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出喝酒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唐心宋胃(1-3 未完)

(2010-11-20 06:44:33) 下一個

十斛驛(1)


話說本朝江南道有位奇男子,喚作陳睿,父母三代都是讀書人,到了他,聰明伶俐是不消說的了,且鄱陽湖水好滋養,因此生得雖不如北方人那般高大健碩,也算得一個風流書生。這陳睿從小讀書讀得好,清華大學畢業後,便去了番邦淘金,到得三十多歲,忽然覺得賺錢著實是件辛苦事,便起意辭職,飛回故土,從此一件包袱,一架相機,或與青山同醉,或與紅楓共眠,過著好不逍遙的日子。他有了錢有了閑,便開始讀書,有一日忽然購得《老殘遊記》一本,一讀之下,大為傾倒,因極慕老殘為人,便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陳慕殘,這名字聽起來不是一般的搞笑,有那想來釣金龜胥的妹妹,見到此名,無不駭而走之,偶爾有幾個堅持下去的,最後見了麵,皆在心中打著算盤:“你這般遊手好閑,就是金山銀山也空了,將來房子車子孩子怎麽辦?”因此雖愛他風流倜儻,到得最後也知難而退。這麽一來,陳慕殘遊走江湖幾年,到了四十歲還是孤身一人。他卻想得開,隻道嬌妻稚子不過荊棘纏身,宇宙遼闊,又何須縈繞於些許情愛?因此越發過得神人一般。

 

卻說有一年八月,陳慕殘來到京師,先是遊山逛水好幾日,到得十五,聽說廣濟寺旁有極好的小吃,便跑去吃油茶與豌豆黃。陳慕殘是愛吃之人,嚐過的美味不計其數,因自比饕餮轉世。這幾日在京城,那峨眉酒家的宮保雞丁也吃了,北海仿膳的芸豆卷也嚐了,卻無一不叫他搖頭歎息。他抱著極大的希望去廣濟寺旁吃小吃,卻是敗胃而歸。失望之餘,便跑到曆代帝王廟裏看日落。眼見那鮮紅的太陽流著油一般落在大殿後麵,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想到阜成門內大街上還有一個白塔寺,是一直未去過的,便踱出廟門,朝西緩緩走去。

 

到了白塔寺,卻發現此寺已經關門,他瞅著裏麵的紅牆白塔,更覺掃興,隻得在外麵胡亂拍了幾張照片。是日秋風颯颯,撲在人身上已有寒意。行人手裏多提著月餅盒子,也有稻香村八大件的,無不縮著頭匆匆趕路。那白塔寺旁有一個小胡同,胡同口上擺著個中藥鋪子,煎中藥的味道和胡同裏的小泥猴們一樣,在他身邊竄來竄去,叫他更覺心煩意亂,此時忽聽轟隆一聲雷響,接著雨點兒便飄了下來,漸漸越下越大。陳慕殘大叫一聲:“倒黴!”便抱頭鼠竄 ,進了胡同,見一門洞開著,便奔了進去。

 

待陳慕殘進了門洞,才發現那是一家小飯館。門上黑匾三個精神隸書:十斛驛,取的是杜甫的詩“十斛亦不醉,感此故意長”。那飯館並不大,卻趣致得很,一個多寶格架子上擺滿各式泥塑小人,另一麵牆上卻裝著書架,房內散放著幾麵桌椅,瓶子裏供著新掐的荷花。待他定睛看時,卻發現那些泥塑小人皆是唐朝裝束,有新羅和尚,有胡旋舞女,更有西域南詔各國使節駝隊,個個憨態可掬。進門處牆上掛著一張大畫,還是個胡人,想來已醉,凸著眼,聳著鼻,雙目微閉,手裏拿一個琉璃盞子,裏麵碧璽一般的美酒。旁邊一幅對聯:“喚出眼豈用苦深藏,縮卻鼻何畏不聞香”。陳慕殘深覺有趣,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忽然裏麵簾子一掀,便走出來一個姑娘。那女子身穿一件湖綠色雲紋紗料上衣,裹得風流嫵媚,下麵一條大腳褲子,兼以發如濃墨,著實是飄飄逸逸,瀟瀟灑灑。女郎見到陳慕殘的狼狽,便撲哧笑了起來,邊笑邊道:“先生!見到您的樣子,我忽然想起父親以前說的話。當年我父在京師讀書,後來學給我們京城人說話,叫‘掉點兒了快顛兒吧!’——看來您顛兒得不夠快!”

