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果之花
寫花是一個很風雅的命題呢！起碼不會讓大家以為騎士隻是個老饕。其實原來不會注意到雲南的花的，你想我全副注意力都在吃上了，哪還有心思寫些花花草草啊！認識到雲南的花也可以寫是因為２０７的一句話，這個家夥說：早上記得去尚義街花市，買朵玫瑰插在包上好了，然後再出去逛街……
我的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一幅美景，諸位一定以為我想的是在一條街上，大片大片絢爛多彩的花朵，大把大把馥鬱的鬱金香，香水玫瑰，大麗菊，一蓬蓬飛揚的紫白色蝴蝶花，甚至還有典雅的荷花，嬌小的雛菊，潔白的馬蹄蓮，純潔的百合，等等，等等，啊，沒錯啦，這些當然會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但幻想更多的是，好多帥哥手捧這些花朵，單膝跪在地上，期望得到我的垂青，而我呢，我揚著鼻子高傲的打他們身邊走過，手裏拿著一根老長的皮鞭……挖不得了，我想現在一定要被論壇裏的諸位ＧＧＤＤ們打死，如果他們可以象貞子一樣從電腦中爬出來追殺我的話。不說啦，且讓我言歸正傳吧，我真是越來越羅嗦了。
為了在異鄉的街頭買花這麽浪漫的事情，我真的在去中甸的那天起了個大早。我住的地方離尚義街隻有５分鍾的路，吸著昆明很清冷的空氣，我才發現花市並不象我想象的那麽熱鬧，怎麽沒有那樣的花團錦簇啊！我一路走一路看，沿街最多的就是玫瑰吧！我當然不會自己給自己買玫瑰，那也未免太掉價了！我喜歡的是雛菊。愛上雛菊是看ＹＯＵ ＧＯＴ ＭＡＩＬ這部戲，ＴＯＭ
ＨＡＮＫＳ送給女主角一部白色的雛菊，有那樣嫩綠的莖和圓鼓鼓胖胖的花瓣，可愛極了。可是在昆明的街頭沒有看到白顏色，所以我隻好悻悻的挑了一朵橘紅的。插在毛衣的扣眼上，一路默默唧唧的往汽車站趕。這是我第一次在雲南買花，第二次就是在大理了。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說大理不及麗江，我反而覺得大理是這樣一座優雅感傷的小城，而麗江的美是更為古典化和中國化的。以後要是還有機會，我一定要在大理呆一段時間，什麽也不做，就在四季的回廊上聽雨和寫帖子——哎，又說遠了。在大理的時候，已經夜了，天上下著微微的小雨，可以在濕漉漉的街上看見冰淇淋機，話梅和農婦從山上采下的野花，有黃色的蒲公英花和紫色的單瓣雛菊，都是很簡單的花朵呢，既不占地方，也不打擾了誰，不象玫瑰那麽老耍些天真的伎倆，攪得你的心都要為她癡了狂了，醉了碎了。我一向是不大喜歡玫瑰的（也是因為沒人送啊，嗚嗚嗚），遂花了５角錢買了一捧紫色的雛菊，天上是小雨，心裏也是小雨，大理的那個不眠之夜，是很難讓我忘記的夜晚啊。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一首讚美詩的副歌是這樣唱的：主你是沙侖的鳳仙花，開在山野葡萄園間，你是穀中的百合花，我心依依戀戀。鳳仙和百合是這樣普通的花朵，可是也被所羅門王吟唱，是不是象征著基督的謙卑呢？沒有仔細的考證過，但一定有關係的。我所想要說的是，那些普通的花兒所具有的樸素的幽雅的美麗，是嬌滴滴的，裝腔作勢的高貴花朵不能比擬的。我想這也就是為什麽，中甸的花朵那麽吸引我的原因吧。
