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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也哥哥!

(2012-09-10 21:26:21) 下一個

行不得也哥哥!

這幾天看太平廣記,說到鷓鴣, “ 其誌懷南,不思北徂。 ” 勾起了我這多年北客的鄉思。或者我的書齋可以取名懷南齋——搞得和陸遊有得一拚。鷓鴣的叫聲有詩 “ 方穿詰曲崎嶇路,又聽鉤輈格磔聲 ” (音勾周格哲),有憂思的丈夫情懷,而小女子聽那鷓鴣,叫聲是這樣的:“行不得也哥哥!”元人寫詩愛用這句,長短相接,恰便似一聲鷓鴣驚破萬山暗綠與新雨:“萬山雨暗泥滑滑,不如歸去聲亦乾。行不得也哥哥!九關虎豹高嵯峨,行不得也哥哥!”這歎號是萬不能少,這歎號可不就像那空穀中突兀的一聲鳥啼麽!

這幾日重新開始喝茶,用心了,心靜了,茶便不像春天那般苦澀。 8 月,在西雅圖, Sophie 帶我去山上走,我們一邊聊一邊散步,我隨手采了一朵喇叭花,放在鼻吻處。走著走著,無意深吸一口氣,輕薄的喇叭花如同浸濕的細綢,緊緊擁抱我的鼻吻,要將我窒息——這一定是最風流的死亡方式。我的心一動,又一動,如果我比我更有才,我就一定能寫出一首美麗的詩,去描繪被花瓣擁抱的觸感。幾個月前,在上海,詠家,她給我泡了一次鐵觀音。啊也!我是最不愛鐵觀音的,鐵觀音於我,應該是除了金字旁以外,還是刀字旁構成的——因為這種茶一點也不 mercy 。我喝它,除非吃太多了需要解膩。可是,詠給我泡的鐵觀音,開蓋,一股若有若無的甜甜蜜香,就像一段最薄的絲綢,裹緊我:一幅雜亂隻有色彩與線條的畫,於底端,露出的一隻香豔的,精致的,小腳。我從不知道,關雲長鋼刀一般的鐵觀音,可以這樣的柔情萬千。

這半年,幾乎沒讀書。買了很多書,可是很難讀進去。有時聽音樂,有時看博物館,覺得直觀的東西,可以不過腦子。暑假裏,我決定操練自己的身體而不是大腦,我想停止思考,於是幾乎每天去健身房,無論跑步,跳舞還是瑜伽。我看到了很多具美麗的肉體,美麗的肢體,我覺得人真是可以這樣活的,可以活得很肉體。當我回家,我和媽媽一起繡花,做粽子,或者看衣服,各種各樣的衣服,瘋狂地買衣服,那真是一個很多彩的肉體的夏天,——除了沒有男人以外,但男人是性,並不是我說的肉體。

但還是讀了一點點書的,比如,六月讀了羅素的《西方哲學史》,我喜歡開頭,然後漸漸覺得他真是一個愛吹噓的家夥,後來哲學就讓我這“美麗的小腦袋瓜疼得要炸開了”(《飄》),然後我就拒絕這跟數學一樣讓我敬而遠之的玩意兒了。不過,這是當時寫的一段讀書筆記:

… I'm impressed especially by the idea when he talked about the Atomists, he said: the atomists, unlike Socrates, Plato and Aristotle, sought to explain the world without introducin g the notion of purpose or final cause....but if a man is so obstinately teleological as to continue to ask what purpose is served by the Creator, it becomes obvious that his question is impious. It is, more oever, unmeaning, since, to make it significant, we should have to suppose the Creator created by some super-Creator whose purposes He served...the Conception of purpose, therefore, is only applicable within reality, not to reality as a whole...

Sounds like the Scenario of Transformer, euh? If human being develop s a "mechanic civilization", then...obviously I won't spend that much money on clothing... I'll have more noble cause, such as to fix the flying machine or to extinct the thought and emotions. ..but this is not what I want to say, I want to say that I was so touched and impressed by the word: unmeaning...yes to doubt the ultimate end is unmeaning, and you may find the footnote of this paragraph from a book of 2000 years ago (or the above quotation is the footnote of th at BOOK ): --- But God made selection of the foolish things of this world so that he might put the wise to shame.

有人說人的某個時刻,可以分為五個階段: 1. Denial and isolation; 2. Anger; 3. Bargain; 4. Depression; 5. Accpetance 。我覺得,在這個夏天,我得到了極大的歇息與內心的平靜。任何一個人,對於母體,似乎都有一種天生的眷戀。因此,回家並沒有什麽可怕,對嗎?

回家,我幫母親整理舊衣服,原來媽媽以前有好多裙子。那種八片,半腰,老式長裙,藏青色,上班穿的中規中矩的裙子。媽媽說這件要丟我是別,給我!那件要丟我說別,給我!三十年前媽媽的裙子都給了我,我覺得,很好看。多年前媽媽去蘇州買了兩塊極其翠綠極其粉紅的暗花綢子, 90 年代,給我和姐姐一人做了一件襯衫,當時我們誰都不要穿,那兩個顏色實在太土太怯了——這次我也帶回來了,和牛仔短褲一起,漂亮極了!我真的覺得,沒有不好看的衣服,隻有想不到的搭配。

我喜歡,把媽媽的“中年婦女”藏青色八片長裙,係在 forever 21 的米老鼠蝙蝠袖衛衣外; 90 年代最流行的毛線長裙,腿收得恨不得多邁一厘米都不行的那種,墨綠色,老老氣的,用絲綢襯衫去配,一起去找裁縫做的淡紫色旗袍小上衣,係在 zara 多年前一款半腰卡其色闊擺裙裏麵,和闊的綠色皮帶。媽媽和我一起重新釘扣子,洗衣服上的黴點,媽媽說,這個暑假是你 18 歲以後在家裏呆的最長的暑假了,你都沒出去玩,她的表情有點歉疚,其實根本不需如此,因為我不曉得多享受這段寧靜的時光。

汗像瀑布一樣流的美麗夏天,就要過去了。



ps。忘了說,暑假裏的另一愛好,就是燉燕窩銀耳。小阿姨帶給媽媽幾盒碎燕,洗幹淨了,和著上好銀耳,蓮子數顆,紅棗一二,冰糖若幹,與母親共同分享,坐在餐桌前,絮絮叨叨今天的魚是清蒸還是做湯,或者一起剝毛豆,不曉得多麽美。夏天的後半段,廣昌嫩蓮子上市了,那可不是一般的清和甜,或者去摘白玉蘭放在枕邊,摘小區裏種的無花果吃。後來大阿姨來看媽媽,她在老年大學學了國畫,我每次都央求她給我畫,今年她帶給我墨蘭數叢,有題了字的,有未題字的,那沒寫字的,我帶回來,做成了茶席,上放土耳其孔雀藍盤,石子數顆,青花茶具,水流隻差苔蘚。生活可以很幽靜,像大河一樣從容——隻要你有足夠的勇氣與樂觀,這是一場美麗的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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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黄小咪2011 回複 悄悄話 餘音绕梁,满口餘香。姐姐才情心性,明心慧质,我辈望尘莫及。人生是一场美丽的修炼,如想體验一二,非潜心造诣,努力求真不可。
真真國女兒 回複 悄悄話 好雅致,很有情趣。
wushu 回複 悄悄話 跟你神遊了一番。:-)
又有靜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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