 

那女子一口南方糯軟口音,又卷起舌頭學京師人說話,陳慕殘聽了,忍不住笑起來。他來到這樣有趣的地方,又見到這樣蘊藉的女郎,不知為什麽心中便發了一種豪氣,於是撿了個座兒坐下,笑道:“我顛兒得挺快,奈何雨點兒太大!”說到這裏,門洞裏忽然起了一陣冷風,撲在陳慕殘身上,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便轉口道:“姑娘,你們酒水單我看看可成?——這樣的天氣,來杯咖啡最好,上麵再堆著厚厚奶油……”

 

女郎眼珠子一轉,剛要說話,忽聽門簾裏另一個聲音回道:“咖啡是沒有的,先生您若是想喝那些西洋玩意兒,您請走好。”隨後門簾子又被掀開,走出另一個女郎,比頭一個高半頭,愈瘦,人如其音,就像夏天用荷葉管子冰過的酒,冬天用梅花瓣兒裹過的雪,清清冷冷。

 

頭一個女郎熱心地說道:“這位先生您聽好,咖啡這樣東西,好處我吃不出來——然而我絕不說咖啡便是不好,隻是我與我玉珠姐姐隻有清茶,喏,您要不要?”

 

陳慕殘深覺掃興,他萬事都隨和,隻是喝的這一樣,他必喜那種極甜膩濃烈的東西,如垛了厚奶油的咖啡,加了肉桂牛奶的印度甜茶,小小一杯喝下去,暈黃的燈光照下來,手中一本書,神仙來了都不換。至於傳統中國茶,他總以為太過淒清含蓄,可謂“冷麵草”,不可久嚐。他且心中有些不喜,尤其第二個女子說到“西洋玩意兒”時候表現出來的不屑。陳慕殘是滿臉含笑人,他總覺得西洋東土,無所謂好壞之分,亦談不上高低貴賤,何必這樣撇清?因此便搖頭道:“那算了,我不愛喝茶——現在雨大,我坐坐再走可成?至於茶水費嘛……”

 

“哎喲喲這位先生……”頭一個女子嘴唇一撅,哎喲喲的聲音像落下的珠子:“坐便坐,什麽茶水費不茶水費的,難道我這些座椅給您坐坐便垮了不成……不過我們家泡茶倒是有些講究,怕是先生您沒見過,此時雨大,左右無事,我便泡杯茶您呷呷,沒準您嚐了以後,從此改了習慣也不一定呢!”

 

陳慕殘心裏再不爽快,也被這嬌憨的女子逗樂了,便點了點頭道:“也好——姑娘尊姓大名?”

 

女郎嫣然一笑:“我叫玉蕊,我姐姐叫做玉珠。”說著手腳不停,從多寶格上取下一套四個中等大小的白瓷杯子,道:“姐姐,你搖電話,把那個什麽真真哥請過來,我們四個正好吃茶,雨再麽不停,我們還好湊一桌打麻將嘞——也罷了,一個那樣的大男人,取來得個女裏女氣的名字。”說著左手掩嘴,嗬嗬笑了起來。

 

“小丫頭又在背後說我!”她話音剛落,忽然門口傳來悶雷一般的聲音。陳慕殘回頭一看,卻是好一條大漢,黑臉短發,笑容可掬,手裏卻拎一把鮮紅的雨傘,緣上還鑲著花邊,兀自往下淌著水。玉蕊見了,愈發笑不可仰:“哈哈,真真哥,你老人家這把傘當真好看,罩在你頭上,臉上再塗兩團胭脂,好去唱二人轉了!”

 

那叫真真的男人卻收了笑容,搖頭道:“這話我聽著咋這麽不順啊!你口氣裏似乎瞧不起我們二人轉——怎麽著,你們那疙瘩就沒土人麽,哼!”

 

玉蕊連忙過去,抓住那男人的胳膊左右搖晃,笑道:“我錯了,我不該有‘大南方主義思想’,您老人家原諒則個,不過你這把傘……哈哈哈。”

 

真真很鬱悶地看了看傘:“我說不帶,我老婆非讓我帶……”說著便走過來坐在陳慕殘對麵,笑著說:“這位先生今日有口福……我說錯了,不是口福,是眼福。”陳慕殘心中好奇,便道:“眼福?——二位姑娘美麗伶俐,眼福是一定的。”

 

那真真兒笑著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玉珠捧上來茶罐子,隨手泡和純淨水,便隻說道:“你看過便知。”

 

陳慕殘覺得有點鬱悶。那姑娘吹得天花亂墜,他閑來也讀過幾本古書,便以為要麽是茶奇,要麽是水好,再麽就是用碳爐子綠紗囊之類神神道道的東西泡茶,此時見茶是碧螺春,而且居然用電爐子和娃哈哈純淨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口中便調笑起來:“玉蕊,唐朝的段成式曾經說長安城裏有一家賣餛飩的館子,叫做‘蕭家餛飩’,做餛飩的湯篦出來,可以用來泡茶,因此我覺得你們姐兒兩應該先去燒碗餛飩我們吃吃,吃好了麽再用餛飩湯泡茶——這叫不浪費水,如今我們國家水資源多稀缺啊……”

 

玉蕊姑娘白了他一眼,手中不停,在隨手泡轟轟的聲音中,款款說道:“這位先生一定不曉得我們有一個新成語,叫與時俱進——我也不在西藏,我也泡不來鹹茶,我也沒有宋朝那些被內宮人貼了金鳳銀花的大團茶小團茶,我如今就泡一個最簡單的茶百戲,待會叫你眼珠子也落下來!”

