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些居
有些些欲說向黃昏，西窗竹。
我家老媽超沒權威，管不了我家老爸也就算了，居然連女兒和兒子也管不了。聽聽， “X X X ，管管兒子！”別懷疑，這是叫我老爸呢。“X X，管管弟弟！”得，老爸不在，輪到我姊代父職了。那老媽幹啥？人家說了：“我怕你們所有人。”
記憶中最早的一幅畫麵是，婆婆（我的保姆，一位非常善良的農村老太太）站在門口堵著門，媽媽穿著紅外套拎著包站在門前急得跺著腳一臉哭像。那是我三歲半前的事了。一天中午，不記得是媽媽凶了我還是打了我一巴掌，我不依不饒地哭，婆婆就堵著門不讓媽媽去上班，一邊嘴裏嘮叨著一邊兩手在媽媽身邊拍著巴掌做出打人狀替我出氣，最後還是我於心不忍，讓婆婆放了媽媽。
五歲半時，一天晚上，媽媽帶我去政協禮堂看文藝演出。兩人隻有一張票，守門人不讓進，媽媽就一把把我摟在懷裏，軟語央求著：“讓我門進去嘛！”並保證我隻坐在她身上不影響別人。聲音裏帶著幾份嬌幾份賴，守門人被求不過，終於放行。從此，在我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一個“會撒嬌的女人最可愛”的印象。
說起我媽沒權威，還有一個最有力的證據，那就是從我上初二開始，她就被剝奪了管家的權利，她每月手裏的錢還不如我手中的錢的一半多。媽媽總是委屈地說，她犧牲午休時間為家裏買菜（她的單位附近有個當時本市最大的菜市場、商場），結果沒人領情。可是讓她采購，需要不需要的亂七八糟買一大堆，不用等到月底，準寅年吃了卯年糧。
我家媽媽不僅沒權威，有時還很搞笑。某天，心血來潮，要往牆上掛像，蹬著凳子就往寫字台上踩，寫字台上有一塊玻璃寫字板，爸爸忙說：“不能踩。”“沒事，踩不壞。”啪，寫字板碎成幾塊。出差歸來，帶回一個竹掛盤，拿塊膠布就往牆上貼，父女齊喊：粘不住。“粘得住，粘得住。”啪嗒，竹盤落地。
某星期天下午，不記得為了什麽事，媽媽不高興了， “我到辦公室去了。”沒人理。拎起包，“我走了。”沒人吭聲。開門，“我真的走了。”還是沒回音。砰，關門，走人。十分鍾後，門響，媽媽推門進來，全家爆笑。媽媽嘟著嘴，一臉訕訕地：“你們怎麽誰都不勸我一聲，隻要有人拉我一把，我就不走了。”
某節日下午，老爸出差在外，媽媽、弟弟、我和我的一位同學在我家一起打拱豬。弟弟起哄，輸者要鑽桌子。一下午打下來，人人都當了豬，但老媽當豬的次數最多。我和弟弟互相看看，正琢磨著怎樣耍賴，老媽發話了：“看來我不先鑽是沒人會鑽了。”說完，手腳並用，費勁拔力地鑽了起來。我們三人麵麵相覷，得，賴不掉了，一咬牙，鑽！鑽完之後，老媽又發話了：“沒那麽難鑽嘛，多鑽幾次，肚子準能變小。”“對對對，你快多鑽幾次，權當減肥。”“也對。”說完，老媽還真又鑽了起來。天哪，老媽，你在我們姐弟麵前沒有形象也就算了，好歹在我同學麵前留點兒麵子啊。
我家媽媽還有一絕，就是超天真，在她眼裏這世上沒壞人。隻要大家說起誰誰誰使壞誰誰誰騙人，她總是一臉天真地說：“不會吧？”害得我三天兩頭地囑咐她“防人之心不可無”，真不知道我是女兒還是她是女兒。我家弟妹更絕，幹脆對她說：“媽，你出門在外千萬別和陌生人說話。”聽聽，這是對婆婆說的話嗎？這、這、這根本就是囑咐她兒子的好不好。好在我家老爸敵情觀念比較強，否則，老媽隻怕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我常納悶兒，我家媽媽不大不小好歹也是個官兒，可就衝她這付沒權威超天真樣，真不知她這官兒是怎麽當的。據說當官有三種模式：“子產治鄭，民不能欺；子賤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 民不敢欺？衝我媽這超沒權威樣，什麽民不敢欺，根本就是民皆敢欺好不好。至於民不能欺嘛，哼哼，我家小侄兒說了：“我們家就我奶奶傻點兒。” 瞧我媽那天真樣，想也不會有什麽大智大慧令民不能欺。那麽，隻剩一條了，民不忍欺？嗯嗯，想想也是，在牌桌上，老媽鑽桌子鑽得我們都沒勁了，隻好姐弟倆聯手，保老媽拱老爸。老媽單位裏的人說，在老媽眼裏她手下的都是好人。和她意見不同的也說，我們老媽絕對沒有壞心眼。退休時人家送她一塊木牌兒，上寫著“吃虧是福”。看來在大家眼裏，欺我家老媽是這世界上最最最沒有挑戰性的事了，有點兒智商的都不屑為之。所以啊，就是，嗯，民不忍欺了。不過，老媽不這樣認為，她說是她人緣兒好善有善報。尤其是當她被請回去參加新年宴會時，上至單位最大頭，下至司機勤雜人等，都把她往自己的桌上拉。單位分東西，不用吭聲兒，一向都有人自動給送到家。人走了這麽多年，這杯茶居然還沒涼，老媽得意得動不動就把她的名言掛在嘴上：“當官一時，做人一世。”
正由於老媽超沒權威超天真還搞笑，每次回家我都愛往老媽屋裏鑽，賴在老媽床上胡說八道。不光我如此，我弟妹也愛往老媽屋裏鑽，婆媳倆絮絮叨叨無話不談，害得我弟弟疑神疑鬼，一聽到他的名兒就探頭進來：“你們又說我什麽壞話呢？”或者幹脆也湊進來，就近監視，亂侃一番。而老爸呢，則閃在一邊兒幽幽地說：“反正她倆在一起，不是說你，就是說我。”
唉，唉，老媽，雖然你沒權威天真又搞笑，但你還是我們家的一塊寶，是我最可愛的媽媽。
老媽畫像篇外章
一
弟弟從幼兒園畢業回來上小學了，八點鍾上課六點半叫他起床，眼一睜：“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滿床打滾又哭又鬧。媽媽急忙兒子長兒子短地又哄又勸，可那渾小子不鬧到最後一秒絕不起床。幾天下來嚇壞了老媽，“叫兒子起床這艱巨任務還是留給別人去做吧”。從此，老爸上班前腳剛出門，老媽抓起包一秒鍾都不落後地後腳跟著跑。而老媽剛一出門，弟弟的哭鬧聲也就止了。
二
周末一向是老爸做飯，買了一條魚要把全家人挨個問到，然後一魚兩吃、一魚三吃的。老爸不在家時，買了魚老媽也有樣學樣，賈門賈氏地：“女兒，你想怎麽吃？”“清蒸。”“兒子，你想怎麽吃？”“紅燒。”憤怒地：“你們一人一樣我怎麽做。”“那你就別問，你做什麽我們吃什麽。”“真是的，沒老爸的本事就別問嘛。”
