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標準的世界

   

    《閱微草堂筆記》裏記載了一則有趣的故事，說的是一個人娶了一隻母大蟲，日日被老婆非打即罵，一天晚上實在受不了，乘老婆睡了以後，逃到一個破廟裏躲了起來。老婆知道後，追到破廟，麵對佛像怒斥其罪。大家都知道，女人要開口數落起來，那是可以從談戀愛時少給買了一根冰棒一直說到昨天晚上撒尿尿到了馬桶外的。這個女人尤其猛，一邊罵一邊解下褲腰帶抽老公。抽了幾下之後，住在神廟裏的眾男狐看不下去了，喧嘩而出，搶過公的放在牆角，憤然道：“世上竟有如此不平之事！”抓過母的，扒光衣服開始抽，直到流血未已。此時女狐在旁邊亦看不下去，奪母大蟲而出，罵道：“世上公的自然是幫公的，你們這幫淫賊今天包二奶，明天找小三，你們，受死吧！”抄起家夥，和男狐開始對罵直至鬥毆。紛爭喧囂，可傳數裏之外。村民以為盜賊來了，開了鳥槍示警，眾狐才漸漸散去。母大蟲雖癱軟在地，嘴裏可不閑著，一邊被老公背回家，一邊仍然罵不絕口。

    看完不禁莞爾一笑。通靈如狐，在《閱微草堂筆記》裏的狐狸和《聊齋誌異》裏的狐狸完全兩樣。《聊齋》裏的狐狸大都妍麗婉轉，一見便先讓人酥了半邊身子，亦靈巧通透，願與人互通情愫，自薦枕席。《閱微草堂》中的狐狸，不但可以幻化成女身勾引男人，采精補氣，亦可以幻化成男相迷惑女人，甚或成為讀書吟詩，博弈作畫的士人，與主人對答。這篇筆記的狐狸，卻是大有鄉野市井氣息。想象一堆毛茸茸的火狐狸，執了火把耙子，在土地廟裏跳著腳對罵的情景，甚是讓人忍俊不禁！其仗義執言的俠氣，以他人之疾苦感同身受，直至同室操戈，亦讓人揚眉吐氣，不勝快哉，大有古風！換了現在，連小螞蟻都不會去街上圍觀勸架，遑論狐狸！

    換個角度來說，男女之紛爭，久矣！人皆道婚姻之中沒有道理可言，所需的隻是寬容與忍耐。然女狐之同情女人，男狐之同情男人，也可上升為一個高度：“門戶分而朋黨起，朋黨盛而公論淆……”自古以來男女便分屬兩個陣營，我做對了嗎？我做錯了嗎？久而久之，連自己都迷惑了，此所謂“公論淆”矣！

    然狐為他人之是非而硝煙四起，取得了什麽效果沒有？結果是沒有。他們打他們的，打完了，小公母倆還是回家了。母大蟲依然是母大蟲，受氣男依然是受氣男。我們管了別人的閑事，卻發現，別人其實並不需要我們如此投入。歸根結底，我們是孤獨的，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隻能靠我們自己！（唐朝《國際歌》）

    這個故事有一個悲傷的結尾。我的一個農村的親戚，亦日日為自己的老婆詬罵，有一天晚上，他不聲不響的出門了，再也沒有回來。第二天，他被發現淹死在家門口的池塘裏，而池塘的水，僅僅到他的腰部。

    他必是鐵了心尋死的。亦沒有義狐或義鬼出來阻止他，告訴他：

    “哥們，要堅強，我們一定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