 

說話之前隨手泡的聲音已漸漸小了。玉蕊斂了笑容,從茶罐裏取出茶葉,分入四個杯子中,那碧螺春是當年新茶,極柔極細,個個蜷縮著腦袋,身上滿披白毫。又過了一會兒,玉蕊忽然伸手拿起隨手泡,對陳慕殘扮了一個鬼臉,笑道:“這位先生,我們姐倆不但會泡茶,另有一項本領是看相,我如今要說說你的心事,你看看對也不對。”

 

陳慕殘既無妻子縈懷,亦無幼子纏身,隻愛冷眼旁觀風月,倘若有心事,也不過是“今日沒拍到好照片”或者“這家飯館完全名不符實”之類婆婆媽媽的事情,他聽了這話不僅覺得好笑,便點頭道:“好,我等著。”

 

玉蕊低喝一聲:“您看仔細了!”說著點水入茶。那茶被水一激,便立刻泛起乳白色的茶湯,也不知她用了什麽手法,隻見她左手持茶壺,左右微擺,那茶水一層一層漫上來,陳慕殘看得真真兒的,茶湯表麵忽然泛起水紋,逐漸幻化成一句詩,便是:“陳侯立身何坦蕩”。

 

慕殘大吃一驚,再定睛看時,玉蕊已經開始點第二杯茶,又是一句詩:“虯須虎眉仍大顙”,接著便是第三句第四句:“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

 

那陳慕殘現在已完全呆了。他對這首詩十分熟悉,這是唐朝詩人李頎的作品。李頎詩中最出眾的是音樂詩,如被小燕子成天掛在嘴上的“公主幽怨多”一類,陳慕殘卻獨愛他的人物詩,又因他本姓陳,因此每每讀到此詩,心裏總不免有戚戚之感,便暗自以陳侯自居。他待要再看,那水紋卻忽然平了,玉蕊放下隨手泡,對陳慕殘微笑道:“先生,我說得對不對?”

 

陳慕殘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首詩一句一句地流過心間,他忍不住便喃喃念出了聲:“東門沽酒飲我曹,心輕萬事如鴻毛,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念到最後,愈來愈大聲,隻覺這等豪放疏狂,仿佛說的就是他,那陳侯便是他這個又謙卑又孤傲的奇男子,然而心中又覺汗顏,呆了半晌,方才苦笑搖頭道:“慚愧慚愧!我哪有陳章甫那樣安邦立國的遠大誌向,我……我當不起,我想的無非林泉月下,遊手好閑而已。”

 

真真聽了他的話,不禁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們,俺們小的時候都有蓬勃的理想,考個名牌大學,在跨國大公司工作,做個人模狗樣的白領,追朵校花,人前多精神!可是你瞧到了我們這個歲數,這些東西真真兒和過眼煙雲一樣。你所吃的不過一日三餐,所睡的不過一席鋪蓋,老婆吵小孩鬧,和我們當年渴望擺脫的生活一模一樣。所以我說誌向這樣東西不在旁人眼裏,在你自己心裏,你覺得好就是好,你覺得過得不快活,別人再羨慕你,都是一個屁!”

 

慕殘聽了此話,不禁大起知己之感,他是心思清明之人,便很快將那些瑣思拋在腦後,笑道:“沒錯,我現在一個人多瀟灑,起碼不用扛把紅雨傘在街上走啊哈哈哈……”

 

說得真真兒一臉黑線。

 

玉珠聽到這裏,臉上方才起了一絲笑容,隻聽她淡淡說道:“你們倆先別說了,嚐嚐這茶,味道如何?”

 

慕殘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見兩個女郎殷殷望著他,不禁一笑,老實說道:“我是不懂品茶的人,我也可以和你們說好喝啊美味啊,再背幾首詩拍馬屁,可是我心裏還是覺得寡淡無味。不過玉蕊,我很喜歡你泡的茶,我看你那樣說我,我覺得世人定然會覺得我當不起,可是我心裏知道我是當得起的,而且我覺得你們也覺得我當得起。初次相識,就能結交這樣心心相印的朋友,我真是太高興了——所以茶不好喝也沒關係——唔,和白開水差不多……”

 

真真兒咧開嘴大笑起來,道:“玉蕊妹子,我說你泡茶也就是給人過一個眼癮吧!你們這種繡花枕頭外麵好看,我覺得特沒勁,咱們還是喝酒吧。”

 

玉蕊嘻嘻笑了起來,道:“你說這話,忽然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卷書,叫茶酒論……現在且不去說他。今日我玉蕊認識了這位大哥,難得大哥是個爽快人,我心裏歡喜,阿姐,你去做幾樣小菜,我們喝酒聊天好不好?”