無論是去碧融峽穀，去納帕海，還是去白水台，沿路看見的全是星星點點的野花。中甸的氣溫是那樣的低，在七月的這個時候，正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呢！第一次看見這麽多星羅棋布的花朵，我的心都要醉了。仿佛是一種完全的釋放和完全的解脫。“我要下車拍照！”我很霸道的對小燕說。“不要啦，”他哄我：“不要耽誤時間，明天你去納帕海就會發現這樣的美景到處都有。”哼，這個家夥，就會對我姐獻殷勤，要是她下命令，還不巴巴的下車四處找花拍！我酸溜溜的想著。可一個人又鬥不過他們兩個，罷罷，讓讓他們算了！在去碧融峽穀的路上，四處可見那些寧靜的牧場，８７年的一場大火，燒掉了好幾座山頭的樹，現在隻剩下焦黑的樹幹橫斜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遠處是牧人用原木搭成的小屋。而天地間總是濕淋淋的，總是濕淋淋的，是要把人的心也給打濕嗎？在這樣壯麗的織錦上，到處點綴著一叢叢黃色的和紫色的花朵。“是報春花吧，”我想：“那黃的和紫紅的，象鈴鐺一樣垂下她們的頭，那深紫色，露出很長的花芯的，一叢叢分開長的一定是蘭花。”我想當然的這麽以為，於是更響亮的吵鬧起來：“我要拍照我要拍照！”然後有點心虛的望望小兩口。“我也想拍照，停車吧！”我姐姐慵懶的下了懿旨，“得令！”兩個人很肉麻的當著我的麵打情罵俏起來，哇我吐！其實我想拍的是美麗的花朵，論壇裏那麽多人拍了好看的花，我覺得自己用傻瓜機也可以拍出來。但是我姐姐想拍的是在美麗的花叢中微笑的她自己，嗬嗬，“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麽？這兩個人下車，嘻嘻哈哈的拍照去了，我孤獨的蹲在一株蘭花前，用很臭的傻瓜機拍阿紫，還左比右劃，裝出興致很高的樣子，可心情卻無端的惡劣起來，不得了，一定是思春了。我拍了很久，拍了這叢拍那叢，拍了花朵拍山岡，都不見他們冒頭，良久，才聽到一聲斷喝：“小妹，過來給你也拍一張。”哼，這時才想起我，才不稀罕呢！我磨磨蹭蹭的走過去，也蹲在花邊照了一張標準照，洗出來一看，天爺！老大的腦袋，對著鏡頭憨笑，傻死了。我猜郎們看到這張照片一定會撒丫子跑到喜瑪拉雅山尖尖上躲起來的。這個想象中的現實讓我覺得無奈極了。
大家一定記得那山澗連同岩石下有湍急流水的藍月穀。那時節既然姐姐和小燕在一起，我隻好和導遊一起走。前麵已經說了，我很熱衷於拍花朵。在藍月穀的懸崖邊，我就發現了一朵簡單的小花，獨自搖曳於岩石上， “可真可愛呀！”我湊過鏡頭去拍照，導遊也跟了上來，給我解說：“這個啊，這個叫綠絨嵩。”綠絨嵩？這麽普通的花兒有這麽好聽的名字！讓我想起綠珠這個美女。花兒在我的眼中就格外有了一份嬌怯怯的風度，宛如一個有著天真眼風的年輕女子，也不是大家閨秀，也沒有出眾的豐姿，可因為了那份嬌嫩和青春，就能格外的引人愛憐了。可惜後來把照片洗出來，發現全糊了。不過也沒什麽，我知道自己不是照相的料，就用文章來讓大家想象花兒的美麗吧，那是會有更大的發揮空間的。
我不明白小王子為什麽要受玫瑰的誘惑。誠然她是美麗的，馨香的，可若是換了我，則寧願喜歡樸素的，隻有一圈花瓣的，不占地方也不打擾誰的小野花。也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吧？他們看人的方式是不一樣的。男人都喜歡張揚的美女，女人則喜歡內斂的男人……哎，我怎麽又走題了？打住打住。
去納帕海的時候我坐在司機副座上，我們那個司機叫做楊青文，是個滿神氣的１９歲的藏族小夥子，為了多省點錢，我很費了一番心思和他套近乎。見他下車買個麵包吃，就馬上殷勤的遞上礦泉水（沒喝過的），問：渴不渴啊？要不要喝點水？他馬上感動的定定望著我，說：“你這麽關心我！”我的肚子都要笑破了，表麵上還一本正經的說：“我們一路上應該互相關心嘛！”就這樣把一挺好的小夥子給收買了。等到了納帕海，我立刻被眼前那片燦爛的花海迷住了！放眼望過去，盡是紫紅色和黃色的報春花，象星星一樣稠密，洋溢著懶洋洋的，春天的光彩。“騎馬啊騎馬啊！”那幫村民看見又來了一車冤大頭，馬上牽著馬出來吆喝，“２５元一位啦！”我是不騎馬的，遂走得遠遠的，去享受一個人的孤獨的樂趣。
