有人相信,可是我真的在夢裏見到過你,跟你住的房子一模一樣,也是淡綠色和白色的裝修,大大的圓屋頂圓窗子,不過,那個房子是沒有燈的,光線不知從哪裏出來充滿整間房子,很舒服。還有,窗柱子那裏掛著一個雪花狀的東西。”
他一直專注地聽著,聽到最後一句,整個身子一震,脫口而出:“你說什麽?”我怔了怔,老老實實說下去:“你坐在雪花狀東西下麵的透明餐桌上吃早飯,然後看到我,然後……,”我笑起來,“你招呼我‘媽媽,早安’。”
我看著他,他沒有笑,呆呆地坐在那裏,目中濡濕,神情激動。
我吃驚,推他:“喂,喂,羅安?”他扔了錢在桌子上,站起來拉住我的手:“跟我來。”我身不由己被他拉了走,天色已黑,不知為什麽我卻十分放心跟了他坐車帶著我飛馳。
我們回到他家,在客廳裏他指著窗柱子說:“是不是這裏?你還記不記得有什麽不同?”我仔細打量,說:“差不多,不過餐桌好象更晶瑩,光線打在牆上的顏色更柔和漂亮。還有,椅子這裏有按扭。”
我看著他說:“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不曉得這個夢跟了我二十幾年,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
他微笑著看著我,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輕輕地問:“你真的想知道?”我點頭。他拉我坐下,雙手放在桌子上,想了想,說:“宋安安,你相不相信時空穿梭?”
我跳起來:“你你你……,你難道是我兒子?”
他呆住,瞪著我,我也瞪著他,半天,他哄然大笑起來,臉埋在手臂上笑得喘不過氣來。我氣急敗壞:“喂!你!”
他抬起頭,笑容十分明朗,我倒看得呆了,我從來沒看過笑得這麽好看的人,可惜他可能是我兒子。他看了我一眼,又忍不住笑,說:“你的腦子倒挺好使的,不過你全猜錯了。”
他給我倒了杯水,然後溫和地說:“我來自三百年後,來尋找一樣東西。”
我看著他,他目光中帶上哀傷:“那東西是我母親遺失在這個年代的。公元1978年,母親遇意外喪生,她的科研成果遺漏在當時意外現場,我是專程來取這件東西的。”他看著我有些困惑的目光,解釋:“我母親是曆史考古學家,就是專門回到曆史發生的年代進行史實驗證,她負責十二世紀中國曆史考古,在一個階段結束之後會回到自己的年代進行整理,當時她到1978年會合另一位同事回來的時候,發生嚴重車禍,她為了救一個女嬰,當場死亡。”
我張大嘴,他凝視著我,接著說:“我們即時收到消息,令時空警察到現場取回遺失的東西,可是當時他們在另一個地方處理要務,於是我要求讓我回到事發現場。可是由於我情緒不穩,操作失誤,弄錯了二十五年,來到現在,並且損毀了穿梭機。我隻有在這裏等待這個時段的時空警察來接應,這個地方,就是每個時段時空警察的固定居所之一,他們想念家鄉,所以布置與家鄉一致。”
我低頭思索:“如果你回到事故現場,你可以救回你的母親!”
他哀傷地搖頭:“不行,在曆史中發生過的任何事是不能更改的,就算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一樣不能更改結果。”
我靈光一閃:“我小時候也被一個阿姨救過,難道我就是那個女嬰?”
羅安凝視我:“母親留下的東西是以強烈的腦電波記載,你夢見的是母親最後一次離開時和我在一起的情形。”
我輕輕地說:“她在去世的時候想起了你,她舍不得你。”我忍不住探手過去握住羅安的手,它微微顫抖著,我抬頭,羅安微笑著看著我。
我從家中取出從小佩著的合金鐲子,羅安用一個細巧的工具拆開給我看,鐲子內心原來是無數銀白色細金屬絲,他解釋:“通過特定工具就可以取出資料。”
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叫安安麽?媽媽告訴我那位救我的阿姨在去世的時候喃喃地念著‘安,安’,所以媽媽給我起名字叫安安。”
羅安眼中濕潤,輕輕地擁抱我。
我們坐在公園的草地上曬太陽,羅安告訴我一些他的時代裏各種風景。
我問他:“你走錯了時間,他們為什麽不馬上來找你,卻要你在這裏等時空警察?時空警察又是幹什麽的?”他笑著說:“穿梭時空需要特定的能源,這種能源相當寶貴。關於時空警察,就是專門管理穿梭時空的人是否遵守時空法則的人,每個時空警察有自己的管理時段。”
我望著他:“那麽等他一來,你就要回去了?”
羅安點頭,沒有看我。
我驀地裏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想一想,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笑著說:“算起來,我可是你們的老老祖先了。真滑稽。”
羅安溫和地微笑,不語。
我接著說:“我從小做夢的時候就覺得好笑,那麽大一個人,管我叫媽媽,一直叫到我長大,也就習慣了,還老是想應你‘乖孩子’,可是每次到我想說的時候就醒過來了,所以那天見到你,雖然嚇得要死,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乖,早飯好吃麽’?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以為碰到一個神經病?”
羅安笑了笑,擁住我,下巴輕輕擱在我的頭上,仍然不說話。
羅安,我在心裏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可是太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羅安走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我也知道他們不會願意讓我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思思問我:“你的honey呢?”本來我一定是打回去,可是,我笑了笑,說:“根本沒有honey,你老是發花癡。”思思哼了一聲:“保密?那個開寶時捷的年輕男人是誰?還說是你夢中的男子呢,你把他收回夢裏去了?啊?”她晃啊晃啊。我心裏緊縮著痛,歎口氣:“那你也知道是不現實的了,是夢嘛。”
思思忽然尖叫一聲:“你的夢怎麽跑到現實裏來了,天哪……”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歎著氣抬頭:“思思你別瘋——”我呆住了。
羅安微笑著站在門口。
羅安當了這個時段的時空警察,時間是50年。
我們的婚禮和思思一起舉行。隻有一點,我和羅安不能有孩子。
人生中的缺憾有很多很多,我已經得到不可能的幸福,其餘的,我想可以忽略不計。
何況,羅安拷貝了他母親留下的曆史記錄,你知道,它對一個曆史講師意味著什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