 

真真兒一聽這話,不禁立刻變了臉色:剛才他是一臉慷慨,現在卻是一臉諂媚。隻見他像小狗狗一樣眨巴著眼睛,望著玉珠,口水滴滴答答地說道:“玉珠姐姐今天下廚?唉呀媽呀,老有口福了!是……是吃的那幾樣呢?”

 

那玉珠嫣然一笑,櫻唇微張,款款說道:“我近日和妹子做了幾樣古菜,算是古法新作——一個玲瓏牡丹鮓,一個酒骨糟,一個輞川小樣,加一個應節氣的消寒月餅,如何?”

 

這一說不要緊,隻喜得真真兒抓耳撓腮,喜不自禁。列位看官欲知這幾樣到底何物,味道如何,喲,今天我先謝賞,明日您請早——且聽下回分解。

 

 

十斛驛(2

 

 

 

卻說玉珠起身,去後廚準備中秋晚餐,其他三人呆在前麵,先互相介紹了一番。原來珠蕊二姝是親姐妹,姓金,那真真兒卻是丹東人,大名王頂真。說到王頂真,好(念四聲)吃之人自然不會不熟悉,原來他是廚藝世家出身,早年留學海外,課餘便在飯館打工,因存著報效祖國之大誌——更主要是考慮到國內來錢快——他一拿到營養學博士學位便回了國,創辦了一所當年籍籍無名,如今大名鼎鼎的廚師學校——西方亮。他的頭腦十分聰明,開辦了不同課程,普通的中式烹飪西式餐飲自然不在話下,他又知道現如今的小資妹妹早就對泡星巴克吃麵包新語不屑一顧,於是專門請了好齊楚的帥哥廚師開班授課,教美女白領做西點,打出類似於“清晨,讓你的愛人在烘焙的芬芳中醒來”……之類讓人肉麻得起直起雞皮疙瘩的口號。接著他又開創了自己的烘焙用品專用品牌,自己的酒樓和糕點店,生意越做越大。但是王頂真卻又不單隻是個生意人,他為人極風趣,且對烹飪深有研究,現在是“中華料理協會”的理事長。

 

 

 

陳慕殘聽到真真兒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頂真,不禁肅然起敬,一記馬屁當即拍了出去:“我聽說王兄是廚藝世家出身,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絕密菜譜給我們透露透露?”

 

 

 

“屁!什麽廚藝世家!”真真兒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左手四指上一枚碩大的純金戒指華麗麗地閃耀了一下:“話說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女真人,當年在沈陽故宮裏做過禦廚,陳兄你去沒去過沈陽故宮?內宮每個宮殿一進門的地方先砌倆大灶,沒事了退毛豬切成方塊跟水裏煮,傍晚的時候哪個宮殿冒白煙,別地兒就知道皇帝今天跟哪兒住,和二院點燈一回事——吃的時候蘸大蔥鹽巴,我家先祖就幹這個——他還好意思在家傳菜譜裏說他得的是蘇東坡真傳。”

 

 

 

“這個我可以作證,”玉蕊笑嘻嘻地接口道:“真真哥有今天的出息,主要是因為他找到了幾個帥哥廚師開班授課——陳大哥我跟你講,他辦公室裏掛著幾塊牌子,上麵寫著小桃紅啊大柳青啊之類的名字,他那老能見到美女,美女一進去,點著牌子說,我今天上小桃紅的課……你是沒見過那個情景,真的很搞笑的說……”

 

 

 

“小丫頭胡說八道,我那是小桃紅嗎?”真真兒一付被完全打敗的樣子:“不過說到廚藝世家,我不算,小丫頭才真正稱得上家學淵源。他們家傳可以一直追溯到唐朝,她那一手茶百戲就是先祖傳下來的。”

 

 

 

玉蕊聽了真真的話,不僅有些靦腆,陳慕殘再三催促,她才微笑說道:“也隻是個家族傳說而已。就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乘以五是個孤兒,被一個叫福全的僧人收養了。那時候大概是晚唐,福全的寺廟在金鄉,離微山湖很近,當年是有名的茶區。我祖先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福全就讓他以金鄉的金為姓,等他長大以後,又教他茶湯戲——其實茶湯戲在唐朝並不是很特別的東西,與西域幻術相比,絕對不在一個重量級上。所謂的茶湯戲,就是在點茶的時候,用特別的法門使湯紋水脈呈現出特別的圖案,例如我剛才寫的詩,也可以畫出禽鳥蟲魚花草之類。後來我們家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最早那個先祖還很得意地留下一首詩,叫‘生成盞裏水丹青,巧畫功夫學不成。卻笑當年陸鴻漸,煎茶贏得好名聲。’很臭屁,是不是?”

