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五歲的時候,父母將我在杭州放了一段時間。那時候,和表弟一起,被姨爺爺照顧,記憶中姨爺爺總是偏愛表弟,這種偏愛估計來源於老人的重孫不重孫女。我受過什麽委屈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隻記得有一件毛衣,上麵用亮片訂著一隻孔雀,我總在琢磨著怎麽把孔雀弄下來,好戴在頭上玩小姐丫鬟,還有就是小白兔牙膏,去飛來峰找一線天,對著秦檜的跪像吐唾沫,去花港觀魚喂金魚,數魯班造了多少座亭子,吵著要買魯小妹的紙傘,樓外樓是吃不起的,但是西湖旁邊有一家國營小飯館,偶爾可以去那裏吃炸響鈴,以及桂花糖藕。
杭州去過多次了,記得直到新世紀初,杭州還是一個有“美麗風景”的破爛城市,但是去年回杭州就已經完全變樣了,這座傾全省之力打造的城市,變得無比璀璨美麗。新世紀初和老公去杭州,那家國營小飯館還在的,我們要先付錢,領票,桂花糖藕的味道和十多年前完全一樣,而現在呢,西湖旁邊是印象西湖,而我,好久不在南方,居然中暑中得一塌糊塗。
在我不懂得領略杭州的人文之美與風景之美的時候,我去了多次杭州,而現在,我慢慢感受到那滲透在一石一水,一亭一池中的細膩和優美,卻隻能在書中複活那些美麗。
前段時間放下筆記小說和穿越小說——雖然兩者的格調差得未免遠些,看起來卻同樣津津有味——抓起一套《袁宏道集箋校》開始看,這套中華書局出版的三冊書早就買來了,但因為是繁體豎排,最開始又是詩集,所以一直沒能看下去。這次直接翻到小品文開始看,說的就是江南,西湖,龍井,靈隱,惠山,孤山,南屏,蘭亭,鑒湖,五泄……每篇文章區區一百來字,卻字字珠璣,喜歡的人說他性靈可愛,不喜歡的人說他過於穿鑿,無論如何,看他的文章,隻覺得字字都換不得,比起現代人的語言功夫,不知道強了多少倍。看他描寫當時遊伴種種情態,真是可愛無比。
說到西湖:“山色如娥,花光如頰,溫風如酒,波紋如綾”,“綠煙紅霧,彌漫二十餘裏”,“餘為西湖之景,愈下愈盛,高則樹薄山瘦,草髡石禿,千頃湖光,縮為杯子……我真長不過六尺,睜眼不見十裏,安用此大地方為哉!”,“西湖如宋人畫……花鳥人物,細入微發,濃淡遠近,色色臻妙”,說到六橋:“少倦,臥地上飲,以麵受花,多者浮,少者歌,以為榮”,說到孤山:“我輩隻為有了妻子,便惹許多閑事,撇之不得,傍之可厭,如衣敗絮行荊棘中,步步牽掛”,當為之浮一大白!說到蓮池和尚“一無所悟,是真阿彌”,說到六陵之蕭瑟“有倀啼鬼哭之聲”,最後說到自己:“醉中謂石簣曰:‘爾狂不如季真,飲酒不如季真,獨兩眼差同耳。’石簣問故。餘曰:‘季真識謫仙人,爾識袁中郎,眼詎不高歟?’四座嘿然,心誹其癲。”這樣的癲狂,真是讓人懷想不已!
因為最近讀到了江南,所以難免將此與口腹之欲聯係在一起。此二者格調雖然不同,然都為我所喜。再加上最近寫不出東西,所以就把兩樣放在一起說了。
今天要說的第一個菜,就是梅幹菜肉。
用五花肉若幹,鍋裏先炒至出油,梅幹菜浸泡過水,去浮沙,加入炒鍋,與五花肉同炒,再放鹽糖,盛至大碗,上鍋蒸3小時,取出,梅幹菜浸在油裏,美味無比。
寫到這裏,忽然又想起明史裏說到烈女貞女,為了表白自己不再嫁,把老公嘔吐出來的血——當然還有其他惡心東西吃下去,嗯,這個故事很好,就著它可以多吃一口肉!
好菜譜,都存起來了!
讀你的文字也有字字珠璣感覺,性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