如果用地毯這樣的詞來形容納帕海的花朵，那也實在太沒有新意了。可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的名詞還可以寫出那燦爛的，明亮的，絢麗的，鋪天蓋地的花兒，那一直延伸到天邊的漿草和那份極度的安靜。由於雨季，腳下的草甸子吃透了水，一踩下去，肥沃的黑泥就從腳的邊緣咯吱咯吱的冒出來，虛浮浮的，很有彈性，讓你感覺腳下的仿佛是不穩的沼澤，“既然我該循路前去迎你，請讓我們在水草豐美的地方定居”，中學時讀的席慕容的詩從腦海裏滑過，那說的應該就是這綠霧的明淨的天地吧？你可以看見遠處有馬兒在低頭吃草，遠山靜靜的屹立在天邊，一層薄霧，又或許是空氣的顫動或輕煙，使我覺得在透過波紋看流動的山水。一切都是沒有聲音的，可卻豐富而廣博，宇宙是那麽的寂靜，從草原的那邊傳來的笑聲和吆喝聲僅僅隻增添了極度安靜之感，清風拂過耳畔的低語，蒼蠅和青蛙的低語，掠過滿是綠色汁液的青草的鳥兒的低語，還有心的低語，都讓你忍不住太息，放慢腳步，甚至停下來，隻為著害怕打攪了這份安寧，害怕驚醒這柔和的草場，害怕這濕潤的美麗會驚鴻而去。那真是無可比擬的美景，而麵對著它，我所有的形容詞都蒼白了，甚至我覺得，連照片都不能記錄出那份逼真和生動呢！是隻有到了那個地方，親眼看見織錦般的花朵，親耳去聆聽那並不安靜的安靜，才可以感受它，保留它的吧？納帕海，花兒的海洋，就這樣在我的腦子裏定格了。
可是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在自然的草地上，自然不免有馬糞啊什麽的自然品，我轉悠來轉悠去，忽然發現馬糞堆裏長出了好多蘑菇。挺著灰色的，瘦圓錐形的傘帽。上次已經說過，我以為自己在雲南上吃不上什麽好蘑菇了，吃不上蘑菇，采采總可以吧！馬的ba ba一點也不臭，真的，所以我走到馬糞旁邊，采了好幾朵蘑菇拿在手上玩，那傘帽太重了，一會兒工夫莖就折斷了，髒不兮兮的蘑菇躺到了我手裏，可我還是帶著它，拿回去給楊青文獻寶。他一看馬上變臉了：“快扔掉！這麽髒的東西！” 真奇怪，這蘑菇看起來不覺得怎樣，一聽他這麽說忽然就感覺惡心極了，而且帶有某種邪惡的味道。自然界裏有很多東西都讓我有邪惡之感，比如長得很妖異的蘭花，蝴蝶，渾濁的水中的金魚，等等等等，當然也包括這不祥的蘑菇。
回到中甸以後，我去書店買明信片，偶爾翻到一本畫冊，上麵全是雲南的各種花卉植物。我坐在地上，好奇的看了起來。才發現黃色的鈴鐺般的花朵叫做錫金報春，紫紅色的叫做短葉紫花報春，我以為的蘭花是鳶尾，而綠絨嵩竟然是罌粟科的。真是讓我長了不少見識呢！
從麗江到昆明，最後要說的花朵應該就是荷花了吧。中國裏麵大約沒有什麽人是不喜歡荷花的吧？在翠湖公園裏就有一小池荷花，總是在晚上，隨風送來一縷幽香。在昆明的最後一晚，我走著走著就到了翠湖邊上，驚訝的聽到一個老人在拉很好的二胡，二泉映月吧，我隻認得這首曲子。二胡是屬荷花的樂器嗎？我不知道，但是因為了婉約的音樂，荷塘就有了一份格外的優美。我的心隨著蕩氣回腸的音樂千折百徊：粉色的荷花沐浴著流淌的月光，油綠的荷葉承受著流淌的水珠，二泉流淌過心靈，《西洲曲》的句子也同樣流淌過了唇際：
……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飛鴻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
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