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同父母一道在浙皖贛一帶旅遊。於祖國之南方,我有了很多不同的感受。如果說,從前的我一直把南方標簽化的話,這一次,我或許稍微抓住了它們細微的差別。浙江一帶,原來給我的感覺,是至柔至水,像女孩子的口音。而與皖南相比,其實多了一份“進化過熟”的老成。韋應物做蘇州刺史的時候就寫過:“吳中盛文史,群彥今汪洋。方知大藩地,豈曰財賦強。”江浙一帶的風景,有脂粉氣、錢幣響、書卷香,多年的曆史雲一樣積壓在上空——我常常覺得這就是江浙一帶的夏天,比其他各地更悶熱的原因;而皖南,卻渾然一派清麗,如豆蔻少女。一路,從紹興,而杭州,而黃山,而黟縣,山脈相連,風景相似,其中卻有微妙的差別。當我們進入宏村公路的時候,一路高高的林木,在下午五點的陽光下,投下一道道陰影,快速掠過車體,旁邊,是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茶林。不遠處,披滿綠色的山體嫵媚動人,其下便是一座村莊一彎河水。山野中的白牆黑瓦,比紹興城中的白牆黑瓦,多的是一份灑脫與野意。這次皖南之旅後,我很後悔,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我認為風景在遠處。當你孜孜不倦地在西南與西北尋找夕陽下的青稞田,高原的湖泊,野性的佛祖……的時候,你其實與這文化是不貼心的。華南才是你的家,就連那雨的氣息,都可以喚起童年的記憶。
到達宏村,就是這樣一個夏日炎熱的傍晚。宏村背後一座山,天色正幽藍,父親載我到半山腰拍照。看看自己的裝備,羞愧得很,連三腳架也沒有,女朋友(鬆下gf2)的眼睛又有點近視,沒有五弟銳利。好在身邊沒有長槍短炮,遂安心。我讓父親下山,過兩個小時再來接我。他不放心,陪在我身邊,半山腰的攝影平台旁是一片小茶園。父親采茶,裝在帽子裏,以此打發我拍照的時間。
這是宏村背後的盧村。盧村是以木雕聞名的,現在也要收門票了,聞到銅板響,我便悻悻往外走,不後悔沒有看那些木雕——反正女朋友也拍不出來好片子來。
那天上得山去,太陽已經掉到山後麵去了,天空暗藍色,雲彩很厚,沒帶三腳架,隻好打高iso增加曝光,所以,照片拍出來噪點很多。不過我反而喜歡這種特別的感覺。
在去半山拍照之前,乘著還有光線,我和父親走去村口。從新村走到旅遊景區裏,沿途有各類賣鹵肉,自釀酒,珍珠奶茶的小店。父親愛酒,我們遂踱入一家小酒館,大胖肚子的酒壇子,兩個老漢正買酒,一個塑料杯子,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父親也上去喝一口,把酒杯遞給我,我一矯情,嫌髒,沒要。老漢樂了:“你女兒也能喝酒啊!”賣酒的大嬸喋喋不休地說:“我這酒好,不貴,你看我不騙你,我都是賣當地人的!”不過父親還是沒要,嫌自家釀的酒,沒味道。不知為什麽,這又讓我想到了老家的楊梅酒:自家釀的劣質白酒,六月,泡上楊梅,不是酒,是解暑藥。
宏村前麵是一彎水,這是和西遞不同的地方。好處是拍照漂亮,但西遞的建築卻更勝一籌。隨意掐了幾張照片。這水,據說是活水,隻是流得不快。夏日,無風,倒影正好。
明日早起,拍宏村之晨。
誰叫你不和我一起回去,橫,後悔了吧
要我一定也和一口。哎!
那兒才是你的家,你的脾性大約也是從那風景裏染來的罷。和著昨晚夜宵的味道,又去染了那雨的氣息,活脫脫的家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