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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公談苑

(2010-08-30 15:22:19) 下一個

《楊文公談苑》是由楊億口述,黃鑒筆錄,宋庠整理的一部筆記小說。楊億這個人,據說是西昆詩派領袖,我孤陋寡聞,這個不曉得,但是他編撰的《冊府元龜》卻是大大有名的,且宋庠也如雷貫耳——他可是少見的連中三元的大拿。他的作品以前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古文鑒賞辭典》裏見過,因這個字不會讀,所以記住了,嘿嘿。

《楊文公談苑》在我看來不太好玩,談的多是詩詞,或名人軼事。若對曆史人物不了解,看起來便未免覺得無趣——當然如果你了解一些內容——比如他談到了徐鉉——那事情就馬上變得不一樣了。現在輯錄一二,以備日後查資料之便。

首先給我印象比較深的是他談到了日本僧人——留學生。前段時間剛讀過日本僧人圓仁的《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談到了圓仁當年碰到的會昌滅佛之事——據說他被迫娶了花姑娘,等他功成名就後,他的後輩圓某某從日本過來,他愛答不理,隻一個勁的問:“你帶了多少錢?帶了多少錢?”黑線一下……

回到宋朝日本人身上,楊文公的記載中,談到日本有《白居易集》70卷,國中多王右軍書,還說商人重利輕書,所以帶回日本的東西一般都是made in China的小商品,精神食糧很少,叫人很不滿意。白居易在日本的風行,大約可以從《源氏物語》中窺見一二,另他談到了日本之名,“以國在日邊”所以叫日本,“或言惡倭之名不雅改之”。他還說道伊州有大神,山州有賀茂明神等等,這讓我覺得很有趣——因為從一個國家的記錄看到了另一個國家的曆史,不止是有趣,主要覺得很神奇。

怪力亂神的東西,在《楊文公談苑》中很少記載,有幾則比較有趣的,如蛙變為鶉,下雨的時候,看到的生物,上半身青蛙,下半身鵪鶉,我以為這相當有詩意。另《王處訥》一則,裏麵談到煮洛河石為麵而吃,並剖腹藏星,非常迷人。我總覺得星星這樣東西,可以形容為青鹽,也可以形容為白而細的魚卵,或形容為蟬肚裂飛散出的飛虻——因著它的繁密。另外他還說到過猩猩。大約古代人沒怎麽見過猩猩,又或者是唐朝筆記小說之影響,他記載的猩猩身材嬌小,“麵目端正,善與人言,聲音妙麗,如婦人對語”,且“其血可以染紈素”,是一種叫人想起能化為美麗女性的聰穎生物。“張洎見龍”一則也很有趣,主要是那段文字好“忽有龍見於水際,少頃見多,以至彌望矗然無數,洎甚震駭,良久而沒”——這是很雄渾的景色,濕紙化為菌,原不出奇,略記之。

要與這一段和在一起寫的,是他談到的徐鉉——徐鉉的《稽神錄》極妙,不可不讀,他是我的偶像之一(和周傑倫一道)——楊文公口中的徐鉉極其可愛,比如他有個門人叫蒯亮,善於說鬼故事,徐鉉特喜歡和他混在一起。有一次蒯亮不招徐鉉待見,徐鉉氣死了,好幾天沒理他,正愁沒台階下,忽然有一天蒯亮大呼小叫:“適有異人,肉翅自廳飛出,升堂而去,亮目送久之,方滅。”徐鉉馬上笑了,“待亮如故”。這則筆記可愛的就是好像你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情,尤其是“目送久之”一語,大妙!徐鉉的另一則記載是說他喜歡硯台,有一次好不容易搞到一塊銅雀台古瓦做硯,沒成想漏水漏得厲害,根本存不住墨。徐鉉笑曰:“豈銅雀之渴乎?”我認為徐鉉這人實在可愛,老頑童一樣,叫我更敬仰愛戴他了。

我想這就是文學的魅力,讀1000年前古人寫的東西,寥寥數句,你會覺得和他們如此親近。

另楊文公談到了嘉州峨眉山的峨眉石,色瑩白,如水晶,因這次去了峨眉,所以記錄下來——現在的峨眉山我可再沒聽說過這種美麗的峨眉石了。

他還談到了當時的一些穿戴風俗,如“重戴”,新年賜衣,賜袍帶等等,因不熟,且沒見過圖片,隻簡略記之一二,以備查詢。

關於當年的風俗,他有一則記載,提到了“不到長安辜負眼,不到兩浙辜負口”的俗語,和現在的“到北京才知道自己官小,到四川才知道自己結婚太早”有異曲同工之妙。

另一些詩詞記載:
李商隱作文章的時候要查錄很多資料,鱗次堆積,所以叫獺祭魚。盧延讓詩淺近自成一體,如“名紙毛生五門下,家僮骨立六街中”,“高僧解語牙無水,老鶴能飛骨有風”,我特別喜歡這兩個骨字。另外呂洞賓的詩“三入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飲海龜兒人不識,燒山符子鬼難看”,也相當有氣勢。

殿中丞王全愛喝酒,有一天喝得太多了,肚臍眼裂了,從裏麵流出一升清酒,比段譽的六脈神劍顯得有點惡心。

楊文公還談到了當年的一些風土人情,如兩浙有葑田——所謂葑,是菰的根莖,菰這樣東西的嫩莖經黑穗病菌寄生,就成了茭白——字典上查來的——兩浙的葑田上葑茭積得久了,就成了肥厚的土地,可以種蔬菜,稻穀,還可以割下來賣給人。有一次一個地方官接到狀子,是一個小民說自己丟了菜圃,把地方官嚇了一大跳——原來,葑田是可以移動的菜圃,和網上偷菜一樣。他還談到了畬田——畬,羊諸反,即羊的聲母和諸的韻母——果然讀於,驗證了古代發音,喜——所謂畬田,就是燒山取灰肥田,“一歲為菑,二歲為新,三歲為畬”,即耕種了一年的田地叫菑,以此類推。現代漢語字典上查到二歲之田為畬,或是詞義漸有了轉變。

另他談到了喻浩造塔(塔斜,一百年而正),和西域僧覺稱(善畫),讓我想起最近寫的尉遲家也為西域善畫家族,因此記錄下來。

另談到了建州茶,所謂蠟茶,這一段我沒有參詳透,隻是他談到茶名“京挺的乳”,有點意思。

另有一則關於陸龜蒙的笑話:“陸龜蒙居笠澤,有內養自長安使杭州,舟出舍下,彈<其一>綠頭鴨。龜蒙遽從舍出,大呼曰:“此綠頭(鴨)有異,善人言。(適)將獻天子,今持此死鴨以詣官。”內養少長宮禁,信然,厚以金帛遺之。因徐問龜蒙曰:“此鴨何言?”龜蒙曰:“常自呼其名。” ——多數筆記小說關於陸龜蒙的記載到此為止,《談苑》多了一段:“內養憤且笑,龜蒙還其金,曰:“吾戲耳”。——隻不知是不是杜撰的。

最後是以蜥蜴求雨的禱詞:“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今滂沱,放汝歸去”。因蜥蜴是龍類,且要童男手持柳枝祝禱。

搞定,收拾東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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