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是否正在重複格林斯潘時代所犯的錯誤
2008年12月04日 03:36 第一財經日報
王自力
[ 按照目前的各國救市方略，一個幾倍於危機前全球貨幣流動規模的新世界貨幣額已經誕生。相對於停滯的和衰退的人類商品和勞務服務供給，在不久的未來，我們隻能用更多數量的貨幣購買現在同樣單位的產品和勞務，到那時會出現貧困的百萬富翁現象 ]
從美國金融危機爆發到現在全球各國的救市，我們看到的招數其實隻有簡單的一招：擴大流動性，以支持政府增加財政支出帶動經濟發展，從而引領世界經濟走出危機。盡管大家現在指責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在2000年美國科技泡沫破滅以後的貨幣救市政策，但是，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目前大家一邊在批判他，一邊在奉行格林斯潘主義。
人們之所以批判格林斯潘，是因為他以“泡沫先生”著稱，很多經濟學家指責格林斯潘要對網絡泡沫和房地產泡沫負責。而對格林斯潘批評得最為犀利的著作之一，是由威廉·弗萊肯施泰因和弗雷德裏克·希恩所寫的《格林斯潘的泡沫：美聯儲的無知年代》。
在兩位作者看來，美聯儲在過去19年裏經曆了一係列的危機：1987年股市崩潰、上世紀80年代的儲蓄與貸款協會危機、1998年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TCM)倒閉危機、2000年科技股泡沫、對千年蟲的盲目恐懼、2001年“9·11”事件危機等。令人吃驚的是，格林斯潘在應對每一次危機時所犯的錯誤都是一樣，就是降息的幅度過大，而且維持過低利率的時間太長。
利率太低，使得金融市場上的流動性過剩。格林斯潘成功地使美國嬰兒潮一代瘋狂地將自己的儲蓄取出來，投向股票市場，以彌補因降息而縮水的收益。經常被人們提起的“格林斯潘對策”(Greenspan Put)說，資產價格下跌的時候，格林斯潘就會立即出手。比如，1998年LTCM危機之後，美聯儲在9月份已經降了一次息，而市場也較為穩定，但到10月15日，格林斯潘就又匆忙臨時召開會議，再次降低利率。這是美聯儲曆史上最不負責任的舉動之一。當市場形成預期，相信隻要市場低迷，政府一定會救市之後，投機行為便成了全民娛樂，這直接觸發了1999年之後網絡股的瘋狂上漲。
是泡沫總會破滅的。當2001年網絡泡沫破滅之後，美國經濟一度低迷，為實現美國經濟複蘇，格林斯潘故伎重施，仍然希望通過降息刺激房地產來為美國經濟注入強心劑，基準利率從3.5%直降到1%，並維持達一年之久。大幅的減息政策在短時間內催生了美國房地產經濟的繁榮，越來越多的資本看到房地產有利可圖，紛紛介入，致使房地產出現更大的泡沫。與此同時，美國的低利率則為大批投機者尤其是收入較低、信用等級較低的客戶，進入房地產提供了強大的政策支持與心理暗示。但當房地產價格從2006年之後開始下跌，很多貸款買房者才震驚地發現，其所要償還的貸款，已經遠遠超過了房產的價值。
格林斯潘製造了泡沫，而他過去所享受的“寬鬆的貨幣政策曾使美國經濟保持了長達10年的持續增長”的尊重中又有多少泡沫呢？人們指出，股市泡沫破滅了，房地產泡沫破滅了，最後破滅的，也應該是格林斯潘所主張的寬鬆的貨幣政策泡沫。
然而，頗具諷刺意義的是，目前大家一邊在批判他，一邊又繼續在奉行著格林斯潘主義。人們注意到，隨著美國金融危機的發展，目前全球都在進行著同一個動作，即降低利率和大量注資救市，而且沒完沒了……
幾乎每天都有新聞報道各國央行降息和政府注資的消息，從美國7000億美元、德國5000億歐元、英國5000億英鎊……直至日前，美聯儲又動用8000億美元救助市場，歐洲又啟動2000億元經濟刺激計劃，同樣中國央行也宣布大幅度調降存貸款利率和存款準備金率，12月2日澳大利亞央行也將基準利率下調100個基點至4.25%，為6年半以來的最低水平，相信接下來馬上還將看到全球各國會進行一係列新的政策跟隨。
按照目前的各國救市方略，一個幾倍於危機前全球貨幣流動規模的新世界貨幣額已經誕生。相對於停滯的和衰退的人類商品和勞務服務供給，在不久的未來，我們隻能用更多數量的貨幣購買現在同樣單位的產品和勞務，到那時會出現貧困的百萬富翁現象。
事實正是如此。美國為了救援自2000年開始的科技泡沫破裂和2001年“9·11”事件危機，而采用擴大流動性所導致的新一輪更大規模的次貸危機，到現在發展成金融海嘯的曆史和事實，將被本次全球救援行動在更大規模和更深程度上再次證明，用擴大泡沫搶救危機，隻會從一個危機陷入到一個更大的危機。處於目前的危機和信心喪失階段的流動性擴張，不管它的意圖是不是救助經濟，但就貨幣現象本身而言，目前救市累計的流動性即能保持全球GDP高速增長，全球的資本市場和資源市場，在危機穩定後，會出現報複性的翻番行情。
目前，各國以擴張流動性為主要策略的救市手段相互牽製，除了能達到平衡與美元的匯率以防止被美國剪羊毛的效果之外，對於製止和減緩危機已沒有任何實質性意義，換句話說，在可用的增加流動性來緩解危機這一招的邊際效用近乎為零的情況下，目前拯救危機的唯一出路在於用新增的流動性，全部集中使用於拯救社會的就業機會和實行凱恩斯主義主張的國家宏觀經濟幹預。但遺憾的是，除了中國政府是在朝這個方向上行走，采用的此擴張而非歐美的彼擴張外，全球各國家和央行都走在了援救金融機構的錯誤道路上。如此結果，必將令世界付出慘重的社會代價。
經濟衰退、通貨膨脹、就業不足、需求下降，這很可能是2009年世界經濟的基本概貌。擺脫困境的唯一出路是，全球各國政府采用大規模赤字以換取就業機會，而不是救助金融體係和金融機構。對歐美來講，重要的是需要以央行取代商業銀行的儲蓄保證義務，讓大部分的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自由落體、加速倒閉。這是市場經濟發展正常的新陳代謝，隻是過程痛苦點罷了。
(作者為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部務委員會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