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同學家玩,她老公給我聽了一首老歌,其中唱道:“現在你住在巴黎的另一頭,來聖日耳曼看望我,你說這裏的一切都變了,連咖啡都不是舊日的味道……”我於是想到了北京。
隔了一年的時間,我終於決定寫寫北京。一個人愛一樣東西太深了,他便不敢輕易去觸碰它。黃耀明不是也曾經唱過:“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敢碰。”我不敢寫北京,每每提筆,卻總無法成文,我也不敢提起北京,我怕惆悵的夢境。在夢裏我總是決定啟程,卻總是在啟程的最後一瞬間被留住,或者回到了北京,找不到那些朋友……我不知道我是愛北京,還是愛著北京的那些人們。
Kenny給我寫信,說他終於決定離開北京。他說要逛逛北京,在胡同裏騎車,我感覺到了其中彌漫著的深深的感傷。我覺得不是他在寫北京,而是我在寫,我的眼睛通過他,看到了我愛的北京。
似乎沒有辦法去描述,如果有,隻是一些片斷。有一次,我和唐糖5點就醒了,沒有辦法入睡,我們決定出去喝早茶。去的是鼓樓一帶的金鼎軒,那地方人真多,因為離Amigo近,總有唱完了卡拉OK的人出來夜宵,東西不好吃,而且要等很久很久,蘿卜糕是涼的,鳳爪有股腥味,吃完了,天還黑著,我們決定去看升旗,在永和豆漿等了很久很久,然後升旗了,然後叫出租車沿著胡同往回走,看著北京的早晨,我對自己說,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切。回到家,我開始訂票,和訂韓國的酒店。我要走了,也許再回來,隻是一個過客。
關於其他一切城市的記憶都是快樂而美好的,關於北京的記憶,是惆悵的。
還有一次,我和唐糖,還有Kenny三個人決定深夜去逛街,從鼓樓出來,沿著後海周邊的胡同逛遊,我們想看小理發店的妓女怎麽招徠顧客,於是躲在遠處,讓Kenny出頭,我看到了一個綠衣服的,胖胖的鄉下女生衝Kenny拚命招手,我們躲在一邊狂笑。我愛著這一切,那夜的味道,寒冷的冬天。
最後的那個周日,唐糖和Kenny帶我去西四吃麥當勞的早餐,我們在冬天美好的陽光下逛呀逛呀,有時遇見一個CD店,我要進去,有時遇見一個賣公仔的小店,我要進去,有時遇見一個私房餐館,我要轉悠一圈,我對自己說,我得永遠記住這一切,這是我在北京的最後一個周日,我竟沒有哭泣。
我們三個人去吃涮羊肉,Kenny讓我們兩個乖乖的在飯館等他回來,然後他去秋栗香買栗子給我們吃,他去了很久,那裏的生意一向很好,需要排隊等候,我吃著熱乎乎的栗子,我對自己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忘記什麽呢,我都不知道,忘記我的朋友,忘記我愛著的北京。
我們去胡同裏吃乳品,順便拿機票。我對自己說,我永遠不會忘記。
去吃揚州包子,地方很髒,包子並不好吃,我對自己吃,我永遠不會忘記。
在鼓樓邊的冬日,我們三個買全是冰碴碴的冰淇淋,我對自己說,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們去新橋飯店喝早茶,那還是夏天,我有一條全是椰子樹的裙子,我對自己說,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打電話給Kenny和唐糖,叫他們去現代城吃飯,我永遠不會忘記。
深夜四點,在王府井散步,冬日的北京,看白雪覆蓋著故宮的琉璃瓦,提著漂亮手袋在東方新天地逛街,看漂亮但質量其差的胸衣,還有明珠,去買耳環,去五道口吃日本餐,還有吃蒜絨麵包去俄國餐館,和唐糖在酒吧裝同性戀,去新世界逛街,去吃宮廷菜,這些冬天,夏天,深深的糾纏在一起,還有地鐵,我和唐糖手挽手,還有國貿商城裏的那股子味道,華普超市,三聯書店,好看而昂貴的珍珠項鏈,Snoopy的T-shirt,我怎麽可以忘記那些味道,那些冷的暖的空氣,我愛著北京。
我總是對自己說,那是最後的時刻,我要把它們牢牢記住,我不知道那是增添了我的回憶,還是增添了我的悲傷。
還有那個酒吧,所有人躺在床上抽大麻,空氣及其惡劣,還有甲丁坊的酒保,還有我送給唐糖的生日玫瑰,還有在婚紗攝影店我們演戲,唐糖假裝去詢問價格,我突然衝進來,告訴她她的未婚夫跑了,然後換個婚紗店再調換角色,我們在出租車上裝失散多年的姐妹,曾經的是快樂嗎?我為什麽寫不好北京?我和它休戚相關,我聽著音樂,“這裏的一切都變了,連咖啡都不是舊日的味道”。
Maintenant que tu vis 現在你住在,
A l'autre bout d'Paris巴黎的另一端
