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33)
2006 (1)
2009 (129)
1.
一隻貓就這樣的死去了。
一隻老,白,野貓。
大爺和我經常在晚飯後下樓喂小區裏那群野貓。這隻老而白而野的貓,毛色已經很不好,卻很會看人眼色,也願意湊到人前來讓人摸一摸,撒個嬌。
冬天以後,再沒有看見這隻老而白而野的貓。
我問大爺:“貓呢?”
大爺說:“死啦!”
大爺說冬天,貓都躲在地下暖道裏。那隻貓也許病死了,或者老死了,或者被其他貓打死了,死在了地下。大爺看見它的時候,身體已經被其他貓吃完了,隻剩下一隻貓頭躺在那裏。
野貓,野貓,有著銳利的眼睛和尖利的爪子的野貓。能夠逮到蝙蝠吃的野貓。
一隻貓就這樣的死去了。
2.
有一隻狗就這樣的死去了。
一隻歡快的,高大的,傻大姐一樣的雜種狗。口唇鋒利而淩力。
它可以一口把一隻小鴨子吞進嘴裏,也可以臥在你的身旁,叼著你的手腕,往它肚子上放,讓你撫摸它。
它快一歲的時候,歡快的在你身邊打轉,尻下滴下點點血跡。
它喜歡咬鞋子,各種各樣昂貴的皮鞋。這是一個不能容忍的毛病。
爸爸讓人把它送到鄉下去。那人帶它上了車,開到遠遠的郊外,高速公路上,把它弄下了車。
車門關了,車子絕塵而去。這隻傻大姐一樣的雜種狗,一直在車後追著,追著,身影越來越遠……
據說它一直不肯下車。那人是用火腿腸把它給誘下車的。
它一定早已被人捉住,被來往的車子撞死,做了花江狗肉,變成了糞便,埋在了油菜花地裏。
它到死還在追著人跑。
有一隻狗就這樣的死去了。
3.
一個孩子就這樣死去了。
三月裏上海溫柔的夜。重症監護室的燈管是慘白的。但是窗外是綢緞般湧動的夜,像門德爾鬆六月船歌一樣溫柔而沉靜的夜。
我的對麵,一個媽媽悲傷的靠在空病床上,嗚嗚的哭著,很久,很久。她的哭聲漸漸低下去,可是偶爾會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甜蜜的往事一般,再高回去。我不知道她的眼角是否還有淚水,或者隻留下了空洞的啜泣聲。
她的孩子,裹著密實肌膚的孩子,是為了什麽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短短的報上幾年恩,再回轉到另一個世界?
他被割開的胸口,可曾被重新仔細的縫好?裹著這樣小小的癡骨的孩子?
她的孩子死在了一九八三的手術台上。
4.
有一隻貓就這樣的死了。
它在有一天的晚上,出去讓它的第三個情人快樂,按照道家的做法,九淺一深,風光旖旎。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平常為它開著的陽台窗戶關上了。
這隻白貓在黑夜裏圓睜著它雜種的黃眼睛,深深的思索了一下。一個在夜空下思索著的貓的偉大的身影。隨後它抹了抹嘴,優雅而無聲的跳下了一樓的陽台。
半年以後它重新回到了家。冬天的午後。它的白毛已經看不出顏色。病體支離。
媽媽幫它洗了一個澡。洗完澡以後,它的眼神已經散了。
它想要回家,死在家裏。這個沒有女貓的家,這個它發了情以後隻好接連幾個小時不停反複跳竄的家。這個它曾經安靜的蹲著看著媽媽剝豌豆的家。這個被我梳下的頭發纏在嘴裏拿不下來的家。這個不知道怎麽養貓,空有愛卻急躁的家。
忍不住想到紀曉嵐的那句話“空有妍皮,卻裹癡骨”。
一隻貓就這樣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