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著俺喝茶,就像貪戀當年老爹抽煙,吐出來的第一口煙草的芳香。
會假裝不經意走到爹爹身邊,聳起鼻子,使勁聞。但隻有第一口,第二口,就是煙草刺鼻的味道。
所以俺喜歡用蓋碗泡茶,因為可以聞茶的幹香。
具體做法,就是溫杯後,把幹茶葉倒入,蓋上蓋子,把蓋碗擎在手裏,左右搖動,使茶葉撞擊杯身——當然要像搖骰子壺那樣天靈靈地靈靈也可以——然後打開蓋子,聞茶的芬芳。
比如,祁紅的桂圓氣,滇紅的酸棗氣,等等。
而綠茶的味道,因為比較單一,最愛聞的,就是那種栗香,帶上幹茶清緊的苦澀。寫到這裏,腦海裏會浮現出雲霧茶,深色中,夾雜著蒼色,深山幽人一般,岩上鬆柏一般。
豆豆說她喜歡龍井。我前段日子開了罐上好龍井,果然大讚。但我覺得龍井,像綸巾的中年儒士。它的香不那麽烈,不那麽複雜,有一種圓熟感,從容不迫。就連條索,也秉中庸之道,扁,平,非闊如猴魁,非蜷如碧螺,不像雲霧茶,有“北山白雲裏,隱者自怡悅”的俊逸,是入世的寬厚。
有趣的是,投茶量的多少,能影響茶香的發揮。投少了,香氣過淡;茶碗自身的溫度也重要得很,溫度過高,易把綠茶燙熟。
我最喜歡的,就是蓋碗裏要殘留一點點熱水——這一點熱水,功不可沒,稍微浸潤一下幹茶,又不至於使幹茶帶上熟湯氣——熟湯氣,就好比爹爹的第二口煙了——然後搖晃,聞香。也就最初的幾秒,茶香像野馬奔騰而出,直撲鼻吻。隻有那幾秒,待茶碗溫度一降,香氣已如蜂群散去,才戀戀不舍放下碗,倒熱水泡茶。
心裏會有計較。有時懊惱,糟了,茶放多了,或者,水太熱了,有時竊喜,這一泡,水溫茶量,將將好,茶香發揮到極致,讓人心裏特別有滿足感和成就感。
但是前段時間把俺的蓋碗cei了。心裏那個喪氣,但轉而驚喜,因為過了數天,便接到爹爹的電話,有好消息。於是繼續在這裏,為我那義氣深重的蓋碗,再寫上一筆。
來喝酒都勸我,隨它去好了,瞧你那沒出息樣!值得為這事給我打個越洋電話?俺也知道自己太癡情於物,但還是叫領導把碗粘起來,用是不能用了,我供著也開心。
可恨我家領導,隻曉得買個巨刺鼻的工業黏合劑,不曉得怎麽钜碗。
隻好重新用壺子泡茶。
方方說我是喝茶裏的器材幫。唉,俺出姥姥,年輕時候也愛個花兒草兒啊……什麽的。(捂嘴笑)
其實用壺泡茶,很簡單的。
08年買的小包裝大紅袍,我早就說過,不是好茶,貴茶,那天閑來無事,泡得一泡。
沒有想到,大紅袍這樣香。
以前說過,不喜歡烏龍茶,是因為鐵觀音。我的鐵觀音都是福建朋友送的,所以沒喝過其他的。看書,網上,說鐵觀音有觀音韻,有岩韻,有蘭花香。我嚐的鐵觀音,卻覺得洌,烈,有些像那部巨羅嗦的《太貧廣記》裏記載的,能消肉食毒的天柱茶。
不是說朋友送的鐵觀音不好,但從此對烏龍茶沒有太大感覺。然大紅袍,熱水勾兌下去,一股極其醇厚的香氣就撲上來。說不清是什麽香——是一種甜香,有一點像焦糖,馥鬱——對,是甜,帶著少許焦味,很厚,很重,喝在嘴裏,回甘特別悠長。
癡長多年,也就這麽點愛好,獻醜,獻醜,嘿嘿,嘿嘿。
知足常樂也
綠葉鑲紅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