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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四) 青海湖上的夕陽及聯想
從西寧到格爾木的路上,行不過四五個小時便可以看到青海湖了。曾有一個朋友對我描述見到青海湖的激動——“那時我坐在車上,”她說道:“忽然看見地上也有一個藍天,我奇怪地問:‘爸爸,這天的下麵怎麽比上麵還藍?’”
“那是湖,青海湖!”
“可到底哪兒才是湖,哪兒才是天呢?抑或根本天湖合一,這兒便是世界的起點與終點……”
青海湖就這樣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象中那湖水清澄透明,湖上行的是朵朵巨大的白雲,遠處的荒山上碩大的雲片也投下斑駁的陰影,最好還有一群羊子在緩慢的蠕動,背景音樂是朱哲琴的那首“羚羊過山岡”……
我看見青海湖的時候天色已晚,望不到想象中那壯麗的景色。在夕陽下,隻見泛著微光的青藍湖泊靜靜躺臥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一片死寂中隻聽汽車的轟鳴,偶爾可見鮮黃的油菜花,五彩的經幡與壓在石頭下的潔白哈達,可那青春的顏色仿佛更增添了夕陽中的孤寂與淒涼。
對於夕陽我是極愛的,愛它那不可言傳的美與傍晚時分模糊的惆悵與渴望。在《小王子》裏有一段對夕陽極其優美的描寫,說隻有那暮色黃昏的寧靜作小王子孤寂生活的唯一點綴——“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小王子說。
隔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
“你知道……在人們特別悲傷的時候,總是愛那夕陽的……”
“看四十四次日落的那天你是不是特別悲傷呢?”
但是小王子沒有回答。
……
去西藏那年我十九歲,在黃昏中,我懷抱著那個年紀的青年所有的堅定的理想,我想這也是每個旅遊者都曾擁抱過的理想,以為那裏是一片艱苦的樂土,可以解卻心中一切迷惘。汽車轟鳴,帶著我西去,我的心情十分虔誠。我對自己說,我就如誇父,一直向西,向西,向西,固執地尋找某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從任何意義上來說,西行之路都是我的人生之路。我以為一定能在那裏尋找到什麽,會有人為我開啟一扇智慧之門,我以為一定能在那裏感悟到什麽,仿佛上山求道的犯夫俗子,憧憬可以頓悟所有疑難問題,我還以為……
直到現在我仍在不停思索,我曾聽許多人說過:“西藏改變了我的人生”,或是“我在西藏那兒尋找到了……”,西藏這個西藏那個,仿佛西藏是一貼萬靈藥。而實際上——據我看來——這僅僅是一些溢美之辭罷了。一個嘩眾取寵的人盡可以在那裏找到無窮無盡的發揮天地。但是……怎麽說呢——我想要表達的其實就是,你所要尋找的樂土就在你身旁,應該從自身去尋找解決問題的鎖鑰。如果說在某中程度上,西藏真的讓你有所感悟的話,那我希望是你親眼見到的博大遼遠的自然,那種苦難與貧瘠,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強大的生命力與隨遇而安的氣魄讓你對人生有了新的態度:你變得謙卑下來,少一些愚蠢,理解我們隻不過是這茫茫宇宙中的滄海一粟,並且停止得意洋洋的自我表現,懂得你,你的榮耀以及你的家庭並不是這世界上唯一值得關注的事情。並且相信……並且繼續相信愛,相信唯一,相信永恒,相信真理,相信這些早在我們出生前就存在的,並且在我們短暫的人生旅途之後依然存在的準則,相信許多其他我沒有提及,不曾想到,但卻是你生命中瑰寶的東西。
在青海湖西去的路上,我懷抱著孩子般的熱望與少年人的執著,希冀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而現在……現在我明白了許多難以言傳的道理。生活雖不因此減少它嚴酷的本色,然而卻變得更加通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