 

 

 

陳慕殘聽玉蕊這一番描述,不禁在腦海中想象當年的情景。過了一會兒才歎道:“這也算是奇了。我閑來讀古書,總覺得古代雖然科技不發達,可是想象卻如此瑰麗,且在不發達生產力的情況下,能把技巧發揮到極限,把詩意延伸到生活之中,比如唐朝的百鳥羽毛裙,比如用百花編成的獅子送給愛人,比如捉了蜻蜓用金粉塗翠翅,我們今天什麽都有,可是卻需要靠讀古記來擴展我們的想象力——所以人們在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必然要付出一些作為代價,這也符合能量守恒定理吧,嘿嘿嘿。”

 

 

 

那真真兒聽到這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道:“陳兄,你也別被這小丫頭騙了。她玩的那一手和魔術一樣,你不知道底細,就覺得好看,你一知道底細,多半會像我當時一樣想:‘原來如此——嗚呼,無他,唯手熟耳!’”

 

 

 

“真的嗎?”陳慕殘來了興趣,便對玉蕊作了個揖,笑道:“請小姐教教小生。”

 

 

 

玉蕊抿嘴一笑,伸出手來,隻見她白白嫩嫩還帶著肉渦的小手上放著一個細長物事,類簪如釵,光滑玉潤,材料卻看不出來,似金似玉,似木似石,陳慕殘接在手裏,隻覺那東西輕飄飄的,還帶著韌性,可以彎曲,於是便將探尋的目光投向了玉蕊。

 

 

 

玉蕊微笑道:“陳大哥剛才說起段成式,想來讀過他的《陽雜俎》,這樣東西在他的書裏也提到過,你能想起來嗎?”

 

 

 

陳慕殘確實很喜歡《陽雜俎》這本書,他閑來在網上總是苦口婆心地勸他釣的妹妹,唐五代中有三本書不可不讀,一是《傳奇》,二是《陽雜俎》,三是徐鉉的《稽神錄》,奈何他每每這麽一說,被釣的妹妹總以為他腦子係脫了。《陽雜俎》裏他最喜歡的是“寺塔記”,記了當年長安城中著名的寺廟寶塔。他後來去西安,曾沿著段成式的步伐又走了一遍。一千多年過去了,那些寺塔變成了高架橋,變成了小賣部,變成了馬路和電影院,公園和居民樓。這讓陳慕殘唏噓不已。他最後去的是大雁塔:唐時長安城裏最著名的慈恩寺寶塔。那塔是一千多年的滄桑,岑參當年登塔,曾經寫出過那樣大的句子:“秋色從西來,蒼然滿關中。”而如今,沒有秋色,隻有灰蒙蒙的天空,至於《曆代名畫記》裏提到過的尉遲乙僧在門上畫的濕耳獅子,那更是早已湮滅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了。

 

 

 

他嘮嘮叨叨地和玉蕊與真真兒說了上麵這些,又夾雜著許多感慨,例如現在的蘿莉們不愛讀書啊嫌他老啊韓流演唱組合是啥狗屁啊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啊,最後真真兒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陳兄,你果然學文科出身,思惟不是一般的發散……”

 

 

 

陳慕殘這才發現兩個人都相當鬱悶地盯著他,不禁自失一笑:“嗯,這個……大概我老了,人一老就愛嘮叨,而且人一老記性就不好。玉蕊小妹子,我還真想不起來這是啥東東了。”

 

 

 

玉蕊伸手刮了刮臉羞他,笑道:“當年段成式說在新羅有一種樹,這種樹上結的果子,長得像木頭筷子,吃是不好吃的。但是有一樣好處,就是可以做超級環保攪拌棒,因為這種東西一遇到水,就消融了。”

 

 

 

陳慕殘看了看玉蕊,道:“小姑娘,愛讀書是好滴,但是封建迷信是要不得滴……”

 

 

 

“誰和你說封建迷信啊!”玉蕊嗔道:“當年那個福全和尚認得幾個新羅和尚,他們還一起去過五台山呢。後來新羅和尚送了福全和尚環保樹苗,我們家一代一代傳下來。所以我剛才做的茶百戲,不過是手腳快些。我手裏暗藏了一根高麗棒子,攪拌水紋,才會有字出現,要不然你真以為我給你催眠啊?”

 

 

 

陳慕殘改換了臉容,諂媚地笑道:“玉蕊小妹子,且聽俺和你好好白道白道國家大事世界格局——既然有這麽好的東西,俺們去問問星巴克要不要,俺們可以做星巴克的特供商,你說一年下來得少砍多少樹,多賺多少錢啊!保護地球,人人有責,偶也!”

 

 

 

玉蕊搖了搖頭:“我家祖說,這種樹是有妒性的,很難大量培育,所以你就不要做發財的美夢啦。”

 

 

 

正說到這裏,忽然聽到門簾內玉珠叫道:“幾個又懶又饞的家夥,好像你們還長著手腳吧,快點過來端菜!”

