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一點書# 流水

 

 

#每天讀一點書# 聽過好幾個版本的《流水》，各有千秋。管平湖先生的版本瀟灑適意，龔一先生的版本古潔浩渺。如要聽，先聽龔先生版本，打一個宗師的底子（《龔一·古琴演奏專輯》那張CD，不是《千古絕響》那張），再去聽管先生更為自我的表達。

 

成公亮先生解釋古琴音樂的特點，一是節奏自由，二是音的出現有“聲”有“韻”，形成微妙複雜的“腔韻”。這點在《流水》裏表現尤為明顯。大量猱法，可以和中國畫裏山石的皴法對應。兼以節奏與手法的變換表達流水的各種情態，與山石逗撞，極為有趣。

 

 

據成公亮先生在《秋籟居琴話》裏說，現在仍然有幾張存世的唐琴，如“太古遺音”，“九霄環佩”等。“九霄環佩”是四川雷氏所作，《太平廣記》裏說雷氏作琴，自己品定好壞，最上等的琴用玉作徽，次者以寶石為徽，再次者用金螺蚌。（這種“艾瑪原來古代記載的東西真的有過也！現在還能看到”的感覺特別爽！）

 

歐陽修說他家藏有三張古琴，玉徽就是雷式琴。但他自己最喜歡石徽琴，因為“老人目昏”，燈燭之下，“惟石無光，黑白分明”，不會彈錯。但我還以為，歐陽修喜歡石徽琴，也是因為他的文字就像石頭一樣平實。

 

唐宋八大家各有各的風采，蘇東坡的燦爛誠然好，可是歐陽修的好處在於……你覺不出他有哪裏好，可他就是好（今所謂悶騷也）。如果焚他的文章，聞氣味評斷好壞，那一定不會放屁……他說他最喜歡的曲子就是《流水》：“平生患難，南北奔馳，琴曲率皆廢忘，獨流水一曲，夢寐不忘。” 聯想到他一生的際遇豔遇內傷中傷……我想他老眼昏花彈著《流水》時，一定沒有那些自憐自傷，惟一片綠水青山而已。

 

必須要附上歐陽修的兩篇琴文，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三琴記 　　吾家三琴，其一傳為張越琴，其一傳為樓則琴，其一傳為雷氏琴。其製作皆精而有法然，不知是否，要在其聲如何，不問其古今何人作也。琴麵皆有橫紋如蛇腹，世之識琴者以此為古琴。蓋其漆過百年始有斷文，用以為驗爾。其一金徽，其一石徽，其一玉徽。金徽者張越琴也，石徽者樓則琴也，玉徽者雷氏琴也。金徽其聲暢而遠，石徽其聲清實而緩，玉徽其聲和而有餘。今人有其一已足為寶，而餘兼有之，然惟石徽者老人之所宜也。世人多用金玉蚌瑟徽，此數物者，夜置之燭下，炫耀有光，老人目昏，視徽難準。惟石無光，置之燭下，黑白分明，故為老者之所宜也。餘自少不喜鄭衛，獨愛琴聲，尤愛小流水曲，平生患難，南北奔馳，琴曲率皆廢忘，獨流水一曲，夢寐不忘。今老矣，猶時時能作之，其他不過數小調弄，足以自娛。琴曲不多學耳，要於自適。琴亦不必多藏，然業已有之，亦不患多而棄也。 

 

書琴阮記後

官愈高，琴愈貴，而意愈不樂。在夷陵時，青山綠水，日在目前，無複俗累，琴雖不佳，意則蕭然自釋。及作舍人、學士，日奔走於塵土中，聲利擾擾盈前，無複清思，琴雖佳，意則昏雜，何由有樂？乃知在人不在器，若有以自適，無弦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