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對茶感興趣之前,說句實話,我沒把廬山雲霧當回事。這個把星期,我嚐了靖安白茶,感覺此茶甚為平庸而無個性。又嚐了寧波的瀑布仙芝——這倒是可以作一篇文章的,來寫寫此茶有多麽的難喝(當然也許我那罐尤其不好)——這還是所謂千年老妖呢;最後又開了閨蜜帶來的龍井,這是她客戶送給她的,自家做的茶,開之前有很多期待,但也沒能給我任何驚喜。所以今天早上,起床打哈欠上廁所刷牙然後對著一抽屜的茶發愣。該喝什麽呢?
清晨七點,碧空明淨,炎魔集結在外,家裏一盆大茉莉打了五六十個花苞,被我移進屋,幽幽暗香浮動。
於是決定開一罐“廬山雲霧”。娘給的,原來放在老家櫃子裏。我帶的東西太多,要是不要猶豫了好久,心中還嘀咕:“這般潮熱,綠茶也不擱冰箱裏,吸了多少水汽異味,能有多好喝?”
一邊尋思,一邊熱水,打開茶罐,隻見條索秀挺,其葉暗綠,其芽如月下白,未嚐時無法形容其個性,嚐後我會說,此茶,形便有林泉處士之風。
伺水微沸而關火,燙杯,侯水稍冷而衝。此茶與大葉茶不一樣,泡得幾遍之後,其緊秀之形並未改變:亦如處士,雖曆千百劫,仍留赤子心。
第一口,我便怔了一下,也被震了一下。是綠茶傳統的栗香,但是,裏麵還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我不相信,所以連喝了好幾口。
是一種“利”的感覺。怎麽形容呢?像綿裏的一根針,雖圓融而不掩鋒芒。在醇、濃、馨、柔等這些形容綠茶的形容詞之後,有一種鋒利和清洌。這麽說吧,點燃香煙以後,第一口,深深吸進去,會殺喉嚨,會頭暈,喝酒喝急了,會心浮氣短,雲霧,就這樣讓我聯想到第一口煙,和第一口酒。
於是開始上網看,大部分對於廬山雲霧的介紹與對其香味口感的評價,都極其刻板,像教科書,唯有朱德元帥寫過一句“廬山雲霧茶,味濃性潑辣”。當時擊腳脖子大歎!朱先生與我心有戚戚焉。
我不知道,一種茶的個性,是怎樣形成的。或許對於我,茶味,有附會之嫌。例如,提到廬山雲霧,便不能不想起東晉的大和尚慧遠,提到慧遠,敦煌變文裏那些美麗的句子就會流過心間:“秋風乍起,落葉飄搖;山靜林疏,霜沾草木,風經林內,吹竹如絲;月照青天,丹霞似錦,長流水邊,心懷惆悵……” 是這樣淒清,靜寥的山林,茶樹在月下孤芳自賞。美哉雲霧!
對廬山的印象已經模糊,但今夏,我去了一趟三清山。下午三點開始上山,路過的人都驚詫:“姑娘你現在上去,要回不來的!”到三清宮時已是下午五點,無遊人,空山唯鳥鳴,三對男女道士住在道觀裏——居然是東北人,見遊客來,停住上門板的手:“燒香嗎?”我搖搖頭,於是繼續上門板:“你要看趕快進去看,我們要關門了。”又往門前的大香爐裏投畫紙,紙灰飛揚。是時霧散,暮靄斜照,飛鳥投林,是那樣的靜謐。贛地如此廣大,舒展在夕陽下,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一瞬間,以為自己是陶公。
幹茶條索
一泡下的廬山雲霧(據說廬山雲霧三四泡後仍有餘味,可信。凡一二泡而無味的,應為假雲霧。)
三泡後的雲霧
呃,掌嘴,把毫說成毛了。其實毛尖也叫毛的啊,就輕輕掌一下吧。
這東西也不能久存,開了它?
味兒真不錯,上次那茶你開了喝了嗎?我弄了兩罐回來,自己那罐還沒開呢。白的是白毫。
陶公廬山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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