 

 

 

別人聽到此話尤可,唯獨真真兒聽了這一句話,好比聽到聖旨一般,哎喲一聲叫,腳底抹了油似的飛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便見他左手一個盤,右手一個盞,胳膊肘上還端著一個,與玉珠一同走了出來。待放下盤子,他那神情仿佛恨不得跪下來親吻玉珠的鞋尖,搓著手不斷說道:“我是可惜結婚結得早,我那老婆孟淩牙又妒忌成性,生個孩子王利齒又古靈精怪得很,要不然我早就甩了他娘兒倆,死我也要追上玉珠妹妹做老婆,我要是娶了玉珠妹妹啊,就和那歌裏唱的一樣:‘坐著我的寶馬,帶著你的妹妹,請——跟我來’……”

 

 

 

玉蕊很鬱悶地看了看真真:“最後那一句也不用唱得那麽沉痛吧……”

 

 

 

列位看官,我如今在這裏再賣一個關子——喂,那位起身要走的,貌似你還沒給錢吧?穿得衣冠楚楚的,長得也不錯,做人不可以這樣讓我這個碼字美女傷心——欲知盤子裏盛的何物,請聽俺下回分解。

 

 

 

 

十斛驛(3

 

 

 

 

卻說那幾個盤子被真真兒放在桌上,就有一股特別的氣味在房內縈繞,甚是濃烈撲鼻,卻是極醇的酒味,還夾雜著說不清的清芬。陳慕殘吸了吸鼻子,覺得這味道甚是奇特,正要開口,真真兒已大聲讚歎起來:“妙!妙!玉珠妹妹做起鮓來,古今中外,堪稱第一人,單聞這味道,就知道口感必定極其純正!深得我心啊!”

 

 

 

玉珠嫣然一笑,這女子有一種林下處士的氣質,一笑起來,卻有豔光四射之感,倒讓陳慕殘有些看呆了,為了不使自己顯得造次,他連忙將目光投向了那些菜肴。

 

 

 

那是一套四五個極普通的陶盤陶碗,泥土本色,上麵呈著各物,紅如胭脂,白若水晶,綠似修竹,黃如鴨絨。主盤極大,上麵琳琅鋪陳著無數牡丹花,以紅白二色為主,豔麗之極,因是主盤,味也極奪聲勢,是撲鼻的酒香,裏麵還夾雜著木香、果香與微腥氣,有極豐富的層次感。那玉珠雖是自持,做了這道菜,臉上也微有得色,看起來居然很有點孩子氣,陳慕殘便忍不住逗了逗她:“這就是那什麽玲瓏牡丹鮓?唔……這個我也會做,就是心裏美加白蘿卜刻花唄!”話未說完,就見玉珠憤憤地撇了撇嘴,陳慕殘深覺有趣,嗬嗬笑了起來。

 

 

 

真真兒搖了搖頭道:“陳兄,輕浮了。這道菜看似簡單,然而玉珠妹妹卻是試驗了無數次,才得到這不偏不倚之味的。且你看這牡丹之鋪陳也有講究:昔日慈恩寺內有一座浴佛堂,種的有好牡丹,據說那牡丹樹極大,鋪滿整整一個院落,枝條繁盛,上麵數百朵千葉牡丹,你想每當旭日東升之時,萬朵牡丹被露水墜得沉沉的,或是月夜之下,她們呈現出玉雕一般的美姿。玉珠妹妹這道菜,可像不像這情景呢?”

 

 

 

玉珠搖頭道:“樣子雖然像,隻是牡丹無香,菜卻收斂不到這個地步。”

 

 

 

陳慕殘伸出筷子,夾起一朵胭脂般的牡丹,甫一入嘴,他不禁微微一怔,原來那是魚肉,他先嚐到一種極醇厚的酒味,酒味散後,又有一股微微的荷香,夾雜著說不出來的芬芳,凝重而豐實,細細品嚐,卻又不單隻是魚香荷香,隻覺滿嘴甜美之氣久久難以消散,不禁大讚一聲:“好!”,接著又去夾那白牡丹,卻是蝦肉,那蝦肉片得極薄,一瓣一瓣,晶瑩剔透,卻有一股桔味,清爽脆美,回味無窮。陳慕殘胃口大開,隻見他左手連出,一出手便是一朵牡丹花,可謂狠穩準,右手端著個陶酒杯,上好的女兒紅便往肚子裏灌。直吃了七八朵,方才放下筷子,意猶未盡地摸著肚子說:“肚兄,肚兄,今天我可還了欠你的債啦!”