Quand tu veux changer d'âge 當你想要換一個世紀
Tu t'offres un long voyage 你得走上很長時間
Tu viens me dire bonjour 你來對我說你好
Au coin d'la rue Dufour 在杜福爾街的一角
Tu viens me visiter 你來看望我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Il n'y a plus d'après 再沒有往後了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區
Plus d'après-demain 沒有後天
Plus d'après-midi 沒有下午
Il n'y a qu'aujourd'hui 隻有今天
Quand je te reverrai 當我再見到你的時候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Ce n'sera plus toi 那將不是你
Ce n'sera plus moi 那將不是我
Il n'y a plus d'autrefois 我們擁有的,隻是從前
Tu me dis "Comme tout change!" 你對我說:“這裏的變化多大啊!”
Les rues te semblent étranges 那些街道已不象從前
Même les cafés-crème 就連咖啡
N'ont plus le goût qu'tu aimes 都不是舊日的味道
C'est que tu es une autre 你從前是另一個人
C'est que je suis un autre 我從前也不象如今
Nous sommes étrangers 我們陌生了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Il n'y a plus d'après 再沒有往後了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Plus d'après-demain 沒有後天
Plus d'après-midi 沒有下午
Il n'y a qu'aujourd'hui 我們隻擁有今日
Quand je te reverrai 當我再見到你時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Ce n'sera plus toi 那將不是你
Ce n'sera plus moi 那將不是我
Il n'y a plus d'autrefois 我們隻有從前了吧
A vivre au jour le jour 我們一天天的活著
Le moindre des amours 愛情,那些變得微不足道的愛情
Prenait dans ces ruelles 仍然在街道上
Des allures éternelles 邁著永恒的步伐
Mais à la nuit la nuit 可是在夜裏,那夜晚將盡
C'était bientôt fini
Voici l'éternité 這便是永恒
De Saint-Germain-des-Prés 聖日耳曼的永恒
Il n'y a plus d'après 再沒有往後了
A Saint-Germain-des-Prés 在聖日耳曼
Plus d'après-demain 沒有後天
Plus d'après-midi 沒有下午
Il n'y a qu'aujourd'hui 隻有今日
Quand je te reverrai 當我再見到你的時候
A Saint-Germain-des-Prés在聖日耳曼
Ce n'sera plus toi 那將不是你
Ce n'sera plus moi那將不是我
Il n'y a plus d'autrefois 我們隻擁有過往
A Saint-Germain-des-Prés 的聖日耳曼
上個月回去了一次,朋友們很奇怪,遊蕩在街上時,我爲什麽會很少講話。他們哪裏知道,我是多麽貪婪,多麽忙碌的在把這個城市一切藏在心裏。
喜歡你的文字,謝謝你。
真羨慕你可以回去度假啊!我也很喜歡北京,它變得再現代,我都還是對它有感情。
我們的孩子,會有他們喜歡的,像北京這樣的城市。個體感受是不一樣的。
可能我們已經老了——或在漸漸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