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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20 19:08:47) 下一個
前兩天和一些朋友聊天,從一個朋友那裏知道,另一個朋友當年,先生患了腦瘤,這位女士十分幹練,千方百計,開通了綠色通道,將先生送來美國,接受了手術,手術十分成功。後來,她自己還說,她的妹妹,當年為了這事,拋下國內一歲多的孩子,和她一起來美國,張羅了一年多,把姐夫弄過來手術。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在北京西站。我們都知道媽媽的病複發了,可是我們沒有給她買最好的票,還是讓她,合著人群,大熱天,一起走啊走啊,在炎熱的太陽下,走在西站裏裏外外的通道。她的短發,她的油汗的臉,又好像3年前我和爸爸和媽媽一起開車去浙江,在紹興,散步,兩個印象的重合。

這或者是媽媽第二次入夢,真切的入夢,不是夢魘的時候,物質般包裹我的那層雲團,讓我害怕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雲團。我覺得媽媽心裏一定是埋怨我們的。也許,媽媽用死的代價,讓我學會了,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更努力,更不惜一切代價,去挽救親人的生命。可是這是生的代價啊,這是用生的代價換來的教訓。我們一輩子隻有一次,選擇了這一種,就不能走那一種。媽媽是一個實驗品。生,就是這樣的輕浮;就是我們選擇了花生醬口味的冰激淩而不是焦糖口味的冰激淩。生和冰激淩,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我們這輩子在那個節點隻做了一個選擇。

送母親火化的那一天,他們去買了紅綢子,掛在我的脖子上。媽媽的骨灰盒放在紅綢子裏,捧在我的胸前。熱的。骨出來的時候,他們說,跪啊,跪啊。可是教會的人說:不能跪!我們是基督徒!這是什麽邏輯?!

媽媽走的那天早上以及後幾天,我們都沒怎麽哭。似乎我和姐姐和爸爸都害怕當著親人的麵失態。我和姐姐並排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我想她一定會想等我先入睡,她好默默流淚,不讓我察覺她在抽鼻子。我們並排躺著,冷的黑的夜。等著對方入睡。等著對方入睡。


今天去醫生那裏,我終於鼓起了勇氣,告訴他我的多年的病。於是他給我開了藥,可是我依然抗拒約見心理醫師。出來,我看見診所外麵的木槿花,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重瓣的木槿,這重瓣的朝生暮落,這麽好的,曝光過度的陽光,有一點熱的九月。兩年前的夏天,母親還在,端午前和母親散步,我們采木槿葉回來,搓出汁液洗頭。頭發還是油膩膩的,洗不幹淨。南方的水汽啊!這些小事讓我悲不可抑。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

我可以做更多,可是我卻沒有做……不止我,我們都是,我們這些親人。所以那些最後的日子,母親全麵關閉,我想親人的情分,緣分,也不過如此。是如此的糾結,有愛有恨,有無奈,化作一聲歎息,如果能夠化解,跳出五行六道。我想母親在天堂也不會原諒我們的——不是不會原諒,是有芥蒂的,漠然的。

可是我不想讓自己死掉。這樣活這麽糟糕的活法。我想有自控力,我想改變,我想表裏如一。我依然沒有失去vitality,這是最寶貴的。母親啊,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走出來。我覺得自己走出來了,可是下一腳又是泥潭,一腳一腳,荒漠和泥潭,偶爾路過青蔥的樹林。可是那片紅綢還在我的心尖。

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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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飛的朋友 回複 悄悄話 pat pat
wushu 回複 悄悄話 聽聽你自己的聲音也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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