 

 

 

那真真兒卻半眯著眼,將牡丹花在嘴裏細細嚼著,酒也是半口半口的抿,見陳慕殘吃得風卷殘雲一般,忍不住嗬嗬一笑,用筷子點著他說:“牛嚼牡丹,大煞風景……”

 

 

 

陳慕殘笑道:“有這樣好吃的東西,做牛又有何妨?玉珠妹妹,你給我們說說怎麽說的,可好?”

 

 

 

那玉珠見陳慕殘吃得如此香甜,不禁將繃緊的臉鬆了一鬆,道:“也 不難。所謂的鮓,在如今雲貴一帶仍然是有的,便是將魚或肉,或辣椒或茄子,用酒與飯一起醃了。小時候我母親做過的酒糟魚,其實便是這玲瓏牡丹鮓的簡易版。”

 

 

 

真真兒道:“妹子,你咋做的,和我詳細說說,我給你參詳參詳。”

 

 

 

玉珠點點頭:“這胭脂牡丹,用的實際有兩種肉,一是魚,一是豬,選極肥大的三文魚,刮去鱗皮,片成長二寸,寬一寸,厚五分的肉片,過水去血腥,衝洗幹淨,再用鹽醃,使入味,放在青石板上晾幹後收入罐中,或用酒糟或用蒸好的米飯,一層魚肉一層米,壓實,加上好的白酒封裝,如今天氣不算太涼,因此醃上幾天便可以吃了。豬肉,蝦肉亦是同樣做法。”

 

 

 

真真兒搖頭道:“哪裏會這樣簡單?玉珠妹妹你還跟我藏著一手啊!”

 

 

 

玉蕊忍不住抿嘴一笑道:“你這張嘴,哪裏瞞得過你?這道菜其實《齊民要術》裏早有介紹,隻不過醃好以後,或煎或蒸,總之要弄熟了吃。但我和姐姐因為愛吃外國那樣的生肉腸,便想何不也做膾試試?因此這是頭一點與古法不同之處。其二在於醃製過程,味道特別,都因為裏麵加了茱萸,茱萸本身辛辣芳香,有怯寒驅毒之功效,姐姐醃了好幾個壇子,除了用茱萸及豬肉魚肉同醃外,壇內有加荷葉蓮蓬的,有加竹葉竹管的,有加蘆葦葉子的,有加上好茶葉的,亦有加辣椒花椒的,取其不同風味,豬肉也用同樣的法子。其三是鬥魚之法——其實鬥魚之法並不稀奇,類似於現在的刻花裝盤技術,然而姐姐將不同風味的豬肉魚肉鬥在一起,魚之鮮嫩,肉之肥美,加上天然葉香,以不同方式組合,這牡丹花的層次感才會如此豐富,那一瓣一瓣的花瓣,看起來簡單,其實一片片都是手撕而成,一是為了有牡丹花緣的鋸齒感,主要還是因為魚肉沾了刀氣,味道可就腥了。那蝦肉也是一般做法,隻不過選龍蝦肉,竹葉荷葉一概不要,而用桔皮醃,花蕊處點上海南的橘醬,因此陳大哥才覺味道特別。”

 

 

 

陳慕殘聽到這裏,便很劉姥姥地說道:“乖乖!一道菜道要二十多味來配……姑娘你再拈點我嚐嚐……”

 

 

 

玉蕊嬌笑道:“你也吃得夠多了,不如再嚐嚐酒骨糟,好不好?”

 

 

 

那酒骨糟卻是小小一碟子,上麵通共擺著八個卷兒,顏色紅潤,看起來賞心悅目。陳慕殘夾起一個卷兒,發現那肉切得實在是薄,一層一層裹在一起,仿佛又有千百層一般,在他筷子尖上顫顫巍巍。送到嘴裏,卻是羊肉,那羊肉同樣也浸透著酒味,卻極酥,入口即化,鮮甜無比。

 

 

 

玉珠道:“這個酒骨糟,其實做法並不難,用紅曲加鹽糖八角等煮羊肉,再把羊肉片成極大極薄的肉片,卷緊後用石頭鎮住,放入酒壇子內浸透,取出來吃就可以了。”

 

 

 

真真兒道:“這菜倒是一般,不過顏色挺誘人。我覺得哈,下次不如試著加辣椒,花椒與孜然。這幾樣東西雖然平常,與羊肉卻是絕配,這麽一做味道可能會更濃豔一點。”

 

 

 

玉珠點了點頭,又指著四盤小菜道:“這輞川圖也不過是勝在好看——其實我無非取輞川一個名頭罷了,圖用的卻是燕京之景呢。”

 

 

 

陳慕殘好奇地問道:“這道輞川小樣,可有什麽典故嗎?”

