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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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129)
仿佛夏天流著汗在驕陽下跑步還是昨天的事,然而天突然就冷了。半年很快就過去,但我覺得,自己一點進益也沒有。非但沒有進益,於各方麵,是全麵的收縮和撤退:不讀書也沒有時間讀書,不運動也不想運動,每天勤懇工作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勝任——沒有新奇感,沒有欲望,沒有激情。我的時間像我的腰,酸的,痛的,還是躺倒吧。
睡前會看幾頁《太平廣記》,裏麵輯錄了《抱樸子》的幾章,怎樣的修行到長生不老。那些長生不老的,生活在終南山裏的人,因為服食鬆針和茯苓,漸漸就長出了長毛和尖耳,身輕如燕,在樹與葛之間攀爬——然而這真的就好麽?長生不老真的就好麽?道家的觀點,欲要長生,需得心靈的釋放,心靈的大,心靈的空。舍是為了得,空是為了滿,然而我不空,非但不空……記得聽《百家講壇》,易中天說到老子和莊子的不同,說莊子是因多情而無情,真是一語中的。因敏感的無情,總是一種假的空,人工的空。
譬如讀書,那些短短的誌人小說的空靈,有的,是瀟灑的空,比列子的禦風而飛還要空,因真是無所依的描述,凍著葉子的冰晶一般。比如這句:“遇一道士,牽三百青羊,飲瀑布水”。你想這裏麵應該有一個故事的,然而卻不是故事,隻是接下來告訴你:“山上有好茶呢!”就這樣完了。有的空,是癟麥粒,語言的空殼裹著內容的空洞;可有的空,裏麵,連骨髓,都透出香氣。比如一篇裏說到男仆的兒子叫小安,他夢見某處有財寶,任憑主人萬般捶打要他說出寶貝所在,卻“終不言”,某夜亡去,很久以後,另一個老蒼頭在澤州碰見了小安,小安卻請他喝酒,很像終究成了有錢人。小安,小安,機靈的有著黑漆漆眼睛的男孩,這麽個曲折的故事,這個名字真好聽。
空,空是什麽?是岑參說的“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裏”;是瓷枕裏的“風雨聲”,是借著炊煙入了畫,借著舟楫回到故鄉,多麽大的鄉愁和隱痛呢。
夏天,弄到了一點好的金萱茶。直到前幾日,才有時間打開喝,真是盛大而蝕骨的香氣。我這輩子,大約真要這樣無怨無悔地愛上烏龍茶了。李德裕說天柱峰茶,和肉同煮,肉是會化成水的。我以為他是在形容青茶,就是這樣的鋒利和柔情。那種香,好像能化成玉蝶一般。感官的全盛,然而入口,還是水,是空啊,空,熱氣的空,蘊含著多少甜和 利。
或許,讓這一切都快些結束吧。於你是一種解脫。然而於愛你的人,卻終究寧願糾纏,卻不願空。無法讀書,或許是因為不敢思想;無法靜靜坐下來享受一杯茶,或許是因為害怕空曠的時間。我的心真是痛啊,因為太痛,所以無法寫,因為寫終究是炫耀和呈現,而一切的大喜,大悲,大慟,是莊嚴的,樸素的,不能說的——是的,連“三百青羊”都顯得輕浮,要過很久,才能化作遠山中鬆樹下的一塊白石——人生真苦啊!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能提醒我我曾經曆過的一切,你描的花樣子,賞給我的一巴掌,坐在你的自行車後麵,雪粒子殺殺下,小人書,菜泡飯,鹽水瓶做的湯婆子裹著袖套,你的香氣,你的皮膚的觸感,冷的外套的柔軟。
然而做祥林嫂,有多麽的讓人討厭呢!隱居修行的人,終究是孩子吧?終究你想呆在那個空空的世界,你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歷刦修行原非假,繩鋸樹斷事可為,
迷時方有百千刦,覺時無非南柯夢
喜歡這篇,對自己要求高一些是好事情。。。。好吧,額也是爛泥巴。。。。
自己定個目標,或者別人給個目標,去做了,做不成,那大概是失敗。沒目標,沒去做,那就沒有失敗。這便是人工的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