 

 

 

真真兒點了點頭,道:“輞川這地界兒不用我介紹,風景據說不錯,唐朝時許多有錢人都在這裏買第二套住宅,當時有一個比丘尼,菜做得十分好,《清異錄》上說她可以用“鮓臛(音貨)膾脯醢(音海)醬瓜蔬,黃赤雜色,鬥成景物”——所謂的臛和醢,指的都是肉羹或者肉醬一類——大意就是說,這個比丘尼十分地不守戒律,手底下喪生的雞鴨魚肉不曉得有多少,她可以用瓜果蔬菜豬牛羊魚,擺盤成景物,如一桌做二十人,則每個人麵前的盤子裏都是一種景色,合在一起,便是王維的輞川圖了。”

 

 

 

陳慕殘咋了咋舌道:“我……我先數數自己的銀子,看看夠不夠吃這道菜……”

 

 

 

玉蕊聽他這麽一說,不禁咯咯笑了起來,道:“你定然是吃不起的,所以隻準看,不準吃!”

 

 

 

玉珠做的輞川圖共有四小碟,確是燕京數景,其中一個中國人民都知道,是香山紅葉圖,綠的萵筍,黛的海苔內裹牛肉,綠葉用香菜,紅的卻是番茄染霜,另有一盤,是廓如歸燕,那廓如亭是頤和園裏極大一座亭子,在水邊,亭子極高極深,頂上便有燕子做了巢,出出進進,最有趣的是亭子裏卻站著一個武士,從他的袖口正鑽出兩隻燕子來。這是陳慕殘最傾慕的一景,一見之下,不禁大笑起來:“燕奴,燕奴!”

 

 

 

玉珠聽了,一直對陳慕殘板著的臉終於笑了出來,點頭道:“給你認出來了,那好吧,就準你嚐一口!”

 

 

 

原來燕奴是唐朝一個武士,傳說他袖子裏麵藏著兩個五色彈丸,會變成燕子飛出去,等他們飛回來以後,還會變化成兩柄小劍,最後又化成五色彈丸收入袖中。陳慕殘去頤和園,在廓如亭上呆了半日,雖然遊人如織,可是他覺得燕奴便應當在這樣的風聲水景裏,表演他的幻術。他一定會呆呆看著遠去的燕子剪破故都的秋天,再耐心地等他們飛回來。陳慕殘沒有想到玉珠與他有同樣的感受,一時心裏大起知己之感。

 

 

 

玉珠見陳慕殘說破了她的小菜,便繼續道:“這道菜並不難做,難就難在‘變’字上。我總想那燕子是彈丸變的,又能變化成其他形狀,因此我用的是雞卵,醃蛋,皮蛋,毛雞蛋和雞肉,用炸煎煮蒸不同方法烹製,取變之意,真真哥,你嚐嚐味道怎麽樣。”

 

 

 

那真真嚐了以後,卻沉吟不語,玉蕊急道:“難道不好吃麽?”真真搖了搖頭道:“玉珠妹妹做的菜沒有不好的,隻是有一點不合我脾胃,你做這些菜太費神,太細致,太謹小慎微,太曲高和寡,太求抓住人的眼球,反而有些忘卻了飯菜的真意。依我看,酒骨糟差強人意,輞川圖完全是嘩眾取寵,隻有一個玲瓏牡丹鮓還算不錯。我還發現一點,便是妹子你做菜喜用烈酒,且這幾樣菜味道基本沒啥差別,大約你做的菜便如你這個人,太過冷冽清寒,不夠隨和,不夠包容,恕我直言,妹子你如果拿這些菜去參加中華料理大賽,我怕你比不過趙伯牙他們。”

 

 

 

玉珠聽了他的話,不禁呆了一呆,過了一會兒,臉上顯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那陳慕殘卻不管這些,見幾人停了筷子,心中暗喜,更是流水價一般夾那牡丹花吃,轉眼之前盤子便空了。他拍了拍肚子,笑道:“不曉得你們在講什麽,諸位,請聽我吟詩一首,以表達我喜悅的心情。我是那 ‘槁木形骸,浮雲身世,一年兩到京華。又還乘興,閑嚐洛陽花。說甚姚黃魏紫,筷箸後,終落我家。忘言處,花開花謝,都不似我生涯。’”

 

 

 

他一唱完,大家便齊齊作嘔數聲,苦不堪言。

 

 

 

笑鬧一陣後,玉蕊到底惦記著真真兒剛才的評論,便問道:“真真哥,那怎麽辦?你給我們出出主意吧。”

 

 

 

真真兒哈哈一笑:“小妹子放心,你把你姐姐那消寒月餅拿來我嚐嚐,再給我泡杯漏影春,聽我給你們好好嘮嘮嗑!”

 

 

 

諸位,這中華料理大賽是怎麽回事,趙伯牙又是什麽神人?那消寒月餅好不好吃,漏影春又是蝦米東東,且別著急,在下最近要減肥,肉包子西紅柿的不要,金幣銀錢統統的過來——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wushu 回複 悄悄話 噢,上次說你這篇太精靈好玩。:-)
出喝酒 回複 悄悄話 哎呀,我刪了一下帖子,把兀術兄的評論刪了,對不住:)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